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海探珠 無盡絢爛——讀《喻林》

古來奇書多藝，《喻林》尤奇。其書采集古人譬喻之詞，匯為惶惶巨帙。編者徐元太，安徽人，嘉靖乙丑進士，官至四川巡撫。該書分十大門：造化、人事、君道、臣道、德行、學(xué)業(yè)、政治、性理、物宜等。每門分子目，凡580余類。前后孜孜不倦達20余年。新刊影印本所據(jù)明萬歷刻本，達1400頁。似此繁富豐贍、云蒸霞蔚，真是駭人心目。錢鍾書先生《談藝錄》第168頁引宋代梅圣俞《海上觀潮》寫景妙句：“百川倒蹙水欲立，不久卻洄如鼻吸?！卞X先生贊曰：“立喻奇創(chuàng)，真有以六合八荒，縮之口耳四寸者。”梅詩人寥寥十數(shù)字，把自然奇觀，生命力量，刻畫得如聞如見，驚心動魄。非譬喻不能至也?！队髁帧匪善┯?，若“眾生欣愛聲色，情染極深。如饑人享太牢之饌，悅美之甚；又如春日登臺，眺望林野，暢舒其心。”（引《道德經(jīng)注疏》）人這種無毛兩足動物的基本根性顯了影，定了型，所謂人性的弱點，在這樣的譬喻所閃爍的智慧面前，誰能有什么例外嗎？又若“譬如火焉，薪盡而火滅，則無光矣。故滅火之余，無遺焰也。人死之后，無遺魂矣”（引《初學(xué)記》）。則系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然與近代科學(xué)精神，也能不謀而合，引譬得當，說理透徹，可見今人知識的積累可以超過古人而智慧卻往往不及古人。又若“且淫欲頗恣，如飲咸水，多飲多渴，唯死而已。何有懨足”（引《靈寶通微經(jīng)》）。則其一語中的，鞭辟入里，在引人嗒然深思的同時，油然要為古人的別具慧眼而擊節(ji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