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本日記

前所未有的神經(jīng)緊張，無名的怒火：愛到這種程度就是病了（而且我喜歡生?。?。

B不停地令我著迷：我的神經(jīng)刺激令她愈發(fā)顯得高大。她身上的一切都那么大！可是在顫抖之際，我也心生懷疑，她是那么隨和（因?yàn)樗翘搨蔚?，膚淺的，模棱兩可的……這難道還不明顯嗎？她迷惑別人，然后幾乎毫發(fā)無損地全身而退，她隨隨便便說些蠢話，很容易受傻瓜影響，無緣無故就躁動不安，在我這個熔爐、這個無盡的靶子身邊走來走去！）。

我知道她現(xiàn)在有些煩我。

并不是因?yàn)槲矣欣碛杀凰镆暎ㄎ抑宰屗?，是因?yàn)槌鲇诤眯那?，出于善意，她曾想從我這里獲得不可能性），但在行動中，她拋開了已知的一切：她身上困擾我的，正是這種不耐煩。

我想象一根巨大的釘子和她的赤裸。她那火焰般狂熱的動作使我眩暈，而我扎進(jìn)她身體的釘子，我無法把它留在那里！在寫下這一切時，因?yàn)榭床坏剿?，因?yàn)獒斪訄?jiān)硬，我渴望抱住她的腰。促使我停下來的，并不是一種幸福感，而是一種無力感，因?yàn)槲覠o法企及她。無論如何她都會逃離我，因?yàn)槲疑砩献畈B(tài)的一點(diǎn)是，我希望她這樣做，希望我的愛足夠不幸。我確實(shí)已經(jīng)不再尋找幸福：我不想給她幸福，也不想自己擁有幸福。我一直希望我的觸摸能讓她焦慮，希望她因此昏厥。她還是她，不過我也懷疑，兩個確信自己無能的人是否還能交流得更為深入。

在A的公寓（我不知道A是否在撒謊，他說自己是耶穌會會士［他在街上跟B搭訕，他那偽君子的嚴(yán)肅正經(jīng)令B忍俊不禁；頭一天，他在自己家中穿著僧袍，只是跟她喝了點(diǎn)東西］），在A的公寓，感官的極度混亂和假裝的靈魂升華，這兩者的結(jié)合逗樂了我們，他像酒精一樣令我們著迷。

甚至經(jīng)常，我們?nèi)讼癔傋右粯有Τ梢粓F(tuán)。

（我對音樂的期待：對冰冷的“黑色”愛情［與B的下流有關(guān)，并被加蓋上一種永不停息的折磨的封印——永遠(yuǎn)不夠暴力，不夠曖昧，不夠接近死亡?。莸奶剿髂茉偕钊胍稽c(diǎn)。）

我跟我的朋友不同，我嘲笑一切規(guī)矩，從最低級的事物中獲得樂趣?；畹孟駛€陰險的少年，像個老頭，我一點(diǎn)都不以為恥。失敗的，醉醺醺的，滿臉通紅，在一個全是裸女的風(fēng)月場所：看到我無精打采，嘴角皺紋表現(xiàn)出焦慮，沒人會認(rèn)為我是在享受。我覺得自己庸俗，而且已經(jīng)到無法再忍受的地步，但既然無法達(dá)到自己的目標(biāo)，我至少還能陷入某種真實(shí)的貧瘠。

我有點(diǎn)暈，天旋地轉(zhuǎn)。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由“自信”做成的——恰恰因?yàn)椤白孕拧睏壩叶ァＨ绻也辉僮孕?，腳下就會出現(xiàn)一個空洞。存在的現(xiàn)實(shí)是對運(yùn)氣的天真的確信，而令我飄飄然的運(yùn)氣摧毀了我。我以為自己不如最強(qiáng)者，這種想法讓我臉紅：以至我再也不去想這件事，以至忘記了自己被所有人忽視的事實(shí)。

害怕B拋棄我，留我一人，像垃圾一樣，被自我墮落的渴望折磨，這種恐懼最終令我情緒激動起來。剛才我一直在哭——或者說，雙目無神地接受了厭惡感——現(xiàn)在天亮了，可能遭遇不幸的預(yù)感令我陶醉：生活在我身上伸了個懶腰，就像高音歌手嗓子里一段抑揚(yáng)頓挫的歌曲。

像一只拖把一樣幸福，拖把揮舞，在空中化成一架小風(fēng)車。

就像一個落水者因握緊拳頭而喪生，就像有人因無法像躺在床上時那樣平靜地舒展身體而被淹死，以同樣的方式……可是我知道。

你不想迷失自我。你需要靠自己達(dá)到高潮。你從焦慮中獲得了那么大的快感——快感讓你從頭到腳都在發(fā)抖（我說的是你的性快感，你那骯臟的“藍(lán)磨坊”快感：你不想放棄嗎？）。

我的回答：

——在一個條件下我可以放棄……

——哪一個？

——不……我害怕B。

風(fēng)、嚴(yán)寒和融雪中凄涼的山景：跟B在這個不適合居住的地方生活，那時我多么開心！幾個星期一晃而過……

在同樣的條件下：酒精，狂風(fēng)暴雨的瞬間（狂風(fēng)暴雨般的赤裸），勉強(qiáng)的睡眠。

暴風(fēng)雨中，在一條毫不起眼的山間小路上行走，這不是放松的方式（更像是一種存在的理由）。

促使B和我在一起的，是她和我面前像虛空一般的不可能性，而不是一種有保障的共同生活。沒有出路，困難以各種方式不斷出現(xiàn)，死亡的威脅像伊瑟的寶劍一般橫亙在我們之間，欲望刺激著我們走得比心所能承受的更遠(yuǎn)，需要感受到一種永不停止的撕裂感的折磨，懷疑——來自B——這一切仍然只能盲目地通向貧瘠，只能落入污穢與無個性：所有這一切令每個小時成為恐慌、等待、勇氣、焦慮的混合體（偶爾還會夾雜令人惱火的快感），只有行動才能解決（可是行動……）。

總之，惡所遭遇的阻礙——惡的癱瘓、惡的中止——取決于那么少的力量，取決于種種真實(shí)可能性的慘淡處境，這令人稱奇?？膳碌牟皇菒?，而是圍繞它的渺小事物，它的傀儡，男人女人，不合時宜，愚蠢無聊。說實(shí)話，我本人可能是一座相當(dāng)荒蕪的山，荒蕪得連戴假發(fā)的老太太都能登上山頂（她們差點(diǎn)勾起了我的思念：夜總會里，小丑、金子散發(fā)的異味——病房的氣息——浮夸的庸俗讓我心滿意足）。

我憎恨這些成功的人，他們?nèi)狈Γ▽σ环N毋庸置疑的無能的）界限感：A神父（他無疑屬于耶穌會）喝醉酒時的嚴(yán)肅不是裝出來的：他小心翼翼的瀆神言論和他的行為——以一種難以捉摸的道德上的嚴(yán)苛——回應(yīng)了他對不可能性的感覺。

昨天與B和A神父吃晚飯。我應(yīng)該把A那瘋狂的表白歸咎于酒精作用嗎？或者說：對真理的陳述其實(shí)是一種手段，讓人產(chǎn)生懷疑，由此更完美地進(jìn)行欺騙？

A并不是惡魔，只是有人性罷了（人性？這個詞難道不是毫無意義？）：如果忘掉僧袍和不足掛齒的利益，信奉無神論的神職人員——他說——侍奉的是一項(xiàng)反教會的事業(yè)。穿浴袍的耶穌會士（身體又瘦又長，在他身上敷圣油只是多一個笑話）是最赤裸的人：B，被魅惑，觸摸了他的真理。

我還活在昨天晚餐的幻影中：B像一頭母狼那么美麗，肌膚黝黑，穿著藍(lán)白條紋的浴衣，那么優(yōu)雅，浴衣從上到下都似敞非敞。她也在神父面前冷嘲熱諷，笑得像朵細(xì)長的火焰。

那些醉醺醺的時刻，我們無視一切，我們起錨，快樂地駛向深淵，既不顧忌不可避免的墜落，也不顧忌一開始就給定的界限，只有在那些時刻，我們才完全擺脫了大地（法則）……

那些時刻，延續(xù)生命的欲望被耗費(fèi)超越。耗費(fèi)加速進(jìn)行，任何東西都具備了這種無意義的意義——這意義為火焰、夢境、大笑所共有。即使是最極端的、最后的無意義也始終是那個否定其他一切意義的意義。（歸根到底，這個意義不就是每個特殊存在的意義嗎？特殊存在從其本質(zhì)說是其他一切存在的無意義，不過唯一條件是這個存在對延續(xù)生命的行為不以為意——而思想［哲學(xué)］位于這大火的頂端，正如被吹滅的蠟燭位于火焰的頂端。）

在A神父鋒利、厚顏無恥、清楚意識到自身局限性的邏輯面前，B那迷醉的笑聲（A深陷一把扶手椅中，B半裸著站在他面前，神色輕蔑，像火焰一樣瘋狂）像起錨后天真地駛向虛空這個無意義的動作。（同時，我的雙手迷失于她的大腿間……這雙手盲目地尋找著裂縫，被那團(tuán)向我打開虛空的火灼燒……）

那一刻，裸體的溫柔（大腿根或乳根）觸及了無限。

那一刻，欲望（因友誼而加倍的焦慮）得到了如此完美的饜足，我由此而絕望。

這巨大的時刻——像一聲狂笑，無比幸福，揭露出在它之后延續(xù)的東西（同時也揭示了無法避免的衰落）——用酒精替代了水，用一種死亡的缺席、一種無盡的空替代了表面上看來臨近的天空。

A，詭計(jì)多端，已經(jīng)習(xí)慣最瘋狂的可能性，并看透了一切……

除了B，我無法想象另一個比A更為可笑的絕望之人，絕望不是因?yàn)橄Ｍ茰?，而是因?yàn)橐环N真正的絕望。鐵著心將刻板的正直帶至那些無法不笑著談?wù)摰娜蝿?wù)中（它們是那么具有顛覆性，那么悖論叢生），沒有表面上看用于震懾他人的方法的不斷涌現(xiàn)，荒淫無度之中的純潔（法則合情合理地被規(guī)避，因?yàn)闆]有偏見，他一開始便處于最糟糕的水平），與超越感官迷亂的美妙感覺截然相對的風(fēng)涼話，這些都令A(yù)近似于一張工廠圖紙。如此徹底擺脫規(guī)矩的良知像一座山那么明顯，甚至還有山的野性。

B在A神父面前，驚訝于他的種種古怪行為。

我則向她解釋，哪些簡單的必要性決定了他的生活：深入研究十載，緩慢學(xué)習(xí)如何偽裝，如何令精神脫節(jié)，這些塑造出一個冷漠的男人。是含義稍微有些變化的……像死尸般的。

“你真這么認(rèn)為？”B問（因嘲諷和快樂而燃燒）。

她跪在神父腳下……因我的瘋狂而獲得了獸性的幸福。

我們的朋友身體后仰，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微笑，容光煥發(fā)。

然后他猛地放松了。

嘴唇苦澀，目光迷失于天花板深處，眼中洋溢著無法抹去的幸福。

B越來越像頭母狼，她對我說：

“看神父，開心得像天使?！?/p>

“主的天使，”A說，“掠奪了正義者的睡眠?！?/p>

他說話像打呵欠。

看著嘴唇潮濕的B，看著她的心靈深處，我遺憾自己沒有死。達(dá)到夸張的快感、極端的大膽，同時讓身、心、智全都疲憊不堪，這差不多取消了幸存的可能。至少再無安寧的時刻。

我的孤獨(dú)讓我氣餒。

B的一通電話給我打了預(yù)防針：我懷疑會有很長時間看不到她。

“孤獨(dú)的人”是受詛咒的人。

B和A獨(dú)自生活，相當(dāng)甘之如飴。A在一個宗教團(tuán)體內(nèi)，B在自己家中，無論他們與這個教團(tuán)、與這個家庭的關(guān)系暗中存在多大危險。

我冷得哆嗦。突然之間，出其不意地，B的離開讓我惡心。

我為自己感到吃驚：我怕死，一種懦弱的、幼稚的恐懼。我只有在被焚燒的條件下才喜歡活著（否則我就得心存活下去的意愿）。無論顯得多么古怪，堅(jiān)持活下去的念頭那么淡薄，使我失去了做出回應(yīng)的力氣：我被焦慮淹沒，我怕死，恰恰因?yàn)槲也幌矚g活著。

我猜想自己身上有著最大限度的冷酷，能對最糟的處境漠然置之，具有承受酷刑必備的瘋狂?？墒俏以诎l(fā)抖，我很難受。

我了解自己那無法被治愈的傷口。

如果沒有B這頭母狼的挑戰(zhàn)——像一把火照亮濃霧——那么一切都是寡淡的，場所是空洞的。眼下，正如大海退潮，生命在我身上退場。

如果我想的話……

可是，不。

我拒絕。

我躺在床上，成為恐懼的獵物。

這挑戰(zhàn)——她那百合花一般的清新，她那裸露的嬌嫩的手——像心尖，無法觸及……

可是記憶是靠不住的。

我回憶得很艱難，越來越艱難。

我常常很虛弱，連寫字的力氣都沒有了。撒謊的力氣？同時我不得不說：我整整齊齊寫下的這幾行文字是謊言。如果進(jìn)監(jiān)獄，我不會在墻上寫字，我應(yīng)該會努力尋找出口，哪怕為此連根掀起我的指甲。

寫作？把指甲翻轉(zhuǎn)，徒勞地盼望解脫的時刻？

我寫作的理由是觸及B。

最讓人絕望的是，B最后會丟失那根阿里阿德涅之線，在她生活的迷宮中，這根阿里阿德涅之線是我對她的愛。

她知道，可是她忘了（為了達(dá)到這個目的，遺忘難道不是必須的嗎？），她和我已經(jīng)走進(jìn)一個監(jiān)獄的深夜，到死才能出去，被迫在寒冷中，將赤裸的心貼在墻壁上，等待一只耳朵貼到墻的另一邊。

詛咒?。榱诉@一刻的到來，監(jiān)獄不可或缺，還有這一刻之后的黑夜和寒冷！

昨天與A度過了一個小時。

我想先寫下面這件事。我們不具備觸及真實(shí)的條件，但我們觸及了真實(shí)。我們突然之間到達(dá)了那個必要的點(diǎn)，然后用剩下的日子去尋找那失去的一刻。然而多少次，我們錯過了它，原因恰恰在于，對它的尋找令我們偏離了它，我們的結(jié)合可能是一種……讓我們永久失去回歸瞬間的方式?！蝗婚g，在我的夜，在我的孤獨(dú)之中，焦慮向信念讓步。很陰郁地，甚至不再揪心（由于不停地揪，已經(jīng)什么都揪不出來），突然間，B的心就在我心里了。

交談期間，痛苦表現(xiàn)得如同被圍追堵截的困獸，令我不想呼吸。我試圖說話，回應(yīng)我的嘗試的，是一張冷嘲熱諷的臉（A沒有笑，偶爾微笑一下，他身上沒有失去的時刻，如果有的話，他注定也得去尋找它。他絕望（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但常常心存一個念頭，認(rèn)為幸福是可以獲得的）。

地窖的陰暗處，裸露的皮膚發(fā)出的微光所產(chǎn)生的奇怪反光：L.N.和他妻子E，兩人都很優(yōu)雅。E背對著我，她穿著低胸裝，一頭金發(fā)，粉色的禮服。她在鏡子里對我笑。她的陰森的快樂……他丈夫用雨傘一端撩起裙子，直至腰的高度。

非常十八世紀(jì)，N操著蹩腳的法語說。鏡子里，E的笑容有著酒精帶來的迷亂的狡黠。

很奇怪，同一種瘋狂的微光會對所有男人閃耀。赤裸令人害怕，因?yàn)槲覀兊娜孔匀粚傩远紒碜阅莻€丑聞，在丑聞中，自然屬性擁有了恐懼意識……“赤裸”的說法意味著被撕裂的忠貞，它只是一個顫抖的回答，在最混沌的呼喊中被禁聲。黑暗中被隱約瞥見的偷偷摸摸的微光，它難道不要求生命的饋贈嗎？每個人在對抗所有人的虛偽（“人類”行為的本質(zhì)是怎樣一種愚蠢！）時，難道不應(yīng)該找回那條帶他穿越火焰，抵達(dá)污穢與赤裸之夜的路嗎？

貓頭鷹在月光下飛越一片田野，受傷的人在田里呼喊。

我就這樣在夜里飛越我自己的不幸。

我是個不幸的人，一個孤獨(dú)的殘疾人。我害怕死亡，我愛，我以各種方式承受折磨：于是我拋棄我的痛苦，然后說它們在撒謊。外面很冷。我不知道為什么床上的我身體滾燙：我沒生火，天寒地凍。如果此時我赤身裸體在外面，挨打，被捕，迷路（在外面比在房間里能更好地聽到哨聲和炸彈爆炸聲），我牙齒打架的聲音還會繼續(xù)撒謊。

我曾在妓院脫下過那么多女孩的衣服。我酗酒，我喝醉，我只有在無法被拯救時才是幸福的。

只有在妓院才能享受到的自由……

在妓院，我可以脫掉內(nèi)褲，坐在老鴇的膝上哭泣。這也不重要，只是個謊言，但仍然窮盡了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關(guān)于我的臀部，我有一個幼稚、誠實(shí)的想法，其實(shí)我內(nèi)心非常害怕。

恐懼、不幸之愛、清醒的混合體（貓頭鷹?。?/p>

就像一個逃離瘋?cè)嗽旱寞傋?，至少我的瘋狂還囚禁著我。

我的譫妄分解了。我不知道是我在嘲笑夜，還是夜……我獨(dú)自一人，而且，沒有B，我大聲喊叫。我的叫聲消失了，像生活消失于死亡。下流令愛情氣急敗壞。

可怕的記憶，記憶中，A注視著赤身裸體的B。

我狂熱地?fù)肀?，我們的嘴唇碰到一起?/p>

不知所措的A沉默不語，“就像在教堂里”。

那么現(xiàn)在呢？

我愛B，甚至愛她的不在場，愛她身上我自己的焦慮。

我的軟肋：放火，大笑，欣喜若狂，但當(dāng)寒潮來襲，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最糟糕的是：有那么多不值得被拯救的生活——那么多的虛榮、丑陋和道德空洞。這個有著雙下巴的女人，她那巨大的包頭巾在宣告著錯誤的統(tǒng)治……人群——愚蠢，垃圾——從整體上說不就是個錯誤？存在墮落到個體，個體墮落到人群，這種墮落在我們的黑暗中，不就是一種“整體而不是……”？最糟糕的是上帝，還不如夏爾太太，她喊道，“多么小家子氣的愛情”；還不如我與夏爾太太睡覺，然后后半夜哭泣，因?yàn)槲覐拇瞬坏貌蝗タ释豢赡苄浴Ｒ簿褪?，酷刑，膿，汗水，恥辱。

一切致死的活動，只為獲得微不足道的結(jié)果。

在這由無能構(gòu)成的迷宮（四面八方是謊言），我忘記了拉開帷幕的時刻（N掀起裙子，E在鏡子里笑：我沖過去，吻住嘴唇，乳房從裙子里蹦出……）。

E的赤裸……，B的赤裸，你們可以將我從焦慮中解救出來嗎？

不……

……請?jiān)俳o我些焦慮吧……

1. 歐洲中世紀(jì)傳說故事中人物，故事可見敘事詩《特里斯丹和伊瑟》。——譯注
2. 原文為拉丁語“perinde ac cadaver”，從4世紀(jì)開始，指一種苦修的理想狀態(tài)，表現(xiàn)為完全的順從，僧侶借助這種理想狀態(tài)得以在有生之年完成上帝的命令?！g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