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東西方文化
美國紐約曼哈頓島以東,有一個世界著名的地方——長島。長島就像一條魚,魚嘴咬著曼哈頓,魚身向東延伸至大西洋。
1950年,朱棣文的父母為了給孩子們一個良好的教育環(huán)境,舉家遷居到紐約,定居在長島的花園市(Garden City)。當時朱棣文的哥哥朱筑文還沒上小學。
長島世界聞名,不僅因為那里曾是早期歐洲王公貴族的居住地,更重要的是,美國前總統(tǒng)羅斯福、肯尼迪家族,以及從華爾街起家的摩根家族,以銅礦起家的古根漢姆家族和許許多多的好萊塢大明星等權貴人物,都紛紛落戶于此。
20世紀50年代初,在這個只有25 000人口的小城鎮(zhèn)中,中國人極少。當時在這座美麗的城市,除了朱棣文一家外,沒有多少中國家庭。經過比較,朱棣文的父母認為這個地方很適合他們一家居住,他們認為這里有非常好的公立學校,學校校風也很好,老師的教學水準高,有的教師還擁有博士學位,這對他們的三個兒子來說,是一個能受到良好教育的好環(huán)境。
他們三兄弟就是在這個城市中長大的。
直到今天,朱棣文仍認為父母當初作出的這一決定,“是個明智的決定”。
朱棣文的父親朱汝瑾與母親李靜貞,都是頗負盛名的科學家。朱、李兩家人才輩出,家中不少人在科學研究上成績斐然。朱棣文的父母自然希望他們的三個兒子,也能繼承這個科學世家的精神,個個杰出。他們同大多數(shù)中國人一樣,對子女要求非常嚴格,望子成龍,把孩子們的教育看得很重,即使他們長期居住在美國,也沒有改變這種觀念。
朱棣文說:“我的父母來自中國,他們當時是學生,他們作為留學生來美國讀書,他們像多數(shù)受高等教育的中國人一樣,對教育很是尊敬的。他們傳道給我和我的兩個兄弟,告訴我們最崇高的事業(yè)之一是成為一名學者。當我們年輕時,他們總是對我們說,‘讀書’,他們是不大關心我們讀什么書的,他們認為,只要我們在讀,這樣讀下去就會有幫助的。我那時就讀過一個短篇的傳記,我就將有趣的內容講給我的伙伴聽。”
1994年元旦,朱汝琛夫婦赴美國探親與朱棣文父母親合影(朱汝琛提供)
前排左至右:朱棣文父親朱汝瑾、母親李靜貞
后排左至右:朱棣文小叔叔朱汝琛、嬸母田龍珍
為了三個孩子的成長,母親李靜貞后來放棄了自己鐘愛的工作,把她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培養(yǎng)三個孩子身上。20世紀50年代初,在美國教養(yǎng)華裔孩子相當不容易,母親既要考慮如何讓孩子能融入美國的社會文化,又要考慮怎樣能使孩子不忘記祖國的文化。為此,三個兒子小的時候,父母就要求他們在家里要講中文,并送他們上中文學校學習。當時,紐約華裔人數(shù)并不多,孩子們上學要講英語,只有晚上在家才有講中文的機會,除了家庭外,他們沒有用中文的環(huán)境。在這種情況下,朱棣文三兄弟對學習中文也就缺少興趣,在中文學校學習了一年,他們就想法經常逃學出去玩,并且從此再也沒有進中文學校,三兄弟至今也沒有學好中文,相反英文成為他們的母語。每當談到自己沒有學好中文,朱棣文總是有一種深深的遺憾。
父母告誡三兄弟,將來無論從事哪一行,一定要學好英文及數(shù)學,因為這兩者都是基本工具。每天晚上,朱棣文的母親都要輔導孩子們的功課,檢測孩子們的英文拼寫及閱讀能力,所以孩子們從小就養(yǎng)成了認真讀書的良好習慣,英文與數(shù)學一直都非常出色,為他們后來的學業(yè)及事業(yè)打下良好的基礎。
朱棣文的父母不但關心三兄弟的學習,對他們的品德也有著嚴格的要求,父母的價值觀直接影響著三兄弟的成長。當朱棣文三兄弟還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告訴他們,他們是中國人,他們的根在中國,他們的祖先在遙遠的東方,那里有個叫太倉的地方,那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文化的小鎮(zhèn),那里有他們的祖父母,有他們的叔叔、姑姑等一大家子親人,他們的父親就在太倉出生……父母還告訴孩子們,他們三兄弟的中文名字:筑文、棣文、欽文是有一番來歷的。為了懷念三兄弟的祖父朱筑巖,老大起名為朱筑文,與祖父名字中的“筑”字同字;為了懷念他們沒有來美國的四姑媽朱汝棣,老二起名為朱棣文,用了四姑媽名字中的“棣”字;老三起名為朱欽文,與祖父的號——“欽傅”中的“欽”字同字。
朱棣文三兄弟小時照片
朱棣文獲諾貝爾獎時朱棣文三兄弟合影于瑞典。自左至右:朱棣文、朱欽文、朱筑文(朱棣文提供)
從中國民間命名的習俗來看,朱棣文的祖父叫朱筑巖,那么孫子輩就不能用“筑”這個字。因為在中國的封建社會,十分重視人的血親關系,每個大家族給子孫后代起名都有自己的“范字”,這些“范字”是由家族的先祖規(guī)定下來的,父母為子女命名時,都應按照先祖規(guī)定的“范字”加以規(guī)范。按照家族“范字”,每個人一出生就得按輩分對字入座,“范字”有顯示家族輩分的意義。隨著歷史的推進,幾代人的“范字”便可使一個家族的譜系變得清晰。
從小熟讀“四書五經”的朱汝瑾,對中國民間命名的習俗是了解的。但是,由于他太懷念家鄉(xiāng),太惦念自己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同時也為了讓三個兒子永遠記住他們的根在中國,記住在中國的親人,古文功底扎實的他,就沒有按中國民間命名的習俗給三個兒子起名字。
三兄弟的名字,寄托著朱棣文的父母對家鄉(xiāng)及親人的思念,寄托著父母對他們三兄弟不要忘記根之所在的一種期待。
“根在中國”,深深地印在了孩子們幼小的心靈當中,他們渴望著有一天能回到美麗的家鄉(xiāng)看一看,能與家鄉(xiāng)的親人團聚。
一次,記者問朱棣文有多“中國化”,對中國文化有無認識時,朱棣文答說:“我在美國出生,長大,當然是美國人。但在血緣上,我是中國人。所以,有若干基本的價值觀,我想我是‘中國的’。我在大學的時候,也選讀過中國歷史。不過,就好的傳統(tǒng)而言,其實是不分種族、國籍的。我的父母以‘中西混合’的方式教導子女。如果說我現(xiàn)在有什么遺憾,那就是不會中文。小時候,爸媽要我與哥哥學中文,但我們反抗。因為,我們生長在西方的社會中,朋友都是西方人,我們當然不想做與他們不同的事,但如果是現(xiàn)在有人要我學中文,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反抗?!?/p>
中國傳統(tǒng)上偉大、無私的母愛,在李靜貞身上處處閃現(xiàn)。她的三個兒子沒有辜負母親的厚愛,不但個個事業(yè)輝煌,而且孝順父母。朱棣文每次外出回家,都不忘給母親帶點東西回來,有時會為母親買件衣服,有時會為母親買個皮包,就是獲得諾貝爾獎后,他也仍然沒有改變這一習慣。而對于行動不便的父親,朱棣文則是經常親自下廚做飯,送到父親的跟前或邀父親出去用餐。朱棣文的母親見人就夸,她的兒子雖然得了諾貝爾獎,仍然沒有變,還是那個孝順的“Ste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