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是誰？

　　在這樣一個碎片信息泛濫的時代，一個行色匆匆、左顧右盼、每天棄舊迎新的時代，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以熱點為談資，每天渴望著熱點的出現(xiàn)，不亦樂乎。上個禮拜發(fā)生的事情，主角是誰都不一定想得起來，何況王小波離世一晃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于是，王小波是誰，顯然是一個問題。

　　當(dāng)然，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出生長大的孩子，這個問題自然難不倒他們，掏出手機一分鐘內(nèi)搞定，百度百科都不用點開，馬上就有答案，一個作家：王小波（1952—1997），當(dāng)代著名學(xué)者、作家，出生于北京，先后當(dāng)過知青、民辦教師、工人，1978年考入中國人民大學(xué)，1984年赴美匹茲堡大學(xué)東亞研究中心求學(xué)，兩年后……

　　如果你還有興趣點開，會繼續(xù)看到：王小波，1952年5月13日出生，1997年4月11日就去世了，代表作品有《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沉默的大多數(shù)》?！叭宋镉绊憽币粰诶镉羞@樣的陳述：王小波被譽為“中國的喬伊斯”兼“卡夫卡”，亦是唯一一位兩次獲得世界華語文學(xué)界的重要獎項“臺灣聯(lián)合報系文學(xué)獎中篇小說大獎”的中國大陸作家?！吧鐣u價”一欄里有這樣的描述：王小波是中國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作家之一，他是中國近半世紀的苦難和荒謬所結(jié)晶出來的天才。他的作品對生活中所有的荒謬和苦難做出了最徹底的反諷。他還做了從來沒有人想做和也沒才力做到的事：他唾棄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那種“軟”以及傷感和諂媚的傳統(tǒng)，秉承羅素、卡爾維諾他們的批判、思考的精神，同時把這個傳統(tǒng)和中國古代小說的游戲精神做了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銜接……

　　這個評價是非常高的?？墒牵疫€是覺得不夠，這正是我本書開篇就想寫“王小波是誰”的原因！王小波先生的遺孀李銀河女士曾經(jīng)寫文章說，如果兩個陌生人，甚至一群互相不認識的人，正好都讀過王小波的書，而且喜歡，基本上“王小波”三個字就成了一個接頭暗號。接頭暗號是干嗎的呢？這兩年諜戰(zhàn)片很火，大家耳濡目染自然明白，接頭暗號就是用來識別自己人的。素昧平生怎么可以因為一個名字就能認定為自己人了呢？王小波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功能呢？

　　我在打理新浪微博“參差咖啡”發(fā)現(xiàn)，很多“80后”“90后”年輕粉絲是從我的《就想開間小小咖啡館》和微博上才第一次知道曾經(jīng)有這么一位作家。近十年（我的微博年齡）來，我時不時會在微博上發(fā)一段王小波語錄，對這位小波先生始終贊賞有加。有些好奇心強的年輕人覺得奇怪，怎么森哥就只對這位小波先生念念不忘呢？他到底寫過什么？說過什么？他的獨到之處到底在哪兒？于是，總會有人在微博上和我互動，希望我推薦一兩本小波的書，想看看他到底說了些什么，何以影響森哥至深。有些行動力強的，干脆直接去買來了全套王小波文集曬在我的微博評論欄上。

　　看過了小波的書，再結(jié)合我的念念不忘，應(yīng)該大多數(shù)人自然就對我的“古怪”行為表示理解了。當(dāng)然也有不太理解的，會問，你到底覺得王小波好在哪兒？通常我不太會回答這樣的問題，原因很簡單，我沒想把王小波硬塞給誰，我也從來都不想把任何東西硬塞給誰。但有時候心情好，想起分享畢竟是件快樂的事情，于是會說，如果沒有及時遇見王小波，現(xiàn)在我可能就不是“校長”了，很可能是個流氓，而且是《教父》里面的那種流氓的可能性很大。那種流氓通常都出生入死的，所以，如果沒有及時遇見王小波，我已經(jīng)“死球”的可能性很大。

　　說了半天，即便王小波真是救了我一命，即便我把我現(xiàn)在過得還不錯、活得還像個人的樣子都歸功于王小波（我十分愿意而且深感榮幸），也只能勉強說明，王小波對我個人意義重大。可是，我人微言輕，王小波是誰，僅憑著百度百科的快速瀏覽和我的信誓旦旦，我覺得還遠遠不夠，我還得搬出幾個你們都認識的人來，看看他們怎么說。

　　首先是馮唐。他在文章里說，他第一次讀到王小波是便秘在廁所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快樂使他差點像阿基米德在澡堂子里發(fā)現(xiàn)了浮力定律光著屁股跑上街一樣，差一點也提了褲子狂奔到街上。馮唐發(fā)現(xiàn)了什么？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他稱王小波是現(xiàn)代漢語文學(xué)一個“好得不得了的開始”，而所謂“開始”是什么意思？開始之前是一片荒蕪?。?/p>

　　再是，高曉松?！罢f起王小波，我有千言萬語，但是真到了要講他的時候，又不知從何說起。以我有限的閱讀量，王小波在我讀過的白話文作家中絕對排第一，并且甩開第二名非常遠，他在我心里是神一樣的存在。”這是高曉松在他的《魚羊野史》里說的一段話。緊接著，“我個人熱愛寫作，熱愛做音樂，也熱愛拍電影。每當(dāng)看到偉大的作品，我經(jīng)常捫心自問自己能不能做到那樣。大部分音樂如果努力，我是能做到的。有些電影我做不到，但我能感覺到差距有多大，就是我可能做到一部分，但是不可能拍出一部那么完整的好電影。但是讀王小波的時候，我完全沒辦法拿自己去做衡量和比較。很多人說他是中國的卡夫卡。我看不懂卡夫卡原版，但從翻譯作品中還是能感覺到卡夫卡頭腦中具有很多突破性的臆想。王小波是可以和卡夫卡媲美的”。

　　還有誰？劉瑜?！八淼木?，中國很缺乏。他那種舉重若輕的敘事方式影響了整整一代人。”

　　當(dāng)然，還有王小波的夫人李銀河。“我常常覺得，王小波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面那個天真爛漫嘴無遮攔的孩子，他就在那個無比莊重卻又無比滑稽的場合喊了那么一嗓子，使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繼而露出會心的微笑。后來，這批人把這個孩子當(dāng)成寵兒，并且把他的名字當(dāng)成了他們互相認出對方的接頭暗號?！?/p>

　　最后，我還想給大家看看王小波自己怎么說。1996年，意大利獨立紀錄片制作人安德烈來中國的時候，曾采訪過王小波，問他：“選擇當(dāng)作家這個事情，可能的因素是什么？”王小波回答說：“維持生活?！边@就是我看到的并視為終身偶像的王小波。就是這樣一個再樸實不過的正常人，自始至終倡導(dǎo)的東西也并不太難，只是“成為一個理性、有趣味、有自知之明的人”。

　　都二十多年了，我還對他念念不忘，只能說明我覺得這些東西仍然需要被倡導(dǎo)。都二十多年了，他心目中這樣的正常人并沒有一批批地大量涌現(xiàn)，甚至比例有下降的可能，讓我有點著急。當(dāng)然，我依然欣賞小波說的：“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還會有人在走著。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著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心里就很高興?！敝辽伲丝涛艺J為一直走在這條路上，有時候會有點沮喪，但更多的時候，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