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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辛格與辛格研究

外國文學研究叢書:艾薩克·辛格短篇小說的敘事學研究 作者:李乃剛 著


第一章 辛格與辛格研究

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Isaac Bashevis Singer, 1904—1991)是20世紀最偉大的意第緒作家。他于197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第七位獲此殊榮的美國作家,也是繼索爾·貝婁(Saul Bellow, 1915—2005)之后第二位獲得此項大獎的美國猶太作家。辛格出生于波蘭,一生堅持用意第緒語進行創(chuàng)作,即使在他移居美國之后50多年內(nèi),他也堅持用這種被宣稱是瀕臨消失的語言描寫東歐猶太社區(qū)文化。在他看來,意第緒語“蘊藏著尚未挖掘出來的奇珍異寶。它是殉道者和圣賢們的語言,富有幽默感”,(1)是“既睿智又普通的語言,是充滿著恐懼和希望的人間的語言”。(2)

第一節(jié) 辛格的成長與創(chuàng)作歷程

辛格童年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華沙度過的,但對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真正產(chǎn)生影響的卻是那些散落在東歐盧布林地區(qū)的一個個村莊和市場,因為在這些社區(qū),猶太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一直得到了完整的保存。辛格對猶太傳統(tǒng)生活的深切感悟,成為他小說創(chuàng)作取之不盡的源泉。(Stavans, 2004)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1917年辛格隨母親和弟弟來到母親的故鄉(xiāng)畢爾格雷。這座小鎮(zhèn)在辛格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占據(jù)重要的地位,辛格的著名長篇小說《格雷的撒旦》和《奴隸》就是以此為背景寫成的。而且,在他后來寫的幾乎所有的作品中,都或多或少地存有畢爾格雷小鎮(zhèn)的影子。辛格曾在紀傳體小說《在我父親的法庭》中描述道:“我在這兒聽到的意第緒語,和看到的猶太人的行為和風俗習慣,已經(jīng)保留了相當長的歷史了?!?Singer, 1966)如果他沒在畢爾格雷生活過,他根本不會創(chuàng)作出第一部小說《格雷的撒旦》。

辛格成長與創(chuàng)作的另一個重要時期是在華沙的克魯齊瑪爾納街度過的。與以往傳統(tǒng)封閉的鄉(xiāng)村生活不同,華沙喧囂的都市生活中充斥著各種劇院、報紙、猶太復國主義者和犯罪——這些都給辛格的思想帶來極大的現(xiàn)實沖擊。在華沙的這段時間,辛格進入了一系列的宗教學校學習,并接受父母的宗教教育。在這段期間里,盡管遭到了父親的反對,他還是開始閱讀大量的世俗文學,其中就包括哥哥喬舒亞(Israel Joshua, 1893—1944)送給他的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罪與罰》。這些書籍為辛格開啟了一個嶄新的世俗世界,讓辛格感受到一種全新的寫作風格。

當辛格再次返回華沙時,他已經(jīng)做好了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充分準備。他不僅大量閱讀了托爾斯泰(Tolstoy, 1828—1910)和漢姆生(Hamsun, 1859—1952)的小說、斯賓諾莎(Spinoza, 1632—1677)的《倫理學》等等,其廣泛的興趣還延伸到了主流科學和神秘學等領域。辛格經(jīng)常在猶太作家俱樂部活動,并加入了匯聚所有華沙文學精英的P. E. N. Club。辛格的第一部短篇小說《在晚年》(In Old Age)于1927年發(fā)表在《文學之頁》(Literature Pages)上,“對于一個正在努力探索寫作道路、不確定是否繼續(xù)用意第緒語進行創(chuàng)作的年輕作家來說,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Stavans, 2004:20)辛格也自此開始在華沙猶太文學圈逐漸建立起聲譽。在此期間,辛格結(jié)識了著名猶太詩人蔡特林(Aaron Zeitl in, 1989—1973),共同創(chuàng)辦了雜志Globus, 并在這份雜志發(fā)表了幾部短篇小說和連載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格雷的撒旦》(Satan in Goray, 1933)。在《格雷的撒旦》中,辛格不僅表現(xiàn)出對逝去的猶太生活的生動想象力,更表現(xiàn)出將普通猶太村民的世界觀轉(zhuǎn)化為自身文學訴求的天賦。

辛格的文學事業(yè)在他31歲的時候經(jīng)歷了一次重大的轉(zhuǎn)折。1935年的波蘭,戰(zhàn)爭烏云密布,辛格不得不接受哥哥喬舒亞的邀請,乘船來到美國紐約,離開他事業(yè)起飛的地方。但是身處異國,辛格卻深切感受到了意第緒文學的尷尬處境,就連《猶太每日前進報》(The Jewish Daily Forward)的編輯都在專欄中反復強調(diào):意第緒語的唯一使命就是宣傳社會主義。對一個作家來說,離開了自己的土地,放棄了自己的語言,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辛格不僅脫離了自己的語言,更是感覺自己的思考方式和理念都被扭曲了。美國為千千萬萬的猶太人提供了避難所,但卻無法為他提供文學創(chuàng)作的土壤。在他給好友Ravitch的信中,辛格寫道:在紐約,我比在波蘭時看得更清楚,這里不存在意第緒文學,也沒有意第緒讀者。(Stavans, 2004)在經(jīng)歷了長達七八年的痛苦徘徊之后,辛格終于擺脫困境,重新回歸文學創(chuàng)作的正軌,并最終選擇專注于以猶太歷史為背景的小說創(chuàng)作為自己的發(fā)展道路。1943年,辛格連續(xù)發(fā)表了5部短篇小說,以寓言的講述方式展示了邪惡的、非理性力量的勝利,并以此聲援處于戰(zhàn)火中的歐洲。到了20世紀40年代末,隨著他的作品《莫斯凱家族》(The Family Moskat)的創(chuàng)作和發(fā)表,辛格逐漸被更多的美國讀者所認識。這部以紀念逝去兄長為名而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繼續(xù)沿用史詩的寫作手法,探討波蘭猶太人的生存狀況。《莫斯凱家族》盡管在商業(yè)上并未獲得巨大成功,但卻引起包括《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在內(nèi)的諸多媒體的關(guān)注。1953年,在歐文·豪(Irving Howe, 1920—1993)的強烈推薦下,在經(jīng)過索爾·貝婁的翻譯之后,辛格的短篇小說《傻瓜吉姆佩爾》發(fā)表在《黨派評論》(Partisan Review)上,立即引起評論界的熱議,辛格也因此受到廣泛的認可。(Hadda, 1997)這部作品以其獨特的講述方式,將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整個60和70年代,辛格的作品頻繁出現(xiàn)在各類雜志上,如《小姐》(Mademoiselle)、《哈潑氏》(Harper’s)、《花花公子》(Playboy)以及《紐約客》(The New Yorker)等。1974年,辛格憑借短篇小說集《皇冠上的羽毛》獲得國家圖書獎。1978年,辛格最終獲諾貝爾文學獎,登上文學事業(yè)的巔峰。

受到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 1821—1881)、托爾斯泰和果戈理(Gogol,1809—1852)等文學大師的影響,辛格的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是以世俗生活為題材。在辛格的作品中,幾乎所有的故事人物都是普通的猶太人——無論是傻瓜吉姆佩爾,還是蕩婦埃爾卡,他們都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在嬉笑怒罵間,辛格將最真實的猶太生活畫卷展示在讀者面前。在辛格的筆下,這些鮮活逼真的人物形象成為永恒的文學經(jīng)典。雖然在很多同時期的猶太作家和讀者看來,他的作品充斥著各種欲望、貪婪、驕傲、壓抑、不幸和非理性的主題,他的這種創(chuàng)作選擇被看作既是對宗教家庭的反叛,更是對猶太文化傳統(tǒng)的背離,但從猶太宗教傳統(tǒng)的角度來說,辛格的這種選擇既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遵循,更是對塔木倫理道德——家庭、奉獻、正直、尊重等價值的一種延續(xù)。(Stavans, 2004)

辛格幾乎所有的小說都是圍繞“道德掙扎”展開的。他的作品似乎總是在提這樣一個問題:人究竟該如何存在?為了回答這個問題,辛格故事中的人物不得不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進行選擇:天堂和地獄。(Friedman, 1988)辛格的這種二元觀在他的作品中反復地顯現(xiàn)、糾纏,故事中的人物和敘事結(jié)構(gòu)也自然地呈現(xiàn)出一種分裂的特征。身處于躁動的世界,辛格筆下的人物總是在痛苦的抉擇中徘徊:是堅持信念等待救贖,還是自甘墮落淪為魔鬼的奴隸?是選擇理性,還是選擇激情?是要在有序的世界中平靜生活,還是在混亂的世界中放任自流?辛格的這種二元觀實際上折射出他對于猶太人在文化社會變遷中所面臨困境的一種理性思考。

辛格的作品不僅吸引了無數(shù)不同民族的讀者,而且是批評家一直關(guān)注的焦點。長期以來,眾多的批評家們堅持不懈地從語言、主題、人物、宗教、文化等不同的角度對辛格作品中蘊含的精髓進行解讀,也試圖從敘事技巧、故事結(jié)構(gòu)等角度對辛格的作品進行挖掘。這其中歐文·豪對辛格的評價最引人注目,他毫不吝嗇地評價辛格“是在世的兩位或者三位最有才華的意第緒語作家之一;他對意第緒習語的掌握,修辭使用的廣泛性以及他那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敘述韻律都表明他是一位藝術(shù)能手”。(Howe, 1955: 29)歐文·豪對辛格的高度評價,對辛格在美國文壇擴大影響起到了極強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也在美國批評界產(chǎn)生了導向性的作用。(喬國強,2005)當然,辛格的作品中等待發(fā)掘的寶藏還很豐富,還需要對其開展更加深入全面的研究。

從辛格的創(chuàng)作歷程來看,辛格首先是一位具有非凡創(chuàng)作能力的作家。他似乎總能夠輕易地將聽來的或是想象出來的故事,轉(zhuǎn)化成為生動有趣而又充滿生命哲理的文學作品。辛格曾反復強調(diào):寫作不應該采用分析的方法,也不應該囿于寫作本身。寫作不僅應該要有故事,要有事實,而且還要具體,要明確,要直指人心。(Stavans, 2004)

其次,辛格還是一位具有強烈民族使命感的作家。身為一名猶太人,辛格對自己民族的命運和前途感到深深的憂慮,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也處處體現(xiàn)了這一點。辛格曾在《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演說》中毫無保留地表達了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民族情結(jié)。在演說中,他宣稱自己是猶太民族的兒子,對自己民族曾經(jīng)遭受到的沉重打擊深感痛心,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不敢掉以輕心。(Singer, 1979)在這種民族意識的激勵下,辛格懷著拯救人類信仰的希冀,進行積極的文學創(chuàng)作,不斷地為猶太民族尋找精神的歸宿和出路。他堅信“必然有一條路,這條路使人們獲得可能得到的所有快樂,獲得自然界所能給予的所有的力量和知識”。(3)這條路對辛格來說就是借助傳統(tǒng)的語言、傳統(tǒng)的手法和傳統(tǒng)的題材,塑造一個個鮮活的藝術(shù)人物、一個光怪陸離的猶太世界。在他的筆下,“中世紀似乎又重新獲得了生命,平庸與奇跡并存,現(xiàn)實和夢幻共生”。(4)

辛格15歲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迄今為止已創(chuàng)作30余部作品,全都用意第緒文寫成,大部分已譯成英文。其中短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最為突出,辛格至今已發(fā)表12部短篇小說集,重要的有《傻瓜吉姆佩爾及其他故事》(Gimpel the Fool and Other Stories, 1957)、《市場街的斯賓諾莎及其他故事》(The Spinoza of Market Street and Other Stories, 1961)、《短暫的星期五及其他故事》(Short Friday and Other Stories, 1964)、《降神會及其他故事》(The Séance and Other Stories,1968)、《卡夫卡的朋友及其他故事》(A Friend of Kafka and Other Stories,1970)、《羽毛的王冠及其他故事》(A Crown of Feathers and Other Stories,1973)、《老有所愛及其他故事》(Old Love and Other Stories, 1979)、《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短篇小說集》(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Isaac Bashevis Singer, 1982)、《意象集》(The Image and Other Stories, 1985)、《梅休塞拉赫之死及其他故事》(The Death of Methuselah and Other Stories, 1988)等。2004年,美國圖書館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三卷本的《成為一名美國作家》,紀念辛格一百周年誕辰。該套圖書匯集了辛格公開發(fā)表的200多篇短篇小說——包括13個發(fā)表在英文雜志上從未被收錄過的短篇,成為理解辛格最好的讀本,也是對辛格輝煌人生最好的記錄。

辛格的作品中最具特色的是他的短篇小說,給他帶來巨大榮譽的同樣是短篇小說。辛格對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鐘愛,在他與伯金的訪談中表露無遺:短篇小說比長篇小說更加容易構(gòu)思,也更加完整。如果你有一個短故事要說,你可以精雕細琢,從個人的角度使它變得完善。(Singer, 1985)他的短篇小說中,不僅生活著一群遠離現(xiàn)實世界的獨特的猶太人,還活躍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幽靈和魔鬼。他們身上洋溢著浪漫神秘的色彩,還散發(fā)出一種人性的光輝。辛格在他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顯示出非常高超的敘事技巧,“顯示出自己是一位爐火純青的故事敘說家和文體家”。(5)

辛格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數(shù)量眾多,如何選擇研究樣本成為本書的一個難題。在反復斟酌之后,本書選擇1982由Farrar, Straus and Giroux出版公司出版的《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短篇小說集》作為主要研究樣本。這本小說集收錄了47篇小說,這些小說具有廣泛的代表性,幾乎涵蓋了1957—1981年出版的幾部小說集中所有的名篇,如1973年出版的《羽冠集》中的《羽毛的皇冠》、《康尼島的一天》等,1970年出版的《卡夫卡的朋友和其他故事集》中的《卡夫卡的朋友》、《咖啡館》、《玩笑》等,1957年出版的《傻瓜吉姆佩爾和其他故事集》中的《傻瓜吉姆佩爾》、《克拉克的紳士》、《小鞋匠》、《看不見的人》等,1979年出版的《老有所愛和其他故事集》中的《黑暗的力量》、《手稿》、《旅游巴士》等,1975年出版的《激情和其他故事集》中的《老有所愛》、《仰慕者》、《嚎叫的小?!?、《兩姐妹的故事》、《激情》、《三次奇遇》等,1968年出版的《降神會和其他故事集》中的《降神會》、《屠夫》、《死人費德勒》、《地獄之火海恩》、《寫信人》等,1964年出版的《短暫的星期五和其他故事集》中的《短暫的星期五》、《獨身一人》、《最后一個魔鬼》、《猶太學校的男孩彥陶》、《教皇蔡得勒斯》等,1961年出版的《市場街的斯賓諾莎和其他故事集》中的《市場街的斯賓諾莎》等??梢哉f,這些小說是辛格所有短篇小說集中的精華所在,除兒童文學外所有的故事類型都包括在內(nèi)。辛格能夠從100多篇短篇故事中精選出這47篇,的確非常不容易。正如他自己在出版前言中所說,他很難對這個故事選中的入選小說進行評論,因為這就像東方的父親擁有一家的妻子和兒女一樣,他對所有的作品都看得很珍貴。(Singer,1982)

除了1982年的《短篇故事集》之外,本書還采用其他故事集中的一些較有代表性的作品,如《羽冠集》中的《俘虜》、《胡子》,《傻瓜吉姆佩爾和其他故事集》中的《摘自一位未出生者的日記》,《降神會和其他故事集》中的《一次演講》,《短暫的星期五和其他故事集》中的《布朗斯維爾的婚禮》,《市場街的斯賓諾莎和其他故事集》中的《死而復生的人》,等等。

辛格的短篇小說數(shù)量眾多,類型豐富。愛德華·亞歷山大曾將辛格的小說分為九大類: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超自然和魔鬼小說、道德類小說、原型小說、天啟與政治類小說、有關(guān)信仰和懷疑的小說、有關(guān)愛情以及性和墮落的小說、素食主義小說、大屠殺類小說。(Alexander, 1990)亞歷山大是研究辛格的專家,他對辛格短篇小說的分類很有權(quán)威性,也很全面。但是正如亞歷山大本人所說,這種分類并不嚴謹,各種類別之間有相當?shù)闹丿B性。為了研究的方便,本書傾向于采用喬國強教授在《辛格研究》中提到的一種分類方法,即按照作品的主題將辛格的短篇小說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描寫一個逝去世界的波蘭題材,另一類是描寫一個迷失世界的美國題材。(喬國強,2008:58)

需要說明的是,本書研究的樣本為英譯本而非意第緒語的版本。幾十年來,圍繞辛格譯本的問題開展了激烈的爭論。以彌爾頓·欣德斯為代表的許多學者對于只評論辛格英譯本作品的研究現(xiàn)狀提出質(zhì)疑,認為應該更加重視或者至少不能忽視辛格的意第緒語文本。(Hindus, 1962)這種觀點有一定道理,但是對本書來說,選擇英譯本并無大礙。傳統(tǒng)的文體學和修辭學研究以文化現(xiàn)象為研究焦點,必然需要關(guān)注辛格的遣詞造句,不同的語言可能會傳遞截然不同的文化信息。而本書選擇的研究對象是辛格作品的結(jié)構(gòu)和形態(tài),對具體語言所傳遞的信息并不看重,因此選擇英譯本不會成為本書的研究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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