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燕

海燕何微眇，乘春亦暫來。

豈知泥滓賤，只見玉堂開。

繡戶時雙入，華堂日幾回。

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

題一作《歸燕詩》。張九齡是玄宗開元間名相，開元二十四年（736）與奸相李林甫交惡，遭到玄宗的冷遇，因而作了這首托物言志的詩，借詠歸燕而為自我表白。

“海燕何微眇”二句，用燕子的春來秋去，隱喻自己出身微賤，得官甚是偶然，并沒有長久的打算。“微渺”指卑下渺小。“乘春”指托福于時代?！皶骸弊直砻魇鲁雠既唬o非分之想。“豈知泥滓賤”二句緊承上聯(lián)，用燕子銜泥筑巢于華堂，喻自己有幸從政，而躋身朝廷。這是十字句，流水對。以“豈知”、“只見”勾勒，“泥滓賤”照應首句“何微渺”，“玉堂開”照應次句“乘春”。

“繡戶時雙入”二句，以燕子成雙作對，一日數(shù)度出入“繡戶”、“華堂”，銜泥做窠，喻自己在朝為官，勤勤懇懇，即無功勞，亦有苦勞?！盁o心與物競”二句，以燕子本無鴻鵠之志，竟遭“鷹隼”等猛禽的猜忌，喻自己之不容于李林甫、牛仙客等。令人聯(lián)想到《莊子·秋水》的一則故事：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蛑^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庇谑腔葑涌?，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雛，子知之乎？夫鹓雛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鴟得腐鼠，鹓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

不過此詩不像《莊子》寓言諷刺那樣辛辣，措辭要溫柔敦厚得多。劉禹錫《吊張曲江序》稱張九齡被貶，“有拘囚之思，托諷禽鳥，寄詞草樹，郁郁然與騷人同風”。這首詩用比興手法，托物言志，對仗工整，語言樸素，是唐人五律中較平實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