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TOM
湯姆·威茲被稱作“等待的TOM”,可他到底在等什么呢?在我看來,這個TOM仿佛就沒抱過什么希望,無論是旋律還是音色均充滿了絕望。不過他不單單有沉重,還充滿了幽默感,就沖這一點,我就很喜歡他。從鮑勃·迪倫樸素的民間音樂開始,到現(xiàn)在的爵士、民謠、搖滾、先鋒派和民族音樂,以及難以歸類的古怪歌曲,他無所不唱。不僅如此,他還是話劇演員、電影演員、舞臺音樂家和電影音樂家。他與吉姆·賈木許、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特瑞·吉列姆、羅伯特·威爾遜和羅伯特·奧特曼為伍,據(jù)說還是個頗厲害的酒鬼。因此,當(dāng)電影《漁王》以及《人生交叉點》選他出演酒精中毒者時,大家不免為此叫絕。
既然說到酒了,不妨說說我和那群酒友,我們這個喝酒群是名副其實的“湯姆·威茲粉絲會”。大約六年前,我和當(dāng)時還是某廣播專欄DJ的李武英導(dǎo)演在首爾市內(nèi)某酒店里一起創(chuàng)作《三人組》的劇本。一邊聽音樂一邊做事是我們的習(xí)慣,而李武英當(dāng)時帶來的就是湯姆·威茲的音樂。每當(dāng)國外的流行歌手們訪韓時,李武英都會被叫去做翻譯,他每次都會問對方同一個問題:“你認(rèn)識湯姆·威茲嗎?你覺得他的音樂如何?”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嘆口氣,并異口同聲地說:“簡直就是天才!”
湯姆那好像連續(xù)抽了一條煙的沙啞嗓音咆哮著唱歌的時候很是讓我們著迷!最終,我們選擇了他的《俄羅斯舞曲》作為《三人組》的原聲音樂。(借此機(jī)會公開一個秘密吧,我的某一部電影將會用他的《黑色翅膀》,希望各位導(dǎo)演高抬貴手。)在那次如命運般的相遇后,我便開始收集他所有的專輯以及在歐洲發(fā)行的盜版唱片,就連其他歌手翻唱的專輯我也沒有放過,加起來有三十多張。明白人一準(zhǔn)兒能看懂,對于一個家境貧困的藝人來說,為他花這么多錢可不是一般地有誠意。
如果讓我從中選出一張最滿意的專輯,當(dāng)然是格萊美獲獎作品《骨頭機(jī)器》,但如果讓我選擇最喜歡的一首歌,那肯定是最具爵士風(fēng)格的專輯《藍(lán)色情人節(jié)》中收錄的“明尼阿波利斯的妓女寄來的圣誕卡片”。(我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也許湯姆是在等待明尼阿波利斯的某個妓女給他寄圣誕節(jié)卡片。)仿佛彈得很不經(jīng)意,卻極有味道的鋼琴演奏無可挑剔,但這首歌真正的魅力其實在歌詞中。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念叨,雖然整首曲子的旋律平淡無奇,但恰恰是那份樸實無華最打動人心。歌詞描寫了令人心酸的落伍者的卑微人生,但比任何一部愛情電視劇都要好看。下面是李武英、樸贊郁共同翻譯的版本,不妨欣賞一下。
查理,我懷孕了。
現(xiàn)在住在歐幾里得大街的盡頭,
九號舊書店的樓上。
我戒掉了毒品,也不再喝威士忌。
丈夫沒事會吹長號。
他是個鐵路工作者。
他說他愛我。
雖然知道皮魯不是自己的孩子,
但他說會待孩子如親生骨肉。
他還把自己媽媽戴過的戒指送給了我。
每周六晚上他會帶我去跳舞。
查理,我想起了你。
想起每當(dāng)路過加油站時,
沾在你頭上的油漬。
我現(xiàn)在還珍藏著《小安東尼與帝國》的唱片。
但是不知誰偷走了留聲機(jī)。
是不是很讓人生氣?
馬里奧被捕時,
我以為我會瘋掉。
為了和家人一起生活,
我去了奧馬哈。
但我認(rèn)識的人不是死去就是被關(guān)進(jìn)了監(jiān)獄。
因此,我又回到了明尼阿波利斯。
看來我就只能在這里生活了。
查理,自那件事故后我第一次感到了幸福。
如果我們當(dāng)時能把買毒品的錢
存下來該有多好啊。
我想買下一家二手車店。
不是用來賣車,
而是可以每天按心情換著車開。
但是查理,
要我來講一講實話嗎?
我,并沒有丈夫。
所以也沒人吹長號。
事實上我急需錢來給律師。
查理,這次情人節(jié)我也許能保釋出獄。
無須廢話,如果我是美國導(dǎo)演的話,就沖這個題目,這個故事,肯定會拍一部電影,連演員我都想好了。專輯的封底有一張湯姆·威茲與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子談情說愛的照片,只有背影的女郎是他曾經(jīng)的情人里基·李·瓊斯,曾被稱為女版湯姆·威茲的她可以扮演淪為妓女的頹廢歌手。當(dāng)然,查理的扮演者自然是男版李·瓊斯的湯姆·威茲。蹲在監(jiān)獄里給舊情人寫信的妓女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呢?本來是想讓舊情人寄點錢給她,結(jié)果一想到自己的慘淡境遇情緒頓時一落千丈,于是寫出幸福的謊言,到最后才不得已打起精神吐露實情。顏面盡失的她都來不及好好寫下道別之詞便匆忙收尾,這大概就是“可笑得只剩下悲傷”的類型吧?對未來毫無想法又不懂事的妓女所夢想的幸福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啊,曾經(jīng)被她欺騙多次,所以盡管愛她卻不得不離開她的勞動者愛人,最終還是會給她寄錢的吧?而且,情人節(jié)那天,他肯定會在明尼阿波利斯監(jiān)獄門口苦苦等待自己的舊情人。
每當(dāng)聽到“路經(jīng)加油站時會懷念沾在情人頭上的油漬”這句歌詞時,我總是有種想哭泣的沖動。這種歌詞,如果不是湯姆·威茲,是絕對寫不出來的。在奔馳的出租車后座上出生、沒上過一天學(xué)、把整個青春都用來浪跡天涯的人,若沒有這般經(jīng)歷,又怎能寫出這樣的好歌?
一直考慮將《黑色翅膀》作為原聲音樂用在什么電影上,大概就是2007年預(yù)計拍攝的《蝙蝠》中了。至少到現(xiàn)在,這個想法我還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