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木沒好氣地一巴掌扇過來,拍得我腦門疼得火辣辣的。
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指著我的鼻子怒吼:“叫什么叫?吃個東西都能噎到!早就叫你平時走路的時候不要吃東西,吃東西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看看,噎到了吧!”
嗚嗚……
木木,我一定是和你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否則為什么你每次都下手這么重?腦袋會被你拍壞的啦!
在木木的怒吼下,我頓時矮了一截,底氣不足,卻心有不甘,指著天空說:“這是意外啦,我剛才看見有個人在空中漫步,被他嚇了一跳,才會噎到……”
沒錯,要不是天空中突然出現(xiàn)的那個渾蛋,我怎么會噎住?想我花葉采可是有著長達數(shù)十年的“路邊吃貨”的經(jīng)驗,邊走邊吃,已經(jīng)成為我的獨門絕技,要不是被他嚇到,這種致命的失誤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
木木斜眼看我,滿是鄙夷地哼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在空中漫步的人?”
“對啊。”我用力地點頭,運用我在課堂上學到的一切詞語描繪那個妖精一樣的少年,“他站在半空中,肩膀上停著一只烏鴉。那話怎么說來著?‘英姿颯爽思奮揚,面如玉盤身玉樹’;‘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千言萬語,最后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太帥了,簡直是從妖精世界里走出來的狐貍精……”
木木聽得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打斷我的話,眼神古怪地看著我,問:“‘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是形容男人的嗎?”
我愣了愣,然后滿不在乎地繼續(xù)陷入亢奮狀態(tài),激動地說:“哎呀,這個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他真的很帥。”
“于是你就噎住了?”木木依舊斜眼看我,雙手叉腰,左腳有節(jié)奏地在地上點啊點,一副看戲的模樣。
啊,她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真的看見了,真的有一個人在天空中漫步。
“木木,你不相信我?我真的看見啦,那個人穿著一件花襯衣、一條藍色沙灘褲,有一頭栗色的頭發(fā)!你相信我啦,我沒有說謊,真的沒有說謊??!”我急得指著蔚藍的天空不停申辯,空蕩蕩的天空里,只有麻雀幸災樂禍地飛過。
木木終于不再斜眼看我了,而是面露鄙夷地說:“你說的話我從來是十句話刪除九句,剩下一句還要蒸餾過濾。在空中漫步的人?你以為是在看電視劇嗎?”
啊啊啊,這個臭丫頭,她竟然敢鄙視我!
牛頭馬面啊,你們現(xiàn)在可以從地獄里爬出來把這個臭丫頭拖下去了!
“臭丫頭!十句話刪除九句,剩下一句還要過濾?我是那樣沒有信譽的人嗎?”我氣得怒吼一聲。
想我花葉采好歹也是一班之長,從幼兒園到現(xiàn)在,我可一直是集人品、實力于一身的特優(yōu)生??!
木木揚起臉,朝天哼了一聲,開始算賬:“我生日那天,是誰說會來,結(jié)果害得我等了一整天?說好玩游戲贏裝備,是誰玩到一半放了整個團隊的鴿子?說好了去郊游,是誰窩在家里看了一天的漫畫?”
我頓時汗如雨下,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品原來真的已經(jīng)低得無下限了:她生日那天,我睡過頭了;玩游戲那天,我突然想起功課沒做;郊游那天,我看漫畫入迷了。
木木見我不說話,于是繼續(xù)給我算賬:“咱們就不算舊賬了,說說眼下。你噎到就噎到了,我又沒有一定要你認錯,你干嗎把過錯推給一個不存在的人?在空中漫步?虧你想得出來,不愧是圣羅學院的特優(yōu)生啊!”
她把最后一個“啊”字說得像唱京劇一樣,拖得綿延曲折、千回百轉(zhuǎn)。
她不去學京劇真是浪費了一朵奇葩!我腹誹著,低著腦袋,還是不說話。
木木見我還是不說話,語氣軟了下來,伸手搭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椰菜啊,以后走路就不要吃東西了。就算噎到了,也不要撒這種白癡才會相信的謊話,就算要撒謊,也要撒一個技術含量高一點的嘛?!?/p>
這簡直是在侮辱我撒謊的技巧嘛!
呸,什么撒謊,我真的沒有撒謊,我真的看見了一個在空中漫步的家伙!
“啊啊啊,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我真的看見在空中漫步的人啦!”我抓著木木的肩膀使勁搖,虔誠而焦躁地叫起來,“我真的看見了,我沒有騙你!”
木木被我搖得受不了了,舉手投降,終于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一定是產(chǎn)生了幻覺,你看見的一定是幻象?!?/p>
幻覺?幻象?
木木的話提醒了我,我抬頭看著天空,藍藍的天上白云飄,安靜的天空似乎在無聲地贊同木木的話。
真的是幻覺嗎?剛才看見的那小子是幻象?
可是,我明明看得那么清楚,那么真實,怎么可能是幻覺。他悠然地、像漫步一樣從我的頭頂走過;他詭異地、像狐貍精一樣在我頭頂沖我笑。可是,如果不是幻覺,又該怎么解釋那詭異的一幕?
啊,一定是幻覺!這世上怎么可能有妖怪有狐貍精,怎么可能有能在空中漫步的人?;ㄈ~采,你一定是糖分中毒,產(chǎn)生幻覺了。
木木抬手看了看手表,嚇了一跳,拉住我就跑:“走啦走啦,再磨蹭就遲到啦!”
“慢點啦,木木……”我被她攬住脖子快喘不過氣來,跟隨著她的步伐往學校大門跑去。
圣羅學院門前,人如潮水,身著藍黑色校服的同學陸續(xù)跨進學校大門。我和木木在擁擠的人群里焦急地往教室的方向走。木木這家伙像泥鰍一樣,不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只剩我在人群里孤軍奮戰(zhàn)。
突然,擁擠的人群外,一個穿花襯衣的身影一閃而過。雖然隔著那么多人,但我還是看見了他肩膀上那只漆黑的烏鴉。
花襯衣……烏鴉……啊啊啊,是那個在空中漫步的小子!
“喂,你給我站?。 蔽彝崎_擋在前面的同學追上去。可是,一眨眼工夫,那個身影就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我追到他出現(xiàn)的位置,四處張望,卻找不到他,猛然回過神,迅速抓住一個路過的同學問道:“喂,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家伙?他的肩膀上還有一只烏鴉!”
同學奮力地甩開我的手,沒好氣地說:“花里胡哨的家伙沒看見,烏鴉倒是看見了?!?/p>
“??!你也看見了?烏鴉在哪里?”我激動地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我就說我沒看錯,天空中真的有人在漫步!
同學伸手指著我,面無表情地說:“你不就是嗎?”
我頓時全身僵硬,這個欠揍的家伙……
我不甘心地再次拉住一個同學,焦急地問:“你剛才有沒有見到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人?高高瘦瘦的,肩膀上還有只烏鴉?!?/p>
“沒有,這里是圣羅學院,大家都穿校服,誰敢穿花里胡哨的衣服上學???”同學擺手說道,然后迅速地走開了。
“喂,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像狐貍精一樣妖媚的男生???他的肩膀上還有只烏鴉!”
“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吧,你見鬼啦?”
我像瘋了似的抓住身邊路過的人不停地問,可就是沒有人見過那個像狐貍精一樣的少年和那只漆黑的烏鴉。
難道是我再次產(chǎn)生幻覺了?不對,我剛剛明明看見了!
那么……難道是我見鬼了?
這樣的念頭在心底產(chǎn)生,我頓時不寒而栗,打了個冷戰(zhàn),環(huán)顧四周,望著洶涌的人群,猛地甩頭,轉(zhuǎn)身迅速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2
校園生活三點一線,上學,放學,回家,平淡而忙碌的一天很快過去了。
放學后,我和木木背著書包回家。木木捧著本漫畫書邊走邊看,笑得花枝亂顫。
“喂,看什么呢?看得這么起勁!”我覺得好奇,也把腦袋湊過去,看她到底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東西。
只見漫畫上,一個俊美的少年單膝跪在一個少女的面前,右手扣在胸前,說:“我來自未來,我的主人。”
哈,原來又是這種不靠譜的科幻小說。什么忠犬啦,什么管家啦,什么拯救未來與希望啦,都是胡扯。來自未來的人?開什么玩笑,我小時候就一直幻想著十年后汽車天上飛,隨意門到處開,小叮當成為每家每戶的管家,奧特曼和小怪獸成了好朋友??墒鞘旰蟮慕裉?,我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改變。就是再給一個十年,未來也不會變成電影里的那樣,更別說來自未來、回到過去了。
木木頭也不抬,兩只眼睛緊緊地盯著漫畫說:“《我的未來管家》,哈,這本漫畫真有趣?!?/p>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那種東西你也相信!”
木木鄙夷地瞟了我一眼,揚起手里的漫畫書說:“娛樂精神,懂不懂?就說你這人沒有情趣,哪天要是真讓你遇到來自未來的人,你也一定會以為是自己見到鬼了?!?/p>
咦,見鬼?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狐貍精少年和那只詭異的烏鴉,頓時打了一個冷戰(zhàn),迅速地搖頭。
鬼?不可能。我還是寧愿相信自己見到的是幻象。從小老師就教育我們,這是一個唯物的世界,妖魔鬼怪都是不存在的東西。
可是,晚上,我開始深深地覺得,老師說的話并非完全正確!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這種東西?。?/p>
不然,為什么會出現(xiàn)以下場景——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趴在電腦前頂著“熊貓眼”精神抖擻地看漫畫,直到老媽一腳踹開我的房門,兇神惡煞地瞪著我。我立刻像兔子一樣蹦上床,身手敏捷地蓋好被子,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然后,我眨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睛望著那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口的老媽。
“老媽,晚安?!蔽疫珠_嘴笑得天真無邪,然后迅速地閉上眼睛。
“如果讓我知道你半夜爬起來看漫畫,不睡覺,你就死定了!”老媽惡狠狠地丟下一句后關門離開。
老媽離開后,我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精神好得不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嘀嗒……嘀嗒……”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聽見時鐘指針走動的聲音,卻完全沒有睡意。窗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下雨了,風吹得樹枝搖曳,葉子沙沙作響。
我開始數(shù)綿羊,數(shù)著數(shù)著,眼看就要睡著了,突然,窗外響起一聲悶雷。
“轟隆隆——”
雷聲炸響,我好不容易累積的一點點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嚇得心臟突突地跳。
這該死的雷,我好不容易要睡著了啊!
我憤憤地在心底咒罵了一聲,翻身想繼續(xù)數(shù)綿羊,醞釀睡意,可是,下一秒,我發(fā)誓,如果我知道自己會看到什么,我寧愿被雷劈死也不會翻身。
鬼??!啊啊啊!
電閃雷鳴的夜幕下,我房間那不大的窗戶前,一個穿得花里胡哨、像狐貍精一樣妖媚的少年正站在那兒。他肩膀上那只烏鴉眼睛發(fā)著光,死死地盯著我。雷電在他身后忽明忽滅,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啊啊啊,佛祖啊,耶穌啊,眼前這類似人類的生物到底是什么???玩笑開大了吧!我也就是上課打打瞌睡,放學后看看漫畫,從來不做違心犯法的事情,為什么這種東西會出現(xiàn)在我房間的窗前?
“冷靜,花葉采,冷靜!他不過是站在窗外而已,不會有什么事的。沒看見,就當沒看見,無視他,無視,無視……”
我默念著這些話安慰自己,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心里像有一千頭大象用力地踩過??伞@里是二樓啊,正常人會懸空站在二樓的窗外凝視你嗎?
啊,怎么辦?老師從來沒告訴過我見到這種東西要怎么應付?。?/p>
我縮成一團,拽緊被子,蓋住腦袋,然后從被子的縫隙里偷窺他,心里像念咒語一樣瘋狂地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啊?他在干嗎?他,他撬我家的窗戶干嗎?啊啊啊,他打開窗戶爬進來了!
“救命啊——”
我在心底發(fā)出一聲無聲無息的干號,縮在被子里一動也不敢動,唯恐驚動了這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我滿頭大汗,呼吸困難,卻連大聲喘氣的勇氣也沒有。
四周寂靜到了極點,只聽得見我自己那鼓點一樣的心跳聲。
“該死的,居然把窗戶鎖住了,讓我抓到,她就死定了!”爬進我房間的人惡狠狠地開口了,渾身濕漉漉的,細碎的劉海上,不時有水滴落下來。他的神情暴躁到了極點,心情非常不好。
“呼呼——”
窗外,烏鴉撲棱著翅膀飛進來,搖搖晃晃地落在地上,眼珠子一轉(zhuǎn),居然開口說話了:“她死了你怎么辦?不要忘記我們這次來這里的目的。”烏鴉的聲音雖然沙啞,可是吐出的話字正腔圓。它說完扭過頭梳理亂糟糟的羽毛。
我呆若木雞,張大了嘴巴望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臟似乎瞬間停止了跳動。
烏鴉說話了?
鎮(zhèn)定,烏鴉會說話有什么奇怪的,你沒看見公園里那些籠子里的鳥兒都會說上那么幾句嗎?有什么可震驚的?可是,他們剛才還站在你家二樓的窗戶外啊!
花葉采,這些都是幻覺,這些都是幻覺。
“噔噔噔!”
慌亂中,那個“花襯衣”邁著修長的腿,三兩步走到我的床前,停下來,突然彎腰俯下身,嚇得我立刻閉緊眼睛裝睡。
他的臉離得很近,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癢癢的。似乎因為被子遮住了我半邊臉,他看不清,于是他伸手掀開被子,穿著睡衣的我暴露在空氣里。
啊啊啊!這個渾蛋,居然把我的被子掀開了!
他是要動手了嗎?是要吃了我嗎?他果真是妖怪嗎?
花葉采,你還要逃避到什么時候?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然后大叫一聲沖出門去求救?。?/p>
我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叫“勇敢”的小人吶喊著鼓勵我勇敢站起來。不管他是人是妖還是鬼,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可是,我腿軟,我不敢睜開眼睛,嗚嗚……
老媽,老爸,遠在天堂的花家列祖列宗,不要睡覺了,睜開眼睛看看我,救命?。?/p>
正在我悲傷絕望地無聲號叫的時候,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然后捏住我的臉,一捏。
啊?他在干嗎?
“怎么這么軟?跟糯米糖一樣?!彼匝宰哉Z地說著,似乎要證實我的臉蛋和糯米團一樣有彈性,又狠狠地一擰,我疼得眼淚立刻流了出來,內(nèi)心有一千個聲音在咆哮著詛咒他。
可是,沒出息的我還是不敢睜開眼睛。
嗚嗚……你這個妖怪,你這個惡鬼,我詛咒你被牛頭馬面拖進地獄。
我的臉好疼,嗚嗚……
我既憤怒又害怕。沒有被子蓋在身上,穿著睡衣的我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我超級沒有安全感,頓時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粒米,從床板縫里掉下去,逃離他的魔掌。
“這么胖,難怪一直單身!”那個可惡的渾蛋終于松開我的臉,嫌棄地哼了一聲。
什么?單身怎么了?
我怒火中燒!本小姐一直單身是因為學習第一,親情第二,友情第三,漫畫第四……愛情排在第一百零一!
胖?居然敢說我胖?這個渾蛋腦袋進水了嗎?我這樣的身材剛剛好,健康美,身強體壯懂不懂!
“她怎么抖個不停???”這個渾蛋再次開腔,疑問的語氣讓我想蹦起來掐死他。
“可能是夢到自己是一個振動器了?!焙跒貘f自以為是地說。
振動器?
你們的腦袋到底是什么構造?我這是憤怒,憤怒懂不懂!
那個渾蛋不再說話,烏鴉也一動不動,四只眼睛默默地注視著我。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靜,我的內(nèi)心像一座噴發(fā)的火山,正在爆發(fā)出不可抑制的憤怒,但我只能微閉著眼睛,手指憤怒地拽住床單。
我氣得快要吐血了,告訴自己:“花葉采,你要是還有作為人類的半點血性,現(xiàn)在就給我起來,掐死那只該死的烏鴉,還有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
就在我打算豁出去蹦起來的時候,一張濕潤冰涼的嘴唇印在了我的臉上。我呆住了,仿佛看見靈魂像一縷輕煙從我的天靈蓋飄出。
他,他在干嗎?他這是在吻我嗎?
正在我似惱似羞似憤怒的時候,他張開嘴,用力地一口咬住我的臉蛋,疼得我立刻流淚,所有的憤怒瞬間化為恐懼,并且恐懼指數(shù)直線飆升。
啊啊啊,他果然是要吃了我!
老爸,老媽,救命啊!
正當我萬念俱灰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他松開嘴,說:“咦,不是糯米糖……不是甜的?!?/p>
啊?不是糯米糖?不是甜的?
不是甜的,不是甜的……
他的話像魔音一樣在我的耳邊回蕩,我感到四周一片漆黑,而我的身體正向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掉下去。
不要告訴我,這個似人似鬼似妖的家伙以為我真的是糯米糖,剛才那一口是在嘗味道!
“咦,她怎么抖得更加厲害了?”那個渾蛋疑惑地問。
烏鴉用沙啞的聲音解釋:“可能她夢到自己是一個加速振動器?!?/p>
加速振動器?
該死的烏鴉,你到底是有多喜歡振動器?。?/p>
就在我憤怒地無聲咒罵時,被子被重新蓋在了我的身上,那個渾蛋用充滿無奈的聲音說:“唉,想我堂堂西爾第一百三十次戀愛的對象居然是個小胖子,導師,你這是在玩我嗎?”
西爾?第一百三十次戀愛的對象?小胖子?
他在說什么?
嗯……肯定和我無關。
首先,我不和他戀愛,其次,我不是胖子!
烏鴉哼了兩聲,蹦到我的被子上,說:“唉,居然是個小胖子,果然理想和現(xiàn)實是兩個極端?!?/p>
我縮在被窩里,告訴自己,小胖子指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胖,我一點都不胖。一米五五的身高,五十公斤的體重,一點都不胖!我很健康,很正?!?/p>
我不敢睜開眼睛,聽到烏鴉飛動的聲音,腳步走動的聲音,然后是窗戶被風刮得嘎吱作響的聲音,最后,屋子里什么聲音都沒有了,一切恢復寧靜。
3
我小心翼翼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張望四周,連大氣都不敢喘。靜悄悄的屋子里既沒有人,也沒有烏鴉,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覺。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松懈下來,我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可是,當目光落在打開的窗戶上時,我瞬間僵住了。
那大大敞開的窗戶無聲無息地告訴我:“沒錯,剛才你看見的都是真實的。”
“咕咚——”
我費力地咽了口唾沫,愣愣地望著大開的窗戶,冷風夾著雨水撲進來,窗簾隨風搖曳,如同惡魔的影子,張牙舞爪。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窗外的樹木,斑駁的樹影映在窗前,猙獰可怕。
“啊啊啊——”我猛然回過神,尖叫一聲躍下床,沖出門去,連滾帶爬地沖到老爸老媽的臥室門口,幾乎要撞門而入。
“老媽,有鬼——”我像一只發(fā)狂的貓,雙手拼命地在門上撓,凄厲地號叫著求救。
終于,老媽打開了門,沒好氣地怒吼一聲:“大半夜的,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叫你不要老是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漫畫書,哪有鬼,胡說什么!”
“嗚嗚……媽,真的有鬼,我的房間里有鬼!”我抱緊老媽的大腿,嚇得瑟瑟發(fā)抖。
雖然,從唯物論的角度來講,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可是,在我的房間里,真的出現(xiàn)了一個帶烏鴉的“鬼”??!那烏鴉還會說話呢!
老媽皺著眉把我拉起來,說:“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我去看看?!彼f著就披上外套,瞟了一眼睡得正酣的老爸,往我的房間走去。
我躲在老媽的身后往自己的房間走,老媽打開我房間里的燈,到處翻找查看,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連一根鳥毛都沒發(fā)現(xiàn)。
“你做噩夢了吧?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別胡思亂想了,去睡覺。”老媽拉著我往床邊走,我死命地抱住老媽,怎么也不肯回到床上去。
“媽,我不要一個人睡……”我可憐巴巴地望著老媽,天知道我睡著后那個“鬼”會不會再次從窗戶爬進來。
“沒出息,不就是做了一個噩夢嗎?”老媽說著,把我拉到了她的房里。
那一夜,老爸被驅(qū)逐到我的房里,我縮在老媽懷里,卻還是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站在我房間窗前的人。四周一旦安靜下來我就感到害怕,于是那一整晚我不斷地推老媽,強迫她和我講話。
折騰到凌晨五點多,老媽實在受不了了,丟下我爬起來準備早餐。我縮在被窩里,聽到一聲雞鳴,這才安下心來,終于支撐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里,我夢到了那個像鬼一樣的少年。一會兒看到他在天空中沖我詭異地笑,一會兒看到他從我房間的窗戶爬進來,像冤魂一樣纏著我。我的雙腿被鎖上了千根鐵鏈,痛苦地逃跑。他像厲鬼一樣在我身后追,張牙舞爪地怪笑,喊著:“糯米糖,糯米糖,我要吃了你——”
“啊啊啊——”伴隨著驚悚凄厲的叫聲,我從床上滾了下來,摔倒在地上,夢里少年惡鬼一樣的聲音繞梁不息。我沉浸在對夢境的恐懼里,還沒回過神來。
窗外,木木驚天動地的吼聲傳來,震得窗戶明顯一顫。
“花椰菜,上學了,要遲到了!”
木木的一聲獅吼把我驚醒,我急忙爬起來,迅速穿上衣服跑下樓,一鼓作氣,沖出大門,像樹熊一樣抱住她號啕大哭:“木木,有鬼——”
木木從沒見過我這種陣勢,頓時愣住了,呆呆的,像一棵樹一樣任由我抱著。
良久后,她回過神來,拍著我的背,用溫柔的聲音安慰我:“乖啊,不怕不怕,又做噩夢了吧。以后不要老是看什么《午夜兇鈴》,什么《碟仙》了。不怕,不怕啊。”
噩夢?這家伙是什么語氣?她是懷疑我在做夢嗎?如果那些怪異的東西我僅僅是看到了,我可以說服自己那是幻覺,是做夢??墒牵羌一飻Q過我的臉,甚至把我的臉當糯米糖來咬,那種真實的疼痛感怎么可能是做夢,是幻覺!
“木木,我真的遇見鬼啦!昨天晚上,那個穿花襯衣的家伙跑進我的房里,他,他想吃了我,嗚嗚……”我欲哭無淚,為什么沒有人相信我真的見鬼啦。
“你恐怖電影看多了?!蹦灸究隙ǖ卣f。
“啊啊啊,你還是不相信我。真的,就是我白天見到的那個穿花襯衣、好看得像狐貍精的家伙,他真的是鬼!我不管,我要辟邪!我要驅(qū)鬼!”我發(fā)狂地叫起來。木木這家伙就是不愿相信我,我的人品真的有這么差嗎?
木木見我發(fā)火了,慌忙拍著我的肩膀安撫我:“好好,我相信你。咱們邊走邊討論這個問題。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真的,昨天晚上,他真的爬進我的房里,他……”我松開木木,被她拽著往學校的方向走,邊走邊討論關于“鬼”的話題。
一路上,我把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講給木木聽,木木很冷靜地聽我講完,然后停下來,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問:“你昨天到底吃了多少甜食?”
我立刻掰著手指算:“早餐吃了兩塊蛋糕,一杯酸奶;午餐吃了三個布丁,一杯奶茶;下午吃了四個甜甜圈,一盒巧克力,一支冰激凌……嗯,還喝了三杯蜂蜜茶……”
“吃這么多甜食你不膩嗎?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糖分中毒,所以產(chǎn)生了幻覺?!蹦灸疽荒樥J真地說。
嘴角頓時狠狠地一抽,我好不容易按捺住一巴掌拍死她的沖動。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她。糖分中毒?這種荒謬的話她居然能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來,我自己也就是好玩說一說而已!
“糖分中毒……你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有這種病嗎?”我陰沉地問,她當我是白癡還是她自己是白癡,這種理由也就只有我媽能編出來嚇唬人,她居然拿出來搪塞我。
木木眨眨眼,天真無邪地說:“你媽說的??!”
原來如此。
因為我愛吃甜食,每一次,只要我生病,我媽就會把病痛根源歸結(jié)于糖分,最后衍生出“糖分是萬惡的根源”的理論。比如考試成績不好,老媽說是糖分中毒導致我變笨了。比如個子矮,老媽說是糖分中毒導致新陳代謝變慢了。
可是,這種牽強的理由,木木居然拿來解釋我昨晚遇到的種種詭異事情!
“從前,我相信這是一個唯物的世界,現(xiàn)在,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是存在鬼的。待會兒放學后,我要坐車去土地廟?!蔽覜Q定不再和木木這個木魚腦袋糾纏,凡事還是靠自己比較靠譜。
木木追上來好奇地問:“去土地廟?”
我雙手在胸口合十,雙眼虔誠地望天:“求菩薩保佑?!?/p>
木木哈哈大笑起來,問:“土地公公是管這個的?你不是應該求驅(qū)魔大神鐘馗嗎?”
我停下來,想了想,無限佩服地對木木說:“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鐘馗!木木,你懂得真多。晚上,我要把鐘馗的畫像掛在床頭?!?/p>
木木翻了個白眼,一臉的無奈,勾住我的肩膀,說:“花椰菜,你是不是應該去看醫(yī)生???你真以為這個世界上有鬼???”
“不是相信,是見到過。”我邊走邊說。我始終堅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
如果說能懸浮于空中,能在空中漫步,這樣還不算詭異,那么請給我一個合理的科學的解釋。
那東西,不是鬼就是怪,不是怪就是妖!反正,不是人類。
踏著細碎的陽光,我和木木走在林蔭小道上,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突然,我身后有人大叫一聲:“喂,糯米糖?!?/p>
他的聲音像一道雷劈中我,我頓時全身僵硬,心跳驟然停止,四周的聲音慢慢變小,最后消失不見。我的腦海里像被龍卷風席卷,一片空白,最后蹦出一句話——
他的聲音好耳熟。糯米糖?說誰呢?肯定不是我,肯定不是……
“說的就是你,回頭!”他囂張地大叫一聲,帶著不容反抗的霸氣。
他以為自己是將軍還是少爺啊,讓我回頭我就回頭?
啊,花葉采,你激動什么,他說的人又不是你。鎮(zhèn)定,穩(wěn)住,若無其事地往學校走。你看,學校的大門就在前面,加油!
我決定無視那個熟悉得令人戰(zhàn)栗的聲音,邁動像灌了鉛一樣的腿,往學校的方向艱難地移動。
可是,我抬起腿的瞬間,身后那該死的聲音再次吼起來。這一次,他的聲音很陰沉,像來自地獄的警告。
“你敢再走一步,就死定了?!?/p>
4
他說的不是我,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我抬起的腿定格在空中,不敢放下,也不敢縮回去,只好僵持著不動。
木木好奇地看著我,又扭過頭看身后。
然后,她爆發(fā)出凄厲的、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好帥!啊啊啊——”
帥?
不是應該驚悚地叫一聲“鬼啊”嗎?
木木像花癡一樣激動地拽著我的胳膊,想讓我轉(zhuǎn)身。
她激動地喊著:“花椰菜,快看,好帥的人?。∵@次不騙你,真的?!?/p>
我身后,那惡魔一樣的聲音對木木說:“喂,那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花癡,叫你旁邊的那個糯米糖轉(zhuǎn)身,我在和她說話?!?/p>
什么?花癡?他說的是木木嗎?雖然形容得很形象很貼切,可是,這樣說也太沒禮貌啦!
還有,糯米糖?誰是糯米糖?那種白乎乎、軟綿綿、圓滾滾的東西,雖然很好吃,可是,誰聽到這樣的外號都會不開心吧!
我正腹誹著,抗議他給的外號,木木那個沒有骨氣的家伙就立刻惡狠狠地扳轉(zhuǎn)我面向?qū)γ婺莻€肩膀上停著一只烏鴉的家伙,興奮地說:“花椰菜,他在叫你!”
“鬼??!啊啊啊——”
看見他的瞬間,我爆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
就是這個家伙,果然是這個家伙!昨天晚上就是他爬進我房間的!他就是那個“鬼”!
“不是叫我!”我拔腿就想跑。
蒼天哪,為什么大白天的這種東西也能橫行于市?
“該死的糯米糖!你逃跑試試!”他陰沉的聲音像咒語一樣飄過來,纏住我。
木木死命地抓住我,不解地問:“花椰菜,你又抽什么風?跑什么?那個大帥哥在叫你呢!”
“該死的木木,我不叫糯米糖?。∵€有,不要被他漂亮的臉蛋迷住了眼睛。看清楚啊,他就是那天在天空中漫步的家伙??!昨天晚上爬進我房間的也是他!”我揪住木木,指著那個肩膀上停著烏鴉的家伙顫抖地說。
“啊?”木木愣住了,迅速地扭過頭,眼神怪異地上下打量他。
我則憤怒而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家伙。
雖然今天他換了一件褐色的浣熊裝,可愛又帥氣,像一只浣熊精,但這也無法改變他就是昨天屢次以詭異的方式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那個妖怪的事實。
不過,他這身浣熊休閑裝好可愛!
我正沉浸在他那可愛又帥氣的裝扮里的時候,他突然抬起手指著我,高傲地揚起下巴,像一個不可一世的將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就是你,乖乖和我談戀愛!”
就是你,乖乖和我談戀愛!
他那將軍一樣的姿態(tài),痞子一樣的口吻,囂張又霸氣。他的話,就是命令,他的要求,必須執(zhí)行。他在我面前,就像天上的神,神圣不可侵犯。
他真以為自己是神,是將軍嗎?他那惡劣的說話的語氣,說的那些不中聽的話,以及現(xiàn)在這種囂張跋扈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了我。
“我拒絕!”我憤怒地沖著他握拳怒吼。該死的,以為自己是誰?
乖乖和他談戀愛?
我花葉采,這輩子,下輩子,永遠不會和一個穿浣熊裝的笨蛋談戀愛!
他高傲地看著我,揚起下巴,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無權拒絕。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p>
“我是我自己的!”我怒吼一聲。
這個該死的家伙。我是他的?我什么時候同意了!還無權拒絕?拜托,女主角是我好不好?我為什么沒有權利拒絕?
“沒遇到我之前你是自己的,可是你遇到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了。”他用帶著嫌棄的目光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不屑地說道,“喂,糯米糖,既然本少爺選中了你,你就該燒香酬神感激不盡。要知道三生有幸你才能遇到少爺我這樣優(yōu)秀的人?!?/p>
他,他這膨脹得要爆炸的自信心是怎么回事?仿佛他選中了我是我莫大的榮幸,是他可怕的噩夢。他選擇我,對我而言簡直是天大的恩賜,我應該心存感激,對他頂禮膜拜?
這,這簡直是侮辱!雖然我從小到大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可是,這并不代表我沒有收到過告白信,不代表沒有人向我告白!只是,只是我忙于學習,無心戀愛。
我花葉采這么可愛,可是有一大群人排著隊追的!
我才不稀罕當他這個狂妄自大囂張的白癡的女朋友!
我氣得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后,冷靜下來,然后笑著一步一步優(yōu)雅地走近他,咬牙說道:“你給我聽好了,你這個穿浣熊裝的笨蛋!在我眼里,你長得一點都不帥。你瘦骨嶙峋,身無四兩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最重要的是,我花葉采永遠不會和白癡談戀愛?!弊叩剿拿媲皶r,我停下來,以逼人的氣勢瞪著他。
他垂眸看我,似乎在想什么,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詭異的笑,說:“白癡嗎?形容得倒是不錯??上В镆灶惥?,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物以類聚?注定要在一起?
這家伙是在說我也是白癡嗎?
“我不喜歡你!”我沖著他怒吼一聲。
沒錯,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栗色的頭發(fā),討厭他白瓷般無瑕的皮膚,討厭他帥氣的笑容,就連他四周的空氣也令我討厭到了極點。我不喜歡他,所以我不會跟他談戀愛,沒有比這更正當?shù)睦碛闪恕?/p>
“其實,我也不喜歡你。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必須在一起。”他無奈地聳肩,笑得跟陽光一樣燦爛的臉讓我生氣得想跳起來撕爛它。
“我也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你……”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回響。我頓時搖搖晃晃的,身體輕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這個人是白癡嗎?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為什么我們一定要在一起?。繛槭裁次乙欢ㄒ湍阏剳賽郯。?/p>
戀愛,不是因為兩個人心生愛意、相互愛慕才開始的一段奇妙的關系嗎?
戀愛,不是因為兩個人日思夜想、情投意合才開始的一段浪漫的傳奇嗎?
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我們?yōu)槭裁匆剳賽郏?/p>
我拒絕和白癡談戀愛,何況是這種奇怪到了極點的戀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