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姐，我又來了，好久不見?！?/p>

紀念將手中的花放在落滿灰塵的舊鋼琴上，手指慢慢地拂過那排一年沒被人碰過的黑白琴鍵，喃喃地說。

她修長的手指還未像往常一樣敲擊出一段音符，一個陌生的聲音就突然響起了。紀念愣住了，轉(zhuǎn)頭望向門口。

“這幾年在這彈琴的一直是你？”

千爵風(fēng)站在琴房門口，手里同樣抱著一束紫藍色的鳶尾愛麗絲，望著站在鋼琴邊面色沉靜的黑裙少女，他黑亮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表情錯愕。

紀念的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絲震驚，然后再次變得面無表情。

“你來晚了，足足晚了十年?！?/p>

紀念望著琴鍵上的鳶尾花說，放在琴上的手動了動，蓋上琴蓋，準備離開。

“你認識我？”

千爵風(fēng)突然移步?jīng)_了過去，堵在紀念的面前，緊緊抓住她白皙瘦弱的手臂。

“你到底是誰？怎么會認識我？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對，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天棄權(quán)離開的女生，我認得你的背影，為什么你已經(jīng)來了還會選擇棄權(quán)？”

紀念抬頭，問道：“那你又是誰？又是憑什么身份出現(xiàn)在這里？十年前，選擇離開的是你，整整在外十年不歸的你，又為什么要在十年后回來？姐離開的時候，她誰也沒怪，卻唯獨說不能原諒你！是你丟下她的，要是你當(dāng)初沒有違背你們之間的承諾，帶她一起走，她就不會死，你明白嗎？晚了十年的你，沒資格站在這里?！?/p>

千爵風(fēng)握住她手臂的手無力地松了開來，腳步踉蹌地往后退了幾步，捂著胸口，用力喘氣，那雙憂郁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眼里似乎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

“你是……小紀念？”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因為你的放棄，澐優(yōu)姐死了。她死的那天，那個曾被你笑著叫小紀念，會圍著你喊風(fēng)哥哥要糖吃的小女孩也跟著死了！”她憤怒地看著他，“千爵風(fēng)，你走得輕松，永遠也不知道留下來的人將面臨著怎樣的痛苦。”

千爵風(fēng)的眼里滿是苦楚：“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違背對她的承諾，我沒有想過她會死。小念，你告訴我，告訴風(fēng)哥哥，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做才能讓小優(yōu)回來，才能讓她不恨我？”

紀念望向他。

時光荏苒，已經(jīng)十年了。

莫澐優(yōu)第一次偷偷帶那個少年回來，那也是小小的紀念初次見到這么漂亮的少年。一頭黑色的短發(fā)干凈帥氣，白色的襯衫配著黑色的褲子，他隨意地仰面躺在地上，微笑著聽著身旁穿白色長裙的女生彈琴。

看到躲在墻角偷看的她，那少年舉起手，然后朝她揮揮手，親昵地喊她：“小紀念，真漂亮，來，風(fēng)哥哥抱抱。”

那是多么美麗的場景！陽光透過潔白的云層落在花園里的老松樹上，投射下斑駁的樹影，而他就躺在陰影下的草地上，看著她。

這是紀念見過的最美麗的笑容，清澈而又親切。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千爵風(fēng)穩(wěn)定住自己的情緒，抬頭看她。

這是不同于他記憶中的那個紀念。

夜色里，她眼里透著冰冷，冷淡地凝望著他，冰冷的目光刺得千爵風(fēng)的心有些疼。

千爵風(fēng)知道紀念跟莫澐優(yōu)的感情不一般，可是他真的無法想象，莫澐優(yōu)的死會徹底改變紀念的性格。

小時候的她是個天真可愛、喜歡微笑的女孩，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得像這般冰冷？

“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小優(yōu)不可能就因為我的離開而自殺的，她是那么堅韌的女孩，不可能就此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那天，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對嗎？”

千爵風(fēng)屏住呼吸，壓抑住心底的激動，僵硬地邁開腳步，向紀念步步逼近。

“夠了！別再說了！你知道得再清楚，她也不會回來！不要再逼我了！求你們都不要再逼我了！”

紀念突然瘋狂地大叫起來，手緊緊地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經(jīng)脈清晰可見，仿佛有什么痛苦深深地束縛著她，她的表情變得十分扭曲。

千爵風(fēng)的心咯噔一聲響，他想要上前看她，卻被她用力地一拳打在胸口上，他悶哼了一聲，被迫退后。

千爵風(fēng)靠在鋼琴上，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牙齒咬著嘴唇，手下意識地揉著被襲擊的胸口。

原本站在門口抱頭號叫的紀念，突然急速地沖出了門。

“小念，小念……紀念……”

千爵風(fēng)忍痛站了起來，急切地追出門去，緊張地呼喊著突然發(fā)狂的紀念，可紀念就像一股呼嘯而過的黑色疾風(fēng)，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夜幕中，任他怎么追趕，都觸不到風(fēng)的尾巴。

他在黑夜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胸口的疼痛漸漸變得麻木，還凝望著紀念離開的方向。

剛才突然抓狂的紀念讓他不得不感到擔(dān)心，不管那個女孩變成怎樣，她還是那個曾甜聲細語地喊他“風(fēng)哥哥”的小紀念。

千爵風(fēng)再度回到了那間破舊的琴房，撿起了紀念遺落在地上的背包，有什么東西從背包里掉了下來，落在千爵風(fēng)的腳跟前。

他習(xí)慣性地微微皺眉，彎下腰來，撿起掉在地上的黑色本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打開本子，紙上滿滿的音符仿佛會跳似的，活躍在他的眼前。

這是本鋼琴譜，是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