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jié)

印度一年分為六季，即夏季、雨季、秋季、霧季、冬季、春季。

季節(jié)的差異不獨是色彩的差異，也是職能的差異。不同色彩羼雜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杰斯塔月的棕褐亂發(fā)，飄入斯拉萬月的云層，飄著飄著變成了黛青色。帕爾袞月的蔥綠中，年邁的布薩月企圖延長枯黃。然而在自然的法則王國里，這些反常現(xiàn)象難以持久。

夏季可稱為“婆羅門”。他遏制綠色快樂地擴展，踢飛枯葉，點燃祭火進行尋求抑欲之路的苦修。當他誦畢《吠陀》經(jīng)文，凝神屏息，天氣異常悶熱，枝葉不動；但徐徐呼氣時，大地瑟瑟抖顫。水果是他的主要食品。

稱雨季為“剎帝利”不算為過。他的開路先鋒咚咚地敲擊鼙鼓，他頭纏陰云的頭巾，威武地蒞臨。他不滿足于蠅頭微利，征服乾坤是他的壯志。他奮勇廝殺，占領(lǐng)茫茫天宇，成為八方天地的首領(lǐng)。一行行棕櫚樹下淡藍的霧嵐里，聽得見他的戰(zhàn)車嘎嘎行駛。他的彎刀不時拔出刀鞘，刺入“方向”的胸膛。他的箭壺里裝著取之不竭的神箭。他的腳凳鋪著草綠綢緞，頭上蔥郁密葉的華蓋垂著一綹綹金色花的瓔珞，身旁立著被擒獲的東方女神，含著眼淚，用噴灑過花汁的紈扇為他扇風，手鐲上嵌的閃電灼灼閃光。

冬季的果實冬季是吠舍種姓。稻谷熟了，他起早貪黑，收割、打場，忙得不可開交。原野的花籃里盛著綠豆、豌豆、蕎麥豐收的喜訊。一群黃牛趴臥在牧場上反芻。場院里竹籮裝滿糧食。碼頭上滿載的貨船即將起航。木輪車在土路上緩慢地行進。家家戶戶響起舂米的聲音，準備歡慶米糕節(jié)。

以上談了三種主要種姓。至于首陀羅種姓，不言而喻是秋季和春季了。前者為冬天、后者為夏天提兜拎包。這體現(xiàn)了自然與人類的區(qū)別。自然界里，侍奉意味著美，謙恭是光榮的同義詞。自然的殿堂里，首陀羅種姓絕不低賤，承擔責任者擁有全部飾物。秋天的蔚藍披巾綴有葉狀的金飾。春天芳香的鵝黃紗巾印著姹紫嫣紅的繁花。他們穿著多彩的繡鞋在阡陌上漫步，臂釧、耳環(huán)、戒指鑲嵌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寶石。

至此介紹了五個季節(jié)。人們常說一年六季，那純粹是為了成雙配對罷了。他們不知道單數(shù)中釀成自然的千姿百態(tài)。用2去除365天——頭兩個數(shù)字36，除得盡；最后的小數(shù)字5，可不好擺弄。成雙成對的太多了，不免令人厭倦。所以不知從哪兒跑出一個3來，撼動一大串2，奏響樂調(diào)繁復的歌曲。宇宙的圣殿里，單數(shù)這魔鬼不讓偶數(shù)的天國昏睡，并破壞仙伎優(yōu)哩婆濕足鈴的節(jié)奏。天宮音樂會上調(diào)整紊亂的節(jié)奏時，韻律的樂趣之泉噴涌而出，一年分六季當然也是有道理的。吠舍種姓人被踢到三種主要種姓的底層，但他們?nèi)藬?shù)眾多，構(gòu)成龐大的社會基層。從這個角度而言，一年最主要的是秋季和冬季。這兩季擁有完滿的豐熟。農(nóng)作物成熟的秘密過程，貫穿所有的季節(jié)，表現(xiàn)出來則是在秋、冬兩季。因而人們視野開闊地觀察它們，看到年份的少年、青年、老年的三個形象和成就。它在秋季身著新裝，炫人眼目；在霧季遍野顯示成熟的剛健之美；冬季它的果實裝滿家家戶戶的籮筐。

人們本可以將秋季、霧季、冬季合并為一個季節(jié)，沒有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喜歡層次分明地觀賞自己的收獲。期望的東西是一個，把它反復撫弄是一種享受。一張票面大的紙幣攜帶方便，換成同樣價值的厚厚的一沓，可以得到心理上的滿足。故而人們分解了收獲的季節(jié)。秋季、霧季、冬季里有莊稼的寶庫，家庭主婦的寓所由三部分組成。林木的家庭主婦只有內(nèi)宅、外宅兩部分——春季和夏季。帕爾袞月杧果樹開花，杰斯塔月杧果成熟。春天聞到香氣，夏天品嘗果實。

一年當中，只有雨季孤單無伴。她與夏季毫無共同之處，夏季貧困，而她富有。秋季的境遇也與她迥然不同。秋季拍賣了全部財物，河流、田野、碼頭等等全已寫在他人名下。債務(wù)人大多忘恩負義。

人們從不剖析雨季，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雨季與人的家庭關(guān)系并不密切。誠然，全年的水果、作物依仗她的恩澤，但她并無足夠的資財去宣揚自己的奉獻。她不像秋季那樣在曠野、河埠、果園大肆宣傳自己如何慷慨大方。既然不存在直接的施納關(guān)系，人們對雨季便不抱收獲的希望了。

雨季是沒有需求的季節(jié)。實際上，她的一切需求被音樂、嬉鬧、幽暗、光亮、活躍和肅穆掩蓋了。在印度，雨天意味著憩息，是賦閑的時光。

印度每個季節(jié)都有一兩個節(jié)日。想看到哪個季節(jié)奇妙地占有她的心，就應在音樂里做一番調(diào)查，因為音樂泄露內(nèi)心的隱秘。

嚴格地說，只有春季和雨季擁有樂曲。在音樂典籍里，可以為每個季節(jié)提供樂曲，那是理論上的認識。至于廣為流傳的，我們知道，春季有帕桑特調(diào)和巴哈爾調(diào)，雨季有梅格調(diào)、穆拉爾調(diào)、德斯調(diào)，等等。在歌曲的村莊舉行選舉，雨季必定大獲全勝。

詩魁迦梨陀娑迎接雨季，為雨季戴上他的曼達格朗特韻律的永不枯萎的花環(huán)。一些平日忙碌的人揶揄那是無稽之談。在他們看來，云紗飄拂、雨鈴叮當?shù)脑路?，脫離了一切事情的束縛。它涼蔭遮蓋的時辰的籃子里，裝的盡是閑活的物品。他們的想法并不荒唐。假如人們沖出雜事的圈子，在臆想的天國贏得席位，暢飲閑聊的美酒，而雨季這仙童在棕色發(fā)髻上掛著素馨花花串，負責往他們的玉鐘里斟酒，那么，讓我們歡迎烏黑的雨云，對它致以崇高的敬意！那么，來吧，所有的閑人，所有富于幽默感和想象力的人，雷雨的長鼓已經(jīng)敲響！來吧，所有熱血沸騰的人，遠處傳來了狂舞的號召！飽含人世千古離愁的淚泉已開始奔流，沖決重重阻礙，來吧，忠貞的情女，家務(wù)事的小屋已經(jīng)上鎖，通往集市的路上杳無蹤跡，在道道閃電的陪伴下上路吧！從花香浮蕩的林地，濕風帶來了消息：綠蔭斑駁的藤架下，坐著世代蘇醒的期待。

1. 杰斯塔月，印歷二月，公歷5月至6月。
2. 帕爾袞月，印歷十一月，公歷2月至3月。
3. 布薩月，印歷九月，公歷12月至1月。
4. 婆羅門，印度的四大種姓之一，四大種姓分別是：婆羅門、剎帝利、吠舍和首陀羅。
5. 優(yōu)哩婆濕，指印度古代著名劇作家迦梨陀娑的神話名劇《優(yōu)哩婆濕》中的女主人公。
6. 孟加拉地區(qū)的住宅分內(nèi)外兩部分，這里的三部分是指秋季、霧季、冬季。
7. 指迦梨陀娑的名詩《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