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展開乒乓外交

●周恩來說：“如果美國隊對我友好，并提出要求，也可考慮請他們來比賽?！?/p>

●莊則棟對科恩說：“雖然美國政府對中國不友好，但美國人民是中國人民的朋友?！?/p>

●“馬上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聽到毛澤東這么說，但身邊的人都不敢動。

周恩來答應參加乒乓球世錦賽

1970年10月1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美國友人斯諾夫婦，引起了全世界的矚目。

與此同時，毛澤東還接見了另一位日本朋友，他便是日中文化交流協(xié)會理事長中島健藏。

當時，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對中島健藏說：

你們日本連左派也大分裂，一些對華友好團體都分裂了，都奪權了。

我支持你，你這位中島先生是主張大聯(lián)合的，和我一樣。首先左派要大聯(lián)合，朋友要大聯(lián)合，然后才有力量，才能去爭取中間派，才能去和反動派進行必要的斗爭。

中島健藏是對華友好人士，他十分崇拜毛澤東和周恩來。所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的話，他全都記得一清二楚。

中島健藏回到日本后，便派他的助手村岡久平，去做后藤鉀二的工作。后藤鉀二是名古屋愛知工業(yè)大學的校長，是一個乒乓球愛好者，兼任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會長。

當時，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將要在日本名古屋舉行，主辦方是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

中島健藏就給后藤鉀二做工作。

你要把中國隊請來?。∧闩e行31屆世乒賽才有影響，才能夠真正體現(xiàn)世界乒乓球運動的水平。如果不請中國來參加，這個不能算是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從25屆到28屆的乒乓球世錦賽，中國隊都拿了許多冠軍，可以說中國隊當時代表了世界乒乓球運動的最高水平，日本的輿論都是傾向要把中國隊請來。

后藤鉀二覺得自己去中國邀請中國國家隊有困難，因為他又是亞洲乒乓球聯(lián)合會的會長。由于中國隊近幾年沒有參加亞洲乒乓球活動，中國隊退出以后，臺灣擠進了亞洲乒乓球協(xié)會。

中島健藏對后藤鉀二說：

你應該爭取，我這個組織一定幫助你實現(xiàn)邀請。但是你在政治上，對臺灣問題上，一定要態(tài)度明確。你的行動言論必須符合中國提出的對日政治三原則。這是周總理提出來的，日本很多政黨，友好的政黨，都認為這是合情合理的。

聽了中島健藏的話，后藤鉀二開始考慮，并要親自去中國一趟。

1971年1月29日晚，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日友協(xié)名譽會長郭沫若，在人民大會堂會見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會長后藤鉀二及其隨行人員村岡久平、森武、小田悠，并同他們進行了親切友好的談話。

會見時，有關方面負責人曹誠、宋中、鄒伯賢、劉春、丁民、顏萬榮、吳曉達、王曉云、林麗韞、周斌、王家棟等在座。

后藤鉀二是為邀請中國參加在名古屋舉行的第31屆世乒賽而來的。

當時，中國沒有參加上兩屆世乒賽，所以中央領導人也正在考慮是否參加的問題。周恩來始終認為運動員應繼續(xù)進行體育運動和工作，對于參加世錦賽這件事情，周恩來的態(tài)度一直是積極的。

2月1日，中日雙方達成了中國乒乓球隊赴日參賽的協(xié)議。

1971年2月6日，后藤鉀二乘坐飛機抵達香港。

2月7日，后藤鉀二從香港飛到新加坡。亞洲乒乓球聯(lián)合會當天在新加坡舉行臨時會議，討論決定中國乒乓球隊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事項。

2月21日，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在東京舉行常任理事會，聽取最近到中國進行友好訪問的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會長后藤鉀二的報告。

后藤鉀二在報告中指出，他通過訪問中國，邀請了中國隊參加即將在日本舉行的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雙方同意將恢復日中乒乓球界的友好交流。

后藤鉀二還報告了在新加坡舉行的亞洲乒乓球聯(lián)合會大會的情況。

常任理事會對后藤鉀二的報告表示同意。

在這次會上，還決定在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內成立“日中交流部”，以便積極推進相互交流，爭取實現(xiàn)日中關系正?；??！叭罩薪涣鞑俊钡牟块L由后藤鉀二擔任，副部長由常任理事森武擔任。

后藤鉀二為中日兩國的友誼發(fā)展貢獻了很大的力量，在后來的1971年3月30日，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會長后藤鉀二重申：反對把臺灣蔣介石人員塞進國際乒乓球聯(lián)合會。

后藤鉀二在回答日本《朝日新聞》記者的問題時說，絕對不做參與“兩個中國”或“一中一臺”的陰謀這類事情。

后藤鉀二在答記者提問時，表示支持中國乒乓球代表團關于把朗諾賣國集團和西貢傀儡“代表”驅逐出國際乒聯(lián)的主張。

后藤鉀二強調說：

就臺灣的代表參加國際乒聯(lián)的問題而言，以“中華民國”的名義當然反對，即便用“臺灣”的名稱，我們也反對。參與“兩個中國”或“一個中國、一個臺灣”的陰謀這類事情，絕對不做。

后藤鉀二還說：

如果在30日和下月5日的國際乒聯(lián)代表大會上南越、韓國等代表提出要求讓臺灣代表參加的建議，那么，我將會和中國聯(lián)合起來，提出這已經違反國際乒聯(lián)章程。保留主張在亞洲乒聯(lián)上逼我辭職的南越、韓國等退出國際乒聯(lián)的權利。

后藤鉀二表示，本著上述立場衷心希望這次世界錦標賽能夠順利地進行。

這樣，中國乒乓球代表隊最終確定參加將在日本名古屋舉行的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中國代表團抵達東京

1971年3月17日，趙正洪將軍以全國體育總會主席身份，率領中國乒乓球代表團60余人赴日本名古屋，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周恩來預計到中國乒乓球隊此次出征會遇到各種復雜的情況。代表團臨行前，他專門囑咐代表團領導：

在復雜的情況下，遇事要十分慎重，要多與黨委同志們研究。

周恩來還考慮到中國與美國的關系問題，他耐心地交代說：

作為一個團體，我們總是要和他們接觸的。如果美國隊對我友好，并提出要求，也可考慮請他們來比賽。

由此可見，周恩來那時的態(tài)度已有明確的傾向性，他不但想到中美隊員會進行接觸，而且還談到邀請美國隊訪華的問題。

3月21日晚，中國乒乓球代表團乘飛機到達東京，代表團受到2000多名日本各界朋友和旅日愛國華僑的熱烈歡迎。

中國代表團以趙正洪為團長，符志行、王曉云、魯挺為副團長。中國乒乓球代表團除了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還應日本乒乓球協(xié)會、日中文化交流協(xié)會和《朝日新聞》社的邀請，到日本進行友好訪問和友誼比賽。

當天，到東京機場歡迎中國代表團的有：后藤鉀二、西園寺公一、白石凡、清水正夫、白土吾夫、村岡久平、森武。

到機場歡迎的還有日本各方面知名人士隅岡隆春、寺尾五郎、藤山愛一郎、古井喜實、八百板正、足鹿覺、武內五郎、宮崎世民、穗積七郎、岡崎嘉平太、原定司、木村一三、松岡洋子、淺沼享子、和田敬久、崎富男、伊藤茂、田中二郎、鈴木一雄、宿谷榮一、江口次作、坂田輝昭、長谷川敏三、安井正幸、菅沼不二男、牧野內武人、后藤基夫、佐藤重雄、飯岡邦輔、井出潤一郎、林毅、新井寶雄、伊佐雅正、木村興治、鍵本肇、古川敏明、額賀熏生、福田弘等。

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乒乓球代表團副團長金玉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乒乓球協(xié)會秘書長蘆東鉉和旅日朝鮮人總聯(lián)合會副主席許南麒、國際局長尹相哲到機場歡迎，并向中國乒乓球代表團贈送鮮花。

東京華僑總會會長甘文芳和旅居日本各地的愛國華僑代表也到機場歡迎。

中國中日備忘錄貿易辦事處駐東京聯(lián)絡處工作人員趙自瑞，和先期到達的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副秘書長潘志剛等人也到機場迎接。

在機場出口，許多日本朋友高舉“熱烈歡迎中國乒乓球代表團”的橫幅標語。愛國華僑們高舉“熱烈歡迎祖國乒乓球代表團”的橫幅標語，手執(zhí)五星紅旗熱烈歡迎代表團。

當代表團走出機場時，歡迎的人群熱烈鼓掌，高呼歡迎口號。

趙正洪團長在抵達東京機場之后，向日本新聞界發(fā)表書面談話說：

我們這次能有機會同日本以及其他國家乒乓球界的朋友和運動員歡聚一堂，相互學習，交流經驗，感到非常高興。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我們愿意通過這次訪問和比賽，為增進中日兩國運動員和人民之間的友好關系以及各國人民的友誼做出貢獻。

趙正洪還說：

中日兩國是近鄰，兩國人民在反對共同敵人的斗爭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中日兩國人民的友好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中國人民高度評價、并深切感謝日本各界友好人士為促進日中兩國人民友好所作的種種努力，并一如既往地堅決支持日本人民的反美愛國正義斗爭。

我們堅信，在中日兩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兩國人民的友誼必將不斷發(fā)展，大放光芒。

在后來的比賽中，中國乒乓球代表團不辜負祖國人民的重托，在世乒賽7項賽事中，中國代表團最終獲得男團、女團、女雙、女單4項冠軍。

在一片暴風雨般的掌聲中，在嘹亮的國歌聲中，五星紅旗一遍遍冉冉升起，“乒乓外交”也因此應運而生。

莊則棟送禮物給美國隊員

1971年3月，包括中國在內的來自世界50多個國家的乒乓球運動員，匯集在日本名古屋，參加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美國也選派了運動員參加這次比賽，代表團團長是當時擔任美國乒乓球協(xié)會主席的斯廷霍文，斯廷霍文在思想上對中國持友好態(tài)度。

在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開始之前，國際乒乓球聯(lián)合會在名古屋召開了一系列工作會議，討論有關接納新會員等問題。

美國乒乓球代表團的一些主要負責人與中國代表團的一些負責人也有些非正式的接觸。

美國乒乓球協(xié)會的官員對中國態(tài)度友好，時任國際乒乓球聯(lián)合會理事、美國乒乓球協(xié)會國際部主任的哈里森，沒有在支持臺灣乒乓球組織進入國際乒乓球協(xié)會的文件上簽字。

3月26日，在國際乒乓球聯(lián)合會召開的一次預備委員會議上，哈里森對中國代表團秘書長宋中表達了美國乒乓球代表團中的“年輕的隊員”想訪問中國的意愿。

中國代表團受到美國代表團的這些友好信息后，也在考慮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最終促成美國隊訪華的是中國代表團的莊則棟和美國代表團的科恩。

莊則棟和科恩的相遇，十分具有戲劇性。

1971年4月4日，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5個單項比賽全面展開。

當天下午，美國代表團的科恩將在第一輪單打比賽中遇到日本選手小巖勇。他當然不敢馬虎，上午到附近一個訓練館熱身練球，這里距離比賽場地約1.5公里。

科恩和英國選手泰勒練了一會兒球，訓練館的門開了，中國隊的選手走了進去，走在前面的是隊員梁戈亮。

原來，按照訓練安排，該輪到中國選手進館練球了?？吹酵鈬\動員正在練球，中國選手沒有要求對方停下來，而是站在一邊觀看。

泰勒又打了幾個回合，收拍走了?？贫鲄s沒有離開場館，他走到梁戈亮面前，表示想和他練一會兒球。梁戈亮爽快地答應了。

科恩和梁戈亮一起練了十來分鐘，他因此十分高興。這時，一名日本工作人員走來，請大家收拾東西，該輪到別的球隊練習了。

科恩走下樓時，已找不著要開到愛知體育館去的班車了。

正在這時，一輛帶有乒乓球錦標賽標志的大轎車開了過來?？贫鬟B連招手，轎車在他身邊停住了。

車門吱的一聲打開，科恩扶了扶蓋在長發(fā)上的軟檐帽，一步跳上了車。

當天，中國代表團從飯店乘大巴去體育館參加比賽，正當車剛要關門啟動時，一個留著長長褐色頭發(fā)、藍眼睛的小伙子沖上車來，大家都很吃驚。

小伙子一看車內坐的全是中國人，感到有些不安，有些別扭，急忙轉過身去，中國隊的隊員看見他的運動服后背印有“USA”字樣。

中國乒乓球選手和代表團工作人員都認出來了，上車的是美國運動員，而且是“嬉皮士”科恩，他那一頭長發(fā)，在20世紀70年代初的中國是見不到的。

中國青年們不約而同地對站在車門口的科恩笑了起來。沒有人和科恩搭話，所以科恩顯得有些尷尬。

看到中國人在笑，科恩放下心來，滿不在乎地高聲問誰能講英語。

在座的翻譯向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的帽子，我的頭發(fā)，還有我的衣裳讓諸位看了好笑。”科恩興奮起來，沖著中國運動員們說：“在美國，還有好些人跟我一樣，還有許多人有著和我相同的看法?！?/p>

作為“嬉皮士”的他，科恩反對美國政府卷入越南戰(zhàn)爭。他說：“我們也知道我們國內有壓迫，現(xiàn)在，我們正同壓迫作斗爭，諸位等著瞧吧……我們會控制局面，因為最高統(tǒng)治層越來越不能控制局面?！?/p>

科恩一個人站在車門口說著，語言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并不給翻譯以時間。

由于沒有人和科恩搭話，科恩面色有些窘迫。

從飯店到體育館，汽車要走15分鐘，運動員莊則棟坐在汽車的最后一排。開始的5分鐘，莊則棟沒有理會那個美國人，過了10分鐘，車上沒有一個人和那個站在門口的小伙子說話，莊則棟心中不安了。

在來日本之前，周恩來曾說：“這次出訪，與過去不同，你們要貫徹‘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方針。把友誼擺在前面，就是把政治擺在首位。政治就是思想、品格、作風……”

還剩下最后的5分鐘了，莊則棟終于作出了決定，他沒有想到，這個決定將影響到中美兩國的關系。

莊則棟從車子的后排走向車門處，走向車門的距離并不遠。莊則棟單純、善良、感情豐富而又真實。

旁邊有人問：“小莊，你干什么去？”

莊則棟說：“和那個美國運動員去談談?！?/p>

“別去！別理他！別惹事！”

“沒關系，我只是和那美國運動員打個招呼，問聲好。”莊則棟仍然堅持自己的決定。

莊則棟跨前幾步，跟著翻譯來到科恩身邊。

科恩認出了他，說：“你是莊先生！”

莊則棟說：“你好！歡迎你乘我們的車去體育館?！?/p>

“謝謝?！?/p>

“你叫什么名字？”

“科恩?！?/p>

“雖然美國政府對中國不友好，但美國人民是中國人民的朋友，為了表示中國運動員對美國運動員的友誼，我送你一幅中國杭州的織錦作紀念?！?/p>

于是，莊則棟打開手提包，在里邊翻著，想找到一件合適的禮物，包里面有毛主席像章、檀香扇等，都覺得禮物太小了，終于，他選擇了一個1米長的杭州織錦，上面是一幅黃山風景。

科恩接過了禮物，一邊看一邊激動地說：“謝謝！謝謝！”

科恩一邊稱謝，一邊有些慌亂地在自己挎包里搜尋起來。

“天??！”他叫了起來：“我什么也沒帶，連把梳子都找不出來，可是我一定要送你一件什么……”

沒過一會兒，汽車在愛知體育館前停住了。車門一開，敏銳的記者們看到中國運動員車上出現(xiàn)了一位美國運動員，手中還拿著禮物，他們迅速地拍下了莊則棟和科恩下車后在車門握手的鏡頭。

科恩下車的時候沒有想到，迎面遇到了一群手持相機的新聞記者?！翱贫髟谟柧氿^那邊上了中國人的車”的消息已經閃電般傳了過來，記者們立即蜂擁而來。

科恩被閃光燈照得睜不開眼睛，他索性把那幅織錦用雙手高高舉起，任人拍攝。

一位記者拉住科恩，問他是不是給了中國人什么禮物？

科恩回答：“沒有。當時我什么也沒帶?！?/p>

第二天，日本的三大報紙都在頭版以顯著位置登載了莊則棟與科恩握手、交談的照片，有的還加了通欄標題：“中美接近?！?/p>

中國代表團的副團長對莊則棟說：“這事鬧大了！你好好打球。政治上的事我們來辦。和科恩的接觸到此為止?！?/p>

莊則棟說：“毛主席說過，要把美國政府中決定政策的人們和下面普通工作人員相區(qū)別?！?/p>

“你剛一區(qū)別，就鬧出事了，你就好好打球吧！和科恩的往來，到此結束?！鼻f則棟雖然心里不服，但仍然服從領導，表示不再主動和科恩往來了。

中國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

1971年4月4日，美國乒乓球代表團的隊員科恩意外上了中國乒乓球隊乘坐的班車，中國隊的隊員莊則棟與科恩的意外相遇，讓中美關系的堅冰融化了不少。

在接下來幾天里，科恩卻整天拿著莊則棟給他的那張織錦黃山畫，高高地舉在頭上，一邊在體育館里跑來跑去，一邊哇啦哇啦地喊著“這是中國冠軍送給我的”。

科恩在單打比賽中雖然以1∶3負于日本選手小巖勇。這絲毫沒有影響科恩的情緒。

科恩上街閑逛，在地下商店發(fā)現(xiàn)了中意的運動衫，上面印著英文字樣：LETITBE（聽其自然）。于是，科恩立刻掏錢買了兩件。一件留給自己，另一件當做禮品送給莊則棟。

4月5日，科恩把別著美國乒乓協(xié)會紀念章的美國短袖運動衫送給莊則棟，科恩給莊則棟講解說，這象征著反戰(zhàn)的美國人民的愿望。

當時，科恩手上仍然拿著莊則棟送給他的那個織錦，周圍的記者們又拍起照來。

科恩雙手展開莊則棟贈送的織錦，莊則棟也以同樣姿勢舉起了運動衫，四周響起一片“嚓嚓”的照相機快門按動聲。

日本記者圍住科恩不放，其中的一個緊緊追問：“科恩先生，你對中國人如何評價？”

“哦，中國人非常友好，我在昨天還和他們一起練了球。”科恩回答說。

“那么，你愿意訪問中國嗎？”

“愿意。”科恩說，“我愿意到所有我沒有去過的國家去看看。比方說，阿根廷、澳大利亞、中國……”科恩說這句話的時候動了心思，他提到的國家是按英文字母順序排列下來的。

“不過，你是不是特別想去中國？”記者們一再追問：“你想去嗎？”

這時，科恩直率地說：“當然想去?！?/p>

第二天，日本各大報紙又出現(xiàn)了莊則棟和科恩交換禮物的巨幅照片、文章和評論。

隨后，美國乒乓球隊代表團副團長、美國乒乓球協(xié)會國際部主任拉福德·哈里森主動登門求見中國乒乓球代表團領導，提出訪問中國的申請。

中國乒乓球代表團馬上向國家體委報告，國家體委與外交部研究后，認為這不合時宜。

當中國隊獲得男子團體冠軍之后，中美兩國運動員在游覽時又碰到了一起。爽朗的美國青年笑著問：“聽說你們已邀請我們的朋友（指加拿大隊和英國隊）去你們國家訪問，什么時候輪到我們??？”

中國代表團團長趙正洪回答說：“會有機會的。”

中國乒乓球隊的友好態(tài)度，深深觸動了美國乒乓球隊代表團副團長哈里森。

4月3日，外交部和國家體委就是否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問題寫報告給周恩來。

當天，外交部和國家體委經過研究，向國務院遞交了一份《關于不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的報告》。

報告認為目前時機尚不成熟。

其依據(jù)是，在1960年2月中美大使級第九十六次會談和以后的幾次會談中，美方曾企圖繞開中美之間的核心問題臺灣問題而提出開展互派記者等民間活動。

中方在第一百次會談中提出臺灣問題不解決，其他問題都不談的原則，這成為中美兩國11年來一直遵循的原則。

當時美國還在侵略越南、老撾和柬埔寨，威脅中國安全，中美處于敵對狀態(tài)。

因此，不少人認為，美國人要來應首先派高級人物來，而不是乒乓球隊。

4月5日，周恩來在報告上寫了“擬同意”。然后將他送交毛澤東審閱。

毛澤東把文件壓了3天，反復考慮后還是在報告上畫了圈，同意上報的意見。

然而，在報告退回外交部后，毛澤東仍在反復斟酌這件事。

他聯(lián)系到自1969年8月起尼克松通過巴基斯坦總統(tǒng)葉海亞和羅馬尼亞總統(tǒng)齊奧塞斯庫不斷傳遞過來的信息，以及美國在對華關系上采取的松動措施，看出了美國是真地想在中美關系上取得突破，以改變在美蘇爭霸中蘇攻、美國守的被動局面。

科恩與莊則棟互贈禮物的消息當天即報回國內，引起毛澤東的高度重視。

一天晚上，毛澤東已經吃了安眠藥，準備休息了。當他隨手拿起《參考消息》，不經意間在許多消息中突然看到了莊則棟與美國運動員科恩的接觸，以及莊則棟對科恩的談話、送禮物的報道。

毛澤東興奮起來，讀了兩遍，然后興趣而幽默地叫了一聲“我的莊爺爺?。　?/p>

“馬上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聽到毛澤東這么說，身邊的人都驚呆了。

因為當時毛澤東已經吃了安眠藥，以前毛澤東說過，他吃過安眠藥后說的話不算數(shù)。

“快去！把那個報告給我拿回來，我要批！不然就來不及了！這次我吃了安眠藥說的話，也算數(shù)！”

毛澤東笑著說，“這個莊則棟，不但是球打得好，還會辦外交。此人有點兒政治頭腦，他比我們有些外交家還會辦外交！”

第31屆世界乒乓球賽中，莊則棟和美國運動員科恩突破性的友好往來，是天賜良機。

4月6日，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向美國乒乓球代表團提出非正式的訪華邀請。

4月7日，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和美國乒乓球代表團舉辦了新聞發(fā)布會。

在這次新聞發(fā)布會上，中國乒乓球代表團秘書長宋中說：

中國乒乓球隊邀請美國人訪華，這是為了互相學習，并提高對乒乓球技巧的研究、切磋、和理解。

美國代表團團長斯廷霍文則宣布，美國乒乓球隊已接受中國人的邀請，準備訪問中國。

美國代表團收到邀請后一片歡騰。

美國國務院接到駐日本大使館《關于中國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的報告》后，立即向白宮報告。美方認為，這次邀請的用意“起碼有一部分是作為回答美國最近采取的主動行為的一種姿態(tài)”。

尼克松總統(tǒng)在深夜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即發(fā)電報給美國駐日大使，同意中方的邀請。

接著，尼克松總統(tǒng)召開國家安全特別會議，進一步研究了對華政策。事后尼克松總統(tǒng)說：

我從未預料到對中國的主動行動會以乒乓球隊訪問北京的形式得到實現(xiàn)。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美國，傳遍了全世界，成了全世界各國令人注目的特大新聞。

毛澤東、尼克松等政治家們抓住這個良機，把這人間最平常、最普通的、最公認的禮尚往來的禮儀文化，變成20世紀一個重大的歷史事件，推動了中美關系正常化的歷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