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詩行
自然、鄉(xiāng)親,都是偉大的詩人,在鄉(xiāng)間這片詩意的時空里,寫下了無數(shù)有形無形的詩行。
鄉(xiāng)間,是我心中的天堂,那里處處流淌著足可滋養(yǎng)心靈、啟迪心智的美麗詩章。一行,一行,自然天成,不假修飾;樸素、靜雅,如田野般無言無聲,如鄉(xiāng)親般至真至情。閑來,我總愛走入鄉(xiāng)間,或在心底檢索,默讀這些詩行,心便隨之恬淡、超然。
土地似紙,勤勞的農(nóng)人在其上揮汗成詩;那梯田,那田壟,那莊稼,便是詩行。手扶犁鏵,一趟趟來回折返,犁松了春融待耕的大地。揮鍬鏟土,拍打成埂,栽下紅薯秧苗,一行行嫩綠的詩行,在風中搖抖;翻土成坑,種下花生種子,一行行深埋的詩行,在土中醞釀。一排排玉米、高粱,一壟壟小麥、水稻,成片成片的莊稼,成行成行的隊列,靈動而富有生機。
春種、夏管、秋收,農(nóng)人應(yīng)田壟之勢在田間行走、勞作,雙腳踏出一行行辛勤的詩行。這詩中有汗水,咸澀中裹著甘甜;這詩中有期冀,飽滿中透著坦然;這詩讀來不緊不慢、不急不緩,透著鄉(xiāng)間自有的閑適。最喜,秋來豐收的莊稼裝滿車廂,深深的車轍沿著鄉(xiāng)路延伸;僅兩行,這詩讀來卻厚重、深刻,五味雜陳,喜樂交匯,可譜成歡快的曲子,在鄉(xiāng)間飄揚。
天空似紙,總有出其不意的詩行在其上誕生。兒歌“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排成個人字,一會排成個一字”、古詩“一行白鷺上青天”的詩意景象,每年都會在特定季節(jié)呈現(xiàn)天際。這飛行的詩行,有著鳥兒對天空的渴望,有著團隊的精神,更有著前路的未知、遠行的艱辛;讀來既感豪情,又覺傷情。
明凈的夜空,偶有流星閃亮滑過。這神奇的詩行,可遇而不可求,借之讀到了宇宙的浩渺,更讀懂了心底的夙愿。雨過天晴,虹霓飛架;遠觀,似將天地聯(lián)結(jié)。這多彩的詩行,壯麗鮮靚,引人無限遐思。飛機飛過拉出的白煙,直指遠方;風箏飛舞拽著的長線,懸命飄搖;星星自由排列的線條,充滿想像……所有天空中的奇妙詩行,有待人們?nèi)グl(fā)現(xiàn)、去品讀。
屋檐似紙,水在其上用不同形態(tài),寫出了獨特的詩行。夏季,雨水滑過一行行魚鱗般、波浪形的瓦片,在瓦尖垂掛成一道弧形的雨線;道道雨線,順著屋檐垂下,形成一張嘩嘩流動的雨簾。這雨簾,如有聲的詩行,洋溢著無盡的情趣。冬季,屋頂雪融成水,流至屋檐;卻又在寒夜凝結(jié),成冰柱、冰錐垂掛;陽光下晶瑩閃光,片刻又可融水滴落。這冰掛,如清麗的詩行,講述著水之形態(tài)的自然嬗變。
老家的鄉(xiāng)村院落門口,大都有層層石條臺階。這些石條,不知出自哪座深山,不知經(jīng)哪位石匠鑿刻,不知走過了多少鄉(xiāng)親;見這些臺階時,便已顯光滑,沒了棱角,似藏蘊著幾多歲月的滄桑與溫情。
恍見,蹣跚的嬰兒,一階階攀爬而上,且時有口水或鼻涕滴落,甚是可愛;健壯的少年,兩階并作一階,跑上跳下,快步如飛,很是活躍;疲憊的農(nóng)人,坐在臺階上,或端著飯碗往嘴里撥拉飯,或搖著蒲扇閑散地納涼歇息,頗為愜意;佝僂的老人,一階階吃力上下,或坐在臺階上曬著太陽打著盹兒,又似是等待著久久未歸的兒女,備感凄涼。這臺階,如史詩,記述著村里人的歲月流年和生活軌跡。
自然、鄉(xiāng)親,都是偉大的詩人,在鄉(xiāng)間這片詩意的時空里,寫下了無數(shù)有形無形的詩行。這些鄉(xiāng)間詩行,或工整,或自由;或直白,或隱晦;或明快,或深沉;一行一行,寫滿了自然萬物和勤勞農(nóng)人的情趣與智慧,足可讓我根植心底,靜讀一生。
(刊于河南《東方今報》2013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