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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泰晤士河輕輕地流 作者:(英)羅伯特·吉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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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小河的水清朗而有寒意,長滿了濃密的水草。綠綠的植被下突然冒出一股清澈的小溪,與泰晤士河那安靜又混濁的水域截然不同,非常適合沐浴,沙子也很干凈,踩在上面很舒服。主河流中有這樣一個深水池,游泳是肯定可以的了。

一天,我正在河中心游泳,一只螺漂過來,殼上拖著根水草。這只螺可以證明這片水域存在過蛾螺。我把它放進一盆淺水,這樣擺弄時它基本沒表現(xiàn)出不安,看來它跟陸生同類不太一樣。過了一會兒,它開始往前一直爬到盆邊,當觸角提醒它接近水面,它開始向一側(cè)傾斜,將一導(dǎo)管從殼右下部伸出水面。而一到水面上導(dǎo)管就展開了,發(fā)出微弱的咔嗒聲,然后大概有三十五秒,這只螺一直平靜地呼吸,之后它關(guān)閉了呼吸器,又潛到水下。這個過程每隔幾分鐘就會重復(fù),最后我把它放回河中,讓它繼續(xù)自己的行程。由此我發(fā)現(xiàn)淡水螺有兩種,一種有肺,如我所見這一只,須到水面上才能呼吸;一種有鰓,和魚一樣,在水中就能呼吸。

又過了一天,我發(fā)現(xiàn)一些雜草從小溪流進了主河道,魚兒竟然把這些雜草抓住了,還反復(fù)撥弄它們,撕咬它們,就像狗咬耗子一樣。這真是不可思議。雖然我知道熱帶海域中有些魚是食草動物,但是淡水魚也有吃素的,這實在出乎我意料。于是,我就去“搶”了一根浮草,把它撕成碎片,放在一個玻璃缸里。很快,我就搞清楚了原因。原來,僅從一小塊碎片來看,里面就隱藏了二十多只淡水蝦,這種蝦的名字叫“鉤蝦”,而在我們的海岸上經(jīng)常會有沙跳蝦藏在石頭和干海藻下,鉤蝦與這種常見的沙跳蝦是有近親關(guān)系的。有一對鉤蝦被一條不知是雅羅魚(dace)還是查布魚的魚深深地吸進了肚子里,還死活抱在一起,要不是我把它倆給弄出來,它倆肯定就這樣浪漫地死在對方的懷抱里了。在這根雜草上,還有很多孑孓、水螨,以及之前我提過的硅藻,還有一般被稱為介形蟲的小甲殼綱動物,這個我以后會寫到。

這一帶有很多魚,比如雅羅魚,沃爾頓把它描述為“冒冒失失、愛鬧著玩的快樂的小伙計;有擬鯉,“因為單純質(zhì)樸,被稱為水中的綿羊;還有歐白魚,沃爾頓說它“總是在運動中,因此有人稱它為河中之燕;如果你曾經(jīng)在夏天夜深人靜之時見過燕子在空中捕食它賴以活命的蒼蠅,即使那么晚它還是飛個不停,頻繁而快速地轉(zhuǎn)彎,那你就能知道水面上的歐白魚是怎么好動了”。不幸的是,這種小魚的魚鱗被用來加工人造珍珠。在歐洲大陸,從十七世紀起,就出現(xiàn)了一家專門的漁場,那里每年都將數(shù)百萬條歐白魚的鱗片加工成銀制品,而這些銀制品會鑲嵌在玻璃珠的內(nèi)里。

但是人類并不是魚們的唯一殺手。無論早晚,狗魚都會捕食它們,有很多次我被這些狗魚濺了一身水,因為這些“河上海盜”朝緊靠在我船邊的小魚撲過來。很多作者都說狗魚一般從側(cè)面向它的獵物發(fā)動襲擊,但我傾向于認為這是所有魚的進攻方式,而不僅僅是狗魚。我在百慕大和倫敦的水族館里都觀察過魚類進食,小一點的魚總是被從身體中間抓住,而不是頭或尾巴。爬行類動物也是如此。不久前,我聽到花園里有凄厲的慘叫,沖出去后發(fā)現(xiàn)一條游蛇正將一只青蛙水平地咬在口中。這只青蛙叫得很可憐,不過那蛇看見我跑來,就把它毫發(fā)無損地放了。

在此逗留時,我在食品柜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煮得過熟的雞蛋,殼已經(jīng)裂開了。我聞了聞,確定它已經(jīng)變質(zhì)了,所以我把它掰成幾塊,放進水里,同時我的手在水中紋絲不動。很快上百條小魚就圍了過來,先是一些個頭小的,后來的則越來越大。米諾魚、雅羅魚、魚都跑過來吃我手中的雞蛋,六或八英寸大的會在我的手指一帶吃東西,而小一點的則鉆到我半掩的手掌中去找食。我當然是一直靜坐不動,盡量讓它們不要發(fā)現(xiàn)我在船邊,就是這會兒我發(fā)現(xiàn)我那玻璃底的箱子派上了用場,透過它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正在發(fā)生的場景,而魚們卻不太可能知道我的存在。

靜止不動幾乎是一種失傳的藝術(shù),但是我碰到的一位漁民給我講了一個很好玩的的故事,是關(guān)于澤雞的。他說,有一天他正坐在岸邊等魚兒上鉤,突然聽到澤雞咯咯的叫聲,而且還叫個不停,聽起來這只水雞可能正經(jīng)受某種輕微的痛苦。他沒太在意,周圍也看不到這只水雞的影兒,不過這種叫聲持續(xù)了大概半個小時。后來他一直釣不到魚,決定往下游走上個五十碼,于是就站起來換了個地方,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澤雞發(fā)出的叫聲變了。很快,就在他剛才待的那個位置前面的一株睡蓮底下,突然有六只小而黑的雛雞鉆了出來,游得非常歡快。這種鳥兒非常善于隱藏自己——除了鳥嘴不好藏——它們會一直藏著,直到危機排除。顯然,這些雛雞都經(jīng)受了嚴格的培訓(xùn),很聽話。

在小溪旁邊的淺水區(qū),我看到一只泥鰍在泥中滾動,沒費多大勁就把它撿了起來。這種特殊的魚類能用它的腸道作為一種輔助性呼吸器官,當池塘和混濁的水流都干了的時候,這種器官就能發(fā)揮最大的作用。據(jù)說泥鰍在預(yù)測天氣方面很是靈驗,有雷暴雨時它就會表現(xiàn)得極度不安。不過,這種敏感性并不是只有魚類才有,很多人其實都能感受到“天空中的雷聲”,而且真的有很多人會在這種電波干擾下變得心煩意亂。很多動物會在感知到天氣變化時發(fā)出清晰的信號。泰奧弗拉斯托斯(eophrastus),這位生活于公元前三世紀的古希臘人列舉了一長串可以推斷天氣變化的動物行為,后世作者不斷引用這些文字,有很多甚至成了我們?nèi)粘I畹母裱?。我們都知道燕子飛得低表示天氣要變壞,也聽說過麻雀吵鬧得厲害或者蜜蜂留在蜂窩附近不遠飛,都表示壞的天氣可能即將到來。不過,這位老哲學(xué)家對刺猬的記錄可能并不為人熟知:“這種動物,”他說,“不管住在哪里都要挖兩個洞,一個朝北,一個朝南。它堵住哪一個洞,就表示從哪個方向有風(fēng)要來,而如果它把兩個洞都堵住了,則預(yù)示會有狂風(fēng)襲擊。”我還喜歡他這樣的文字,“河面上如果起了大量的泡泡,表示會有大雨來臨”,這種現(xiàn)象很容易理解,當大氣壓力低時,河泥中留存的氣體更易釋放。

另一些作者說,貓頭鷹在壞天氣里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叫聲,表示天氣要轉(zhuǎn)好;孔雀晚上叫,預(yù)示著可能要下雨;還有,如果青蛙的呱呱聲多于平日,蚯蚓從土里鉆出來,螞蟻從蟻巢前的“小丘”中轉(zhuǎn)移蟻卵,鼴鼠堆積了過多的土,這些都表示天要下雨。

一八一三年,約瑟夫·泰勒(Joseph Taylor)先生寫道:“把一只水蛭放到一個大瓶子里,倒入四分之三清澈雨水,以同樣的方法每周更換三次,將這個瓶子放在窗臺上,讓它面向北方。在好天氣和霜凍天氣里,水蛭在瓶底待著,沒什么動靜,以一種螺旋狀把自己卷起來;但是當它爬到頂部的時候就表示要下雨或者下雪了,而如果它在頂部停留較長的一段時間,那就表示要下暴雨,并且要下很長時間;如果天氣沒什么特殊狀況,它就再爬下來。要是有暴風(fēng)雨或暴風(fēng)雪,那水蛭就會在瓶子里以一種令人震驚的速度飛快地躥上躥下,直到真的刮起大風(fēng)才會停下來。雷雨或閃電將至之前,水蛭又會極度焦躁不安,并且會以痙攣性地跳到瓶子頂端來宣泄這種不安。顯然,不管是藍天、氣壓表或者其他任何東西,即使它們顯示天氣很好、萬里無云,似乎沒有一丁點轉(zhuǎn)壞的跡象,但只要這個小家伙變換一下位置,或者無規(guī)則地亂動,那三十六小時內(nèi)天氣必然會有相應(yīng)的變化;一般二十四小時內(nèi)就會有,有時不到十二小時天就變了。不過,水蛭的活動主要還是由于溫度的下降、雨天的延續(xù)時間和風(fēng)的強度。”

在西班牙也有這種說法,在塞維利亞(Seville)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幅年代久遠的西班牙素描,畫上畫了水蛭的九種姿勢,水蛭被放在玻璃瓶里,它的每一種姿勢都代表一種天氣。想必正是通過鉆研這些假說,來自惠特比(Whitby)的梅里韋瑟博士(Dr Merryweather)發(fā)明了暴風(fēng)雨預(yù)測器(Tempest Prognosticator),善于發(fā)明的他將至少十二只水蛭分別放在不同的瓶子里,如有風(fēng)暴將至,這個預(yù)測器就會有鈴聲發(fā)出,而鈴鐺就隱藏在把手內(nèi)。這個裝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調(diào)味品瓶,一八五一年曾經(jīng)在水晶宮(the Crystal Palace)的萬國工業(yè)博覽會(the Great Exhibition)上展出,但是由于某些可理解的原因,它從來沒有得到普及。

我自己也有過一些相關(guān)的經(jīng)驗。幾個月前,我從龐鎮(zhèn)(Pang)采集了一些水蛭,把它們放在書房里。它們確實提醒我壞天氣的來臨,有一天玻璃杯內(nèi)的水位很高,天空又很晴朗,我預(yù)測未來會有好幾天的好天氣。但水蛭顯然不這么想,它們開始在杯子里上下攢動搖晃。果然,第二天早晨以及其后的一整天,都下起了傾盆大雨,大雨似乎能把整個堂區(qū)都淹沒。但是我從肯尼特(Kennet)采集的馬蛭在雷暴期間卻一直悶頭大睡。

無意中讀到這些吸血寄生蟲的資料,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柏林的克特博士(Dr Kerter)對此有記錄。他收集了很多不同品種的水蛭,把它們放進玻璃管中,這些玻璃管長約四英尺,直徑一英寸,豎著放置,里面盛滿了水。過了一段時間,他注意到很多水蛭都聚到水面附近,也有不少待在管底,剩下的其他水蛭則占據(jù)了玻璃管的中間位置。他依次對每一組都做了認真的分析,發(fā)現(xiàn)靠水面比較近的那些水蛭一般都喜歡寄生在游禽的腿上,而那些待在中間位置的水蛭通常情況下喜歡以魚作為其東道主,剩下的那些留在最底部的水蛭則經(jīng)常去騷擾淡水螺或其他底棲生物。以上這些可以證明即使是水蛭,也跟我們?nèi)祟愐粯佑胸S富的生活習(xí)性。

據(jù)說“有多血癥的人”在下雨前會嗜睡,身體的各種疼痛、傷口和雞眼也都在雨前或霜凍來臨時更為敏感。就我個人而言,我并不認為一個人非得是不健康的才能感知到天氣變化。一個健康的人,如果他在野外生活,認真地觀察地平線和云朵,他其實比一個只能待在房間里因而脾氣暴躁的病人更能準確地預(yù)測大氣的變化。為了證明這一點,只消去想一下班伯里的牧羊人(Shepherd of Banbury),他在十八世紀靜靜地凝視蒼穹,總結(jié)出一套預(yù)測天氣的規(guī)律,而其中很多規(guī)律最近才被科學(xué)所證實。

在這段沿河游期間,我基本不怎么關(guān)注時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餓了我就給自己弄點吃的。我就像一只老獾一樣平靜地生活在土地上。當然,我也會根據(jù)花開的時間來推測時間——蒲公英早晨五點開花,晚上八點閉合;白色的睡蓮早晨七點綻放,晚上五點閉攏;還有萬壽菊,開花期很短,從早上九點開始,到下午三點即結(jié)束。不過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感知”時間,偶爾出于無意義的好奇心,我的確打聽過時間,但我猜測的時間與打聽到的時間誤差基本不會超過半小時。當然,大霧天氣會干擾我的判斷,但即使是主干線上的火車也會因大霧而晚點呀。

  1. 螺(snil)是腹足類(gstropod)動物的俗稱,包括陸生螺(lnd snil,蝸牛)、淡水螺(freshwter snil)和海螺(se snil),一般分為三類:前鰓類、后鰓類和肺螺類。多數(shù)陸生螺和淡水螺以及蛞蝓等,無鰓,以外套腔作為肺。蛾螺(whelk )系海產(chǎn)螺,屬前鰓類。

  2. 在英國和歐洲大陸,dce一名(漢譯代斯魚)專指雅羅魚(Leucisus leucisus ),該種與歐洲查布魚近緣,故吉賓斯有此說。

  3. 主要是在東歐。

  4. 泰奧弗拉斯托斯(約前372—約前287 ),古希臘哲學(xué)家,亞里士多德的學(xué)生。其著作以《品格論》(或譯《人物志》)最為知名。下文提及的關(guān)于氣候征兆的文章是否出自他手存有疑問。

  5. 喬治·梅里韋瑟(George Merrywether,1794—1870),英國醫(yī)生,發(fā)明家。他的此項發(fā)明又名水蛭晴雨表(the Leech Brometer )。

  6. 這個人其實應(yīng)該是約翰·克拉里奇(John Clridge,生卒年不詳),他自稱是班伯里的牧羊人,于一六七〇年完成了一部較早的預(yù)測天氣的著作The Shepherd of Bnbury’s Rules to Judge of the Chnges of the Wether, Grounded on Forty Yers Experience。一七四四年,經(jīng)蘇格蘭作家約翰·坎貝爾(John Cmpbell,1708—1775 )改寫(故吉賓斯后面說是“十八世紀”),此書由是暢銷,十九世紀曾多次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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