引子 從黃河到太湖

世界上有三種東西無法折斷：陽光、水和時間。

——手記

我的思緒，我的目光，我的衣襟，我的腳步，從歷史深處從記憶深處從風雨深處從所有的白天和黑夜蜂擁而來，浪花飛濺，拍打著時光的堤岸。我和你和我們大家，其實都在記憶里行走，在時光中流動……

昨天，我在陜北的一個山村——梁家河。明天，我將從黃河飛往太湖，去尋找足跡，中國改革開放、勵精圖治、重整河山的足跡，另一些村莊行走的足跡。我將看到：一個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行走的夢想，一個想飛的姿勢，足夠讓世界春暖花開……

此刻，落日雄渾。

5000多年的漫漫歲月如同凜冽長風，卷起飛天揚塵和亂花般的秋葉，掠過蒼茫沉寂的黃土高原，向我呼嘯而來……

黃土高原，猶似中國的一座黃金臺，坐北朝南，雄渾壯闊，層巒疊嶂，氣象萬千。黃帝的陵墓坐落在這里。九曲蜿蜒的母親河——黃河，依依不舍地穿過這里。橫貫東西的萬里長城經過這里。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統(tǒng)一文字、統(tǒng)一度量衡，行郡縣制的霸業(yè)始創(chuàng)于這里。大漢帝國開疆拓土，西域三十六國歸并版圖的偉業(yè)發(fā)生在這里。連接亞歐大陸的絲綢之路起始于這里?！叭f國衣冠會長安”的大唐盛世誕生在這里。紅軍歷經二萬五千里長征，最終落腳在這里。在國共合作、救亡圖存的浴血抗戰(zhàn)和橫掃千軍如卷席的解放戰(zhàn)爭中，“世界上最小的統(tǒng)帥部”——中共中央統(tǒng)帥部設置在這里。飲馬黃河挺進北京，奪取全國革命勝利的出發(fā)點在這里……

這么多波瀾壯闊、氣壯山河的歷史故事發(fā)生在這里，這么多中華文化的象征群集在這里，一定不是偶然的。黃土高原，以它的高遠巍峨勾勒出中華大地的北方輪廓線，以它的勤勞質樸彰顯了中華兒女最優(yōu)秀的品格，以它的沉實堅忍積淀了中華民族百折不撓、愈挫愈勇的英雄氣質，以它威武出演的5000年壯劇鑄就了今日傲立于世的中國。100多年前，英國傳教士史密斯抵達這里后曾寫下這樣的感言：“我們生活在一個有著永恒過去的地方，中華文明進程中幾乎所有重大事件都與這個地方密切相關，有些甚至是有世界性意義。對這個地方了解越多，敬畏也就與日俱增?！?/p>

黃土高原，是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源頭和根基。

那一刻，迎著噴薄而出的旭日，系著白羊肚手巾的高原漢子們吸了一口噴香辛辣的旱煙，然后敞開古銅色的胸膛，威風凜凜地從曙色中站立起來。千村萬戶的母親們點燃了灶膛，也點燃了千古以來的夢想與勞作。一縷縷藍色炊煙，從村莊裊裊升起，支撐起回蕩著鳥鳴的群山和天空。

那一刻，匯集著千溪萬水的九曲黃河翻卷著凝重而強勁的波濤，從時光深處奔來。滾滾濤聲猶如船夫們悲愴的歌吼，混合著中華民族的萬年汗、千年淚、百年血，唱出一部慷慨雄壯、氣勢如虹的史詩。

那一刻，我大步跑上高高的黃河岸邊。勢不可當的黃河如此勇猛和鋒利，把兩岸切成壁立千仞的峭壁。深谷中，古銅色的母親河盡在眼底，我的心貼近了她，貼近了她溫暖的胸膛、深沉的情感和不息的脈動。是啊，黃河就是歷史，黃河就是時鐘，黃河就是記憶。此刻眺望兩岸秋色斑斕的田野和村莊，心頭油然升騰起對偉大母親河與生俱來的親情與敬意。數千年來，黃河默默養(yǎng)育了一代代勤勞勇敢的中華兒女和源遠流長的華夏文明。她的生生不息、她的博大心胸、她的辛勞付出，她所積聚的萬壑歸流的洪荒偉力和沖決一切艱難險阻的英雄氣概，是怎樣的令人崇敬??！

那一刻，大河上傳來赤膊艄公一曲高亢的勞動號子，直薄云天。那是嘶啞而放縱的歌聲，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吼，像從天地之間的裂縫洞穿而出的刀鋒一樣尖銳：

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

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只船哎？

幾十幾只船上，幾十幾根竿哎？

幾十幾個艄公喲嗬把船來搬？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哎！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只船哎！

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根竿哎！

九十九個艄公喲嗬把船來搬。

一首古老的勞動號子，吼出了中華民族多災多難而又奮勇向前的壯闊歷史。

每一次來看黃河都激動不已。是的，黃河如同一把火炬，能夠點燃所有中華兒女的激情和熱血。對人生與命運，所有的前行者、奮斗者不就像黃河上的艄公嗎？哪怕繞過九十九道灣也在奮力向前，哪怕經歷再多的驚濤駭浪也在奮力搏擊……

眼前，就是中華民族命運的寫照。

眼前，就是中華民族精神的迸發(fā)。

奔騰的黃河在我眼眸中流過。

黃河是一部史記。黃河是一種力量。黃河是一種思想。黃河是一個象征。凡我中華兒女，都渴望來看看黃河，看過黃河，所有立志高遠的人都會平添一種念天地之悠悠、感蒼生之不易的家國情懷。

2018年12月18日，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習近平總書記代表全黨和全國各族人民，發(fā)出在新時代改革開放新征程上奮勇前進的豪邁宣言：“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將改革開放進行到底，不斷實現(xiàn)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新時代創(chuàng)造中華民族新的更大奇跡！創(chuàng)造讓世界刮目相看的新的更大奇跡！”

中國歷史，確實到了這樣的時刻。

1. 引自習近平《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新華社北京2018年12月18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