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師承與家法

阮元《漢學師承記序》論江藩書曰：“讀此可知漢世儒林家法之承授，國朝學者經(jīng)學之淵源，大義微言，不乖不絕，而二氏之說，亦不攻自破矣。”[20]案阮氏此既述清代漢學之特徵，亦明江氏以《漢學師承記》命書之深意。乾嘉學者以為漢儒去古未遠，所傳多七十子之微言大義；漢儒師法相承，學有本根；漢儒精于小學，其所見多古字古音；漢儒經(jīng)學，無釋道之學影響，最為純正。故清儒之學，紹承漢儒，極重師法。所謂師法者，言師弟相授之法也?！盾髯印ば奚怼罚骸安皇菐煼ǘ米杂?，譬之是猶以盲辨色，以聾辨聲也，舍亂妄無為也?！睗h儒多言師法?！稘h書·魏相傳》：“相明易經(jīng)，有師法?！?span >[21]《李尋傳》：“治《尚書》，與張孺、鄭寬中同師。寬中等守師法教授，尋獨好《洪范》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陰陽?！?span >[22]又《張禹傳》：“禹經(jīng)學精習，有師法，可試事?！?span >[23]又《后漢書·卓茂傳》：“學于長安，事博士江生，習《詩》、《禮》及歷算，究極師法，稱為通儒。”[24]故皮錫瑞稱“漢人最重師法。師之所傳，弟之所授，一字毋敢出入；背師說即不用。師法之嚴如此”。[25]清儒重師法，始自惠棟?；菔显唬骸皾h人通經(jīng)有家法，故有五經(jīng)師訓詁之學，皆師所口授，其后乃著竹帛。所以漢經(jīng)師之說立于學官，與經(jīng)并行。五經(jīng)出于屋壁，多古字古言，非經(jīng)師不能辨。經(jīng)之義存乎訓，識字審音，乃知其義。是古訓不可改也，經(jīng)師不可廢也。”[26]又王鳴盛曰：“漢人說經(jīng)重師法……又稱家法，謂守其一家之法也?！皾h多言師法，而后漢多言家法，不改師法，則能修家法矣?！?span >[27]又阮元曰：“夫漢人治經(jīng)，首重家法，家法亦稱師法。前漢多言師法，后漢多言家法。至唐，承江左義疏，惟《易》、《書》、《左氏》為后起者所奪，其余家法未嘗亡也。自有破樊籬者，而家法亡矣?！?span >[28]因之，重師法，明源流，遂為漢學家不同理學家之重要特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