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兒
園林晴晝春誰主。暖律潛催[1],幽谷暄和[2],黃鸝翩翩,乍遷芳樹。觀露濕縷金衣[3],葉隱如簧語[4]。曉來枝上綿蠻[5],似把芳心、深意低訴?! o據(jù)[6]。乍出暖煙來,又趁游蜂去。恣狂蹤跡,兩兩相呼,終朝霧吟風(fēng)舞。當(dāng)上苑柳秾時(shí)[7],別館花深處[8]。此際海燕偏饒[9],都把韶光與[10]。
【解讀】
這是一首詠物詞,筆調(diào)清新秀麗,節(jié)奏流暢明快,在柳永詞中別具一格。春回大地,園林明媚,就連幽谷也散發(fā)著暖意。黃鸝鳥兒就隨著春天的到來,翩翩飛出幽谷,飛向熱鬧的園林。詞章中吟詠的黃鸝,又名黃鶯,有黃色的羽毛、悅耳的啼聲,惹人喜愛。作者就用金色的舞衣比喻黃鸝美麗的毛羽,用簧管的樂聲比喻黃鸝清脆的啼鳴,不僅突出了黃鸝的顯著特征,更將黃鸝擬人化。黃鸝似乎成了一位多才多藝的少女,穿著金縷衣翩翩起舞,又在密林深處吹奏著動(dòng)聽的樂曲。而黃鸝婉轉(zhuǎn)啼鳴,就是少女春心萌動(dòng),在委婉地訴說自己的心曲。黃鸝每天飛翔在氤氳的暖煙中,追逐游蜂,呼朋喚友,恣意享樂,恰如春光沒由來撩亂了少女的心扉,使她寂寞難耐,來到大自然中歡歌笑語,釋放出動(dòng)人的青春氣息。詞章勾勒的是一幅黃鸝鬧春圖,但更似一幅少女游春圖。結(jié)尾處,作者宕開一筆,以海上飛來的燕子,不知體會(huì)這美好的春光作結(jié),對(duì)比中突出了黃鸝在大好春色中占盡風(fēng)流的情景,這就如天真活潑的少女在盡情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時(shí)光。詞人緊扣黃鸝鳥的種種特點(diǎn)用筆,卻使一個(gè)天真爛漫的少女形象就這樣躍然紙上。故而,此詞是黃鸝與少女,共同譜寫的一曲美妙的青春之歌。此詞最大的特點(diǎn)也就在此,黃鸝已經(jīng)被完全人性化,讓讀者常常疑惑詞人是在詠人還是在詠物,如此真可謂詠物神境。
[1] 暖律潛催:春來氣候漸漸變暖。律,樂律。古以十二律配合時(shí)令的變化,溫暖的節(jié)候?yàn)椤芭伞薄⑾颉秳e錄》:“鄒衍吹律而暖氣至。”
[2] 暄:暖和。
[3] 縷金衣:即金縷衣,謂綴以金飾的舞衣。此處比喻黃鶯金色的羽毛。
[4] 如簧語:比喻黃鶯婉轉(zhuǎn)的鳴叫聲?;烧Z,指樂器簧片發(fā)出的聲音。語出《詩經(jīng)·小雅·巧言》:“巧言如簧?!?/p>
[5] 綿蠻:鳥叫的聲音。語出《詩經(jīng)·小雅·綿蠻》:“綿蠻黃鳥,止于丘阿?!?/p>
[6] 無據(jù):無端,沒由來。
[7] 上苑柳秾:皇家園林里柳樹繁茂。上苑,帝王的園林。秾,草木茂盛。
[8] 別館:此處指皇宮的別殿、偏殿。司馬相如《上林賦》:“離宮別館,彌山跨谷?!?/p>
[9] 偏饒:偏偏予以厚賜。
[10] 韶光:美好的時(shí)光。韶,美好。南朝宋鮑照《發(fā)后渚》詩:“華志分馳年,韶顏慘驚節(ji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