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萬善吹觱篥歌

李頎

南山截竹為觱篥^[1]，此樂本自龜茲出。

流傳漢地曲轉(zhuǎn)奇，涼州胡人為我吹。

旁鄰聞?wù)叨鄧@息，遠(yuǎn)客思鄉(xiāng)皆淚垂。

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fēng)中自來往。

枯桑老柏寒颼，九雛鳴鳳亂啾啾。

龍吟虎嘯一時發(fā)，萬籟百泉相與秋^[2]。

忽然更作《漁陽摻》[3]，黃云蕭條白日暗。

變調(diào)如聞《楊柳》春^[4]，上林繁花照眼新^[5]。

歲夜高堂列明燭，美酒一杯聲一曲。

【注釋】

[1]觱（[2]ì）篥（[12]ì）：即篳篥，竹制樂器。[2]萬籟：大自然的各種聲音。[3]《漁陽摻（[3]à[14]）》：鼓曲名，聲節(jié)悲壯。[4]《楊柳》：指古曲《楊柳枝》，樂曲歡快活潑。[5]上林：指皇家花苑。

【譯文】

南山截來的竹子做成了篳篥，這種樂器本來出自西域龜茲。它傳入中原后曲調(diào)更為新奇，涼州胡人安萬善為我們奏吹。鄰近的人聽了樂曲人人嘆息，離家游子生起鄉(xiāng)思個個垂淚。世人只曉聽聲而不懂得欣賞，它恰如那狂飆旋風(fēng)獨來獨往。像寒風(fēng)吹搖枯桑老柏沙沙響，像九只雛鳳繞著老母啾啾喚。像龍吟虎嘯一齊迸發(fā)的吼聲，像萬籟百泉相雜咆哮的秋音。忽然聲調(diào)急轉(zhuǎn)變作了《漁陽摻》，有如黃云籠罩白日昏昏暗暗。聲調(diào)多變仿佛聽到了《楊柳》春，真像宮苑繁花令人耳目一新。除夕之夜高堂明燭排排生輝，美酒一杯哀樂一曲心胸欲碎。

【賞析】

這首寫音樂的詩在標(biāo)題中即點明從“聽”入手，正面著墨。

首六句先敘樂器的來源：是南山截來的竹子所制成，并總說其音凄清感人。下文忽然一轉(zhuǎn)，“世人解聽不解賞”，是說一般人只懂得泛泛聽曲而不能欣賞樂聲的美妙，使得這精妙的樂聲只能孤自徘徊于大漠長風(fēng)。

而詩人無疑是以“知音”自居，于是中間八句正面描寫了變化多端的觱篥之聲，如寒風(fēng)吹過枯桑老柏，如鳳鳴，如龍吟虎嘯，如萬籟百泉響。這樣生動形象的比喻，使讀者如聞其聲，如臨其境。同時采用通感手法，以黃云蔽日、“繁花照眼”來比喻音樂的沉著和明快，更顯其獨到之處，讓人不禁贊嘆詩人不愧是善于賞音之人。

末二句點出詩人從音樂的陶醉中回到現(xiàn)實，正是除夕夜，尤感孤寂凄苦。這首詩轉(zhuǎn)韻頻繁，一共十八句，卻變換了七個不同的韻腳，聲韻和詩句的內(nèi)容意境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