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記
“葉非姆爺爺活著的時候,曾對薩尼亞講過,沙皇彼得責罵過他的遠祖菲利普,并且以薩尼亞遠祖沒有得到沙皇允許就遷到那兒去住為名,盛怒之下強令菲利普遷了出去,還把他們的博布羅夫村鎮(zhèn)給燒了。并且以叛亂的罪名把曾祖父從沃羅涅日省流放到這兒來。像他們這樣的莊稼人有好幾個,不過沙皇沒有給他們戴上鐐銬,也沒有充軍,沒有關監(jiān)獄,而是把他們放逐在荒野的草原上。在哥薩克舊邊境線[1]上,他們定居下來,在哪兒耕種,在哪兒趕車,在哪兒牧羊,都隨心所欲了?!保ā?914年8月》,第一部,第一章[2])
索爾仁尼琴的父系祖先都是農(nóng)民出身,他們自古以來就生活在斯塔夫羅波爾,在北高加索山脈的山麓一帶。他的爺爺謝苗擁有一座不大的農(nóng)莊,四個兒子和三個女兒幫他打理農(nóng)莊。他的小兒子伊薩基[3]最初在哈爾科夫大學,隨后進入莫斯科大學學習,1914年自愿上了戰(zhàn)場,并于1917年夏天與塔伊西婭·謝爾巴克結婚。他們相識于莫斯科,當時伊薩基是三年來首次來莫斯科休假,然而他很快就回到了部隊,炮兵旅的神甫為他們舉行了結婚儀式。伊薩基·索爾仁尼琴因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勇敢被授予圣喬治十字勛章。命運對他開了一個玩笑,他從戰(zhàn)場上完好無損地回了家,卻在打獵時受了傷,竟于1918年6月15日死于血液慢性感染(膿毒?。?。在《1914年8月》中,他成了薩尼亞·拉仁尼琴的原型。
索爾仁尼琴的母系祖先謝爾巴克家族一直過著富足的生活。作家的外祖父扎哈爾很有錢,擁有一座大莊園,并按現(xiàn)代化模式進行管理。在《1914年8月》中,他叫托姆恰克?!霸枴ね心非】苏f,他小時候是塔夫里亞[4]一個普通牧羊人,還是給別人牧羊。塔夫里亞人到高加索來雇他當長工,那時給他的酬勞比現(xiàn)在的一個過路的工人還少。”(第一部,第五章)扎哈爾·謝爾巴克讓自己的女兒塔伊西婭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她學完了莫斯科戈利岑公爵夫人開辦的農(nóng)業(yè)女子學校的全部課程。父親希望塔伊西婭當個農(nóng)藝師。她的哥哥羅曼生活闊綽,甚至擁有“勞斯萊斯”牌小汽車[5]。
1918年。12月11日,在丈夫去世六個月后,塔伊西婭·索爾仁尼琴娜在基斯洛沃茨克生下了亞歷山大。不久,孩子的爺爺謝苗也去世了。這件事,謝苗以前的雇工到死都一直瞞著外祖父扎哈爾。
1924年。塔伊西婭·索爾仁尼琴娜帶著六歲的兒子搬到頓河畔羅斯托夫居住,十年前她的父親曾在這兒買過英國生產(chǎn)的新式農(nóng)機?!皠偟搅_斯托夫,她的心跳動得很劇烈。特別是在清晨,空氣清新,從花園大道到多洛馬諾夫斯基街的陡坡綠樹成蔭,馬車疾馳而下,不比電車慢?!保ā?914年8月》,第二部,第七十六章)
亞歷山大常常跟著母親去教堂做禮拜,但不久羅斯托夫的所有教堂就關閉了。他成了一名少先隊員,后來又成了一名共青團員,盡管家里財政緊張,面臨著住房困難,但他依然過著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在許多教堂做禮拜時度過的童年時光,更不會忘記那種非同一般的初次感受,這種感受清晰純正,任何磨盤、任何高明的理論也無法將其磨滅”。(《致全俄羅斯大牧首皮緬的一封寫于大齋期的信》)
1930年。夏天,亞歷山大的母親帶他回到了父親的家鄉(xiāng)薩博利亞村。這個十二歲的男孩坐著大馬車回到礦泉水鎮(zhèn)的情景,永遠在他的記憶里保留了下來:“他們幾個人駕著車沿著一條道路向前駛去,經(jīng)過一個村鎮(zhèn)又一個村鎮(zhèn),那山脈似乎就在眼皮底下了,他們就要駛到那兒了,那一個個白雪皚皚的山頭,那一塊塊裸露出來的巨大巖石,那一條條陰暗而神秘的峽谷,都已經(jīng)看得清清楚楚了。但那積雪似乎一小時一小時地從山麓往上融化,那山脈似乎離開了地面,已經(jīng)不是立在那兒,而是懸掛在半空中了……”(《1914年8月》,第一部,第一章)
在學校里,索爾仁尼琴結交了一些年輕人,他們后來和索爾仁尼琴一起在大學里學習,在某種程度上也將與他同呼吸共命運。
這是“科卡”,尼古拉·維特凱維奇——正是因為在索爾仁尼琴大尉與維特凱維奇的信件中含有對斯大林的不敬言辭,他們兩人都被逮捕了。后來,1974年初,當《古拉格群島》在西方國家激起軒然大波時,克格勃在維特凱維奇的家鄉(xiāng)布良斯克逼迫他向離經(jīng)叛道者索爾仁尼琴寫《憤怒的駁斥》,這份《憤怒的駁斥》在蘇聯(lián)國內廣為傳閱,同時也傳到了西方[6]。
這是基里爾·西莫尼揚,未來的醫(yī)生,有一天他與母親、妹妹在家里搞了一場招魂術游戲。后來他不堪忍受重壓,在克格勃的利用下,寫了一篇反對索爾仁尼琴的抨擊文章。
這是麗達·葉熱列茨,唯一一個擁有一套大住宅的同學,朋友們都聚在她家里即興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
最后這位是在另外一所中學學習的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她后來成了索爾仁尼琴的第一任妻子,也是《與時間爭論》一書的作者,這本書寫的是索爾仁尼琴,由蘇聯(lián)新聞社出版,供外國讀者閱讀[7]。
少年的索爾仁尼琴是班級里的班長,足球愛好者,戲迷,參加了學校里的所有戲劇排演(根據(jù)契訶夫、羅斯丹、拉夫列尼約夫等人的劇作改編)。正如索爾仁尼琴在自己的回憶錄《牛犢頂橡樹》中所寫到的那樣,他的童年時光“打上了貧窮的烙印”,但多虧母親的操勞(塔伊西婭為了兒子并未再嫁),這些時光回憶起來畢竟還是幸福的,也可能是因為頓河畔的羅斯托夫距離首都十分遙遠的緣故。
1936年??既肓_斯托夫大學。索爾仁尼琴選擇了數(shù)學力學系,而他的朋友們則選擇了化學系。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當時在音樂學校學習鋼琴。索爾仁尼琴買了輛自行車,和朋友科卡一起開始環(huán)高加索長途旅行。
1937年。莫斯科開始了針對所謂“人民敵人”的大型肅反運動。索爾仁尼琴后來對自己的老朋友基里爾·西莫尼揚寫道:“關于1937年及其刑訊,我們當中你知道得更清楚,雖然也向我解釋過,可是我當時很難理解這件事?!?/p>
1939年。索爾仁尼琴和他的朋友科卡考入莫斯科歷史哲學與文學學院(莫斯科文史哲學院)函授部學習。索爾仁尼琴當時喜歡的作家是“同路人”作家、革命浪漫主義歌手鮑里斯·拉夫列尼約夫。索爾仁尼琴給拉夫列尼約夫寫了一封信,后者許諾會幫助他。他想寫關于革命的長篇巨著(《1917年的革命》),并有了愈來愈清晰的輪廓。在戰(zhàn)爭和監(jiān)禁年代保存下來的材料中有一個筆記本,上面概要地記述了薩姆索諾夫將軍率領的軍隊在東普魯士失敗的過程:其中的一些片段后來成了《紅輪》第一部《1914年8月》中的一“節(jié)”。他還寫了不少敘事長詩,其中的一部叫《19》,里面刻畫了同貌人德沃伊尼克[8]的形象,他譴責作者違背了自己的志向;還有一部敘事長詩,寫的是法國著名數(shù)學家埃瓦里斯特·伽羅華(1811—1832)的悲劇命運。在保存下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早期手稿中,作者這樣寫道:“此詩永遠都不適合發(fā)表”,作家并不打算把這些早期的試筆之作納入到30卷文集中。
1940年。索爾仁尼琴繼續(xù)在羅斯托夫大學數(shù)學力學系學習,并通過考試。4月27日與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結婚。
1941年。6月,索爾仁尼琴獲得羅斯托夫大學畢業(yè)證書,并到莫斯科歷史哲學及文學學院參加夏季考試。6月22日凌晨到達莫斯科,在宿舍收聽廣播時得知了戰(zhàn)爭的爆發(fā)。索爾仁尼琴及其妻子被分配到莫羅佐夫斯克市的一所中學任教,他教天文學和數(shù)學,而妻子列舍托夫斯卡婭則教化學。
10月,索爾仁尼琴應征入伍,在費羅諾沃站運輸營當了一名列兵,此后,他經(jīng)常身負各種任務在鐵路上奔波,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是出差八天,到斯大林格勒把文件送到軍區(qū)司令部。索爾仁尼琴覺得自己只是龐大的應征入伍者中微不足道的一員。后來,這些感受在短篇小說《發(fā)生在科切托夫卡車站上的故事》中得以表達,同時也成為寫于1948年并于1999年首次發(fā)表的中篇小說《請愛革命吧!》中的核心主題。
1942年。5月,索爾仁尼琴獲得了去高爾基州謝苗諾夫市參加炮兵軍官進修訓練班的派遣證,由謝苗諾夫又去了科斯特羅馬。那時,索爾仁尼琴的母親和妻子已經(jīng)撤離羅斯托夫。在速成學習期間,索爾仁尼琴受到傳統(tǒng)的機械式教育,后來又傳授給自己的下屬。他在《古拉格群島》中就此事表達了自己的悔過想法。11月1日,索爾仁尼琴獲得中尉軍銜。11月2日,新任命的中尉軍官們從科斯特羅馬被派往薩蘭斯克,那兒剛組建了一個炮兵營,索爾仁尼琴在該炮兵營里擔任聲源偵察連連長。在此期間,他寫了短篇小說《中尉》的開頭部分。
1943年。2月,炮兵營被派往前線。索爾仁尼琴負責指揮聲源偵察連,從奧廖爾一直行進到東普魯士。8月末,他參加了布良斯克城郊的進攻作戰(zhàn),后來又參與了蘇聯(lián)軍隊從奧廖爾至戈梅利的急行軍,此后,他率領的炮兵連因為德國反攻的原因在索日河畔堅守防御陣地。由于占領奧廖爾有功,索爾仁尼琴被授予衛(wèi)國戰(zhàn)爭二級勛章,一年后,又因攻下羅加喬夫而被授予紅星勛章。索爾仁尼琴作戰(zhàn)勇敢,受到了上級指揮官、已晉升為少將軍銜的團長特拉夫金的肯定:“在我的部隊服役期間,索爾仁尼琴以身作則,對待自己和下屬一視同仁,他所指揮的連隊無論是作戰(zhàn)還是軍紀都是我們團里最優(yōu)秀的連隊。在執(zhí)行作戰(zhàn)任務時,他屢次表現(xiàn)出了無畏精神?!?span >[9]
索爾仁尼琴偶然得知,在距聲源偵察炮兵連十公里遠的地方駐扎著由尼古拉·維特凱維奇(科卡)指揮的化學連。從此,兩個朋友經(jīng)常見面,并多次就俄羅斯革命的命運及斯大林對社會主義的歪曲等問題進行了探討。
索爾仁尼琴寫完了短篇小說《中尉》。
1944年。1月1日至3日,他和他的朋友擬出了《一號決議》,后來這成了他被捕的主要證據(jù)。然而,對俄羅斯的未來及革命的思考仍表明他們是堅定不渝的社會主義者。
1月17日,索爾仁尼琴的母親奄奄一息。這時,他已晉升為大尉。7月,他來到了巴拉諾維奇,來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他父親戰(zhàn)斗過的地方。
1945年。在特拉夫金的評語中說道,1月26日夜至27日凌晨索爾仁尼琴大尉率領自己的炮兵連成功突圍。作家曾在自己的作品中三次寫到這一夜:即《古拉格群島》、回憶錄《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中的《透過煙霧》一章和中篇小說《阿德利格·什文濟堅》。
尼古拉·維特凱維奇受到軍隊反間諜機關的監(jiān)視,他與索爾仁尼琴的通信引起了反偵部門的注意。在信中,他們公開言說自己“政治上的不滿”,用“沃夫卡”這一指小名字稱呼列寧,對斯大林則用綽號“帕漢”(莊稼人的意思)相稱。然而,這兩個人天真的秘密活動未必能蒙騙住別人。
2月9日,索爾仁尼琴在特拉夫金的指揮部被捕。“我所受到的大概是所能想象的一種形式最輕的逮捕。它不是把我從親人的懷里奪走,不是迫使我離開人們所珍惜的家庭生活。它是在萎靡的歐洲的二月天里,從我方插向波羅的海的、不知是我們包圍了德軍還是德軍包圍了我們的一支狹長的箭頭上把我揪出來的,使我失去的只是混熟了的炮兵連以及戰(zhàn)爭最后三個月的景象?!保ā豆爬袢簫u》,第一部,第一章)審問是在盧比揚卡進行的。后來,索爾仁尼琴又被轉到布登爾卡監(jiān)獄。犯罪證據(jù)無可辯駁,嚴加審訊毫無意義。7月27日,根據(jù)刑法第58條(第10款和第11款)索爾仁尼琴這位昔日的大尉被判處八年集中營勞動改造:“為了贊美這個條文,可以找到比先前屠格涅夫為俄羅斯語言或涅克拉索夫為俄羅斯母親用過的更多的修飾詞:偉大的、雄健的、豐富的、多權的、多面的、橫掃一切的五十八條啊?!保ā豆爬袢簫u》,第一部,第二章)
索爾仁尼琴的服役地是在新耶路撒冷城里的磚廠,后來他又被轉到莫斯科,在卡盧加城關附近的建筑勞改營里。他的這第一次集中營經(jīng)歷在《古拉格群島》和劇本《鹿和小窩棚女子》中都有體現(xiàn)。
1947年。7月,索爾仁尼琴被押往當時名為“馬爾菲諾的沙拉什卡”的第16號特殊監(jiān)獄,它位于莫斯科市北部。他在那兒的聲學實驗室工作,試驗新型“發(fā)聲模型”。索爾仁尼琴與工程師德米特里·帕寧、日耳曼語文學家列夫·科佩列夫建立了友誼,他們三人成了形影不離的“三劍客”?!吧忱部ā崩锏那舴競儽猾@準與妻子每年見面一次。從1947年7月9日至1950年5月19日,索爾仁尼琴與妻子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見了四次。他們是在塔甘卡監(jiān)獄和列福爾托沃監(jiān)獄見的面。“這些會面就像古希臘的淺浮雕墓碑,上面畫著墓中人和那些立碑的生者。但是在墓碑上常常畫有一個小條,它把彼岸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分開。生者溫和地望著墓中人,而墓中人望著地獄,他的眼神既不快樂也不憂傷——清澈且閱世很深。”(《第一圈》,第37章)索爾仁尼琴讓妻子不要顧念曾經(jīng)的承諾,他開始創(chuàng)作自傳體敘事長詩《小路》,借助火柴棒(上面包著寫滿鉛筆字的紙片)把這首詩熟記下來,后來在數(shù)次流放中及在?;退箞D茲時,他則開始用念珠計數(shù):每十行詩用火柴棒或數(shù)珠來標記,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將每十行詩都記得很牢,所以如果在數(shù)珠上出現(xiàn)的是另外十行詩,他就知道弄錯了,于是又重新誦讀最后的十行,以便找到那遺漏掉的那行?!吧忱部ā崩锏臈l件相對寬松,而且在那兒的生活經(jīng)歷教會了作家很多事情。與關押在馬爾菲諾的囚犯學者們之間的對話,反映在了小說《第一圈》中,特別是與帕寧(小說中叫索洛格金)和科佩列夫(小說中叫魯賓)之間的交流。
1948年。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因是“人民敵人”的妻子而被莫斯科大學實驗室解雇。12月19日,在與索爾仁尼琴會面時,她告訴丈夫必須正式離婚,第二年她就去梁贊教書。
1950年。6月25日,犯人們被押離布登爾卡監(jiān)獄,兩個月后抵達位于卡拉干達[10]北部的埃基巴斯圖茲[11]。索爾仁尼琴做跟普通犯人一樣的“苦力活”。這個集中營里的條件比“沙拉什卡”還要惡劣得多。一直到1951年夏,索爾仁尼琴(就像他小說中的主人公伊萬·杰尼索維奇一樣[12])在生產(chǎn)隊里當砌石工瓦工。后來被任命為機械制造車間班長。
1951年。索爾仁尼琴在頭腦中構思喜劇《勝利者的歡宴》和《小路》的大部分內容,然后借助自制的念珠將它們熟記。
1952年。1月22日至28日,索爾仁尼琴參加了在?;退箞D茲集中營爆發(fā)的暴動?!斑@種不聲不響的一致抗命,抗拒一個從未原諒過任何人和任何事的政權的命令,這種長時間的頑強的不服從,看來要比在槍彈紛飛之下奔走呼號更加可怕?!保ā豆爬袢簫u》,第五部,第十一章)
他的腹股溝上長了一個瘤。2月12日,囚犯里的一名外科醫(yī)生給他做了手術。不久,醫(yī)生就要被遞解,但他還是對著躺在病床上的索爾仁尼琴喊道,他已經(jīng)把腫瘤切片送到鄂木斯克病理解剖研究室去做組織分析了。(一年半以后,索爾仁尼琴忍受著病毒擴散的疼痛,向鄂木斯克病理解剖研究室詢問,從那兒得到了回復,這使杜納耶娃醫(yī)生找到了正確的治療方法。)手術兩周后,傷口還未愈合的索爾仁尼琴就被趕出軍醫(yī)院,他又來到了鑄造車間,開始了他和搭檔一起肩挑鐵桶(里面裝滿了150公斤水泥)的工作。
1953年。2月,索爾仁尼琴從集中營里釋放出來,發(fā)配到“永久的流放地”——哈薩克斯坦江布爾州科克—捷列克區(qū)(哈薩克語意為“綠色的白楊”),這里與荒漠咫尺之隔。
3月5日,斯大林去世。索爾仁尼琴的流放生活開始了(每天他都需要到警備司令部登記備案)。“在世上,是要愛你從孩提時代就苦戀、對耳聞目睹的一切都習以為常的地方呢?還是愛第一次對你說:‘行啦,不用押送了!您自己去吧!’的地方?邁開自己的兩條腿走!‘帶上你的鋪蓋,走吧!’”[13](《癌病房》,第一部,第二十章)
索爾仁尼琴租了一間地面是土的農(nóng)舍,后來還買了一間小房子。與同為流放者的祖博夫夫婦建立了友誼,他們在《癌病房》里姓卡德明;在《古拉格群島》中他們之間的真實故事得到了詳盡的描寫。
索爾仁尼琴在鄉(xiāng)村中學教數(shù)學和物理。他創(chuàng)作了劇本《囚徒》(最初名為《沒有經(jīng)歷十二月的十二月黨人》),在紙上記下了《小路》和《勝利者的歡宴》。
1954年。索爾仁尼琴體內出現(xiàn)病毒擴散,于是他住進了塔什干軍醫(yī)院,他入院時實際上已經(jīng)像《癌病房》里的主人公奧列格·科斯托格洛托夫一樣,是一個垂死之人了?!澳悄甓?,我來到塔什干的時候人幾乎快死之了。我就是來這兒赴死的,可上蒼還是讓我再活些日子。”(《右手》)夏天,索爾仁尼琴又一次入院。給他治病的是杜納耶娃醫(yī)生(即《癌病房》里的東佐娃)。只要病情稍有好轉,他就開始緊張地從事創(chuàng)作。在兩次住院期間,他寫了劇本《勞動共和國》(后來又創(chuàng)作了《鹿和小窩棚女子》)。他將寫好的作品藏在香檳酒瓶子里,然后埋在地下。
1955年。他在中學教書,暗中寫作《第一圈》。
1956年。4月9日,索爾仁尼琴獲得了自由;6月20日,他離開了科克—捷列克,去往莫斯科,帕寧和科佩列夫迎接了他,從莫斯科又去了頓河畔羅斯托夫和格奧爾吉耶夫斯克,那兒有他母親的墓地。但他卻希望在弗拉基米爾州謀得教師一職,并且離鐵路較遠(《我潛入俄羅斯中部的腹地》),他成為了弗拉基米爾州泥炭鎮(zhèn)(一個死氣沉沉的小鎮(zhèn))上的數(shù)學教師,并在鄰近的米里采沃村里的集體農(nóng)莊莊員瑪特廖娜·扎哈洛娃那兒租了一間房子。1956—1957年的冬天,瑪特廖娜被軋死在火車車輪下。這一事件成了索爾仁尼琴代表作之一——短篇小說《瑪特廖娜之家》——的創(chuàng)作基礎。
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前來探望昔日的丈夫,他們決定復婚。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復雜:從1950年到1956年末,列舍托夫斯卡婭與弗謝沃洛德·索莫夫一直是合法夫妻。他們的婚姻持續(xù)了六年半,也就意味著比第一次與索爾仁尼琴婚姻的時間還要長很多;當索爾仁尼琴在流放時期,她并沒有應索爾仁尼琴的請求去看望他,而是一直與第二任丈夫生活在一起。不論怎樣,她與索爾仁尼琴又重新恢復了關系,并于1957年2月2日登記復婚。
在米里采沃居住期間,索爾仁尼琴完成了長篇小說《第一圈》的創(chuàng)作。
1957年。2月6日,根據(jù)蘇聯(lián)最高法院的決定,索爾仁尼琴同其他千千萬萬個無辜被鎮(zhèn)壓的人一樣被完全恢復了名譽。他搬到了梁贊,他的妻子和岳母住在那兒。直到1969年前,他都住在這里。他一邊繼續(xù)教書,一邊埋頭于《第一圈》第二版校對工作。
1958年。這一年帕斯捷爾納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并引起了軒然大波。從地下走出來的時機尚未成熟,昔日的囚犯靠著“如果不是長長的喙,任何人在森林里也認不出啄木鳥”(《牛犢頂橡樹》、《地下作家》)這樣的原則生活。伸出自己喙的時機還未到……作家寫了最初的《袖珍散文》。
1959年。2月9日,在莫斯科西弗采夫·弗拉熱克小巷的帕寧妹妹家里,馬爾菲諾“沙拉什卡”的四位難友又歡聚在了一起,他們是帕寧、科佩列夫、畫家伊瓦舍夫—穆薩托夫和索爾仁尼琴;這一天是從他被捕那天起滿十四年的日子?!俺苑菁Z、喝白開水、臭菜湯和稀粥的‘勞改犯日’——永遠挨餓的勞改營犯人的鮮活感覺。這個日子第一次是在流放地紀念的,此后通常是在孤獨中度過。這次的周年紀念日可過得熱鬧,有吃有喝;更何況幾個朋友能夠有所回憶和思考。”[14]
從5月18日起,索爾仁尼琴用五十八天寫完了《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這部中篇小說的名字是《新世界》雜志主編А. Т. 特瓦爾多夫斯基給起的。起初它以書中主人公在集中營的編號為名,叫《854號犯人》。為了能出版,第一版的用詞比較委婉。例如,文中根本沒有提及斯大林,而列別捷夫要求至少要提及一次,于是就出現(xiàn)了“長胡子爸爸”。與之相比,長篇小說《第一圈》則做了相當大的改動:“爆炸性”的事件被替換成了“醫(yī)療”事件。
索爾仁尼琴到克里米亞去找祖博夫夫婦,并在那里創(chuàng)作了《瑪特廖娜之家》。他深深被這種地下文學創(chuàng)作所吸引:“……我熬過地下寫作的那些歲月,是因為我心存一個信念:這樣不露聲色的機敏者并非只我一人。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有幾十個,分散在俄羅斯各地,是一些閉塞而又倔強的孤獨者,每個人都憑榮譽感和良知寫作,寫出他們對我們時代的了解,寫出什么是主要的真理?!保ā杜夙斚饦洹さ叵伦骷摇罚?/p>
年底,他完成了電影腳本《坦克知道真相!》的寫作(是關于?;退箞D茲起義的)。
1960年。秋天,索爾仁尼琴完成了短篇小說《右手》,隨后又寫了劇作《風中之燭》。這部劇的創(chuàng)作動機源于一件具體的事情,然而,作家把故事情節(jié)換成了某個并不存在的西方國家。后來,索爾仁尼琴本人承認這部作品不是很成功。寫完了最后一篇《袖珍散文》。
1961年。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第二十二次代表大會召開,會議號召繼續(xù)與第二十次代表大會上提出的“個人崇拜”進行斗爭。這次會議召開后,索爾仁尼琴決定把《854號犯人》拿出來出版,通過列夫·科佩列夫把手稿轉交給了《新世界》雜志社。12月末,作家應特瓦爾多夫斯基之邀來到了莫斯科,后者在1961年12月12日自己的工作筆記本中寫道:“最近幾天,最強烈的印象是А. 梁贊斯基(索爾仁尼琴)的一部手稿,今天我要與他見面。他的手稿讓我想起了‘彼岸世界的焦爾金’?!?span >[15]
1962年。盡管特瓦爾多夫斯基事先征得了蘇共中央總書記赫魯曉夫的同意(他的助手列別捷夫給他讀了《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但是索爾仁尼琴這部中篇小說最終得以出版仍然克服了不少困難。1963年4月的《新世界雜志工作筆記本》中的記錄證明了這一點:“正如你所料,整件事的起因是這樣的:經(jīng)過長時間的思考,還有對索爾仁尼琴說的無數(shù)熱烈而激動的話語以及綜合從上層聰明人那兒聽來的一切評語之后,我終于決定向前推進這件事,并說服整個編輯部必須這樣做,因為已經(jīng)無路可退。好像正是由于這次‘突破’,一切都進行得順利、輕松,令人愉快。怎么也想不到,天上大雨傾盆,地上泥濘不堪,似乎是對這件事的最大不滿。實際上真是如此!”[16]
終于,《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和特瓦爾多夫斯基為此寫的一篇簡短的序言在《新世界》雜志第11期上發(fā)表了。這部小說發(fā)表的消息傳遍了全世界。索爾仁尼琴頃刻間天下聞名。他也被介紹給赫魯曉夫,后者在克里姆林宮接見了他。
“現(xiàn)代人”劇院計劃上演他的劇本《鹿和小窩棚女子》,索爾仁尼琴向演員們講解了劇情。12月末,索爾仁尼琴在中學上完了最后幾節(jié)課。
1963年?!缎率澜纭返谝黄诳橇恕冬斕亓文戎摇泛汀栋l(fā)生在科切托夫卡車站上的故事》(這是索爾仁尼琴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專門為雜志社寫的短篇小說)。在蘇聯(lián)的報刊上出現(xiàn)了攻擊索爾仁尼琴的首批文章,他本人在《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發(fā)表后,也收到了大量的讀者來信,這些評論足夠編一部文集,名字就叫《〈伊萬·杰尼索維奇〉大家讀》。索爾仁尼琴后來寫道:“信件如潮水般從全俄羅斯各地向我涌來?!?/p>
他還為《新世界》寫了另一部短篇小說《為了事業(yè)的成功》。盡管特瓦爾多夫斯基因支持索爾仁尼琴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但雜志社還是提名索爾仁尼琴為列寧獎金候選人(“我們報復你是因為你在第二十二次大會上的發(fā)言,是因為索爾仁尼琴,是因為桀驁不馴,是因為一切,但主要可能還是因為索爾仁尼琴……”[17],特瓦爾多夫斯基在4月5日的工作筆記中寫道)。
索爾仁尼琴用《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這部小說的稿酬買了一輛“莫斯科-412”小汽車,并把它叫作“杰尼斯·伊萬諾維奇”。直到索爾仁尼琴被驅逐出蘇聯(lián),“杰尼斯”一直陪伴著他。
受到讀者來信的鼓舞,索爾仁尼琴的創(chuàng)作熱情空前高漲,他的寫作“極富成效”,他著手創(chuàng)作《古拉格群島》。他的材料來自全國各地,來自昔日的囚犯和“古拉格的見證者”。因為害怕通過郵局寄信,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他們邀請索爾仁尼琴單獨見面,于是索爾仁尼琴四處奔走,會見了許多的見證者。(2005年,當再版《古拉格群島》時,索爾仁尼琴首次列出了與自己通信的所有人員名單,共計257人。)他還寫了《癌病房》和關于1917年革命的長篇小說(上文已有提及)。索爾仁尼琴正在全力構思新小說,但卻有人試圖迫使他參加主題為“長篇小說之死”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他以辛辣諷刺的筆觸將這件事寫進了《牛犢頂橡樹》里)。
索爾仁尼琴考慮到《第一圈》有可能出版,就著手對其進行刪改。他多數(shù)時間都住在梁贊附近的索洛特恰鎮(zhèn),在小河岸邊、橡樹樹蔭下,伏在一張自制的小桌上寫作。
1964年。復活節(jié)時,特瓦爾多夫斯基來到梁贊,在那兒待了三天,閱讀了《第一圈》。
薩穆伊爾·馬爾夏克[18]在《真理報》上發(fā)表了一篇評論《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的文章,名叫《一部真實的中篇小說》。
《袖珍散文》在地下出版物上廣為流傳,贏得了廣泛的聲譽。
10月,赫魯曉夫被推翻。作家預感到自己的處境將岌岌可危,開始采取措施秘密“儲存”自己的作品。
索爾仁尼琴在沒有妻子的陪同下只身去了列寧格勒,在那兒發(fā)生了一段短暫的艷遇,之后回到了梁贊。他又與妻子一起前往塔什干[19]。索爾仁尼琴在塔什干向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承認了自己的不忠行為。他們的夫妻關系出現(xiàn)了裂痕,對雙方來說這很快就變成了“真正的地獄”。這還反映到了《紅輪》里(沃羅滕采夫上校和奧莉達·安多澤爾斯卡婭之間的艷史)。娜塔莉婭·阿列克謝耶夫娜[20]不僅對自己這個轉瞬即逝的情敵醋意大發(fā),而且(甚至更可能)還對那些反映了這件事的作品怒氣沖沖。柳德米拉·薩拉斯金娜在自己的書中引用了娜塔莉婭的原話:“你用我寫出了一部長篇小說,如今你會用另一個女人寫出另一部小說”[21]。這確是事實:“一部小說”即《第一圈》(涅爾仁、娜佳、西莫奇卡),“另一部”即《紅輪》,更確切說是《1916年10月》(沃羅滕采夫、阿麗娜、奧莉達)。
1965年。索爾仁尼琴夫婦在距莫斯科西南部伊斯季亞河畔的圣誕城買下了一個郊區(qū)小別墅;他們稱其為“鮑爾佐夫卡”(這是別墅昔日主人的名字)。
9月,索爾仁尼琴的朋友、數(shù)學家維尼阿明·捷烏什的家被搜查,因為索爾仁尼琴曾把自己的書稿保存在他那里。然而,捷烏什未經(jīng)作家的允許就向自己的朋友們朗讀了索爾仁尼琴讓其保存的手稿;其中的一部分未經(jīng)作者許可就交給了吉利別爾貝格,后又落入克格勃手中。作家的很多手稿都落入到了克格勃之手,其中有《第一圈》、集中營詩篇、劇本(包括《勝利者的歡宴》)。
作家與政府之間的對抗拉開了序幕?!八麄儗δ惴e怨太深”,特瓦爾多夫斯基對他說道。索爾仁尼琴時常住在位于別列杰爾金諾的科爾涅伊·楚科夫斯基[22]家里,然而,每次都是短短幾天。(在科爾涅伊·伊萬諾維奇[23]死后,1973—1974年的冬天,在被捕和被驅逐之前,當他徹底失去在莫斯科居住的可能時,他在別列杰爾金諾住的時間最為長久。)
1966年。索爾仁尼琴輪流居住在伊斯季亞河畔的圣誕城、索洛特恰、別列杰爾金諾三個地方。在圣誕城他寫了《癌病房》,在別列杰爾金諾創(chuàng)作了《復活節(jié)宗教游行》,而《古拉格群島》則是在他自己最重要的“棲身處”——愛沙尼亞塔爾圖市科普利亞—米亞爾吉的莊園里寫出來的,他能在那兒順利住下則是多虧了自己的難友、愛沙尼亞律師和政治活動家阿爾諾爾德·蘇吉的幫助?!叭缃窨烁癫岩磺小汕先f人混成一片的呻吟聲、臨死前的低語聲、所有死者沒有說出來的遺囑——都掌握在他們手中,這一切我已經(jīng)無法回想起來了,腦子再也無法運轉了?!保ā杜夙斚饦洹ざ髿ⅰ罚┧褚粋€志愿去服苦役的犯人一樣,在那里連續(xù)寫作了兩個冬天。
“第一個冬天,我在這兒待了65天;第二個冬天,待了81天。在這兩次幽居期間,而且,一摞《古拉格群島》的準備材料和最初幾章已經(jīng)用打字機打好了,共70個印張(缺第六章)。在‘棲身處’隱居寫作的這146天,我一生中還從未有過,這甚至不是我在寫,而仿佛有人在推著我,仿佛我的手在拖著我寫,我仿佛是一個被壓了半個世紀又突然一下子被松開的彈簧撞針。我什么也不讀,偶爾晚上翻一翻達列夫斯基便簽手冊,上面的每一個詞都像一顆極甜美的露珠。我只是在吃飯、做家務、燒爐子的時候才收聽西方電臺的廣播。通常晚上七點鐘,我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躺下睡覺了。凌晨一點多鐘蘇醒,這時的我精神飽滿,我迅速起床,在明亮的燈光下開始工作?!笔指灞4媪讼聛恚核鳡柸誓崆贈]有燒毀它,而是保存在自己的一位愛沙尼亞朋友那兒。把手稿埋到了花園里,它挺過了蘇聯(lián)解體;1994年索爾仁尼琴回到俄羅斯之后不久,手稿就歸還給了他。
《新世界》雜志1月號上刊登了短篇小說《扎哈爾—卡利塔》。索爾仁尼琴把《癌病房》的手稿交給了雜志社編輯部。
2月,對安德烈·西尼亞夫斯基和尤早·達尼埃爾[24]進行了審判。他們被判處監(jiān)禁。開始了公開的持不同政見者時代,索爾仁尼琴對此從來就沒有擁護過。
夏天,作家前往蘇聯(lián)北部,想親眼見見高爾基引以為榮的白海運河,為建這條運河犧牲了上萬的人。隨后他和妻子又突然“突進到南方”,來到了塞瓦斯托波爾,在那里迎接他們的是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流放時期的難友祖博夫夫婦。
8月,《新世界》雜志發(fā)表了弗拉基米爾·拉克申的一篇文章,旨在與揭發(fā)索爾仁尼琴的人進行論辯。
11月16日,在蘇聯(lián)作家協(xié)會莫斯科作協(xié)小說分部大會上決定支持發(fā)表《癌病房》。韋尼阿明·卡維林在自己的發(fā)言中極力為出版此書出版進行辯護。索爾仁尼琴又恢復了自信心。注意到了克格勃的猶豫不決,他在《牛犢頂橡樹》中指出:“我在思想意識上享受到了”治外法權。然而,在此之前他與特瓦爾多夫斯基之間就產(chǎn)生了分歧,其他一些雜志社還不敢出版這部長篇小說,因為時代變了……
作家對科學研究所(其中包括庫爾恰托夫院士研究所)的邀請做出回應,他讀了《癌病房》和其他作品中的一些片段。他的自由思想在首都文化圈里成了傳奇?!拔宜坪跤X得,這是第一次,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看到怎樣鍛造歷史?!保ā杜夙斚饦洹な軅镍B》)
12月,索爾仁尼琴回到了科普利亞—米亞爾吉莊園,并在那里完成了《古拉格群島》的寫作,且將所有手稿都拍了照片。“在不停地工作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的這個冬天,我發(fā)現(xiàn)我在49歲的時候我結束了自己的頭號[25]工作。除了最主要的最后一部作品《1917年的革命》之外,我已經(jīng)把一生中準備寫的作品全部寫完了……不遠的將來,我才終于有這種可能著手寫這多年夢寐以求的作品。當我剛一開始翻閱一些書和一些筆記時,我的手掌都發(fā)熱了。”(《牛犢頂橡樹·受傷的鳥》)
1967年。2月,索爾仁尼琴在列寧格勒將《古拉格群島》交給伊麗莎白·沃羅尼揚斯卡婭,請她打印這部“頭號工作”,也就是說他倒數(shù)第二個任務已經(jīng)完成。在數(shù)周內又完成了回憶錄《牛犢頂橡樹》的寫作。作家接受了斯洛伐克記者巴維爾·利奇科的采訪。
5月22日,第四屆蘇聯(lián)作家代表大會召開。索爾仁尼琴向與會代表寫了一封公開信,信中抗議書刊審查機關的強橫霸道及對他的迫害:“當普通的詞匯都能推動因循守舊的物質上的巨石時,作品的開端就會極其沉重。但并無他路,如果所有物質已經(jīng)不是你的,也不是我們的??偠灾?,因為一聲喊叫山上就出現(xiàn)山崩的情況也不少見?!保ā杜夙斚饦洹な軅镍B》)
肖洛霍夫要求:“禁止索爾仁尼琴的創(chuàng)作!”可以這樣說,從1967年5月起,索爾仁尼琴就開始了公開、無情反對蘇維埃政權的斗爭。這場斗爭與持不同政見運動不同,因為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不想由于參與這場美式自由主義的集體運動,而使自己的主要任務(《古拉格群島》,而后是《紅輪》)處于危險境地。他在《文學生活隨筆》一書里描述了這場斗爭的主要經(jīng)歷,這本書的正式名稱是《牛犢頂橡樹》?!矮C手們知道,受傷的鳥是危險的”,他在寄給代表大會公開信的前天晚上補充寫道。
索爾仁尼琴同自己的妻子娜塔莉婭·阿列克謝耶夫娜、葉非姆·伊特罕德還有他的妻子葉卡捷琳娜四人一道沿著薩姆索諾夫將軍部隊當年的足跡旅行。參觀了加里寧格勒、斯摩棱斯克、維爾紐斯[26]和里加[27]之后,他們四人一起返回了此趟行程的出發(fā)點——列寧格勒。8月初,作家拜訪了科爾涅伊·楚科夫斯基。后者在日記中寫道:“他覺得自己是勝利者。他肯定地說,國家在不久的將來總要做出讓步。‘現(xiàn)在我可以相信,至少在最近三個月不會有人用槍暗殺我?!?span >[28]
9月12日,索爾仁尼琴寫信給作家協(xié)會理事會書記處;9月22日,他被叫到書記處,要求他放棄以前說過的話,但他絲毫也沒有動搖。索爾仁尼琴重新發(fā)動攻勢,要求作協(xié)收回針對他的誹謗公文。
三個大學生去梁贊拜訪了索爾仁尼琴。作為談話的繼續(xù),索爾仁尼琴又給他們寫了一封信,信中試圖說明什么是公正:“它本來指的就是良心,但這不是個人的,而是全人類的良知?!?span >[29]很快,這封信就以地下出版物的形式流傳起來,并在西方發(fā)表。
在12月間,《癌病房》校對完畢,擬在《新世界》雜志上刊發(fā)。
1968年。索爾仁尼琴來到索洛特恰潛心創(chuàng)作,住在“第二個瑪特廖娜”阿加菲婭·福洛姆基娜的小木屋里,嘗試開始寫作生命中最重要的書——《1917年的革命》:“把薩姆索諾夫事件將軍們的照片擺了出來,準備開始寫?!保ā杜夙斚饦洹ぐl(fā)作》)然而,他又暫時放下了這項工作,在伊斯季亞河畔的圣誕城續(xù)寫完了《古拉格群島》。
4月16日,索爾仁尼琴向作家協(xié)會成員分發(fā)了一封信,信中講述了他與書記處的分歧。
葉蓮娜·楚科夫斯卡婭和Е. Д. 沃羅尼揚斯卡婭兩人用雙手(正如《牛犢頂橡樹》里寫道的那樣)打印了《古拉格群島》的終稿。而Н. А. 列舍托夫斯卡婭把這份打印本又翻拍了下來,作家則檢查了每張片子。這套三卷本的書總共印了四份。在伊利亞·愛倫堡[30]的秘書娜塔莉婭·斯托利亞羅娃(昔日的集中營犯人)的幫助下(她將膠丸狀膠片轉給了薩沙·安德列耶夫,他是瓦吉姆的兒子、列昂尼德·安德列耶夫的孫子),索爾仁尼琴成功地把膠片轉到了西方。
西方出版了《癌病房》和《第一圈》?!胺路饋淼搅私芸恕惗?span >[31]筆下的夏威夷海岸,仿佛站在光滑的滑板上,無法站穩(wěn),毫無依托,在巨浪的浪尖處,在撕心裂肺的那一刻,我預感到,這會順利地送到西方!這一定會成功!而蘇聯(lián)官方則會毀掉這些書稿!”(《牛犢頂橡樹·發(fā)作》)。索爾仁尼琴在收聽西方廣播時,獲悉手稿被成功地轉到了西方的消息:“那時正好趕上柳枝節(jié)[32],但天氣很冷。13日(是周六)這天還下了雪,雪很大,也沒有融化。在英國廣播電臺的晚間節(jié)目里我聽到了《泰晤士報》的文學副刊刊載了《癌病房》的‘長篇摘要’。這真是巨大的令人鼓舞的震動!開始了!我在小徑里不停地踱步,迎著春雪。終于開始了!我在等待,也沒有等待,不論怎樣等待,這類事件總是出人意料地發(fā)生?!保ā杜夙斚饦洹ぐl(fā)作》)
7月26日,《文學報》上刊登了索爾仁尼琴好幾個月前就寄到編輯部的那封信:他在信中否認西方出版自己的作品,反對發(fā)表“草率的”譯作??沁@封信的同時,《文學報》還發(fā)表了一篇反索爾仁尼琴的長文?!栋┎》俊返牟糠终鹿?jié)在巴黎“Plamen”雜志發(fā)表。
索爾仁尼琴找到了他以打印稿[33]保存下來的《第一圈》的最初版本,開始重新寫作。
通過娜塔莉婭·斯托利亞羅娃的介紹,索爾仁尼琴與自己未來的妻子娜塔莉婭·德米特里耶芙娜·斯維特洛娃在莫斯科第一次見面了?!澳跓o須耗費精力的地方耗費了精力。您缺少精力旺盛的年輕幫手。要我給您介紹幾位嗎?”而在此次會面之前的兩個小時,在法因貝格[34]家里認識了安德烈·德米特里耶維奇·薩哈羅夫[35]。這兩次會面的內容都寫進了《牛犢頂橡樹》的第十一篇隨筆《新網(wǎng)》中。索爾仁尼琴強調說:“這發(fā)生在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一星期之后,發(fā)生在紅場七人靜坐示威三天之后?!?/p>
的確,8月21日,蘇聯(lián)軍隊入侵了捷克斯洛伐克。索爾仁尼琴草擬了一份題為《作一個蘇聯(lián)人是恥辱!》的傳單,但并沒有對外公開表示自己的抗議,為的是不使《古拉格群島》毀于一旦。“要保護自己的喉嚨發(fā)出最重要的一聲怒吼。時間不會太久了?!保ā杜夙斚饦洹ぐl(fā)作》)
12月,索爾仁尼琴因小說《癌病房》和《第一圈》獲得了法國“年度最佳外國作品獎”。索爾仁尼琴五十周歲生日時,他收到了大量的讀者來信,均表達了對他的支持。
1969年。作家又開始著手寫作《1917年的革命》。他保留了三十年前寫下的沃羅滕采夫訪問薩姆索諾夫參謀部的梗概和二十年前創(chuàng)作的托姆恰克素描。然而,索爾仁尼琴以自己現(xiàn)有的作家經(jīng)驗對這些早年寫的文本評價道:“……它們毫無用處,說明我不會寫作,但布局安排還不錯?!辈⒙暶髡f:“這部長篇小說已經(jīng)構思了三十年,從十年級結束時起,我就開始醞釀、反復考慮、留存起來備用、不斷積累材料,它一直是我生活的主要目的,但是事實上一直沒有動筆,總有什么事情妨礙,不得不一拖再拖?!保ā杜夙斚饦洹な軅镍B》)
春天,索爾仁尼琴和小說家鮑里斯·莫扎耶夫[36]一道去坦波夫州,追隨1920—1921年農(nóng)民起義的足跡。他有意把“安東諾夫起義”這段歷史寫進《紅輪》中。這次旅行在他的小說里留下了印記,但與這段歷史直接相關的“節(jié)”卻沒有寫出來。坦波夫省的農(nóng)民阿爾謝尼·布拉戈達廖夫具有鮑里斯·莫扎耶夫的個性特征:“我一直豎起耳朵聽著,兩眼貪婪地盯著鮑里亞[37],他活像俄羅斯中部的莊稼漢,這才是個造反者。”
夏天,索爾仁尼琴與娜塔莉婭·斯維特洛娃一起去北部地區(qū),到了皮涅加河岸邊,這里曾經(jīng)是舊禮儀派活動的中心。他們在那里認真討論了在地下出版一份俄語雜志的可能性:后來這一構思在《在巨石的重壓下》文集里得到了部分實現(xiàn)。
11月4日,索爾仁尼琴被作家協(xié)會梁贊分會開除。他出席了會議,并引用涅克拉索夫的話來為自己辯護:“誰不憂傷憤怒地活著,誰就不愛自己的祖國。”
11月12日,正式宣布了索爾仁尼琴被開除的消息。他給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寄去了一封言辭激憤的信:“你們的白癡文章四處傳播,你們的膚淺無知司空見慣,但卻沒有論據(jù),有的只是投票表決和行政管理。”作家指責負責文學的官員們,說他們說話辦事缺少善意,并強調說:“歸根結底,我們應該銘記一點,我們首先屬于全人類。”
索爾仁尼琴與娜塔莉婭·斯維特洛娃同居,兩人開始生活在一起。他在茹科夫卡市找到了安身之所,這是穆斯季斯拉夫·羅斯特羅波維奇[38]別墅旁的一個廂房,索爾仁尼琴稱它為“謝斯拉維諾”。
1970年。索爾仁尼琴委托瑞士律師弗里茨·赫耶布全權處理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他想和自己的第一任妻子離婚,這樣他就會失去梁贊的戶口(列舍托夫斯卡婭住在那兒),也不會獲得莫斯科的戶口(斯維特洛娃住在那兒)?!白罱辏页惺苤羁痰?、瀕于破裂的家庭不和,并且一直遲遲做不出某種決定,每次都因為無暇顧及此事,總想等到書稿完成后再說”(《牛犢頂橡樹·補記之三》)現(xiàn)在他決定徹底解決這件事。
10月8日,根據(jù)弗朗索瓦·莫里亞克[39]的提議,索爾仁尼琴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與帕斯捷爾納克不同,索爾仁尼琴并沒有拒絕,他只是沒有出席授獎儀式。全世界的報刊都刊登了諾貝爾獎獲得者的文章和肖像。10月14日,親共產(chǎn)黨的法國周刊《法國文學》為紀念這位蘇聯(lián)作家、持不同政見者刊登了一些資料。皮埃爾·戴克斯[40]寫了一篇文章祝賀“這位俄羅斯當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報社總編路易·阿拉貢[41]實際上也表達了支持他的看法。
整整一年,索爾仁尼琴和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之間的緊張情況持續(xù)加劇,列舍托夫斯卡婭產(chǎn)生了自殺的念頭,最后甚至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作家下定決心公開與妻子斷絕關系。“家庭分裂……這件事早就不可避免,而一旦發(fā)生,一切就像一件嶄新事物一樣,就像胸脯上還發(fā)紅的咬傷。但無論如何都要渡過這個難關,因為,確定無疑的是,這是創(chuàng)作出我的小說的必經(jīng)之路。我不能為了妻子而犧牲未來的小說,因此才會發(fā)生這一切?!保ā?917年的革命〉寫作日記》)
1969—1970年,是索爾仁尼琴生命中的轉折點。他在五十歲時,把自己的命運與娜塔莉婭·斯維特洛娃連在了一起。
斯維特洛娃的專業(yè)是數(shù)學,她跟持不同政見者圈子里的人走得很近,初次見面就表現(xiàn)出了對作家的絕對忠誠。索爾仁尼琴把他們的結合稱為“完全相互信任的友誼”(《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對他來說,斯維特洛娃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比安娜·格里高利耶夫娜之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更為重要。她成為了他最重要的和唯一的文字編輯。盡管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開始寫關于丈夫的回憶錄,收集他寫的文章(她認為自己是索爾仁尼琴傳記作者的最佳人選),但是索爾仁尼琴堅持要與她分手。當索爾仁尼琴得知自己要做父親并且斯維特洛娃準備獨自撫養(yǎng)孩子的消息時,一切都已經(jīng)再明確不過了。一對“正式”夫妻居然在羅斯特羅波維奇別墅里分房而睡,當索爾仁尼琴去莫斯科時,他就暫住在科濟茨基小巷斯維特洛娃那兒。12月30日,索爾仁尼琴和斯維特洛娃的兒子葉爾莫萊誕生了。
1971年。3月,在斯維特洛娃的房間里對《古拉格群島》進行了第二次拍照。第一次拍攝的底片托付給了薩沙·安德列耶夫,結果卻是徒勞的,因為安德列耶夫夫婦拒絕把《古拉格群島》的復印件交給任何一個德語或其他語言的譯者;阿霞·杜羅娃(她在法國大使館工作)把第二次拍的照片運到了巴黎,之后又轉交給了尼基塔·斯特魯維[42]。在巴黎出版了俄語版《紅輪》的第一“節(jié)”,即《1914年8月》。
克格勃搜查了伊斯季亞河畔圣誕城索爾仁尼琴的房子。在與А. А. 烏格里莫夫游覽新切爾卡斯克時,曾有人企圖用蓖麻注射劑毒死索爾仁尼琴。
11月18日,德國《明星畫刊》雜志刊載了對索爾仁尼琴的親戚伊琳娜·伊萬諾夫娜(“伊拉舅媽”,她是索爾仁尼琴母親的嫂子)的一段采訪,其中提及了他的社會出身。很快這篇采訪的譯文就刊登在了《文學報》上面。
1972年。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仍然不同意離婚。“公共事件隨時都會發(fā)生,都需要我去處理,可家庭事務就像墨水中的沉淀物,就像腳邊的水草一樣讓人無法脫身。這就是找錯配偶的沉痛代價……突然又出現(xiàn)了一串難題:所有這些不幸都是我給她帶來的,而不是她帶給我的。心情如此沉重,我還怎么能工作?這種沉重的心情不會永遠也擺脫不掉吧?”(《〈1917年的革命〉寫作日記》)
整整一年他都是在與官方作斗爭的情況下度過的。政治局屢次磋商“索爾仁尼琴的特殊案例”??烁癫冀K準備執(zhí)行將其驅逐的圖謀。索爾仁尼琴給大牧首皮緬寫了一封“大齋期的信”。亨利希·伯爾[43]來蘇聯(lián)進行一次作家訪問。他將索爾仁尼琴為以防萬一寫下的遺囑和電影劇本《坦克知道真相!》的手稿帶到了蘇黎世[44]。
3月30日,作家接受了《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的采訪。他揭露了“來自隱秘帷布后面的誹謗”,他還指出,他被禁入蘇聯(lián)檔案館(“我想寫關于俄羅斯的小說,但我卻很難收集到資料,這比我寫有關波利尼西亞[45]的作品還要難?!保凰€講述了自己親人的真實情況。
一位芬蘭記者寫了一本對索爾仁尼琴懷有敵意的書,他認為,《1914年8月》的作者有“親德”傾向。
4月,瑞典科學院主席原計劃在莫斯科授予索爾仁尼琴諾貝爾文學獎,但因蘇聯(lián)政府拒絕給科學院秘書卡爾·拉格納爾·基洛夫辦理簽證而被取消。索爾仁尼琴為此發(fā)表了一個公開聲明。
在法國塞里濟市舉辦了一次索爾仁尼琴創(chuàng)作學術報告會;奧斯維辛[46]集中營曾經(jīng)的犯人、法國記者彼得·拉維奇和前社會革命黨人、于1918年1月被解散的立憲會議代表、文學批評家馬克·斯洛尼姆,都參加了此次學術報告會。拉維奇后來回憶起這次由索爾仁尼琴的文學作品引起的“大震蕩”:“在我們眼前誕生了一位經(jīng)典作家?!?/p>
9月,索爾仁尼琴和斯維特洛娃的第二個兒子伊格納特出生。當列舍托夫斯卡婭與丈夫和斯維特洛娃會面后,她同意通過民事登記處辦理離婚。
1973年??烁癫淖兞藨?zhàn)術,開始通過寫匿名信的方式恐嚇作家。
3月15日,索爾仁尼琴與Н. А. 列舍托夫斯卡婭辦完離婚手續(xù),并于4月20日與Н. Д. 斯維特洛娃登記結婚。
8月,公開審理了亞基爾[47]一案。薩哈羅夫在記者招待會上發(fā)表聲明:“蘇聯(lián)是一個巨大的集中營?!?/p>
8月21日,索爾仁尼琴給內務部長寫了一封公開信,抗議當局干涉他的私生活(如有意拖延他的離婚申請,拒絕為他妻子的莫斯科住所提供居住登記)。“借此機會,我想提醒您,我國的農(nóng)奴制在一百一十二年前就被廢除了。而且,人們都說,十月革命掃除了農(nóng)奴制的一些最后殘余?!?/p>
8月23日,索爾仁尼琴接受法國《世界報》和美聯(lián)社的采訪。索爾仁尼琴再次對迫害行為表示了憤慨(“我現(xiàn)在已是無家可歸”),并倡導“堅韌不拔和自我犧牲精神”,他最后說道:“在世界輿論連篇累牘的報道下,我國的監(jiān)獄將會退卻并隱藏起來。”
9月3日,索爾仁尼琴獲悉,伊麗莎白·沃羅尼揚斯卡婭(她曾將《古拉格群島》打印了一遍,作家一再勸她把手中的那份打印稿燒掉,但她卻沒有聽,并把打字稿交給了列昂尼德·薩穆京保存)遭到了克格勃為期五天的審訊,說出了手稿保存人的名字,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的寓所里懸梁自盡。兩天后,索爾仁尼琴對外公布了這個消息,并向巴黎轉達了可以出版《古拉格群島》的意見。“正像對麥克白預言的那樣:博南森林會到的?!保ā杜夙斚饦洹ぱa記之三十一》)[48]
9月,索爾仁尼琴和Н. Д. 斯維特洛娃的第三個兒子斯捷潘降生了。
12月末,由尼基塔·司徒盧威任總編輯的巴黎伊姆卡-普列斯出版社出版了《古拉格群島》第一卷。“沉重的石頭落了地,一切憂慮都已消逝?!保ā杜夙斚饦洹ぱa記之四》)
1974年。1月,在蘇聯(lián)報刊界展開了一場空前的反索爾仁尼琴運動。1月19日,作家接受了《時代》雜志的采訪。1974年2月2日,在《對報刊界的聲明》中寫道:“我堅信悔過的作用,也堅信心靈的凈化。”
2月12日,索爾仁尼琴被捕,被送至列福爾托沃監(jiān)獄。第二天,他被剝奪蘇聯(lián)國籍、驅逐出國,送往西德(德國總理維利·勃蘭特[49]發(fā)表聲明,德意志聯(lián)邦共和國準備為索爾仁尼琴提供政治庇護)。被驅逐的當天晚上,他在法蘭克福市亨利?!げ疇柲莾簳簳r居住,隨后又來到蘇黎世,他的律師住在那里,那里也是《1917年的革命》中“列寧各章節(jié)”的活動地點。他等著蘇聯(lián)政府允許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子也搬到他這兒。
2月13日,索爾仁尼琴的文章《不要靠謊言生活!》開始廣為傳播,呼吁進行道義上的反抗并拒絕一切欺騙。
2月14日,國家機密保密總局下令,把А. И. 索爾仁尼琴的作品從圖書館借閱部撤出。還包括刊登過作家作品的四期《新世界》雜志,這些作品是:《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瑪特廖娜的家》《發(fā)生在科切托夫卡車站上的故事》《為了事業(yè)的成功》和《扎哈爾-卡利塔》,以及《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的兩部單行本。
2月20日,《文學報》刊登了斯捷潘·希帕喬夫[50]一篇名為《文學界弗拉索夫分子的末日》的文章。
3月3日,索爾仁尼琴對外傳播了早在六個月前就已經(jīng)寄出的《致蘇聯(lián)領導人的信》。在信中,作家呼吁不要亦步亦趨地信奉馬克思學說,要發(fā)展“俄羅斯的東北部”。
娜塔莉婭·斯維特洛娃及其母親和四個兒子(最大的兒子是她與第一任丈夫所生)獲準與索爾仁尼琴團聚。
5月,亞歷山大·什梅曼神甫來到蘇黎世。據(jù)什梅曼所言,進行了一次“山地相會”——他和作家兩人一起在索爾仁尼琴從事寫作的施泰恩堡一座山上的小別墅里度過了幾天時光;這之后,他們一起回到了蘇黎世索爾仁尼琴的家里。什梅曼給索爾仁尼琴全家做了懺悔,舉行了圣餐儀式,并做了禮拜。
6月17日,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采訪時,索爾仁尼琴批評了那些自愿選擇移民的同胞,并對西方的軟弱感到同情。他宣布成立俄羅斯社會基金會,以幫助那些由于政治原因被驅逐的人們及其家人。出版《古拉格群島》所獲得的所有稿酬都投到了這個基金會里。
11月,索爾仁尼琴在蘇黎世自己的家里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以便推介其主編的《在巨石的重壓下》文集,集子里收錄的論文充滿了民族宗教精神。前言和三篇文章是索爾仁尼琴所著,它們是《恢復呼吸和意識》(他又回到了昔日與薩哈羅夫關于社會主義性質、關于趨同理論以及缺乏“精神自由”的爭論)、《作為民族生活范疇的懺悔和自我限制》(文章進一步論述了《致蘇聯(lián)領導人的信》中關于“自我限制”是俄羅斯發(fā)展之基礎的思想)、《教書匠》(文中作家嚴厲批評了蘇聯(lián)知識分子留戀自己的特權,呼吁他們要有自我犧牲精神)。
12月,法國出版家波爾·弗拉曼和克洛德·杜蘭來到蘇黎世拜訪索爾仁尼琴。索爾仁尼琴把自己所有作品在全世界的出版權都轉給了塞伊出版社(1978年后,這些版權又轉給了將與杜蘭合作的“YMCA-Press”出版社,1980年后又轉給了由杜蘭任主編的法亞爾出版社)[51]。
1975年。4月,索爾仁尼琴因《牛犢頂橡樹》一書問世來到巴黎參加《略字符號》電視辯論節(jié)目,并召開記者招待會;在招待會上他講述了亨利?!げ疇枮樗峁┑脑?。塞伊出版社為作家與其作品的法語翻譯者們舉行了見面會。
6月,為了全家搬遷和尋找居住地,索爾仁尼琴和妻子一起橫跨了整個加拿大,從蒙特利爾到溫哥華,然后又到了阿拉斯加[52],之后是俄勒岡[53],他們在俄勒岡的一位舊禮儀派教徒家里做客。隨后,他們又去了圣弗朗西斯科[54]和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55],那里有很多私人基金會,如克倫斯基[56]基金會、利沃夫公爵[57]基金會、鄧尼金將軍[58]基金會及俄羅斯其他許多政治活動家和白衛(wèi)軍運動[59]時期的基金會;他們在檔案館里工作了幾個星期(“用四只手”)。
還在俄勒岡時,索爾仁尼琴就收到了美國勞工聯(lián)合會主席喬治·米尼[60]的邀請;參觀完胡佛研究所后,索爾仁尼琴動身前往華盛頓拜訪米尼,并做了兩次重要講話(一次是6月30日在華盛頓,另一次是7月9日在紐約),兩次講話是對“騙人”的西方民主制度的警告,并呼吁對共產(chǎn)主義對抗要有耐心。參議院為他舉行了一次隆重的歡迎儀式。
索爾仁尼琴徒勞地在美國尋找一處他們能買下的房子。當他們已經(jīng)回到歐洲后,阿拉克謝·維諾格拉多夫幫他們在佛蒙特州卡文迪什城找到了一所房子。索爾仁尼琴夫婦沒有在買房之前回到美國看看房子的情況,就在他們不在場的情況下買下了它。
10月,《列寧在蘇黎世》一書出版,這是史詩性巨著《1917年的革命》中的第一、二、三卷的選集,現(xiàn)在這本書叫作《紅輪》。
索爾仁尼琴第一任妻子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的俄語版回憶錄在莫斯科出版,目的是想使其傳到西方。
1976年。3月,因為根據(jù)《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拍攝的挪威電影要放映,索爾仁尼琴又來到了巴黎。
3月末,他在西班牙國內旅行。西班牙左派對索爾仁尼琴關于佛朗哥[61]溫和獨裁的說法表示憤怒。
4月,在面對英國電視采訪時,作家把《列寧在蘇黎世》一書的體裁定為“藝術調查”。法國歷史學家、政治活動家鮑里斯·蘇瓦林在《東西》雜志上發(fā)表了一篇文章,批評這部著作在描寫歷史事件方面不準確[62]。索爾仁尼琴的答復發(fā)表在1980年的《歷史》雜志上,文中反駁了這位“共產(chǎn)國際老黨員”蘇瓦林的觀點?!艾F(xiàn)在,當世人都明白了他們那次可怕的流血事件的最終目的時,您作為一個親歷這一切的人,還想企圖向讀者灌輸布爾什維克十月革命的膚淺表述,說‘列寧是在優(yōu)秀的彼得格勒衛(wèi)戍部隊的幫助下才奪取了政權’(滑稽可笑的戰(zhàn)斗力)。您幾乎無法掩飾對這個大惡魔的贊嘆?!?/p>
4月2日,作家將全家留在瑞士,只身前往美國,1983年才返回歐洲,后來于1993年又回到了歐洲(是來告別的)。索爾仁尼琴在胡佛研究所工作了兩個月。他辦理了正式移居美國的手續(xù),7月30日全家抵達他的住處。他們搬進離卡文迪什城不遠的一處購置的房子里。除了正房外,整塊地的面積有20公頃,索爾仁尼琴建了一個圖書室,用于收藏有關俄羅斯的手稿和書籍,還蓋了一間書房。很多記者對索爾仁尼琴拒絕接待他們而感到不滿,他們在美國報刊上撰文說出現(xiàn)了一個“用帶刺鐵絲圍起來的新古拉格”?!拔逑取鼻f園可供他居住、工作十八年,這里還是他的潛修室和家的港灣。
從1976年至1991年,索爾仁尼琴一直在創(chuàng)作《紅輪》。在卡文迪什,作家開始了新一輪令人吃驚且富有成效的創(chuàng)作階段。常常是索爾仁尼琴一整年的時間都禁止自己把注意力轉到其他任何事上,不論是電話交談還是接待訪問者。“我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一成不變的作息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千多個日夜,我總是處于一種沉靜之中,這是我在蘇聯(lián)生活期間一直都幻想的那種沉靜?!保ā兑涣B淙雰缮饶ケP間的種子》,第二部,第六章)。創(chuàng)作六千頁的史詩巨著需要投入巨大的準備工作。作家閱讀了一些移民作家寫的許多未出版的手稿、書籍(這些資料是通過附近的達特茅斯學院圖書館館際業(yè)務借來的)及當時的俄語報刊,是從美國各地給他寄來的。葉蓮娜·安娜托利耶夫娜·帕希娜[63]從胡佛研究所給他寄來了一些微電影。他制作了成千上萬張卡片,這些卡片完全能夠再現(xiàn)他要刻畫、他想生活于那個時代的各種場面、人物、習俗和事件。正房里通常住的是他的妻子、兒子們、岳母,偶爾還有一些臨時的助手,如伊琳娜·阿列克謝耶夫娜·伊洛瓦伊斯卡婭[64](她1979年離開美國,去巴黎負責《俄羅斯思想》報社),后來是塔吉亞娜·格奧爾吉耶夫娜·瓦爾沙夫斯卡婭[65],她們都曾為他做過文秘工作,把大量信件進行分類整理,或是應索爾仁尼琴的請求翻譯一些歷史資料。索爾仁尼琴成年累月地沉迷于創(chuàng)作?!爱斈闳褙炞⒂谖ㄒ灰豁椆ぷ鲿r,你就不知道,也不會理解還有其他的任務?!保ā兑涣B淙雰缮饶ケP間的種子》,第二部,第六章)。
索爾仁尼琴知道,要想“再現(xiàn)俄羅斯那段鮮為人知的歷史”,他應該心無旁騖。“我經(jīng)常祈禱:‘上帝啊,給我條明路吧!’于是,只要我需要,上帝就會指點迷津,我過著平靜的生活?!保ā兑涣B淙雰缮饶ケP間的種子》,第二部,第六章)
由此可見,這幾年間的所有事情與這項幾乎始終沒有中斷過的寫作相比,都是次要的。這項工作規(guī)模巨大,在文學史上尚無前例:單單的創(chuàng)作構思就用了十七年,而且?guī)缀跏窃谂c世界隔絕的情況下度過的。索爾仁尼琴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向自己的妻子娜塔莉婭·德米特里耶芙娜·斯維特洛娃即“阿麗婭”表達了感激之情,她不僅在這段非常時期一直陪伴他左右,而且還挖掘相關文獻、收集各種證明、打印手稿,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他的編輯:“阿麗婭(Н. 索爾仁尼琴娜)用IBM電腦把每一章都輸入到電腦里——在每一次排版時,在排版頁的空白處還寫有大量的反駁意見、建議,提議對順序進行調換、壓縮語句,有時還建議刪除多余的內容。她做的這些標記保證了作品的質量,有時讓我激憤,有時令我贊嘆,但對我這項任務繁重、規(guī)模空前的寫作而言,卻總是給予非常及時的幫助與不懈的支持。后來,阿麗婭排版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我寫作的速度……有時還提出新的反對意見,我就重新按照她的建議進行修訂——而她則將那一章工工整整地謄寫一遍。這種共同工作進展得很順利,由此我們兩人都變得年輕起來?!保ā兑涣B淙雰缮饶ケP間的種子》,第四部,第十四章)
孩子們起初在家里受教育,于是索爾仁尼琴不得不又教起數(shù)學、物理和天文學了。索爾仁尼琴全家去鄰近的東正教教區(qū)參觀,教區(qū)里的神甫教孩子們宗教基礎知識和歷史知識。
1976年,索爾仁尼琴暗地里背著所有人參觀了幾所美國大學,如胡佛研究所、耶魯大學,在那里他偶然遇到了葉非姆·伊特罕德,他們兩人在蘇聯(lián)的時候,葉非姆曾幫助他收集過歷史資料。在后來的歲月里,他與幾所美國大學俄羅斯檔案館里的負責人一直都保持聯(lián)系,那里收藏著有關俄羅斯歷史的文獻,如耶魯大學、哈佛大學檔案館,特別是斯坦福大學及胡佛研究所的檔案館。所有的資料他都是通過圖書館館際服務業(yè)務獲得的。
1977年。9月,索爾仁尼琴呼吁俄羅斯移民幫助他出版一套《全俄回憶錄文庫》。第三批移民(查理澤[66]、西尼亞夫斯基)頻繁指責這位“佛蒙特的隱修士”。作家本人并沒有作出回應(因為他沒有讀到這些消息),然而他的妻子卻非常擔心。亞歷山大·什梅曼神父不斷為索爾仁尼琴進行辯護。
1978年。4月,娜塔莉婭·索爾仁尼琴娜飛往巴黎,去公開為亞歷山大·金茲堡[67]、尤里·奧爾洛夫[68]和納坦·夏蘭斯基[69]辯護(金茲堡是援助政治犯基金會的負責人,索爾仁尼琴將出版《古拉格群島》的稿酬都投入到了該基金會)。
5月,索爾仁尼琴打破了自己離群索居的生活,同意在哈佛大學畢業(yè)生典禮(Commencement Day)上進行演講。他在高高的講臺上向西方發(fā)出莊嚴而隆重的警告,西方國家宣稱“幸?!笔亲罡邇r值,且對其他文化(包括俄羅斯文化在內)取得的成就視而不見。他把“英敢精神的喪失”與“西方人道主義”看作是惡的主要根源。索爾仁尼琴既譴責東方國家像一個“黨的集市”,同時也批評西方國家像一個“商業(yè)集市”,他聲明,唯一的出路在于個人英勇主義,俄羅斯就是其榜樣。
這場演說引起了激烈的論戰(zhàn)。一些人認為其與丘吉爾[70]1946年發(fā)表的“和平砥柱”演說或者與美國國務卿喬治·馬歇爾[71]1948年發(fā)表的演說相似:索爾仁尼琴提出了要援助西方,但這不是物質上的援助,而是道德精神層面的援助!其他人批評索爾仁尼琴“無知”(這也是他對西方媒體的態(tài)度),批評他的“神權論”,批評他對美國看法狹隘。索爾仁尼琴收集相關的文章,只是在后來當他著手創(chuàng)作回憶錄《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時才閱讀它們。相反,面對一些法律性質的攻擊時,索爾仁尼琴被迫即刻弄清楚并會運用這個他不太熟悉的知識領域。
6月8日,索爾仁尼琴戳穿奧莉加·卡爾萊爾[72]在其《回歸神秘的圈子》一書中的各種“謊言”,書中講述了她給作家提供了很多幫助,但他卻“忘恩負義”。
12月,巴黎YMCA-Press出版社出版了經(jīng)索爾仁尼琴及其妻子校對過的俄文版作家文集前三卷。前兩卷是長篇小說《第一圈》的定稿,共有九十六章(這取代了之前的八十七章版;索爾仁尼琴對其進行藝術加工之后,又回到了小說原初的“原子”版本)。
1979年?!兑涣B淙雰缮饶ケP間的種子》的第一部第五章《透過煙霧》發(fā)表了。在這本書中,索爾仁尼琴對來自蘇聯(lián)的對他及其家人的誹謗做出了回應。
時值作家被逐出蘇聯(lián)五周年紀念日,索爾仁尼琴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采訪時闡述了自己對1917年革命的新見解:“我急于寫十月革命,二月革命只稍微提一下就可以了,但后來我明白了,二月革命不幸的經(jīng)驗,這一點對于當下我國的人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彼鳡柸誓崆俜裾J一系列的“傳說”,如說二月革命是一種正面現(xiàn)象這一推斷。這種隨處可見且是災難性的向左派靠攏的趨勢幾乎說明了一切,即不僅是自由派在社會主義者面前、社會主義者在布爾什維克面前,甚至是沙皇在自由派分子面前的“自我墮落”:“他[73]正是被那種自由派圈子中蔓延的瘋狂的好戰(zhàn)主張所吸引”。
作家警告西方國家,他說:西方不曾料想,它正在為“新的1917年2月革命”做準備,它自己也成為這次革命的犧牲品。根據(jù)索爾仁尼琴的論斷,由于俄羅斯拒絕謊言,所以真正道德個性自由的國家是俄羅斯。他不承認自己是“僑民”,還強調指出,如今“全人類歷史的中心”是在俄羅斯。
4月28日,亞歷山大·金茲堡及其他四位持不同政見者被官方釋放,用他們交換了兩名蘇聯(lián)間諜。金茲堡住在了索爾仁尼琴的家里。
7月,索爾仁尼琴作品文集第四卷面世。
9月至11月期間,許多持不同政見者開始指責索爾仁尼琴盲目信奉伊瑪目[74]霍梅尼[75](即“霍梅尼主義”)式的宗教狂熱主義。他們中有作家的老朋友、批評家和翻譯家葉非姆·伊特罕德,后者曾在列寧格勒檔案館里幫助索爾仁尼琴收集相關資料。索爾仁尼琴揭穿了這一“波斯人的把戲”(這是他本人的表達)。西尼亞夫斯基在《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上發(fā)表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名字叫《索爾仁尼琴的民族主義的危險》。
1980年。2月,索爾仁尼琴在《時代》周刊上撰文再次提醒美國和西方國家,把蘇聯(lián)和俄羅斯混為一談就意味著把罪犯和受害者混為一談。
神甫、持不同政見者杜特科[76]和亞庫寧[77]被捕?!安腥漳蜻B神甫都無法忍受”——3月27日作家在《俄羅斯思想》上面寫到。在《外交》雜志上發(fā)表了索爾仁尼琴寫的一篇長文,他又一次對自己的一切美國論敵們作出回應,這些人當中包括歷史學家理查德·派普斯[78]。
索爾仁尼琴文集第五、六、七卷出版,即《古拉格群島》連同一些很大的改動,這些新補充的資料都是以作家在西方的親身見證為基礎寫成的。
奧莉加·卡爾萊爾控告索爾仁尼琴誹謗,并要求賠償精神損失。索爾仁尼琴夫婦忐忑不安,更何況他們又需同時處理與佛列貢的官司,他是一名卑鄙的倫敦出版商,在法律訴訟方面既狡猾又經(jīng)驗豐富。但是,盡管處于反對自己的“第二條戰(zhàn)線”,創(chuàng)作仍使索爾仁尼琴感到“身心自由,如釋重負”。
1981年。巴黎出版了索爾仁尼琴文集第八、九卷,這兩部是娜塔莉婭·德米特里耶芙娜在卡文迪什這段時間整理好的。這包括《勝利者的歡宴》(這部作品曾于1965年少量出版過,僅“供內部使用”,是祖博夫使其免于被查抄的命運)、劇作《囚徒》以及《坦克知道真相!》和《寄生蟲》這兩部電影劇本。
羅納德·里根[79]當選美國總統(tǒng)后,索爾仁尼琴在美國的處境發(fā)生了變化:新總統(tǒng)經(jīng)常在自己的講話中援引作家說的話,甚至邀請索爾仁尼琴到白宮做客,然而,總統(tǒng)顧問、歷史學家理查德·派普斯獲悉此事后,改變了早先定下來的會見形式,他決定邀請十幾位客人舉辦一次小型且隆重的早餐會,索爾仁尼琴婉拒了這次邀請。
“第二條戰(zhàn)線”的戰(zhàn)斗仍在進行:出現(xiàn)了新一輪攻擊,這次是歷史學家亞歷山大·亞諾夫[80]。
1982年。奧莉加·卡爾萊爾的起訴被駁回,這在某種程度上讓索爾仁尼琴恢復了對西方的信任。
索爾仁尼琴一口氣讀完了反對他的所有文章,并寫了《我們的多元論者》一文,他認為,這是對憎恨俄羅斯人民的“蟑螂會戰(zhàn)”的回應。在又寫完了一“節(jié)”《紅輪》后,他才允許自己“活動活動筋骨”,動身游歷亞洲各國:這個想法兩年前就有了。后來,他將這次旅行作為一章寫進了回憶錄《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里,他津津樂道、自我嘲諷地描寫了這次出行中的許多細節(jié)。索爾仁尼琴游歷了日本、臺灣,在東京和臺北發(fā)表了演說。在接受曾經(jīng)的蘇聯(lián)犯人、教授Госуке Учимура(內村光良)采訪時,他指出日本在民族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文明之間找到了很好的平衡,這要比西方國家做得好,但這種平衡仍然不穩(wěn)定。
1983年。索爾仁尼琴與妻子一道去了英國一趟,這幾乎成了正式訪問,在白金漢宮[81]索爾仁尼琴因“在世界的道德危機面前,為增強人的精神做出特殊貢獻”獲得了鄧普頓獎[82]。他與英國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83]、查爾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會面,戴安娜王妃還給他看了自己的長子——威廉王子,索爾仁尼琴還和坎特伯雷大主教見了面。在英國廣播公司的采訪中,記者托馬斯·馬爾科姆·馬格利什問索爾仁尼琴能否再次回到祖國。索爾仁尼琴回答道:“我不僅僅是希望,而且我內心深處對回國深信不疑。我就靠這一感覺活著,即我一定會在有生之年回到俄羅斯?!?/p>
在卡文迪什,索爾仁尼琴接受了貝爾納·皮沃的再次采訪,他詳細地講述了《紅輪》的構思(他早在中學讀書時就產(chǎn)生了寫作這部書的動因)。法國《解放報》[84]記者達尼埃利·隆多也對索爾仁尼琴進行了采訪,在訪談中索爾仁尼琴談的更多的是文學,包括寫作《紅輪》的經(jīng)歷。
《俄羅斯東正教通報》(第139期)刊登了《我們的多元論者》[85]。法國刊物上刊出了西尼亞夫斯基一篇怒氣沖沖的文評。
1984—1987年。作家在卡文迪什繼續(xù)創(chuàng)作小說《紅輪》,只是偶爾因記者來訪而中斷。比如,1984年,在《1916年10月》第二“節(jié)”出版后,索爾仁尼琴就接受了《美國之音》的記者和法國《快報》的尼基塔·斯特魯威的采訪,他闡明了自己寫作這部史詩性巨著的意義;1987年,借出版《1917年3月》第三“節(jié)”之機,英國廣播公司對其進行了采訪。參議院開始調查通過《美國之音》“收聽”《紅輪》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美國報刊界仍然就“反猶太主義”而激烈地抨擊作家,他們認為,《1914年8月》里面就體現(xiàn)了這種傾向。
娜塔莉婭·德米特里耶芙娜及孩子們獲得了美國國籍,但索爾仁尼琴卻沒有這樣做。
1986年。М. С. 戈爾巴喬夫執(zhí)掌了政權,蘇聯(lián)出現(xiàn)了改革的最初癥候。準許А. Д. 薩哈羅夫從流放地高爾基返回到莫斯科。第八屆蘇聯(lián)作家“改革”代表大會在莫斯科舉行。蘇聯(lián)領導停止了改變西伯利亞河流流向的工程:這是俄羅斯根基派作家的勝利(主要包括謝爾蓋·扎雷金、鮑里斯·莫扎耶夫、瓦連京·拉斯普京等人)。他們都是索爾仁尼琴的朋友或戰(zhàn)友。
1987年。作家繼續(xù)創(chuàng)作《紅輪》、回憶錄《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和《俄語擴展語詞典》。這部詞典作家編了40年,該詞典后來于1990年首次出版,后來又再版了兩次(1995年和2000年)。但卻可以說,他幾乎直到逝世前仍在補充新詞,因為在1998—2004年出版的《文學匯編》的所有文章里,他仍在記錄那些恰當(在他看來)的新詞語。
1988年。8月,《新世界》雜志總編謝爾蓋·扎雷金請索爾仁尼琴同意出版《癌病房》。索爾仁尼琴提了一個條件,即要先出版《古拉格群島》。編輯部內部產(chǎn)生了意見分歧,第二年夏天,《古拉格群島》還是發(fā)表在了《新世界》雜志上。
1989年。改革的步伐越來越快:舉辦各種紀念活動隆重慶祝羅斯受洗1000周年,決定推選幾位候選人進入最高蘇維埃,報刊和出版機構大量印刷移民作家和持不同政見者的作品。戈爾巴喬夫派謝爾蓋·扎雷金來到卡文迪什,并讓他把1945—1946年間對索爾仁尼琴大尉進行調查的案宗轉給了作家本人。
1990年。8月,索爾仁尼琴及其妻子重新獲得蘇聯(lián)國籍。
9月,《共青團真理報》(它與當時其他蘇聯(lián)報紙一樣,發(fā)行量達數(shù)百萬份)刊出了索爾仁尼琴的隨筆《我們應當怎樣安置俄羅斯?》?!肮伯a(chǎn)主義已敲響了自己的喪鐘。但共產(chǎn)主義的水泥構架尚未坍塌。那我們該怎么辦,這并不是要獲得解放,而是不被共產(chǎn)主義的廢墟砸得粉身碎骨?!彼鳡柸誓崆儋澩瑢?2個共和國從蘇聯(lián)分離出去,贊同把注意力轉移到國內發(fā)展,贊同擺脫“帝國麻醉劑”,認為應鼓勵在地方實行民主,對中央政權遭到限制(但仍很強大)表示歡迎。
《紅輪》的全部四“節(jié)”幾乎創(chuàng)作完畢。作家編寫了余下十六“節(jié)”的提綱,但他始終沒有寫完這十六“節(jié)”。《〈1917年的革命〉寫作日記》也將寫完:“好吧,我終于費盡周折寫完了《紅輪》,《〈1917年的革命〉寫作日記》也將要收尾了。這些年里,我們之間的對話讓我悟到了很多道理。再見了,我的朋友!如果將花在《牛犢頂橡樹》和《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上的時間用于寫作政論文,那么寫出來的東西幾乎會達到在整整20年里用于寫《紅輪》上的容量了?!?/p>
1991年。年初發(fā)生了維爾紐斯[86]悲?。毫⑻胀鹦吉毩?,一群維護和平的示威游行者試圖保衛(wèi)維爾紐斯電視中心不被軍隊占領。1月13日,由于使用武力,造成了14人死亡。
6月12日,Б. Н. 葉利欽當選為俄羅斯聯(lián)邦總統(tǒng),與此同時,作為蘇聯(lián)總統(tǒng)的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卻逐漸地失去了手中的權力。由于莫斯科市民富于自我犧牲精神,再加上葉利欽關鍵時刻沒有手軟,“八·一九”事件以失敗告終。在索爾仁尼琴寫給俄羅斯總統(tǒng)的信中,他向葉利欽的果敢精神表示欽佩,但提醒他需要注意兩件事。第一,需要變動那些想脫離蘇聯(lián)的共和國與俄羅斯的國境線,這樣可以使有俄羅斯人居住的領土保留在俄國境內。第二,必須謹慎處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不要受其操控:他們能豁免拉丁美洲各國和波蘭的債務,“但絕不會免除俄羅斯的債務,而會一點一滴地榨取我們歷經(jīng)千辛萬苦獲得的礦藏”。這年年底,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三國簽署了《別洛韋日協(xié)定》,蘇聯(lián)不復存在,戈爾巴喬夫辭職。
索爾仁尼琴在卡文迪什關注著俄羅斯的現(xiàn)狀,如社會局勢的惡化、混亂無序,有些人趁機拼命撈錢,他斷言“第三次混亂時期”到來了。他發(fā)表演說,反對將列寧格勒改為那個歷史上留下來的、“非俄羅斯的”名稱“圣-彼得堡”,建議將之換為彼得格勒、圣彼得格勒或涅瓦格勒。
最高檢察院撤銷了對1974年索爾仁尼琴因判“叛國罪”對他的立案。
巴黎出版了索爾仁尼琴文集第二十卷及最后一卷。
1992年。由于實施了改革舉措,俄國的經(jīng)濟逐漸復蘇,然而代價卻是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下降。索爾仁尼琴繼續(xù)在卡文迪什從事自己的寫作,但同時也在做著回國的準備;他在自己家里接待了自己的老朋友鮑里斯·莫扎耶夫,在作家流亡時期他們也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娜塔莉婭·德米特里耶芙娜去了俄羅斯,以便在莫斯科市郊購置一塊地來建造房子,并使援助在押政治犯基金會獲得法律上的認可。
1993年。俄羅斯處處充滿了危機,并演變?yōu)榭偨y(tǒng)(在4月4日的全民公決時獲得了人民的支持)與最高蘇維埃之間一場激烈的政治斗爭。10月4日,最高蘇維埃大廈被攻占,之后決定進行新一輪議會選舉。索爾仁尼琴在列支敦士登[87]獲得了一項獎勵,他發(fā)表了題為《我們再看不見目標》的演說。他多次接受采訪,在采訪中抨擊了蓋達爾的“休克療法”,批評組建國家杜馬及賦予議員五年任期的權利(他認為,這樣做俄國的條件尚不成熟),還對國家的新名稱——“俄羅斯聯(lián)邦”表示質疑(“俄羅斯從來就不是一個聯(lián)邦”)。他再次呼吁國家和人民進行“自我節(jié)制”。在葉利欽祝賀他75周歲生日時,他回答道:“我從未對我國人民的道德力量感到失望。但是,我痛苦地看到了大多數(shù)人民的赤貧狀態(tài),看到了私有化只讓少數(shù)人變成了富人,看到了對國家財產(chǎn)的無恥掠奪,看到了國家機關里嚴重的行賄受賄行為,看到了犯罪團伙逍遙法外?!?/p>
1994年。5月27日,索爾仁尼琴夫婦和小兒子斯捷潘從馬加丹飛機舷梯上走下,他親吻了俄羅斯大地。昔日古拉格群島的一些獄友代表迎接了他,就像每到一個城市他租賃的專用包廂都有人接站一樣。(在索爾仁尼琴計劃停站的地方專用包廂會停一天、兩天或三天;然后,包廂就掛靠在另外一列通行的列車上,向下一站駛去,在那里又重新掛靠新車上。)英國廣播公司拍攝了索爾仁尼琴回國的過程。作家于7月21日抵達莫斯科,并在雅羅斯拉夫火車站做了一場簡短的發(fā)言,他最后說道:“在我國沒有民主”。這次從東向西的長途旅行激怒了一些人,同時也振奮了另外一些人的精神。
9月,索爾仁尼琴探望了瑪特廖娜·扎哈洛娃的墓地,他曾租過她的房子;他又到俄羅斯南部和中部的一些城市旅行,如頓河畔羅斯托夫、塔甘羅格、斯塔夫羅波爾、新切爾卡斯克、皮亞季戈爾斯克、基斯洛沃茨克、坦波夫、沃羅涅日、梁贊等。
10月28日,他在國家杜馬發(fā)表講話,又一次抨擊了對俄羅斯的掠奪行徑。索爾仁尼琴的歷史政論著作《20世紀末期的俄羅斯問題》出版。
索爾仁尼琴的特殊“地位”招致了一些自相矛盾的聲音,其中就包括弗拉基米爾·馬克西莫夫(他是《大陸》雜志的創(chuàng)始人),他在《真理報》上發(fā)表了一篇文章來揭露索爾仁尼琴的“所謂的宇宙自我中心主義”。
1995年?!秳倮叩臍g宴》在莫斯科小劇院首映。
4月,《與А. И. 索爾仁尼琴對話》系列訪談節(jié)目開播(這些訪談后來成了《每天一分鐘》一書的主要內容)。在節(jié)目里,作家捍衛(wèi)那些新制度下被欺凌和被損害人的利益,講述自己的外省之旅,講述與普通民眾的會面情況和人民的疾苦,這就是國家很富有,但人民卻在挨餓。他還談到了青年人的心理空虛問題,車臣獨立問題(他建議應盡快承認車臣共和國,俄羅斯只要求保留捷列克河流域自古以來的哥薩克領土),主張恢復哥薩克的傳統(tǒng),關心那些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生活的俄羅斯族人的命運問題(如在哈薩克斯坦)。10月,執(zhí)政當局禁止播放該電視節(jié)目。
《新世界》雜志刊登了六篇“兩部分小說”,它們是《艾戈》《在邊境地帶》《青年后生》《娜斯堅卡》《無所謂》和《杏子醬》;1996年又刊登了《轉折關頭》;1999年發(fā)表了最后一篇《熱里亞堡新村》[88]。在這些小說中,索爾仁尼琴創(chuàng)作了一種全新的文學形式——每篇小說的兩個故事分別屬于不同的時間或空間,這種對比應該讓讀者頓悟出一定的道理。這些小說使索爾仁尼琴重返文學創(chuàng)作,在不拒絕現(xiàn)實主義的同時,他逐漸縮小自己的創(chuàng)作規(guī)模。
9月,索爾仁尼琴在薩拉托夫大學發(fā)表演講,其中講到了斯托雷平[89],這位昔日的薩拉托夫省長、改革家,在《1914年8月》里,有240多頁的篇幅與他的活動和被害一事有關。在他看來,第65章及與這章有聯(lián)系的所有內容幾乎是《1914年8月》里最重要的章節(jié)。他還指出,俄羅斯的文化空間被割裂了,沒有人能真正了解俄羅斯的歷史和文化。
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的回憶錄《分離》出版。
索爾仁尼琴一家住到了圣三一—雷科沃的住宅。在莫斯科塔甘卡開設了“俄羅斯僑民”圖書館,作家把自己在美國收集到的一些俄羅斯移民的見證和回憶錄轉給了該圖書館。
1996年。索爾仁尼琴在圣彼得堡發(fā)表演說,圣彼得堡是他非常喜愛的城市,他對這座城市非常了解,甚至超過了當?shù)鼐用瘢麍猿终J為,建設彼得堡的代價過高,因為它“讓俄羅斯的民眾精疲力盡了”。
訪問了特維爾和烏格利奇。德米特里王子被害之后,運到西伯利亞的“報警鐘”的故事成了作家創(chuàng)作袖珍散文《烏格利奇的大鐘》的靈感,并將其收錄到了于1996—1999年發(fā)表在《新世界》雜志上的袖珍散文集中。
1997年。索爾仁尼琴當選為科學院現(xiàn)任院士。
用索爾仁尼琴基金會里的資金創(chuàng)立了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文學獎,每年3月授獎。評委包括尼基塔·斯特盧威和柳德米拉·薩拉斯金娜。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還為頭四屆獲獎者致辭祝賀(后來,從2002年起,他因病不再出席授獎儀式)。獲獎者包括語文學家、文化歷史學者弗拉基米爾·托波洛夫,詩人因娜·利斯尼揚斯卡婭,小說家瓦連京·拉斯普京,詩人、哲學家奧莉加·謝達科娃,語言學家安德烈·扎里茲尼亞克,文藝學家謝爾蓋·鮑恰羅夫。截至2013年,有20位文化活動家獲得了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獎。維克托·阿斯塔菲耶夫死后被授予此獎。
《新世界》雜志刊登了索爾仁尼琴的《文學集錦》,這是作家在閱讀19和20世紀作家作品時寫成的札記。1997至2004年,共刊登了22篇札記。
1998年。索爾仁尼琴政論作品《分崩離析的俄羅斯》出版。12月10日,在他80周歲生日這天,他被授予兩個勛章——國家勛章和教會勛章。但索爾仁尼琴拒絕領取國家勛章。
作家最后一次出行,游歷了卡盧加州的七座城市,所到各處都與人會面、演講、座談。
在塔甘卡劇院,尤里·柳比莫夫排演了話劇《沙拉什卡》,該劇是由長篇小說《第一圈》改編而成。
亞歷山大·索庫羅夫[90]拍了兩部影片:《節(jié):歷史深處的故事》和《與索爾仁尼琴的談話》。然而,由于創(chuàng)作個性不同,偉大作家與偉大導演之間的會面并沒有達到預期的結果。索爾仁尼琴無法適應索庫羅夫穩(wěn)重緩慢的敘事節(jié)奏及其對視覺手法的偏愛。
1999年。索爾仁尼琴獲得科學院大金質獎章,并發(fā)表演說(這是在所有反葉利欽的演講中言辭最為尖銳的一次),他把當代俄羅斯稱作“人類歷史上一個打著民主旗號獨一無二的強盜國家”。
軍事題材中篇小說《阿德利克·什文基堅》發(fā)表。
2000年。В. В. 普京當選為俄羅斯聯(lián)邦第二任總統(tǒng)。9月20日,普京到圣三一—雷科沃拜訪了索爾仁尼琴。
2001—2002年。《二百年同行》的第一、二卷出版,書中講述了從18世紀末到蘇聯(lián)解體間的俄羅斯—猶太人關系。報刊界掀起了一場激烈的論戰(zhàn),有人又一次指責索爾仁尼琴身上有反猶主義。
2003年。在“俄羅斯僑民”圖書館、普希金之家和美國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舉行了關于索爾仁尼琴創(chuàng)作的首批學術研討會,然而,學術界整體上對索爾仁尼琴并不太感興趣。
梁贊設立了一個小規(guī)模的索爾仁尼琴博物館。
2005年?!岸砹_斯之路”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由尼基塔·斯特盧威和維克托·莫斯克溫任主編的厚厚的文集《在兩次生日之間(1998—2003):作家、批評家、文學評論家談А. И. 索爾仁尼琴的創(chuàng)作》。在眾多的回憶錄中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葉蓮娜·楚科夫斯卡婭寫的《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從反對書刊檢查到親歷古拉格群島的寫作》。但是與此同時,針對作家的一些侮辱性評論并未終止,出現(xiàn)了一些敵對網(wǎng)站,指責索爾仁尼琴仇視俄羅斯、背叛俄羅斯等等。
2006年。格列布·潘菲洛夫[91]執(zhí)導的電視連續(xù)劇《第一圈》搬上了屏幕。
在巴黎于1978年至1991年出版的二十卷索爾仁尼琴文集的基礎上,計劃推出三十卷索爾仁尼琴文集。娜塔莉婭·索爾仁尼琴娜也參與了這項工作的籌備,但這次又有幾位助手加入了進來,其中包括批評家安德烈·涅姆澤爾[92],《紅輪》每一卷的后記都是他寫的。
2007年。索爾仁尼琴做了頸動脈手術。獲俄羅斯國家獎,6月12日,他的妻子代他領獎。普京總統(tǒng)又一次拜訪圣三一—雷科沃。
在接受德國《明鏡周刊》采訪時,面對“您是否怕死?”的提問,索爾仁尼琴回答道:“不,在離開人世前我早就沒有恐懼感了。我只是在青年時代曾害怕過死:害怕像我父親那樣(二十七歲)很早就死去,怕來不及實現(xiàn)自己的文學理想。但到中年后,我對死亡就有了相當平靜的態(tài)度。我覺得死亡是一種自然的,但絕非終極的界限?!?span >[93]
索爾仁尼琴用于寫作的時間明顯減少,但仍在繼續(xù)創(chuàng)作《文學集錦》。
2008年。柳德米拉·薩拉斯金娜的著作作為《名人傳記》系列叢書中的一本得以出版。與之前索爾仁尼琴傳記(科甘、斯卡梅爾、丹洛普、托馬斯、博爾格、法伊費爾)不同的是,這本傳記是經(jīng)作家親自審定過的傳記,薩拉斯金娜獲得了接觸作家私人檔案的權利。
8月3日,星期日,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去世了。全世界都緬懷這位與蘇聯(lián)體制作戰(zhàn)的斗士和作家。俄羅斯總統(tǒng)德米特里·梅德韋杰夫參加了星期三舉行的葬禮。在葬禮前一天,星期二,俄羅斯前總統(tǒng)弗拉基米爾·普京吊唁了作家的遺體。8月5日,莫斯科從早到晚下了整整一天的滂沱大雨,盡管這樣,在科學院大樓前,從上午十點鐘到下午六點鐘將靈柩運往頓河修道院期間,來向索爾仁尼琴遺體告別的人絡繹不絕。6日,在頓河修道院舉行了安魂彌撒,寬敞的大教堂無法容納來與作家告別的人。但在圣彼得堡索洛韋茨基紀念碑[94]旁的追悼大會卻只來了不到一百人?!盀槭裁次覀兊娜藖淼眠@么少?!”昔日的集中營犯人感慨地問道。10月1日,莫斯科市市長尤里·盧日科夫宣布,首都的一條街道將以索爾仁尼琴的名字命名,而“俄羅斯僑民”基金會文庫將改名為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俄羅斯僑民之家。
[1]哥薩克村鎮(zhèn)工事防線,1777年在北高加索筑起?!g者注
[2]此處有誤,應為第二章?!g者注
[3]“父稱伊薩耶維奇是1936年在頓河畔羅斯托夫市民警局簽發(fā)第一本護照時發(fā)生的錯誤”(Солженицын // Русские писатели 20 века:Биограф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 / Гл. ред. п. А. Николаев.[М.],2000. С. 656)。
[4]中世紀起克里木半島的通稱?!g者注
[5]1972年在反索爾仁尼琴運動期間,在《文學報》上刊登過這輛小汽車的照片。
[6]據(jù)Н. Д. 索爾仁尼琴娜說,維特凱維奇以前從未發(fā)表過反對亞歷山大·伊薩耶維奇的言論,盡管他認為后者的寫作毫無意義,過去的集中營生活不值得寫出來,而是應該忘記一切并開始新的生命。
[7]隨后又出版了五本書:《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與閱讀的俄羅斯》(1990年)、《索爾仁尼琴:超越時代》(1991年)、《關系破裂》(1992年)、《分離》(1994年)和《新聞社、我與索爾仁尼琴》(2003年)。
[8]俄語為“同貌人”的意思?!g者注
[9]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在1980年4月寫給歷史學家尼古拉·雅科夫列夫的一封公開信中,最先引用了這段評語的段落。
[10]哈薩克斯坦城市?!g者注
[11]哈薩克斯坦城市?!g者注
[12]索爾仁尼琴小說《伊萬·杰尼索維奇的一天》里的主人公?!g者注
[13]《約翰福音》第5章第9節(jié)(此處注釋有誤,實際應出自于《約翰福音》第5章第8節(jié)。——譯者注)
[14]Сараскина Л. Александр Солженицын. М.,2008. С. 455.
[15]Твар?овский А. Новомирский дневник. Т. 1:1961—1966. М.,2009. С. 68.
[16]Твар?овский А. Новомирский дневник. Т. 1:1961—1966. М.,2009. С. 173.
[17]Твар?овский А. Новомирский дневник. Т. 1:1961—1966. М.,2009. С. 170.
[18]薩穆伊爾·雅科夫列維奇·馬爾夏克(1887—1964),蘇聯(lián)俄羅斯詩人、翻譯家、蘇聯(lián)兒童文學經(jīng)典劇作家、文學批評家、回憶錄作家、出版家、蘇聯(lián)國家兒童讀物出版社列寧格勒分社主編(1924—1937)。
[19]塔什干是烏茲別克斯坦首都?!g者注
[20]即娜塔莉婭·列舍托夫斯卡婭?!g者注
[21]Сараскина Л. Александр Солженицын. С. 529.
[22]科爾涅伊·伊萬諾維奇·楚科夫斯基,原姓名尼古拉·瓦西里耶維奇·科爾涅丘科夫,1882—1969,俄羅斯作家、詩人、翻譯家、文藝學家。
[23]即科爾涅伊·伊萬諾維奇·楚科夫斯基,伊萬諾維奇是他的父名?!g者注
[24]尤利·達尼埃爾,又譯“尤利·丹尼爾”(1925—1988),俄羅斯詩人、散文作家、翻譯家、人權捍衛(wèi)者。
[25]“‘第N-1個’,即是如果我一生中要完成N個任務,那么,這就是我要完成的倒數(shù)第二個——第N-1個任務”(引自娜·德·索爾仁尼琴娜寫給此書作者的一封信)。
[26]立陶宛首都。——譯者注
[27]拉脫維亞首都?!g者注
[28]Чуковский К. И. Дневник:В 3 т》. М.,2012. Т. 3:1936—1969. С. 442.
[29]Солженицын А. И. Ответ трём студентом // Солженицын А. И. Публицистика:В 3 т. Ярославль,1995—1997. Т. 2. С. 34.
[30]伊利亞·格里高利耶維奇·愛倫堡(1891—1967),俄羅斯散文作家、詩人、翻譯家、記者、回憶錄作家、社會活動家。
[31]杰克·倫敦,原名為約翰·格利菲斯·倫敦,1876—1916,美國著名作家、記者、社會活動家。
[32]復活節(jié)前星期日以前的一周?!g者注
[33]這部小說共有七稿;前兩個是手稿,均已被燒毀,但其余的打印稿都保存了下來,包括寫“原子的”情節(jié)的初稿。
[34]葉甫蓋尼·利沃維奇·法因貝格(1912—2005),物理學理論家、俄羅斯科學院院士(1997年起)、蘇聯(lián)科學院通訊院士(1966年起)、蘇聯(lián)科學院物理學院研究員(1938年起)。
[35]安德烈·德米特里耶維奇·薩哈羅夫(1921—1989),蘇聯(lián)物理學家,蘇聯(lián)時期氫彈設計者之一、科學博士、蘇聯(lián)科學院院士(1953年起)、社會活動家、人權捍衛(wèi)運動領袖之一、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1975)。(聞名于核聚變、宇宙射線和基本粒子等領域的研究,并曾主導蘇聯(lián)第一枚氫彈的研發(fā),被稱為“蘇聯(lián)氫彈之父”?!g者注)
[36]鮑里斯·安德烈耶維奇·莫扎耶夫(1923—1996),蘇聯(lián)鄉(xiāng)村題材散文作家、詩人、記者。
[37]鮑利亞是鮑里斯·莫扎耶夫的小名。——譯者注
[38]穆斯蒂斯拉夫·列奧波爾多維奇·羅斯托羅波維奇(1927—2007),俄羅斯大提琴演奏家、指揮家、社會活動家,1978—1990年間僑居國外。
[39]弗朗索瓦·莫里亞克(1885—1970),法國作家、詩人、劇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1952年)。
[40]皮埃爾·戴克斯(1922年生),法國散文作家、記者、藝術理論家、歷史學家、文學批評家、畢加索創(chuàng)作研究專家及其朋友、抵抗運動參加者、Les Lettres fran?aises雜志總編輯(1948—1972)。
[41]路易·阿拉貢(1897—1982),法國詩人、散文作家、政論家、記者、出版家、文學與社會活動家、抵抗運動參加者。
[42]尼基塔·阿列克謝耶夫娜·斯特魯維,生于1931年,法國出版商、翻譯家、斯拉夫學家、法國YMCA-Press出版社社長(1978年起)、俄羅斯道路出版社社長(1991年起)、《俄羅斯東正教運動通報》雜志社主編(1970年起)。
[43]亨利?!ぬ貖W多爾·伯爾(1917—1985),德國作家、政論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1972)。
[44]瑞士城市?!g者注
[45]意為“多島群島”。太平洋三大島群之一,屬于大洋洲。位于太平洋中部,180°經(jīng)線以東,南緯30°至北緯30°之間?!g者注
[46]波蘭城市?!g者注
[47]彼得·約諾維奇·亞基爾(1923—1982),蘇聯(lián)歷史學家、回憶錄作家。
[48]“雖然勃南森林已經(jīng)到了鄧西嫩”——摘自莎士比亞《麥克白》,第五幕,第八場。這句話在《牛犢頂橡樹》里重復多次,喻指蘇聯(lián)滅亡的歷史必然性。
[49]維利·勃蘭特(亦作威利·勃蘭特,原姓名為赫伯特·恩斯特·卡爾·弗拉姆,1913—1992年),德國政治家、西德總理(1969—1974)、外交部部長(1966—1969)、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1971)。
[50]斯捷潘·彼得羅維奇·希帕喬夫(1899—1980),蘇聯(lián)詩人、散文作家。
[51]參見:Durand C. Agent de Soljenitsyne. Paris,2011.
[52]美國的一個州。
[53]美國的一個州。
[54]美國城市。
[55]胡佛研究所,全稱是胡佛戰(zhàn)爭、革命與和平研究所(The Hoover Institution on War,Revolution,and Peace),是美國著名的公共政策智囊機構,由斯坦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的赫伯特·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美國第三十一任總統(tǒng))于1919年創(chuàng)建。該組織于2001年開始出版《政策評論》(Policy Review)?!g者注
[56]亞歷山大·費多羅維奇·克倫斯基(1881—1970),俄國政治活動家、社會活動家、司法部部長(1917年3月3日—4月8日)、國防部和海軍部部長(1917年5月5日—9月1日)、臨時政府總理(1917年7月8日—10月26日)、最高統(tǒng)帥(1917年8月30日—10月26日)。1918年起僑居國外。1940年起僑居美國。
[57]格里高利·葉甫蓋尼耶維奇·利沃夫(1861—1925),俄國政治活動家、國家領導人、臨時政府總理及內務部部長(1917年3月2日—7月8日),1918年起僑居國外。
[58]安東·伊萬諾維奇·鄧尼金(1872—1947),俄國軍事首長、中將(1916)、國內戰(zhàn)爭時期反革命的主要組織者之一(1918—1920)。
[59]也叫作白色事件或白色思想,是各種政治力量之間的一場軍事政治運動,形成于1917—1923年俄羅斯國內戰(zhàn)爭時期,以推翻蘇聯(lián)政權為目的?!g者注
[60]喬治·米尼(Meany George,1894—1980),美國工會及政治活動家、美國勞工聯(lián)合會主席、美國勞聯(lián)—產(chǎn)聯(lián)主席(1952—1979)。——譯者注
[61]弗朗西斯科·佛朗哥(1892—1975),西班牙國家元首、政治家、軍事家。——譯者注
[62]蘇瓦林是1920年圖爾代表大會法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1920年成為共產(chǎn)國際成員,1924年被開除,后來成為了斯大林和偽共產(chǎn)主義的主要揭露者之一。
[63]胡佛研究所圖書館工作人員。
[64]伊琳娜·阿列克謝耶夫娜·伊洛瓦伊斯卡婭(1924—2000),記者、宗教社會活動家、《俄羅斯思想》報社總編輯。1976—1979年是索爾仁尼琴的秘書,1978—2000年在巴黎。
[65]塔吉亞娜·格奧爾吉耶夫娜·瓦爾沙夫斯卡婭,生于1923年,翻譯家、俄羅斯移民文學社會活動家。
[66]瓦列里·尼古拉耶維奇·查理澤(1938—1972),物理學家、數(shù)學家、記者、出版家、蘇聯(lián)人權委員會創(chuàng)立倡議者(1970)、Chalidze Publications出版社創(chuàng)始人(1979)。
[67]亞歷山大·伊里奇·金茲堡(1936—2002),記者、出版家、人權捍衛(wèi)者,1979年僑居國外。
[68]尤里·費多羅維奇·奧爾洛夫,生于1924年,物理學家、政論家、回憶錄作家、人權捍衛(wèi)者、科學博士(1963)、美國康奈爾大學教授(1986)。
[69]納坦·夏蘭斯基,原名阿納托利·鮑里索維奇·夏蘭斯基,生于1948年,人權捍衛(wèi)及猶太復國主義運動積極參加者、拒絕服兵役者、以色列國家領導人、社會政治活動家(1986年起)、猶太復國主義大會(1986—1996)及“Исраэльба-алия”(1995—2003)創(chuàng)始人及主席、工商部部長(1996—1999)、內務部部長(1999—2000)、建設部部長(2001—2003)、猶太通訊社社長(2009年起)。
[70]溫斯頓·倫納德·斯賓塞·丘吉爾(Winston Leonard Spencer Churchill,1874.11.30—1965.1.24),英國政治家、大不列顛首相(1940—1945,1951—1955)、歷史學家。(畫家、演說家、作家、記者,1953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g者注)
[71]喬治·卡特利特·馬歇爾(George Catlett Marshall,1880.12.31—1959.10.16),美國國家元首、軍事家、外交家,陸軍五星上將(1944),總參謀部部長(1939—1945)、美國國務卿(1947—1949)、國防部長(1950—1951),馬歇爾計劃(歐洲復興計劃,1947)發(fā)起者,1953年獲諾貝爾和平獎。
[72]奧莉加·卡爾萊爾,瓦吉姆·列昂尼多維奇·安德列耶夫之女。她的父母親在關鍵時刻都幫助過索爾仁尼琴,而她卻將索爾仁尼琴告上法庭。參見第69頁。
[73]指的是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g者注
[74]伊瑪目,阿拉伯語單詞的漢語音譯。英語音譯為Imam,意為領拜人,引申為學者、領袖、表率、楷模、祈禱主持人,也可理解為伊斯蘭法學權威。此詞的阿拉伯語原詞在阿拉伯世界已經(jīng)很少使用,但在波斯語、烏爾都語、英語、漢語中比較多見,但各自的具體含義區(qū)別很大。——譯者注
[75]魯霍拉·穆薩維·霍梅尼(1902.9.22—1989.6.3,另說生于1898或1900年),伊朗國家元首、政治家、大阿亞圖拉、伊斯蘭教革命領袖(1979)、伊朗最高領導人(1979年起)。(伊朗什葉派宗教學者(大阿亞圖拉),1979年伊朗革命的政治和精神領袖。該革命推翻了伊朗國王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在經(jīng)過革命及全民公投后,霍梅尼成為了國家最高領袖,最高領袖是憲法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職位,是國家政治和宗教上的最高職位?;裘纺崾且幻踩~派伊斯蘭教十二伊瑪目派的瑪爾扎,但以他的政治角色最為聞名?;裘纺嶂髁x就是極端神權政治:1,對國家實行全面的個人獨裁。2,殘酷的暴力鎮(zhèn)壓和徹底廢除公民權利。3,極端的文化及思想獨裁。4,經(jīng)濟上推行國家社會主義,即由政府主導的國有化、計劃化和平等化。5,激進的反美反西方主義。在對外關系上,霍梅尼的伊朗喊出“既不要西方(美國),也不要東方(蘇聯(lián)),只要伊斯蘭”的口號。霍梅尼主義就是要為解放被占領的伊斯蘭家園,以恢復穆斯林世界的統(tǒng)一?!g者注)
[76]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杜特科(1922—2004),宗教活動家、大司祭、傳教士、教會詩人、散文作家、斯大林愛國主義潮流政論家、《明日》報社神甫。
[77]格列布·巴甫洛維奇·亞庫寧,生于1934年,宗教、社會、政治活動家、持不同政見者、人權捍衛(wèi)者。
[78]理查德·埃德加·派普斯(Richard Edgar Pipes,生于1923年7月11日)是一位波蘭裔美國籍學者、歷史學家、哈佛大學教授(1958—1996)和俄羅斯問題研究中心主任(1968—1973)、斯坦福大學俄羅斯研究院總科學顧問(1973—1978)。
[79]羅納德·威爾遜·里根(Ronald Wilson Reagan),1911—2004,美國政治家,曾擔任第33任加利福尼亞州州長,第40任(第49—50屆)美國總統(tǒng)(1981—1989)。
[80]亞歷山大·利沃維奇·亞諾夫,生于1930年,歷史學家、政治學家、政論家、記者、科學博士、美國多所大學教授。
[81]白金漢宮,是英國的皇家宮殿和國王(女王)辦公的地方?!g者注
[82]鄧普頓獎(Templeton Prize)是由已故的約翰·鄧普頓創(chuàng)辦的基金會于1972年設立,2001年以前稱為宗教促進獎(Progress in Religion)。該獎項旨在鼓勵研究者探索“生命最重大的問題”,獎勵為靈性的發(fā)展而做出貢獻的人,第一位獲獎者就是特蕾莎修女。每年頒獎都安排由愛丁堡公爵在白金漢宮主持,以保證足夠的媒體曝光。——譯者注
[83]瑪格麗特·希爾達·撒切爾,第49任英國首相,1979年—1990年在任,她是至今為止英國唯一一位女首相,也是自19世紀初利物浦伯爵以來連任時間最長的英國首相?!g者注
[84]《解放報》,(法語:Libération),又譯《自由人報》。——譯者注
[85]索爾仁尼琴曾想將《我們的多元論者》作為《一粒落入兩扇磨盤間的種子》的一部分,但是后來改變了主意,讓它成為單獨的一篇文章。
[86]立陶宛首都。——譯者注
[87]列支敦士登公國(德文:Das Fuerstentum Liechtenstein),1719年1月23日以列支敦士登親王之姓氏建國。是歐洲中部的內陸小國,夾在瑞士與奧地利兩國間,為世界上僅有的兩個雙重內陸國之一?!g者注
[88]出版了“兩部分小說”單行本的“字母”出版社,給它起名為《杏子醬》,后來在英國、法國出版時也叫這個名字,但這并不是索爾仁尼琴的決定。
[89]彼得·阿爾卡季耶維奇·斯托雷平(1862—1911),俄國國家元首、內務大臣和大臣會議主席(1906年起)、格羅德諾州(1902)州長、薩拉托夫省省長(1903—1906)。
[90]亞歷山大·尼古拉耶維奇·索庫羅夫,生于1951年6月14日,電影導演、編劇。(俄羅斯影壇當代最重要的導演之一,被認為是塔可夫斯基精神的繼承人。——譯者注)
[91]格列布·阿納托利耶維奇·潘菲洛夫,生于1934年,俄羅斯電影導演、編劇。
[92]安德烈·謝苗諾維奇·涅姆澤爾,生于1957年,文藝學家、批評家、科學副博士(1983)、《文學評論》雜志批評欄主編(1983—1990)、經(jīng)濟高等中學教授(2011年起)。
[93]《Написано кровью…》// Известия. 2007. 24 июля.
[94]蘇聯(lián)政治鎮(zhèn)壓受害者紀念碑,位于莫斯科盧比揚卡廣場?!g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