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紅杏枝頭春意鬧”^①，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霸破圃聛砘ㄅ啊?sup>②，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注釋】

①出自宋代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宋祁的作品《玉樓春》。因“紅杏枝頭春意鬧”這一名句，人們又稱宋祁為“紅杏尚書”。

宋祁《玉樓春》：

東城漸覺風(fēng)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②出自北宋詞人張先的作品《天仙子》。張先與柳永齊名，同為婉約派代表人物。

張先《天仙子》：

水調(diào)數(shù)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后期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fēng)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yīng)滿徑。

【譯文】

宋祁的《玉樓春》中有“紅杏枝頭春意鬧”一句，詞人用一個“鬧”字刻畫出了整首詞的境界。張先的《天仙子》中有“云破月來花弄影”一句，用一個“弄”字引出了全篇的境界。

【賞析】

王國維看重名句的“句眼”，他一遍遍品評著“鬧”和“弄”的奇妙功用，對詞人的匠心獨運嘖嘖稱贊?！熬溲邸庇玫煤?，讀者輕易便能體味到何為“境界全出”。

宋祁在描述杏花盛放之情景時，大筆一揮，用了一個“鬧”字，讓紅杏一簇簇擠在枝頭互相爭搶、毫不相讓的樣子躍然紙上。

明末清初的文學(xué)家李漁在《窺詞管見》中這樣評論道：“爭斗有聲之謂‘鬧’，桃李爭春則有之，紅杏鬧春，余實未之見也。”王國維卻對這一“鬧”字推崇備至。他認為詞人運用通感手法，將原本安靜的畫面描述得春意盎然。讀著讀著，你仿佛親眼看到了那一簇簇充滿生命力的紅影，仿佛真的嗅到了來自春天的芳香和濕潤的氣息。

張先的《天仙子·水調(diào)數(shù)聲持酒聽》中，“云破月來花弄影”這一句中的“弄”，起著同樣的作用。夜幕降臨，月色輕柔地籠罩大地?；▋弘S風(fēng)搖擺，顧影自憐，這種靜中有動、脆弱傷感的美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謂生動、傳神而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