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又開始新一輪的求職生涯。
倒不是被辭退,而是她主動炒了曾家駿。
事情發(fā)生的第二天,一切平靜如常,安寧微微松了口氣,以為曾家駿就此放過了她,誰料,到了第三日,辦公室里傳出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有說她勾引老板未遂,花錢找了幾個流氓想給老板個教訓(xùn),結(jié)果偷雞不著反蝕把米的,也有說她是被某港商在大陸包養(yǎng)的情婦,表面看去冰清玉潔,骨子里卻是放蕩不堪,更有甚者,一口咬定她是夜總會出臺的小姐,一晚上的收入就能抵得上在長宇集團(tuán)一個月的工資,形容得活靈活現(xiàn),恍若親眼所見,實(shí)在讓她啼笑皆非。
安寧一開始并不在意,清者自清,她從不將流言蜚語放在心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她有些不堪重負(fù)。
這一天,安寧肚子有些不舒服,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廁所,卻也正因?yàn)檫@樣,她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落進(jìn)耳中。
“哎,你說安秘書的事兒是真的嗎?”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洗好手正欲離開的安寧又重新跑進(jìn)隔間,掩上門。
“我覺得不像真的,平時Ivan講個黃色笑話,她的臉都會紅上半天,人家比我們可純情多了?!闭f話的是小豬。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來的?!甭犅曇?,好像是財務(wù)部的Amy,安寧和她不熟,也不敢確定。
“嘿,這事我知道。”是Rose,業(yè)務(wù)部另一名和小豬平級的助理。
“快說,快說?!睅讉€人都來了興趣。
Rose故意賣關(guān)子,“這……背后說人是非,不太好吧?!?/p>
“切,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好心了,爽快點(diǎn)?!?/p>
經(jīng)不起眾人的盤問,Rose輕咳一聲,“有一次我找安秘書,想請她拿文件給曾總簽字,但是她不在座位上,這份文件客戶又急需,所以我就想直接找總經(jīng)理。你們也知道秘書處離總經(jīng)理辦公室僅一道門之隔,我剛想敲門,卻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里面隱約傳來說話聲。也是我好奇,就悄悄湊上去,也就是這樣,被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她頓了頓,被吊起胃口的其他人哪里肯依,一個勁地催問。
“我看到安秘書撲進(jìn)總經(jīng)理的懷里,但被他輕輕推開?!?/p>
全場一片抽氣聲。
良久。
“你肯定沒看錯?”小豬追問,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Rose 不以為然?!拔?.5的視力,還能分不清兩大活人?”
“嘖嘖,真是沒想到啊?!?/p>
“總經(jīng)理當(dāng)時還滿臉怒容,看樣子氣得不輕?!?/p>
全場又爆發(fā)一陣唏噓聲。
Amy 撇嘴,“知人知面不知人,看她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們?nèi)凰曰罅??!?/p>
她們說的帶勁,門后的安寧氣得渾身發(fā)抖。她還奇怪謠言從何而來,今天總算真相大白。
安寧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拉開門,“張小莉,你可以去說書了。”安寧連名帶姓地叫她,的確是憤怒到極點(diǎn)。
Rose顯然沒想到安寧會突然出現(xiàn),臉色大變,慌忙躲到小豬身后。
“你繼續(xù)說啊,你編故事的本事不是很厲害嗎,怎么不說了?”安寧怒極反笑,只是一張臉慘白得嚇人。
安寧在公司里秉著吃虧未必不是福的原則,和人說話也是柔聲細(xì)語,小豬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發(fā)這么大火,所以說,老實(shí)人發(fā)起飆來也是很恐怖的。
Rose邊賠著笑臉,邊往后撤退,安寧一把揪住她,厲聲道,“走,我們?nèi)ヒ娍偨?jīng)理,讓他來評理?!?/p>
其余幾人看大事不妙,慌忙溜之大吉,Rose見無人幫腔,更是嚇得腿微微打顫。
安寧力氣大得驚人,一路將Rose拖進(jìn)總經(jīng)理辦公室,沿途同事們紛紛讓道,個個抱著看好戲的態(tài)度。
“怎么回事?”曾家駿抬頭,不緊不慢的問。
“我……”Rose動了動唇,看了眼曾家駿,又閉上嘴。
“你先出去吧。”他朝Rose擺擺手,Rose如獲大赦,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喂……你……”安寧欲追她回來,被曾家駿制止,并不著痕跡地關(guān)上門,把好奇的,同情的,幸災(zāi)樂禍的,不置可否的目光通通擋在了門外。
“來來來,坐下,有事好好說,何必大動干戈,傷了和氣?!痹因E笑瞇瞇的,好似形勢全在他掌控之中。
安寧死死咬著下唇,Rose在場還可當(dāng)面對質(zhì),現(xiàn)在要怎么和他說。
狡猾如曾家駿又怎會不知安寧在想什么,他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
他身體前傾,安寧驟然警覺,自己太過大意,留在這里的危險比之那天在金碧輝煌有過之而無不及。
“曾總,我先出去了?!?/p>
曾家駿在安寧轉(zhuǎn)身前先一步掣住她后腦,將她強(qiáng)行拽入自己懷里。
安寧的驚呼還來不及出聲就被封在口中,曾家駿溫?zé)岬拇捷p輕刷過她的唇瓣,安寧想都沒想,一掌甩在他得意洋洋的臉上,頓時起了五道掌印。
曾家駿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仿佛剛品嘗過一道絕世美味,似乎還意猶未盡。
安寧拼命用手臂擦著嘴唇,像是吞了蒼蠅般惡心。
曾家駿攬住安寧,大言不慚道:“你也不用裝清純少女,你能跟著那小子為什么不能跟我。他給得起你的,我也可以給你?!?/p>
“無恥?!卑矊幋罅ν崎_他。
曾家駿神色不變,“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保證讓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即刻消失?!?/p>
安寧恍然大悟,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推動,Rose哪來這么大的膽子。
“你真卑鄙?!睆男×己玫慕逃?,讓她罵不出更難聽的話。
曾家駿勾了勾唇角,“我只求結(jié)果,過程怎樣并不重要?!?/p>
安寧緩和了一下情緒,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考慮得怎么樣?”曾家駿心情極好,似乎勝券在握。
安寧也是笑得愜意從容,忽而臉一板,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曾家駿,我現(xiàn)在正式向你辭職。本姑娘不伺候了?!闭f完,不再看他一眼,打開門,又“砰”的用力關(guān)上,連辦公桌都沒回,直接揚(yáng)長而去。
總經(jīng)理辦公室內(nèi)曾家駿的眸光倏然深沉,手指緊握成拳,直至關(guān)節(jié)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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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安子,你太溫柔了,如果是我,一個耳光怎么夠,我要叫他下半輩子只能做太監(jiān)?!眻A緣園內(nèi),劉慧聽完安寧的敘述,張牙舞爪地說。
安寧咬著吸管,若有所思。
劉慧似乎還不解恨,摩拳擦掌的,“當(dāng)時我在場就好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p>
“你不被人收拾就不錯了?!币ψ影苍谝慌躁庩柟謿獾卣f。
“你就不能給我留點(diǎn)面子嗎?”劉慧不樂意了。
姚子安揉揉她削薄的短發(fā),一下一下整理著,眼中的溫柔只有他們二人可以體會,安寧鼻微酸,那些曾經(jīng)有過的美好記憶在此刻忽然盡數(shù)涌上心頭。
她重重地掐了下手臂,才把眼中的那點(diǎn)酸澀硬生生地逼退。
劉慧和姚子安的戀情本就是在一番唇槍舌劍后建立起來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打打鬧鬧,感情倒是越發(fā)的牢固。即便是吵架,不出三天也必定和好如初??勺约耗?,就算現(xiàn)在想找人吵架,那人,也不知在何處。
看著他們深情對望,安寧愈發(fā)的羨慕。
她只能自我解嘲地笑笑,“哎呀,你們兩個就刺激我這孤家寡人好了。你們欺負(fù)我這又失戀又失業(yè)的苦命人,是要遭報應(yīng)的啊。”
劉慧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你那英雄救美的王子呢?不要告訴我他對你沒有一點(diǎn)企圖?!?/p>
安寧扯扯嘴角,“神經(jīng)病?!毙乃紖s不由自主地飄忽至那天,蘇曠對她細(xì)心呵護(hù)的深夜。
“春天快到了。”劉慧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姚子安一頭的霧水。
劉慧朝著安寧努努嘴,姚子安一眼望去,安寧唇角微上翹,眼底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怕是連她自個都沒覺察到。
相較于尋求第一份工作的艱難,再次踏上求職的道路,安寧沮喪地發(fā)現(xiàn),形勢更加不容樂觀。
很多公司對她的第一印象都不錯,但是問及她為何沒有在前一家公司繼續(xù)做下去,而且還是在試用期未滿的情況下就離開,她啞口無言。
對于被曾家駿騷擾的事,并不光彩,她羞于啟齒。
所以,她常常被誤認(rèn)為是工作能力不佳,以致連試用期都沒有通過。在這種情況下,確實(shí)沒有公司愿意聘用這樣的員工。
和蘇曠閑聊的時候,她以輕松的語氣試探,“嗨,你們那里有沒有適合我的職位?介紹我去?”
被蘇曠板著臉粗魯?shù)鼐芙^,“女孩子家的以后那種地方少去?!?/p>
原本只不過是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卻嚇得安寧再也不敢提這事了。
幾經(jīng)周折,在她就快心力交瘁之時,迎來了轉(zhuǎn)機(jī)。
好運(yùn)突然降臨到劉慧頭上,讓安寧也跟著沾了點(diǎn)光。
劉慧平時喜歡上網(wǎng)看小說,看多了以后不免手癢,也嘗試著自己動筆,她把和姚子安的愛情故事添油加醋地寫了出來,投給了出版社,居然中選。書上市以后反響很好,她趁熱打鐵又出版了《鳳斗》《大愛如煙》等小說,儼然有成為暢銷寫手的趨勢,如此一來,她再無心待在每月僅有兩千死工資的私營企業(yè)。由于她離職倉促,公司一時無法請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她的崗位,所以她便把好姐妹安寧介紹了進(jìn)去。
安寧急需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公司又缺人手,于是,一拍即合。
工資雖不高,但安寧本就是隨遇而安的人,她對這份工作心滿意足。
面試后老板當(dāng)場拍板她第二天就可以來上班,走在回去的路上,安寧心情極好,一掃曾家駿帶給她的陰霾和對職場些微的恐懼。
安寧的職位是市場助理,不用掛上秘書這個敏感的字眼,老板也是五十出頭的和藹老頭,她以為會遠(yuǎn)離是非,偏偏她不惹麻煩,麻煩卻會主動找上她。
試用期最后一天,公司接到一筆大業(yè)務(wù),若是合同能順利簽下,則產(chǎn)品在H市能基本站穩(wěn)主導(dǎo)地位,且公司利潤較去年同期將會增長10個百分點(diǎn)。
為此,遠(yuǎn)在香港總部的董事長專門致電分公司主管,下達(dá)了死命令,對這張單子,是勢在必得。
董事長壓老板,老板扔給市場部主管,主管再丟給下屬,一級壓一級,倒霉的是最底層的員工。
安寧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老板說什么照做就是,她也沒有想到開會的時候老板會叫上她。
會議中,老板唾沫橫飛,慷慨陳詞,闡述這份訂單的重要性及務(wù)必拿下的決心。
從合同條款到傭金比例,再到和客戶談判應(yīng)注意的事項(xiàng),事無巨細(xì),不厭其煩的交代,聽了數(shù)遍,不僅他口干舌燥,連安寧都覺得耳朵上老繭尚且厚了幾分。
會議結(jié)束后,老板單獨(dú)留下安寧和另一位助理小趙。說是有重要的任務(wù)安排給她倆。
在老板還沒有開口說話時,安寧很是驚訝他的舉動,她來公司不久,連試用期都還未過,論資歷論經(jīng)驗(yàn),都不足以委以重任。而從會議室出來時,她已經(jīng)弄清楚整個來龍去脈。
老板說的極為含蓄:“公司現(xiàn)在面臨巨大挑戰(zhàn),每個員工都應(yīng)該盡最大可能幫助公司贏得最后的勝利,依你們現(xiàn)在的能力尚沒有可能協(xié)助主管和客戶談判,但你們是公司最年輕漂亮的員工,今晚招待客戶的晚宴上你們可以好好表現(xiàn)一番,不要掃了大客戶的興致。”
安寧在心里冷哼一聲,他還真是懂得物盡其用,但表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悅。
小趙雖然比安寧早進(jìn)公司幾個月,但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為人處世比安寧更不懂圓滑。她沒有聽明白老板的意思,還想再問,被安寧所使眼色制止住。出門時,她拉著安寧,不解地問:“安寧姐,老板剛才說的拓展業(yè)務(wù),加強(qiáng)和客戶間溝通交流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寧回首一笑,拍拍她的肩頭,“晚上客人敬你酒,你就喝,喝多少量你自己控制好,懂了嗎?”
小趙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實(shí)安寧對將要發(fā)生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她的理解無非是陪客戶吃吃飯,聊聊天,只要他們不是提出過分無理的要求,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下班前,她在MSN上看見劉慧上線,連忙打了個笑臉過去。
“安寧,我剛交了稿子,累死我了,我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劉慧抱怨著,安寧可以想象出她此時嘟著嘴,撒嬌的表情。
安寧想了想,一上來就問她公司的事貌似不太好,決定旁敲側(cè)擊,先扯一通廢話再說。“上次是意淫了偉大的雍正皇帝,這次呢?”
說起新小說,劉慧頓時來了精神,打字速度飛快,“這次我寫的是華麗女賽車手葉紫和國際影帝向暉的故事,絕對纏綿悱惻,絕對感人肺腑。你要看嗎,我發(fā)全文給你,不收你費(fèi)用哦?!?/p>
安寧受不了地直搖頭,她也在網(wǎng)絡(luò)上偷偷拜讀過劉慧的大作,這女人寫的文章肉麻得不得了,頗有瓊瑤大人的風(fēng)范,不知什么時候做了她的入室弟子。
安寧垂下眼瞼,繼續(xù)機(jī)械化地打字:“我好像在哪里看過一個關(guān)于葉紫和向暉的故事,你怎么取和人家一樣的名字啊?”
劉慧回答得理直氣壯:“TVB,TVB你懂不?”
安寧無奈地翻白眼。
又閑聊了幾句,安寧開始切入正題:“晚上公司請客戶吃飯,要我們幾個助理作陪,不知以前是否有過先例?”
劉慧心不在焉地“哦”了聲,“以前也有過,不過很少,老板摳門的很,一般不是重要的客戶,他不會舍得花錢?!?/p>
“是個大客戶,菲力公司,你有沒有聽說過?”安寧輕嘆口氣。
劉慧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信息:“小安子,據(jù)我所知,菲力公司的幾個采購是出了名的色狼,你可要當(dāng)心了?!?/p>
安寧心往下一沉,眸光不由自主地停頓在電腦屏幕上。
劉慧接著說:“從前出過這樣的狀況,那時我剛進(jìn)公司才2天,并沒有讓我參加,但是第二天,出席晚宴的兩個女孩子就被辭退了,聽說是菲力公司的人對她們動手動腳,遭到反抗后很不爽,拒絕在合約上簽字,公司損失了上千萬的生意,就遷怒到那兩個女孩子的身上?!?/p>
安寧聽后更加覺得不安。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以為自己比天真的小趙要知人情通世故,其實(shí)職場上的復(fù)雜又豈是她們這些剛出校門沒多久的職場菜鳥所能領(lǐng)悟的。
安寧躊躇不決,擺在她面前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馬上向老板溫言婉拒,晚上的飯局她不會參加,誰愛去誰去,當(dāng)然結(jié)果可想而知,不是自己卷鋪蓋走人,便是被老板當(dāng)場炒魷魚。第二條路,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和自己賭一把運(yùn)氣,畢竟劉慧所說也只是聽說來的。
“小安子,你還在嗎?”電腦另一頭的劉慧急了,接連打了好幾個問號過來。
“在。”安寧無精打采地敲擊著鍵盤。
“你打算怎么做?”劉慧追問。
安寧敲下如下字樣,“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了。”
市場部主管李正希從菲力公司回來后,春光滿面,逢人便得意地打招呼,給安寧吃了一顆定心丸,看來合約有望,也許晚上的飯局并不會像鴻門宴這般可怕。
下班后,老板,李正希,安寧,小趙,還有幾個業(yè)務(wù)員,坐上公司的別克商務(wù)車,一行七人往目的地進(jìn)發(fā)。
小趙有些新鮮地摸著車窗和車內(nèi)擺設(shè),看來是難得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的。
大約行駛了半小時,車在小小的顛簸后停下,安寧望著霓虹燈下閃著金光的四個大字,心,莫名地安定下來。
金碧輝煌。
自有貌美如花的迎賓小姐將他們帶上三樓,直接引入包廂。
安寧心中有些著急,上次和曾家駿是在大堂用餐,才無巧不巧地被蘇曠撞上,從而救下她,這次,他即便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猜不到她在哪個包房里啊。
這萬一有事……安寧不敢再往下想了。
早知道會發(fā)生這事,那天就應(yīng)該把蘇曠的手機(jī)號碼要來,不僅存在手機(jī)里,更是要背得滾瓜爛熟。
菲力公司的人還沒有到,這年頭果真求人的是孫子,被求的是大爺。
落座后,安寧和李正希打招呼,“李經(jīng)理,我去下洗手間?!?/p>
李正希正撥著電話,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速去速回,客戶馬上就到了。”
包房里一般都配有獨(dú)立的洗手間,安寧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其他人,見并沒有人注意到她,立刻拐到樓梯口。
“哎,請問你知不知道蘇曠在哪?”她先是隨便扯住一傳菜的服務(wù)生,張口就問。
那人略略打量了她下,搖了搖頭。
安寧心急如焚,她的時間不多,金碧輝煌又這么大,要她逐層樓次尋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到二樓時,她忽然看見窗口倚著一人,手指夾著一支煙,正吞云吐霧,好不愜意。
安寧的記性不壞,如果她沒有認(rèn)錯的話,此人正是那天突然出現(xiàn)的兩名肌肉男之一。只不過他今天隨意套了件休閑的米色毛衣,與那日一身黑衣殺氣騰騰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你……”安寧不知該怎么開口稱呼他。
“安小姐?”那人倒是毫不驚訝。
安寧愣了愣,他居然記得自己。
像是能猜到她內(nèi)心所想,那人彈了彈煙灰,嘴角往上勾,“我是阿蘇的朋友。我叫蕭俊?!?/p>
“阿蘇?”隨即領(lǐng)悟他指的是蘇曠。安寧眼睛一亮,那要找蘇曠豈不是易如反掌?!拔矣屑笔乱姨K曠,你能帶我去嗎?”
蕭俊淡淡道:“阿蘇現(xiàn)在有重要的事在辦,一時半會走不開。”瞬時接收到從安寧眼中透出的失落。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淺淺的笑,“你有事要幫忙,或者要我轉(zhuǎn)達(dá),都可以。”
安寧咬著下唇,躊躇著是否要將原委和盤托出,眼前之人是不是值得信任,她心里沒底。
蕭俊掐滅煙蒂,雙手抱胸,也不急。
正在這時,樓上隱約傳來喧嘩,安寧聽不太清,好像是咒罵聲,還伴有女人的哭喊聲。
蕭俊皺起了眉頭。
“是……怎么回事?”安寧好奇地問。
蕭俊加重語氣:“和你無關(guān),你最好少管閑事。”
安寧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還是有說有笑,一會兒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嘈雜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鬧。
一抹大紅色身影徑自從三樓樓梯上滾下來,直挺挺地倒在安寧身前,安寧嚇了一跳,手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那是個穿著暴露的女子,低胸高腰衣衫,露出半截雪白的肚皮,乳溝若隱若現(xiàn),短裙僅遮蓋住臀部,修長美腿完全展露人前,如果不是此刻面無人色頭破血流目光渙散身上明顯帶著傷痕且身體因痛楚蜷縮成一團(tuán),是個誘人引發(fā)無盡遐想的美人。
安寧的心突突直跳,蕭俊則面無表情。
“我讓你跑。”
漸近的聲音如此耳熟,安寧忍不住抬起頭。
蘇曠并沒有注意到安寧,他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子,一記耳光直接甩在她臉上,女子毫無反應(yīng),也許早就背過氣。
蘇曠似乎還不解氣,又踢了她兩腳,用力揪著她的頭發(fā),往樓上拖,嘴里還罵著些不干不凈的話。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安寧的表情有些僵硬,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他真的是那個為她出頭替她解圍的蘇曠嗎?
他真的是翻箱倒柜找茶葉,帶著溫和爽朗的笑意替為她送上醒酒茶的蘇曠嗎?
她以為他疾惡如仇,卻原來他自己本就是個惡人。
她以為他熱情善良,孰料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安寧在震驚失望之余又感到慶幸,如果不是今天被她無意中看到,她還不知要被騙到何時。
她費(fèi)力地咽了口唾沫,往回走。
“安小姐,你不是找蘇曠有要事?”蕭俊叫住她。
安寧不理,在她心里,蕭俊已被歸作和蘇曠是同一類人了。
蕭俊沉沉地笑了,他人高腿長,不需費(fèi)力就追上安寧擋在她面前。
安寧只得停下腳步。
蕭俊望著她不說話,似乎是在等她主動開口。
安寧一驚,剛才的事已充分證明這些人都非善類。她撇撇嘴,平靜地說:“是的,我本來是要找他,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個必要了?!笔前。K曠和菲力公司的人相比,誰更加可怕,她實(shí)在是說不好。
蕭俊盯著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的安寧,一言不發(fā),面容冷峻。
“安寧姐,你怎么在這里啊,菲力公司的人都到齊了,老板正到處找你呢?!毙≮w在樓梯口探出半個腦袋。
安寧暗暗松了口氣,小趙的聲音在此刻無比動聽,這個蕭俊極為難纏,如果沒有她,還真不知要如何脫身。
小趙絲毫沒有發(fā)覺蕭俊和安寧的異樣,只是很好奇安寧在這里也能遇上熟人,她雖然社會經(jīng)驗(yàn)不足,但也懂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跑下樓拉起安寧就走。
此舉正合她心意,安寧心頭一松。上了樓她回頭瞥了蕭俊一眼,發(fā)覺他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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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力公司共來了三人,加上自己公司的七個人,剛好湊成一桌。
安寧掛著職業(yè)性的笑容,很有禮貌的挨個和他們握手。
三人中,一人高高瘦瘦,陰陰冷冷,另一人是個胖子,安寧覺得他和小區(qū)外賣炒面的阿潘長得倒有幾分相像,還有一位是個長著張大眾臉的中年人,明明是后兩位年紀(jì)較長,但是看他們各自之間的交流神色和態(tài)度,第一位才是三人中能做主的人。
果然,李正希指著那瘦高個年輕人介紹說:“這位是菲力公司的采購經(jīng)理張晨,年輕有為,我們這些老家伙真是自嘆弗如啊。”
其實(shí)李正希也還不到四十,他這么說,一來那位張經(jīng)理確實(shí)年輕得不可思議,二來,合同還沒到手,拍拍對方馬屁貶低下自己反正也不會掉塊肉。
其余眾人皆附和,安寧也跟著干笑。
菜端上來后,無非是些色澤鮮艷名字起得稀奇古怪又吃不飽的名貴菜肴。安寧略微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此時,她有些懷念阿潘的炒面和蘇曠的手藝。
念及蘇曠,她的心又是往下一沉。
除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她是一直把蘇曠當(dāng)作朋友看待的,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對他的了解幾乎等于零。他從事的是何種類型的工作,金碧輝煌又是什么性質(zhì)的場所,她對此一無所知。
安寧回想了這段時間和蘇曠的接觸,他除了每天三更半夜回來聲音大了點(diǎn),后來也在安寧的抗議下有所收斂,其余真的沒啥毛病,就連衛(wèi)生工作,有時讓身為女孩的安寧都自慚形穢。襯衣永遠(yuǎn)潔凈且熨得平整,西褲筆挺無一絲褶皺,看起來他就像在寫字樓上班的普通白領(lǐng),安寧怎么都無法將他和剛才兇神惡煞般的模樣聯(lián)系在一起。
安寧低低嘆了口氣,三個月的租期兩個月前已經(jīng)到期,房東一直沒有出現(xiàn),而她又實(shí)在懶得再挪窩,又加上和蘇曠的和睦相處,她本想湊合著住下去得了,現(xiàn)在看來,有重新尋找新住處的必要。
安寧心浮氣躁地絞著頭發(fā),冷不防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本能地打了個激靈,一回頭,菲力公司的采購經(jīng)理張晨正舉著酒杯站在她身后。
還是那張陰沉的臉,好像別人欠他多還他少,不知為何,安寧每次目光同他撞在一起,總感覺周身的溫度在瞬間降低了幾度。
張晨尚未開口,李正希著急的把安寧叫起來,“小安,張經(jīng)理敬你酒呢。”
安寧定定神,露出淺淺笑意,舉杯:“張經(jīng)理,該是安寧敬你才對?!?/p>
李正希放下心,這個小姑娘一點(diǎn)就透,是可造之材。
張晨無聲的一笑,終日晦暗的臉上終于有了點(diǎn)不同的顏色,他和安寧碰了碰酒杯,仰脖喝盡了杯中酒。
安寧愣了愣,她原本只打算抿一口意思意思就是,沒想到張晨會和她碰杯,酒桌上的文化,要是碰杯不見底,那就是對對方大大的不尊重,她握著酒杯的手一晃,濺出幾滴無色的液體。
李正希催促:“小安,還愣著干嗎,張經(jīng)理可是先干為敬了,你不會不給面子吧。”他剛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上來。
酒是上等的五糧液,可品在安寧嘴里,同那天喝的紅星二鍋頭也沒有多大區(qū)別。一杯酒下去,潔白無瑕的臉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襯得整個人愈加?jì)趁膭尤恕?/p>
張晨眼中的熾熱一閃而逝。
李正希是何等精明,自是看在眼中而不動聲色。一旁很少說話的老板在這時向他使了個眼色,他很有默契的點(diǎn)頭,仿佛看到千萬訂單正在朝他招手。
“小安啊,你也敬張經(jīng)理一杯?!彼脙H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囑咐安寧。
自從那日和蘇曠拼過一次酒后,她對自己的酒量倒是有了更深的認(rèn)識,再敬一杯酒自然難不倒她,她怕的是開了先例,接下去便是無止境的勸酒,她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下午老板留下她和小趙時說的那番話,隱隱約約就是這個意思。
安寧不答話,可急壞了李正希,老板下達(dá)的命令是只準(zhǔn)成功不許失敗,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他斷斷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情急之下也顧不上男女有別,扯扯安寧的褲腿,“小安,拜托了,你也不想我難做吧?!?/p>
簽不簽的下這份合約本該是市場部所有員工的責(zé)任,如今把擔(dān)子全部壓在她身上,這算哪門子的事。她很想摔了酒杯一走了之,終究拿不出這個魄力,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舉杯。
張晨笑而納之,笑容已占據(jù)整張臉,連眉眼中都有抵擋不住的笑意。李正希的心這才徹底地放下。
如此在其他人的攛掇下你來我往的又互敬了幾杯,再加上李正希和其他同事有意無意地輪番勸酒,饒是安寧酒量不錯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酒過三巡,安寧揉著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正琢磨著怎樣找個借口溜走,不知誰說了一句:“撤了白酒換紅酒吧?!?/p>
安寧稍稍心定,和白酒相比,紅酒實(shí)在是小CASE,殊不知喝酒最忌諱的就是喝混酒,安寧涉世未深,又怎會知曉其中的奧妙。所以當(dāng)眾人又開始灌她酒時,她只是微微猶豫了會,還是很爽快地接受。
很快后來才上的三瓶紅酒就一滴不剩,安寧頭腦昏沉,上下眼皮耷拉在一起,再也支撐不住,趴在桌上沒了聲響。
李正希和老板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趙,你把小安扶到樓上去休息會,我們這的酒席還沒結(jié)束呢?!崩习彘_了口,小趙雖然心中疑竇叢生,也不敢多問。
老板又道:“正希,你一起去,給?!边呎f邊掏出一張黃燦燦的卡片塞到他手中。
李正希心領(lǐng)神會地放進(jìn)褲兜。
安寧神志不清,東倒西歪的,要不是小趙攙扶著,又有李正希從旁搭手,早不知摔了幾跤了。
上樓時遭到金碧輝煌工作人員的阻攔,但當(dāng)李正希摸出VIP卡時,他們立刻變得恭恭敬敬。
此后一路順暢,李正希手里捏著金卡,心中感慨萬分,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房間是早就訂好的,8418房,很吉利的數(shù)字。
小趙把安寧安置在床上后,李正希就一個勁地催促她快點(diǎn)離開。
回想起剛才那么多人競相灌安寧酒,還有張晨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目光,小趙回頭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安寧,明白了什么,她在心里嘆了口氣,跟著李正希出了房間。
與此同時,樓下的張晨也顯出不勝酒力的模樣,手撐在桌上,推說:“我不能再喝了,你們繼續(xù),不用管我?!?/p>
老板微瞇起眼,“張經(jīng)理,那你也去樓上歇會。”
張晨默默點(diǎn)頭,嘴角隱含得意的笑,彼此心照不宣。
小趙和李正希下樓時同張晨照了個面,小趙剛想打招呼,李正希死命抓住她的手,拖著她目不斜視地走開,竟然是裝作素不相識。
“老板交代了,合同簽下,每個人的工資上調(diào)百分之五十?!崩钫M评T,小趙死咬著嘴唇,緊握起拳頭,任長長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她看著張晨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無力地垂下手。
面對切身利益,她還是妥協(xié)了。
回到座位上,老板看似無心地問:“小安她沒事吧?”
小趙仰起臉,很想鄙夷的甩他一巴掌,最終還是低下頭,“安寧姐睡下了,沒事?!?/p>
老板勾起嘴角,給了李正希一個對他滿意的眼色。
手機(jī)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卻是來自安寧落下的背包。
“小趙,你接?!崩习逡宦暳钕拢≮w哪敢不從。
“喂,哪位?”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小安子啊,我劉慧。你連我的號碼的都不認(rèn)得了,該打?!睂Ψ秸Z速飛快,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倒是讓小趙看到了希望。
“劉慧姐,我是小趙啊,安寧姐她……”小趙沖動之下就要將事情和盤托出,接收到老板凌厲的眼神后,才把半截話又吞回肚里。她困難地咽下唾液,改了口:“安寧姐去洗手間了,有什么事我替你轉(zhuǎn)告她,或者讓她一會回你電話。”
“哦,這樣……”電話那頭的劉慧,顯然沒有意識到小趙的不對勁,“沒什么重要的事,我明天要去孤兒院做義工,問她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哎呀,電話里說不清,你一會讓她回我電話吧。就這樣啊,掛了。”
劉慧是個急性子,根本等不及小趙回話,電話已掛斷。枉費(fèi)小趙還在那叫喚:“劉慧姐,劉慧姐……”
“還不快把電話收起來。”李正希一瞪眼,小趙哆嗦著打開安寧的背包。
誰料剛把手機(jī)放進(jìn)去,鈴聲再度響起。
李正希低低咒罵了一句,小趙沒有聽清。
“要不要掐掉然后關(guān)機(jī)?”李正希請示老板,他想了想,“還是開著好?!?/p>
李正希示意小趙接電話,小趙手心里全是汗,這次是個男聲,溫和又略帶焦慮?!鞍矊?,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小趙舔舔唇,有些不知所措,李正希在一旁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依樣畫葫蘆,“安寧姐去洗手間了,您哪位,我請她給您回電?!?/p>
電話卻是悄無聲息的被掛斷。
這一頭小趙手握電話一頭霧水,另一頭,蘇曠一貫溫文的臉上隱蘊(yùn)怒意。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我看到那小姑娘攙扶你女人進(jìn)的房間。”蕭俊長手長腳的霸占了整張沙發(fā),漫不經(jīng)心的咬下一口蘋果。
“哪個房間?”蘇曠重重一拳砸在墻上,眼底升起陌生情緒和危險的信號。
蕭俊斜了他一眼,“8418號房。”
蘇曠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直接往外走,蕭俊身體一動,也沒看到他是怎么移動的步伐,一轉(zhuǎn)眼,人已經(jīng)擋在門口,“你想清楚了,我們這行也有這行的規(guī)矩,客人的房間是不可以隨便進(jìn)出的,倘若騷擾到客人,后果你能承擔(dān)嗎?”
“管不了這許多了,”蘇曠咬牙切齒的,煙蒂被他捏的粉碎。
蕭俊牽了牽嘴角,“萬一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怎么向時哥交代?”
“如果光明磊落,剛才在電話里就不會撒謊了?!碧K曠氣急敗壞地說,一改往日的沉穩(wěn)。
蕭俊搖頭,女人啊,真是種不能沾染的生物。
蘇曠開了門,大步流星而去,蕭俊略一沉吟,不緊不慢地跟住他,嘴角掛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剛走到四樓拐角處,蘇曠的手機(jī)突兀地響起。還是那首《越獄》中林肯公園的前奏,但此刻聽在蘇曠耳中,平添幾分煩躁。
“誰?有事快說,”蘇曠口氣不佳,腳下步子絲毫沒有減慢。
在另一頭拿著聽筒的小趙,似乎是被蘇曠的氣勢嚇到,半晌沒說話。
蘇曠“喂”了幾聲,不耐煩了,“再不說話掛了啊?!?/p>
小趙如夢初醒,怯怯地問:“請問剛才是你打電話給安寧姐的嗎?”
蘇曠下意識的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全然陌生的號碼?!笆俏?,你是?”
“剛才的電話是我接的,”小趙說,“安寧姐有危險,我們現(xiàn)在在金碧輝煌,他們把她弄到8418號房了,你快來救她?!比缓笱杆賿炝穗娫挘b作沒事人似的從洗手間走出。
方才她接到蘇曠的電話后,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人一定和安寧關(guān)系非同尋常,她僅憑一眼的印象背下號碼,隨即借著去洗手間的機(jī)會,撥通蘇曠的手機(jī)。
此時,蘇曠已走到8418號房門前,企圖破門而入,被緊跟著趕來的蕭俊阻止:“別急,先聽聽動靜再做打算不遲?!?/p>
“沒時間了,”蘇曠推開他,先試著踹了幾腳,然后用盡全身的力量撞向房門,對蕭俊在一旁說我們可以去前臺拿鑰匙的話置若罔聞。
在他的幾番努力下,門終于被撞開,眼前的情景讓蘇曠幾乎有殺人的沖動。
安寧斜臥在床上,衣衫已被褪至腰際,頭發(fā)凌亂,唇微腫,蘇曠像被野獸咬噬一般的暴怒起來,心頭似有滾油在燃燒,如果他來遲了一步,他不敢想象后果。
他竭力克制自己的火氣,偏偏張晨還不知好歹:“喂,你們是誰?懂不懂規(guī)矩???”
蘇曠冷冷的拿眼睨他,若不是一條褲頭還好死不死的掛在身上,基本已是全裸?!叭嗽保藓薜赝鲁鰞蓚€字,一股壓不住的怒火直沖腦門,蘇曠眼睛瞪的渾圓,活像隨時準(zhǔn)備撲上去咬人的美洲豹。
蕭俊也從未見過蘇曠這般模樣,但他生怕蘇曠鬧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輕聲說:“你把人帶走,這里交給我。”
蘇曠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努力平復(fù)心境,走到床前抱住安寧,俯在她的耳邊低低地喚她,“安寧,你醒醒?!?/p>
懷里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身上散發(fā)濃郁的酒味,看來是被灌醉了。
蘇曠狠狠的剜了張晨一眼,后者面不改色,礙于蕭俊和蘇曠兩個身體條件比他占優(yōu)勢的人在場,不敢造次,否則依照他的脾氣,他早就惡言相向了。
蘇曠替安寧整理好衣衫,又為她捋了捋頭發(fā),這才抱起她走出門。
蕭俊目送他們離去,轉(zhuǎn)向張晨,閑閑的點(diǎn)了支煙,眼底浮起了一絲玩味的淺笑,“說吧,這事怎么解決?”
安寧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遠(yuǎn)處天邊露出一線曙光,糅合在淡青色月光里。
“這是什么地方?”她掀了被子起身,低聲嘀咕。
意外的發(fā)現(xiàn)蘇曠趴在不遠(yuǎn)處的床頭柜上,睡得正香。
“這到底怎么回事?”安寧既吃驚又略感不安。
頭還是昏昏沉沉,嘴里陣陣發(fā)苦,安寧仔細(xì)回想了下昨晚所發(fā)生的事情,想到自己被連續(xù)灌下三杯紅酒以后,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她拍著腦袋,對于怎么睡在這屋里,蘇曠又是怎么出現(xiàn)的,更是毫無印象。
“你醒了?”突如其來的問候聲讓她回到現(xiàn)實(shí)。
“嗯?!卑矊幊聊恢撊绾伍_口詢問。
蘇曠注視著安寧,目光幽沉,想要責(zé)怪她不懂人心險惡,差點(diǎn)遭到狼吻,又終是于心不忍。
安寧抬起頭,雙目交接,蘇曠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眼中是少見的凝重。安寧收回了目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我趕著去公司?!敝庇X告訴她,要同這個男人保持距離。
“站住,”蘇曠語氣平淡,卻是不容抗拒的堅(jiān)持。
安寧不禁一愣,跨出去的腳硬生生地收回,回過頭,眉心微皺,“還有事?”
這女人有沒有腦子啊,還是她對昨晚的事根本就是忘得一干二凈。蘇曠低頭無奈地揉了揉她頭頂,“這公司你回不得了?!?/p>
“啊?”安寧張大嘴,蘇曠胸口窒了一窒,她果然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低嘆一聲,掏出手機(jī),調(diào)出號碼,“你打這個號,就什么都清楚了?!?/p>
安寧看得真切,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分明就是小趙的手機(jī)號碼。
昨晚,真的有事發(fā)生。
十分鐘以后,一切真相大白。
安寧握著手機(jī)的手微微顫抖,徹骨的冰涼,一直冷到了心底。
良久,她合上眼長吁口氣。
幸好,有蘇曠。
幸好,又是蘇曠。
安寧眼波閃動,觸到蘇曠幽深的目光,慌亂地避開,她輕輕咬了咬嘴唇,昨晚在樓下見到的蘇曠殘忍的另一面,令那聲謝謝怎么都無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