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鹿門山歌

——孟浩然

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1]。

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2]。

注釋

[1]漁梁：在襄陽東，離鹿門很近?！端?jīng)注·沔水注》載，“沔水中有魚梁洲，龐德公所居”。[2]幽人：隱居之人，此指作者自己。

【賞析】

孟浩然家在襄陽城郊的峴山附近，漢江西岸。鹿門山則在漢江東岸，與峴山隔江相望，距離不遠(yuǎn)。漢末著名隱士龐德公因拒征而舉家隱居鹿門山，從此鹿門山就成了隱逸圣地。孟浩然早先一直隱居峴山南園的家里，四十歲赴長安謀仕不遇，遍游吳、越數(shù)年后還鄉(xiāng)，一心追隨龐德公的行跡，在鹿門山尋一住處，故而題曰“夜歸鹿門”，旨在標(biāo)明這首詩是在歌詠歸隱的情懷志趣。鹿門，山名，在今湖北省襄樊市。

前兩句寫傍晚江行見聞。詩人聽著山寺傳來黃昏報(bào)時(shí)的鐘響，望見渡口人們搶渡回家的喧鬧。這悠揚(yáng)的鐘聲和嘈雜的人聲，顯出山寺之靜和世俗之喧。兩相對(duì)照，喚起讀者聯(lián)想，使詩人在船上閑望沉思的神情及瀟灑超脫的風(fēng)姿如在眼前。

三、四句寫世人回家，而詩人離家前往鹿門。兩樣心情，兩種歸途，表現(xiàn)了詩人深諳隱逸之趣，悠然自得。

五、六句寫詩人夜登鹿門山山路，在龐德公隱居之處，體會(huì)到隱逸之妙?！奥归T月照開煙樹”，月光灑射給山樹帶來朦朧的美感，令人陶醉。詩人似乎不知不覺之間就來到歸隱之地，然后猛然恍然大悟：原來龐德公就是隱居在這里啊！這微妙的感受，親切的體驗(yàn)，表現(xiàn)出深深的隱逸情趣和意境：詩人為大自然所融化，以至于忘乎所以。

最后兩句描寫“龐公棲隱處”的境況，點(diǎn)破隱逸的真諦。這“幽人”是龐德公和詩人的結(jié)合，因?yàn)樵娙藦氐最I(lǐng)悟了隱逸之趣和真諦所在：在這個(gè)天地里，詩人與塵世隔絕，唯以山林為伴，卻也有別樣情趣。

本詩歌詠了清高隱逸的情懷志趣，感情真摯平淡，卻尤見其美，讀來頗像一則隨筆素描的山水小記。但它的主題其實(shí)是抒寫詩人清高隱逸的情懷志趣和歸宿。詩中所寫的從日落黃昏到月懸夜空，從漢江舟行到鹿門山途，實(shí)質(zhì)上就是從塵雜世俗到寂寥自然的隱逸道路。

【詩評(píng)】

此篇不加斧鑿，字字超凡。

——《唐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