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藩致蔣碧薇

雪：

今天如果再像昨天那樣，我真不知道怎么度過這一天，大約在早上十點半鐘的時候，你二十五日給我的信和筆記寄到了，我真是如獲至寶，狂喜地跑到樓上，關(guān)好房門，細心地閱讀。讀完之后，我反覺得麻木了！是甜是苦，是喜是悲？竟不自知，雪，你看，你簡直把我整個人控制了！不管怎樣，我的心境不像昨天那樣萎靡不堪了，我想著中午我一定可以吃三大碗飯，哪曉得一碗之后就不能下咽。因為我吃飯的時候，仍然是心不在焉地想著你。

你的信我給杰看了，成都的事情既然沒有成功，我們都贊成你留在重慶。午餐以后本想睡一下，無奈一心一意惦念著你，不能成眠，又取出你的筆記詳讀，你在這些筆記里給我繪了許多幅美妙的風(fēng)景畫，尤其是“巫峽峰高云不渡”，使我悠然神往！

我希望你在重慶，仍舊能夠保留你那僅有的洋氣，如果咖啡牛乳這兩種東西，在渝市不容易得到，我可設(shè)法寄給你。月里嫦娥一定為我們傳達了情意，因為那些夜晚，你對月相思，我也正是如此，我看你寫的“到萬分苦痛的時候，常常會把你對我的愛做安慰”，我真是歡喜極了！但是，請你不必懷疑我的可靠不可靠，你的宗是永遠愛著你的，是絕對可靠的，就是你將來不愛他了，或不能愛他了，他仍會像過去十幾年一樣片面地愛著你的，因為我愛你，決不是基于青年時之尚虛榮、好美色等等的沖動，而是由于彼此間的同情和了解，是難能可貴的，是不易消滅的。雪，二十年前的事不要再想吧，誰教我們當(dāng)時不相遇？現(xiàn)在我們刺激我求生存求上進的神藥，苦則苦矣，可是苦中有樂，假如這能刺激我們求生存求上進，那就是我們的幸福，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了，我愛你，出于真誠，出于自動，我求得你愛我，那是上帝將你賜給了我，我決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