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奮斗精神

1835年，31歲的約翰·克萊門斯辭去了當?shù)剜]政局長的職位，帶著一家人踏上了橫穿全國的崎嶇不平的旅途，趕往夢想中的西部。

約翰·克萊門斯駕著一輛兩匹馬拉的大車，車上坐著他的妻子潔恩、8歲的帕梅拉、5歲的瑪格麗特和3歲的本杰明。車上裝著所有的家當。10歲的兒子奧利安和女黑奴珍妮各騎一匹馬走在前而。他們穿過田納西和肯塔基，到達了路易斯維爾。馬匹、車輛及家人在那里又改乘船，沿著俄亥俄河順流而下，后又逆密西西比河而上，直抵密蘇里州的圣路易斯。在此上岸，趕車往北而行。

幾個星期后，約翰·克萊門斯一家終于到達了前幾年遠走西部的潔恩的娘家所在的弗羅里達村。

在當時，佛羅里達是美國的西部邊疆。美國獨立戰(zhàn)爭贏得勝利時，13個州領(lǐng)土還很小，只是局限在阿勒格尼山以東到大西洋沿岸狹長的一線。獨立戰(zhàn)爭以后，美國人民開始了漫長的西部開發(fā)。

約翰·克萊門斯先是與妻子潔恩的妹夫，約翰·夸爾斯合伙開個小店，做點兒小生意。店面很小，五六個架子上掛著幾捆零頭印花布，柜臺的后面有幾桶鰭魚、咖啡和新奧爾良的糖，墻角邊還放著掃把、鏟子、斧子、鍬、耙子之類的一些物品。墻上掛著一些便宜、簡單的帽子，有男式的也有女式的。在屋子的另一頭，還有一個柜臺，放著幾袋子彈，一桶奧爾良糖蜜和本地產(chǎn)的散裝的威士忌酒。商品種類也算比較豐富吧！

孩子們只要花上一角錢買東西，就可以吃到放在桶里的一點糖。女人們買幾碼印花布，除了免費招待一杯有糖和乳酪的茶以外，還可以得到一團線。如果是男人們來買東西，則是請喝一大杯的威士忌。

但是，約翰·克萊門斯的理想并不是僅僅當一個鄉(xiāng)下小店的店主，他要做各種有利于發(fā)財?shù)摹笆聵I(yè)”。他想發(fā)明一個永不停轉(zhuǎn)的機器，但是最終沒有成功。

1837年，約翰·克萊門斯參加了籌建鹽河航運公司的16人小組，可是由于一些原因，籌建工作也失敗了。隨后，他又熱衷于建筑一條地方小鐵路的規(guī)劃，但也以失敗而告終。

1839年11月，克萊門斯一家搬到了密西西比河西岸的馬里恩縣的漢尼巴爾。

此時，已經(jīng)4歲的薩繆爾第一次見到了這條他所傾心的，給他無窮力量與智慧的密西西比河。只見大河兩岸風景如畫，河面寬闊，河水清澈如鏡。

密西西比河是美國的第一大河。它同南美洲的亞馬孫河、非洲的尼羅河和中國的長江，統(tǒng)稱為世界四大長河。美麗富饒的密西西比河，發(fā)源于美國西部偏北的落基山北段的群山峻嶺之中，逶迤千里，曲折蜿蜒，河水由北向南縱貫美國大平原，最后河水直接注入墨西哥灣。密西西比河是北美大陸上流程最遠、流域面積最廣、水量最大的水系。河水像母親的乳汁一樣養(yǎng)育了美國人民。

在這條大河的滋潤下，密西西比河整個流域的人們都過得很幸福。美國人民長期以來稱源遠流長的密西西比河為“老人河”。它的名稱起源于居住在美國北部威斯康星州的阿爾公金人，阿爾公金人是印第安人的一支，他們把這條河流的上部叫做“密西西比”?！懊芪鳌币鉃椤按蟆保拔鞅取币鉃楹?，“密西西比”即是“大河”或“河流之父”的意思。

密西西比河兩岸的風光十分迷人。西岸，草原一望無際；綠色的波浪逶迤而去，在天際同藍天連成一片。東岸，河邊、山巔、巖石上、幽谷里，各種顏色、各種芳香的樹木雜處在一起，茁壯生長，高聳入云。野葡萄、喇叭花、苦蘋果在樹下交錯，在樹枝上攀緣，一直爬到頂梢。它們從槭樹延伸到鵝掌楸，從鵝掌楸延伸到蜀葵，形成無數(shù)洞穴、無數(shù)拱頂、無數(shù)柱廊，那些在樹間攀緣的藤蔓常常越過小溪，在水面上搭起花橋，真是美麗極了。

在鐵路出現(xiàn)以前，密西西比河和它的兩大支流俄亥俄河、密蘇里河一起，長期占據(jù)著交通運輸?shù)暮诵牡匚弧？梢哉f，它是當時美國的經(jīng)濟生命線。河上各種運載旅客和貨物的船只，以及船上的領(lǐng)航員、水手，在兩岸孩子們的心目中是最神秘、最了不起的人。

密西西比河激發(fā)了馬克·吐溫的創(chuàng)作靈感，并成為他的著作《湯姆·索亞歷險記》和《頑童流浪記》的背景場地。此時，密蘇里州是聯(lián)邦的奴隸州，年幼的薩繆爾在此開始了解奴隸制，并發(fā)展成為他此后著作中歷險小說的主題。

交通運輸?shù)陌l(fā)達，帶來了密西西比河兩岸的繁榮。漢尼巴爾就是這樣發(fā)展起來的一個城鎮(zhèn)。在薩繆爾一家到來時，漢尼巴爾已是密蘇里州的第二大城市，上下水班輪都在此?？?。

此時，漢尼巴爾鎮(zhèn)有1000多居民，鎮(zhèn)上開設(shè)了兩家大型的屠宰場、三四家酒店、3個鋸木廠、4家雜貨店和兩家旅館，以及鐵匠鋪、皮革廠等，這么多工廠聚集在這里，讓這里人聲鼎沸，顯得很繁榮。

在肯塔基和田納西沒有發(fā)揮出才干的約翰·克萊門斯，在漢尼巴爾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被選為了法院的法官。

約翰·克萊門斯是一個嚴肅、正直而又拘謹?shù)娜?。在宗教上，約翰·克萊門斯倡導自由，但在為人和執(zhí)法上，他卻是一位剛直不阿的法官。他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不畏權(quán)勢，不欺壓貧民。每一件案件都盡力做到公平、公正。他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很快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認可。全鎮(zhèn)的人都了解他的高貴品質(zhì)，因此大家都非常信任他。在初到漢尼巴爾時，約翰·克萊門斯干得很出色。

可是，辦事一向謹慎穩(wěn)健的約翰·克萊門斯，卻很快交上了厄運。他把佛羅里達的財產(chǎn)賣給了投機商艾拉·斯托特，然后從這個投機商手里買下了漢尼巴爾的幾處房子，并且為艾拉做了保證人。后來，艾拉鉆了破產(chǎn)法的空子，宣布自己破產(chǎn)了。這樣一來，他的債務(wù)就全都落到了保人約翰·克萊門斯的身上。為了還清債務(wù)，約翰·克萊門斯甚至賣掉了家里的一些家具和餐具。

因此，在漢尼巴爾，無論當法官，還是擔任其他的職務(wù)，約翰·克萊門斯都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家中的經(jīng)濟問題。家里的生活依然很窘困。家人們也過著朝不保夕的艱苦的日子?？墒羌胰瞬]有因此抱怨太多。

為了緩和家庭經(jīng)濟危機，薩繆爾的母親潔恩·克萊門斯不得不開辦一所寄宿學校，大女兒帕梅拉給人上音樂課，大兒子奧利安則被派到圣路易斯做印刷學徒工，以掙錢來補貼家用。

他們也曾想過要賣掉田納西的那些土地，但是約翰·克萊門斯舍不得賣掉，他希望那一大片土地能給全家?guī)硎找?。至少有那片土地在，他們的日子還能過得踏實一些，至少能讓他們內(nèi)心稍覺有些安慰。

1847年，約翰·克萊門斯法官因自己的聲望被提名為馬里恩縣巡回法庭的書記官，并在競選中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選舉應(yīng)在1847年的8月舉行，這對克萊門斯一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事。當?shù)貓蠹堃矆蟮勒f，克萊門斯先生受到很多人的支持，因而當選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就在這年3月的一天，約翰·克萊門斯騎馬去12英里外的巴美拉鎮(zhèn)，去聽取有關(guān)他和漢尼巴爾最令人厭惡的黑奴販子威廉·畢布的法院例會。威廉·畢布在5年前買走了他家的女黑奴珍妮，但500美元價款卻一直沒有支付。

在被強制拍賣部分財物后，畢布心生歹念，他要報復(fù)約翰·克萊門斯。畢布從雜貨鋪老板的手中買下了克萊門斯的一張欠款單后，向法院遞交了訴訟書，要求拍賣克萊門斯的財產(chǎn)?，F(xiàn)在，約翰·克萊門斯正就此事去聽取裁決。

3月的天氣顯得陰冷無常，天氣說變就變。在回家的途中，約翰·克萊門斯不幸遇到了風雪，他騎著馬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艱難地往回走。約翰·克萊門斯到家后就患了感冒，隨即發(fā)展為胸膜炎、肺炎。沒想到小小的感冒最后發(fā)展到不可挽回的重病。1847年3月24日，約翰·克萊門斯就在依依不舍中離開了可憐的妻子兒女。而這一年，薩繆爾，也就是后來享譽世界的作家馬克·吐溫，僅有12歲。

約翰·克萊門斯在去世時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守住這片地，等待時機，不要給人家騙走了?！痹诮?0年的生命里，約翰·克萊門斯經(jīng)歷了太多的坎坷，但是他的心頭總是不斷地升起希望，促使他執(zhí)著地追逐自己的理想?？墒敲\不濟，他在幾番雨雪過后還是沒有機會看見彩虹，盡管他是深受民眾愛戴的法官，可是他依然被人算計得很慘，最后含恨而逝。

約翰·克萊門斯將田納西州的一大片“地上和地下都蘊藏著無窮寶藏的田產(chǎn)”留給了自己的孩子們。但是，他的兒女們沒有從這塊土地上獲得任何收益，因為僅僅在父親買到這塊田地以后的第四年，也就是1834年，金融危機爆發(fā)了。

在這場風暴中，約翰·克萊門斯的夢想黯然失色了。當他一夜醒來時，發(fā)現(xiàn)再也不是什么晴朗的早晨，而是一個充滿厄運的時刻。約翰·克萊門斯原來備受尊敬和羨慕，被看做芬屈雷斯縣最富裕的公民，因為除了一大片田地之外，別人都猜他肯定擁有不少于3500美元的財產(chǎn)。

但是，現(xiàn)在算起來，家里的“寶貴”財產(chǎn)只值原來的1/4了。當這片土地被處理掉時，比起以前的投資，家里沒有一分錢的進賬。

關(guān)于父親留下的這塊土地，馬克·吐溫后來經(jīng)常提起。此外，對于這塊土地，還有一個人如老克萊門斯一家一樣，熱切地盯著這塊地，他便是薩繆爾的媽媽所愛的堂兄弟詹姆斯·蘭頓。每當詹姆斯提到這片土地時，他就常說，并且說的時候總是那么興奮，眼睛中閃著亮光，說道：“這里邊可有幾百萬啊，幾百萬！”

馬克·吐溫的諷刺小說《鍍金時代》中的塞勒斯上校，就是以他的這個舅父為原型的。

成名后的馬克·吐溫認為，自己是這塊“田納西州地產(chǎn)”的唯一受惠者。因為它為馬克·吐溫的著作《鍍金時代》提供了很好的寫作背景。他從這部書中總共獲得了2萬美元的收益。

盡管父親投資這塊地產(chǎn)時，馬克·吐溫還沒有出生，但他卻開玩笑地說：這正說明父親不是故意偏心的。也許正是這塊“田納西州的地產(chǎn)”影響了馬克·吐溫的一生。以此為素材，他開始嘗試進行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并且取得了成功。這也是約翰·克萊門斯投資這片土地的意想不到的收獲。

約翰·克萊門斯去世后，家里人把田地整頓了一下，一心想把田地賣掉以后，再作其他的安排，當然是想過富足的生活。當時全家一致認為，在大家都能充分地發(fā)揮聰明才智并把土地賣掉之前，可以從從容容地休息休息。

于是，一家人租了一間大房子居住?？墒菦]有想到，他們急切盼望著的土地交易令他們很是失望，對方并不想買下全部的土地，而只是想買其中的一部分。而克萊門斯一家是想把土地一次性地賣出去，即使買幾萬畝也不賣。這樣一來，他們就住不起大房子了，只好搬到了比較便宜的房子里。

在父親逝世后，除了4000多公頃的土地以外，都處理掉了，并沒有賣到多少錢。1887年之后，這4000多公頃土地也沒有保住，賣掉了。馬克·吐溫的哥哥奧利安憑著這筆錢，買下了賓夕法尼亞州油區(qū)的科里鎮(zhèn)上一座房子和一塊地皮。

1894年左右，奧利安把這個房子賣了，賣了250美元。田納西那塊寄托著父親和家人無限熱望的土地，就這樣在兒子奧利安的手上沒了。

關(guān)于這宗田產(chǎn)，馬克·吐溫晚年回憶說：

生來就窮是好事；生來就富也是好事——這些都是有益的?？墒巧鷣砭透F而又有希望變富?。]有這種經(jīng)歷的人，想象不到這是多大的禍害。

然而，無論怎樣，父親約翰·克萊門斯面對厄運而奮斗不息的精神哺育了馬克·吐溫，促使他走上了艱苦但又輝煌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