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雜史雜傳

中國文學經典:古代小說戲曲卷 作者:陳引馳,周興陸


二、雜史雜傳

中國古代小說的誕生,與史書關系十分密切。《漢書·藝文志》曰“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隋書·經籍志》稱小說“蓋亦史官之末事”,《新唐書·藝文志》謂小說“皆出于史官之流”,都道出了史書與小說的淵源關系。

雜史、雜傳皆屬于史部,有“體制不經”“真虛莫測”的特點。(《隋書·經籍志》)然兩者亦有區(qū)別。馬端臨《文獻通考》有言:“蓋雜史,紀、志、編年之屬也,所紀者一代或一時之事。雜傳者,列傳之屬也,所紀者一人之事。然固有名為一人之事,而實關系一代一時之事者,又有參錯互見者?!彪s史重在敘事,而雜傳偏于寫人。

雜史體兼史書與說部,按史實成分的多寡可分為兩類:一類史實成分大于虛構,一類小說成分大于史實。前者如陸賈《楚漢春秋》、王粲《漢末英雄記》,近于史;后者如趙曄《吳越春秋》,及袁康、吳平合著之《越絕書》,近乎小說?!秴窃酱呵铩芬谰幠牦w敘述吳越兩國爭霸之史,雖從《左傳》《國語》《史記》取材,但其中包含不少傳說與想象的內容?!端鍟そ浖尽贩Q其“有委巷之說,迂怪妄誕”;《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其“稍傷曼衍,而詞頗豐蔚……至于處女試劍、老人化猿、公孫圣三呼三應之類,尤近小說家言,然自是漢、晉間稗官雜記之體”?!对浇^書》以越、吳兩國的興衰為主要內容,敘及兩國的主要人物、地理、城市、冢墓、寶劍、建置等門類,有一定的史實依據(jù),然亦多夸飾虛構,如《越絕外傳記寶劍第十三》寫越王勾踐得“龍淵”“泰阿”“工布”三把寶劍,晉王、鄭王求之不得,遂興師圍楚,“三年不解,倉穀粟索,庫無兵革,左右群臣賢士莫能禁止。于是楚王聞之,引泰阿之劍,登城而麾之。三軍破敗,士卒迷惑,流血千里,猛獸歐瞻,江水折揚,晉、鄭之頭畢白”。這里的描寫顯然有些夸張,泰阿之劍具有如此神力,明顯帶有小說色彩。故明代陳塏稱其“文或夸以損真”(《刻越絕書序》),清代盧文弨評其“文奇而不典,華而少實”(《題越絕書》),這些批評的話某種程度上反映《越絕書》具有想象虛構的特點。

雜傳是指真假相參、龐雜不典、有別于正史的傳記。漢代劉向仿太史公“列傳”,作《列士傳》《列女傳》《列仙傳》,始創(chuàng)雜傳之體。后繼者,有梁鴻《逸民傳頌》、侯瑾《皇德傳》、吳人《曹瞞傳》。至魏晉南北朝時,雜傳之作蔚為大觀,《隋書·經籍志》錄雜傳二百一十七部,占史部總類三分之一,可見其規(guī)模龐大?,F(xiàn)今可見漢魏六朝雜傳約四百多篇。《隋書·經籍志》把雜傳大致分為耆舊傳、先賢傳、郡國傳、高士傳等幾類?!缎绿茣に囄闹尽孵嗍略鋈A,分為先賢傳、耆舊傳、孝子傳、孝友傳、高士傳、逸士傳、家傳、列女傳、女訓等。而從雜傳的文本形態(tài)來看,其實可歸為兩類:一為散傳,一為類傳。散傳指單篇個人傳記,如《東方朔傳》。類傳指以類相從的傳記集,如《列士傳》。從雜傳虛實程度的角度,又可將其分為二類:一是實多于虛的,近乎史書;一是虛多于實的,近于小說。雜傳小說不受史書“實錄”原則的束縛,它可以“雜以虛誕怪妄之說”(《隋書·經籍志》),也可以采入“鬼神怪妄之說”(焦竑《國史經籍志》),如劉向《列士傳》寫伯夷、叔齊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遭王糜子諷刺“雖不食我周粟,而食我周木”后,遂絕食七日,這時上天派了一只白鹿以乳喂之,而當叔齊心里想殺鹿而食時,這只白鹿竟然能夠知曉其心思,不復來下,結果伯夷兄弟俱餓死。這跟《史記·伯夷列傳》迥然有別,具有相當?shù)奶摶蒙省M獙懗醴蛉吮цF柱乘涼而懷孕產鐵,以及雌劍在匣中常悲鳴,明顯荒誕不經,帶有民間傳說的特點,亦為小說之濫觴。雜史也好,雜傳也罷,在史學方面,可以存掌故,資考證,補正史之闕;在文學方面,直接催生了有意作小說的唐傳奇,為唐傳奇乃至明清小說戲曲提供了素材,在人物塑造、情節(jié)結構、敘事技巧等方面,也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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