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

壽趙漕介庵⁽¹⁾

千里渥洼種，名動帝王家⁽²⁾。金鑾當日奏草，落筆萬龍蛇⁽³⁾。帶得無邊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鬢方鴉⁽⁴⁾。莫管錢流地，且擬醉黃花。

喚雙成，歌弄玉，舞綠華⁽⁵⁾。一觴為飲千歲，江海吸流霞⁽⁶⁾。聞道清都帝所，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⁷⁾?；厥兹者吶ィ评镎J飛車⁽⁸⁾。

＞注釋

(1)壽：祝壽。趙漕介庵：漕，指轉運使，負責財政、賦稅及糧餉的官員。趙介庵，名彥端，宋皇族，當時任江南東路計度轉運副使。

(2)渥（wò）洼：水名，在今甘肅省安西縣，當?shù)禺a良馬。這句用的是《漢書》上的典故。

(3)金鑾：皇宮中的殿名。

(4)江山都老：指歲月流逝。鬢方鴉：雙鬢的頭發(fā)還很黑，指人年輕。

(5)雙成、弄玉、綠華：都是古代傳說中能歌善舞的仙女。這里皆是用典故。

(6)流霞：飄動的彩霞，古人幻想它可飲吸，因此，傳說中有仙酒叫流霞。

(7)清都：古代傳說中天帝居住的地方。胡沙：比喻侵略者奴役人民的罪惡。

(8)飛車：古代神話中傳說的從風遠行的車。

＞題解

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九月，作者當時任建康府通判，就是知府的行政助理。適值自己的朋友、擔任轉運使的趙介庵過壽，于是寫下了這首祝壽詞。但這并不是一首單純的祝壽詞，作者借祝壽之名，對友人的才華作了肯定和贊揚，同時婉曲地表達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勉勵作者施展自己的才能，報效國家，為國家的抗金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力量。

賞析

在國難當頭的日子里，一個真正的愛國者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國事家事的。辛棄疾是一個純粹的愛國者，他的作品中念念不忘、時刻縈懷的都是對國事的牽掛，對形勢的憂慮和對理想壯志的抒發(fā)。即使在給朋友的祝壽中，他仍然突出的是這個主題。

詞之上片，作者以“溢美”之詞對趙的才華作出了肯定和贊揚。

首句“千里渥洼種，名動帝王家”。借用典故直入主題，以良馬喻指趙介庵的才能出眾。古人常以良馬喻人才?！赌鲜贰ば烀銈鳌罚骸按怂^人中騏驥，必能致千里?！薄颁淄荨?，水名，在今甘肅省安西縣，是產千里馬的地方。據(jù)《漢書·武帝紀》載：“元鼎四年六月，得寶鼎后土祠旁，秋，馬上渥洼水中，作《寶鼎天馬之歌》?！弊髡咭馑际勤w介庵像歷史上渥洼的名馬，他的名氣引起了朝廷的重視。也表達了作者雄心壯志受到壓抑，志不得伸，欲求有人舉薦的心情，語意雙關。但作者對趙介庵的贊美不止如此，第二句“金鑾當日奏草，落筆萬龍蛇”。說趙介庵給皇帝掌理過制誥詔書，頗有文采，落筆萬言，如走龍蛇?！皫У脽o邊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鬢方鴉?！边@句以春色喻福祉，帶得無邊春下，意思是說趙介庵能造福于百姓，把春天般的溫暖帶到人間。而以他的才干，做出一番事業(yè)后，還能保持自己的青春，盡管以后江山都老了，人還不老。這句其實暗含著自己對一天天老去而事業(yè)無成的喟嘆?！澳苠X流地，且擬醉黃花”，這句把趙介庵比作唐朝的能臣劉晏。因唐代劉晏管理財政、賦稅、鹽鐵等，使水陸運輸暢通，物價穩(wěn)定，曾說“如見錢流地上”。對趙介庵贊揚至此，用一句“且擬醉黃花”一頓一轉，我們先不說這些了，還是痛痛快快地飲酒，歡歡樂樂地賞菊吧！

“喚雙成，歌弄玉，舞綠華。一觴為飲千歲，江海吸流霞?！边^片兩句，連用典故，有兩用意：一為突出飲酒祝壽的內容，二為引出后面的抒懷言志的內容。雙成、弄玉、綠華，都是古代傳說中能歌善舞的仙女。流霞：仙酒名。據(jù)《論衡·道虛篇》記載：“河東項曼斯好道學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曰：‘去時有數(shù)仙人，將我上天，離月數(shù)里而止。居月之旁，其寒凄愴?？陴囉常m飲我流霞一杯。每飲一杯，數(shù)月不饑。’”這幾句，用典深奧生僻，影響閱讀理解，但為整首詞又平添許多書卷氣息和浪漫神奇色彩，雖不易讀，但耐咀嚼。而由此自然引出下面一句“文眼”來：“聞道清都帝所，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這兩句化用杜甫的詩“安得壯士挽天河，凈洗甲兵長不用”。（《洗兵行》）聽說上帝要引天河的水來洗凈西北胡沙，弦外之音是皇帝要出兵北伐，驅逐金人，洗凈中原大地膻腥的胡沙。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像你我這樣衣食國家俸祿的官員更應全力報效國家，這是作者要表達的核心意思。辛棄疾向這位有權有勢且能接近皇帝的大人物趙介庵，把自己的志愿提出來，希望他能在皇帝面前舉薦自己，讓自己英雄有用武之地，這便是這首詞的真正的意旨所在！“回首日邊去，云里認飛車?！弊约旱囊馑急磉_完了，又不免再來一句贊語?！叭者叀?，“日”是皇帝，日邊自然是皇帝的身邊，說趙介庵在人們“回首”之間，就能到皇帝的身邊，人們會欽羨地望著他乘坐飛車消逝于天地云間。那喻意是不言自明的：你趙介庵他日到皇帝身邊述職時，不要忘了替我這遠離“日邊”的人美言幾句，把我報國的雄心壯志好好轉達?。?/p>

縱觀全詞，上片著力贊揚趙介庵，突出了他的才華出眾，能力過人。然而作者對朋友的贊揚，并不是出于私心，想從對方得到什么好處，也不是宵小的阿諛奉迎、溜須拍馬式的贊頌，而是暗寓著一個“趙介庵是一個人才，是一個國家急需的人才，他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和作為對國家有大的報效。我也有報國的志向，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希望你有機會向朝廷舉薦我”這樣的一個潛臺詞。這樣，就使上片對趙介庵的贊揚和下片抒寫自己的報國宏旨發(fā)生了有機的聯(lián)系。上片是“矢”，下片是“的”，作者是針對下片的“的”而在上片放出了“矢”。全詞構思巧妙，渾然圓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