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鮮蘑菇

東北的蘑菇品種多，每一樣都是精品且鼎鼎有名，比如多肉肥厚的松蘑、爽滑美味的榛蘑，這些都是做小雞燉蘑菇的經(jīng)典原料。與這些“高貴”的蘑菇相比，我更喜歡雨后家鄉(xiāng)小河邊樹林里剛采下來的那些鮮蘑菇。

家鄉(xiāng)的村邊有條清澈的小河，我們叫它“西河”。河水不深但長年不斷，那是我們童年時夏天游泳嬉戲、撈取小魚小蝦的美妙天堂，也是冬天滑冰、打猴兒（冰上的一種陀螺）的天然冰場。河兩岸生長著連片的樹林，主要是楊樹和柳樹，林下雜草叢生，各種鳥類悠閑地生活在林中，偶爾也能看到野雞野兔，這里既是人們避暑納涼的地方，也是村里老人故去后安靜沉睡的地方。家鄉(xiāng)因為有了這條小河和兩岸的樹林而變得靈秀，如今也真實地演化為夢里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影像。

從四五歲開始，因為父親的緣故，河畔的樹林被賦予了新的內(nèi)涵，那就是這里成為我們雨后采蘑菇的神奇之地。東北夏天多雨，雨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來時霹雷閃電，去時戛然而止，恰如東北人的性格——火暴而潑辣。雨又往往多在夜晚下，一家人熄了燈躺在炕上，看外面雷電交加、大雨如注，父親高興地告訴我們，明天早上可以到河邊樹林里采蘑菇了，因為這響亮的雷聲會把它們從土里震出來。于是，我們往往能夠很快進入那涼爽而美妙的夢鄉(xiāng)，夢鄉(xiāng)里總能見到遍地肥嫩而可愛的蘑菇。

第二天清早，我們總要比往常起得早一些。倘若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歇，我們便焦急地催促父親去河邊采蘑菇。雨后的樹林濕漉而清新，樹葉上的水滴在晨光中晶瑩剔透而又無聲無息地墜下，霧靄如夢如幻，在林間飄蕩，鳥兒邊扇動雙翅邊歡快地鳴叫。父親帶著我們一棵樹一棵樹地尋找，重點區(qū)域是那些腐爛樹根附近的草叢。不多時，我們總能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一叢剛剛鉆出地面的蘑菇，幾個冒頭的稍稍大些，嬌嫩的灰白色的菌傘還緊緊地包裹在胖胖的菌稈上，大蘑菇周邊一般共生幾個或十幾個半埋在泥土里的小蘑菇，大大小小的蘑菇像一家人般和和美美、親親密密地擁擠在一起。父親告訴我們這種蘑菇叫楊樹菇，是可以食用的。抑制住興奮的心情，小心地把大大小小的蘑菇從松軟的土里請出來，像捧著一個個柔弱的嬰兒，輕輕抖摟掉蘑菇身上的水珠和泥土，再慢慢地放入塑料袋里。在尋找中偶爾也能看到草叢中單獨生長的大個草菇，柳樹上生長的像靈芝一樣的柳樹菇。父親邊走邊給我們講解關(guān)于蘑菇的各種知識，比如，長得丑的、肉厚的一般是無毒的；那種顏色鮮艷的是有毒的，是不能采的；那種地上圓圓的類似蘑菇?jīng)]有傘把（菌稈）的是馬糞泡，成熟之后踩一腳會冒出一股兒黑煙。于是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在邊學邊玩中，我們總能采到一小袋子新鮮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