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梅道士山房

孟浩然

林臥愁春盡^[1]，搴帷覽物華^[2]。

忽逢青鳥使^[3]，邀入赤松家^[4]。

金灶初開火^[5]，仙桃正發(fā)花^[6]。

童顏若可駐^[7]，何惜醉流霞^[8]。

【注釋】

[1]林臥：林中閑臥。[2]搴帷：撩起帳帷。搴（[17][9]ā[14]），掀、揭。物華：美好的自然景物。[3]青鳥使：傳說中的神鳥，西王母的使者?！稘h武故事》記七月七日中午，武帝在承華殿見有青鳥西來，便問東方朔。東方朔回答說：“西王母黃昏必降臨?！敝?xí)r西王母果然前來，有兩只如同鸞的青鳥俠侍在她身邊。后遂以青鳥為仙人或道士的使者。此處喻道士遣人前來。[4]赤松家：指梅道士之家。赤松，赤松子，傳說中的仙人。[5]金灶：道家的煉金丹的爐灶。初開火：清明前三日為寒食，習(xí)俗禁火冷食，清明方舉火。[6]仙桃：《漢武內(nèi)傳》記載：“王母仙桃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生實?！贝颂幹傅朗可椒颗缘奶一?。[7]駐：駐留。[8]流霞：傳說中的仙酒，飲之可以長生。流霞為紅色流云，流霞酒的顏色當(dāng)紅如霞彩。王充《論衡·道虛》：“（項）曼都曰：‘口饑欲食，仙人輒飲我以流霞一杯，每飲一杯，數(shù)月不饑。’”此處代指梅道士之酒。

【譯文】

高臥山林，哀愁春天將盡；掀開帷幔，觀賞暮春景致。忽然見到青鳥傳來書信，原來梅道士邀我去他家。金爐剛剛升起了火，園中仙桃樹正盛開桃花。童顏如果可以永久駐存，又哪里在乎醉飲仙酒流霞。

【賞析】

唐代統(tǒng)治者將道教的始祖“老子”認(rèn)作先祖，宣布道教在儒家和佛教之上，確定了有唐一代尊奉道教的國策，因而有唐一代道教大為興盛。唐玄宗不僅自己煉藥崖山，立壇宮中，親受法箓，還通過一系列行政措施，提高道教的社會地位。他封莊子為南華真人，文子為通玄真人，列子為沖虛真人，庚桑子為洞靈真人，四子所著之書皆號真經(jīng)。立玄學(xué)博士，依明經(jīng)例舉。玄宗親自策試道舉。當(dāng)時公主、妃嬪和百官妻女多入道為女真，朝臣如賀知章之流都主動棄官乞為道士。

這樣，從唐初到開元、天寶年間，由于統(tǒng)治者的大力扶植，道教空前興盛起來，道教典籍日益增加，道教宮觀遍布全國，入道人數(shù)不斷增加，道士參與政事也司空見慣。道教作為一種宗教信仰，構(gòu)成了大唐文明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滲透在唐代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唐代文人或自己學(xué)道煉丹，或與道士酬唱往來，寫下不少含有道教思想的詩歌。

詩人隱居山林“愁春盡”，而想要“覽物華”，卻忽然逢梅道士派人前來相邀。道士山房中煉丹灶升起了火，仙桃樹正花開灼灼。對此良辰美景，賓主盡歡，何惜一醉呢？道士山房晚來的春景使詩人從愁中振奮，而朋友那如春意般溫暖的友情更是讓人沉醉，篇末的“童顏若可駐，何惜醉流霞”已經(jīng)是喜氣洋洋、意興正酣了。

全詩敘宴飲于道士山房，脈絡(luò)自是清暢，尤妙在巧用金灶、仙桃、駐顏、流霞等道家術(shù)語和青鳥、赤松子等仙家典故，切合主人身份，字里字外頗有一股出塵脫俗的超逸之氣。我們從中仿佛可見詩人和道士的飄然出塵、隨心所欲的生活態(tài)度，這是何等的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