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錢細(xì)事

一

一九八〇年冬天，我讀初二。我們那所學(xué)校，建在山崗上，略高出四野，風(fēng)大。某天上午課間，驚奇地看到教室前面的平地上，擺了個小小的書攤。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以后直到我初中畢業(yè)，也沒有再發(fā)生過。來賣書的一男一女，告訴圍上來的同學(xué)，這是新華書店送書下鄉(xiāng)活動，他們從縣城里來，騎著自行車，帶了兩箱新書。

擺在地上的書，用窄長的木條壓著，我看來看去，沒看出名堂。男店員還在從箱子里往外拿書，到最后，拿出一本《圍城》。等到他放好，我盯著灰藍(lán)色的封面看了好一陣兒，才伸手去翻看。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我匆匆忙忙掏出錢來，湊足七角八分，遞出的時候一張一毛被風(fēng)刮到地上，女店員一邊追趕，一邊不忘揮手示意我快去上課。我?guī)е@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書，跑進(jìn)教室。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這本一九四七年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出版的小說，一九四九年之后未再印行，直到一九八〇年才重見天日。我懵懵懂懂，卻有恰好撞上的運(yùn)氣。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的這個版本，我第一次知道錢鍾書這個名字。那時候，我當(dāng)然讀不懂《圍城》，但至少它的語言，對一個初中生來說，奇異而新鮮，有時甚至是震動，吸引我從頭讀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