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所有的美好,都是恰逢其時 作者:孟斜陽 著


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

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李白《菩薩蠻·閨情》

讀這首詞時,正是深秋黃昏時分。

一個人在家中獨處,不知不覺就感到天色昏暗下來,窗外一切景物都變得曖昧不清。于是,泡了一壺龍井,擰開書桌上暈黃的燈光,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斜躺在沙發(fā)上。

燈光暖黃,棉白的紙頁上帶著黃暈的柔和與質(zhì)感??諝饫镲h著一絲淡淡的書頁味和茶香的味道,安靜而舒適。翻開書時,第一頁映入眼簾的便是李白這首被稱作“百代詞曲之祖”的《菩薩蠻》。

這曾經(jīng)很是熟悉的一首詞,每一個字都稔熟得像是自己掌心的紋路,此時再輕輕地讀了一遍。看到“傷心碧”三個字時,心頭竟不覺平添了幾分霧靄般的惆悵之感。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這兩句,像細(xì)細(xì)的針尖,讓內(nèi)心某個柔軟的角落感到了一陣?yán)w微刺痛。目光定定地看住這十個字,眼前恍然有遠(yuǎn)方的霧靄飄來,霧中有影影綽綽的樓影,有迷離閃爍的燈光,有被風(fēng)吹得飄忽蓬亂的長發(fā)和衣帶,有那讓人不忍多看的憂傷目光。

前面的“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像一幅緩緩?fù)七M的、開闊蒼茫的電影畫面,讓這句“有人樓上愁”顯得不那么空泛。這一句落到實處后卻格外令人傷感:從平林寒山的風(fēng)景到了高樓之上,于是畫面中出現(xiàn)了她,一個天地間寂寞無助的孤弱女子。

一個“入”字,使“暝色”成為一個闖入視線,也闖入人心的不速之客。它淹沒了遠(yuǎn)處的山林樹梢,漸漸飄進了高樓。最后,冉冉而入的暝色一點點靠近了高樓上的那個人,將她融入景中。于是,一切都被包裹在謎一樣的暮色中。

也許,這個高樓上的女子內(nèi)心喜歡在這樣的暮色時分,在玉階上久久凝眸站立,靜靜看天邊晚霞一點點消失,看暮色自天際升起、彌漫……忽然,那一抹“傷心碧”倏然隱現(xiàn)在她的眸子里,讓我瞬間洞見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傷痛。

那暝色中的寒意何止在山林,也在人心之中。

沒想到,那位飄逸豪放的李白竟也能寫出這樣深婉動人的句子來。

事實上,讓古典詩詞感動現(xiàn)代人有時并不那么復(fù)雜。只需一時機緣的契合,因為一句詩詞或某一個意象、一個場景畫面,打動了人心或牽動了某種思緒。于是,你就能迅速進入詩詞中的境界。這頗像禪家所謂的“頓悟”。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這一句就是如此。彌望中的碧色寒山,煙靄如織,漠漠平林沉浸在無邊之愁的暝色之中,望不穿、剪不斷。那紛紛漠漠的寒煙阻絕了視線,也阻絕了人心的期盼。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仿佛是詞眼。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明朗開闊的天地開始變得曖昧不明和柔軟,愁思正像薄暮的煙靄那樣侵入心頭,愈來愈濃郁,愈來愈沉重,終于像昏黑夜幕似的壓得人難以喘息。眼中景物無處不浸透“歸愁”的灰涼色彩。

暝色中,她是否為了眺望到更遠(yuǎn)的地方而更上層樓呢?到了高樓之上,陪伴她的仍然只有漠漠平林、傷心寒山。更高的樓,更遠(yuǎn)的眺望,只能更增心中的傷感與悲涼。不,不能再望遠(yuǎn)了。漫無邊際的寂靜和灰黑更讓人覺得暗夜無邊,叢林和遠(yuǎn)山已經(jīng)一片模糊、虛無。這暝色,是流水般逝去的時光,是淹沒她的青春、愛情與希望的洪荒。

這時,天邊傳來暮鳥歸來的叫聲。她癡癡地、茫然地望著暮色中的點點鳥影,看著那一群群鳥兒急匆匆地向樹林的巢中飛去。離巢的鳥兒已經(jīng)歸來了,哪里才是你回來的路?。?/p>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長亭、短亭橫隔在迢遞路程中間。她心中的離愁也像那長亭連著短亭、短亭接著長亭的漫漫歸途一樣,連綿不絕,沒有盡頭。

也許,她十分希望在視線里不久就出現(xiàn)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身影,還有那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也許,失望的她會慢慢走進空空的深閨,關(guān)上門窗,然后低頭擦去臉上的淚。

然后,濃重的夜色與那噬心的寂寞一起,像潮水般瞬間將她吞沒……

重溫那些記憶里模糊了的篇章和語句,總有一種綿長的念想和回味。

這首詞的字字句句傳達(dá)出一種暮靄般的愁緒:令人傷心的寒山,漫入高樓的暝色,疾飛歸家的宿鳥,迎來送往的驛亭。能夠感受到李白的那一雙敏感于時令季節(jié)流轉(zhuǎn)的詩人之眼,感覺得到字字句句背后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激情脈動,那無聲的呼喊與沖動。

詞中這種惆悵哀怨而又綿長的期待,讓我想起了“心怯空房不忍歸”的寂寞心情,想起了《古詩十九首》的最后一首: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出戶獨彷徨,愁思當(dāng)告誰!

引領(lǐng)還入房,淚下沾衣裳。

這仿佛正是那“有人樓上愁”的最好注解。還讓我想起曾經(jīng)讀過的舒婷一首名為《思念》的朦朧詩:

一幅色彩繽紛但缺乏線條的掛圖,

一題清純?nèi)欢鵁o解的代數(shù),

一具獨弦琴,撥動檐雨的念珠,

一雙達(dá)不到彼岸的槳櫓。

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

夕陽一般遙遙地注目。

也許藏有一個重洋,

但流出來,只是兩顆淚珠。

呵,在心的遠(yuǎn)景里,

在靈魂的深處。

這種深長的意韻讀之令人銷魂,其情其景恰如這首詞的意蘊。誰是前世的眷戀?誰又是今生的劫數(shù)?永遠(yuǎn)到底有多遠(yuǎn)?誰又是誰的唯一?

“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少年子弟江湖老,他還在關(guān)山云水間跋涉,在茫茫世路上奔波,身心疲累。而她的黑發(fā)紅顏,明眸皓齒,卻在高樓上、暝色里漸次凋零。

她站在高樓上孤獨地遠(yuǎn)望,他的身影站在夢境里微笑。時光之燈的深處,能看見彼此笑容里的甜蜜與悵惘,瞳孔中有驚訝的微光閃爍。

“茫茫人海中,必有一人能與我相濡以沫、舉案齊眉……那樣一個人在哪里呢?”

那樣一個讓你此生此世牽掛的人,那樣一個令人魂牽夢縈的身影,到底在哪里?那樣熟悉而親切的笑容在哪里?那樣一聲溫暖得令人落淚的溫存問候,到底在哪里?

也許,她曾經(jīng)在那高樓上倚欄而望,屢屢為那遠(yuǎn)方來人“嘚嘚”作響的馬蹄聲而怦然心動,待走近時才驚覺原來是個美麗的錯誤。夢里,她多少次感覺到似曾相識的親切氣息,還曾輕撫他那熱烈而美好的眉宇和笑容。仿佛她依舊是那年的甜美少女,他依然是那一臉清俊笑容的少年。那時,她似是站在時光背后無聲凝望,似乎這時間從未曾流逝。一夢醒來卻只見枕邊床頭清冷的月光。

人生就是一個不停奔波的過程。山長水闊,迢遞綿延,不知道何日是了時,更不知道何處是歸宿。在人生道路上,誰人不是“此身如傳舍”的匆匆過客呢?又有誰人不在苦苦尋求著肉身歸棲之所、靈魂皈依之所?讀著這樣的句子,似乎能夠聽到那旅人發(fā)出的一聲疲憊不堪的靈魂嘆息。時光正以不可挽回之勢奔去了遠(yuǎn)方,指間細(xì)沙流過,只有柔軟的觸覺仿佛還在昨天。這感覺便是沉痛逝去的青春歲月。這時,便會有一種仿佛注定了的命運悲情氤氳飄起,驅(qū)之不散,久久地縈繞在心頭。

想著這些,也許天色已完全變暗,暮色沉甸甸的。風(fēng)吹動窗戶發(fā)出微響,窗臺下秋蟲唧唧哀鳴。深秋夜涼如水。床幃后的女子卻注定此夜輾轉(zhuǎn)難眠。是的,心的漂泊比身的漂泊更令人難以忍受。也許她每每看到夜色中鵝黃的暖暖燈光,看到別人家成雙成對、相伴相隨的身影,對愛的向往,對那遠(yuǎn)行人的思念便會油然而生。

是的,想有一個溫暖的家,這種溫暖來自身與心的歸宿感。有一個疼她愛她的人,彼此可以走進對方的心靈深處,身心融合才是最幸福的。

讀著這首詞,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段話:“我一個人在黃昏的陽臺上,驟然看到遠(yuǎn)處的一個高樓,邊緣上浮著一大塊胭脂紅,還當(dāng)是玻璃窗上落日的反光,再一看,卻是元宵的月亮,紅紅地升起來了。我想著:‘這是亂世?!頍熇?,上海的邊緣微微起伏,雖沒有山,也像是層巒疊嶂。我想到許多人的命運,連我在內(nèi)的;有一種郁郁蒼蒼的身世之感?!?/p>

哦,是的,是張愛玲。她在上海灘的林立高樓上,看到了一幅黃昏落日里的蒼涼景象。那民國年間的亂世晚煙里,有人樓上愁。

我很喜歡張愛玲這樣慧心善悟的女子。她的存在,讓生命仿佛多了些空間和維度,容納了更多的情感與智慧。她的文字清淡,讀來像觀隔岸的漁火,又像側(cè)耳窗外飄過的簫聲,像講究的黑白照片?!凹t雨隔窗相望冷”,文字背后的張愛玲,二十歲就透出了中年式的冷峻;到了中年,已有暮年的涼意;讀她的文,看她的照片,皆是如此。

假若讓她來讀這一句“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不知又要發(fā)出何等高妙玲瓏的議論。

也許她要說,她看出的是兩個字:等待。

就像當(dāng)年二十多歲的青春張愛玲已經(jīng)穿戴整齊、打扮停當(dāng),光彩奪人。正待要出門時,門外傳來了清清楚楚的、熟悉而文雅的敲門聲。那個人已經(jīng)在該來的時候來了。

愛情在飛鳥的引領(lǐng)下,已經(jīng)穿越了無數(shù)個長亭和短亭,陪伴著冥冥暮色飄入了高樓,將伊人幸福地包圍。

這就是恰到好處的等待。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

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

音塵絕,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

——李白《憶秦娥》

洞簫之聲該是最有意境、最有穿透力的一種古典音樂了。

還記得獨自靜靜聽簫時的那種情迷和沉溺:簫聲幽幽,綿延悠長,如泣如訴,似殘月在哭泣,又似秋風(fēng)在嗚咽;孤寂中含著幾許憂郁,凄涼中透著幾分深情。不經(jīng)意間,身心已悄然融入簫聲的旋律。

還記得徐悲鴻的油畫《簫聲》,畫中一位年輕女子側(cè)身而坐,凝神吹簫,表情似若有所思。背景為幽靜田園景象,老樹身影與飛翔的白鶴隱約可見。從畫面上,我似乎可以聽到那傳達(dá)人物情思的清幽悅耳的簫聲。女子吹簫時,那獨有的凄清意韻,那空靈悠遠(yuǎn)的旋律,往往喚起人們心靈深處的共鳴。

所以在這首詞中,僅僅是讀到“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這樣一個開筆,就讓人瞬間進入一個幽深、清寂又十分優(yōu)美的境界里。一個“咽”字是有感情色彩的。它不僅是指簫管吹出的曲調(diào)低沉而悲涼,嗚嗚咽咽如泣如訴,更是聽簫人的心在嗚咽。記得蘇東坡《赤壁賦》里有一段精彩的描寫:“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边@月下的吹簫人似乎要將滿腔憂愁從那一孔簫管中,細(xì)細(xì)地流瀉出來,融入蒼白的月色中。

正是在這幽幽咽咽的簫聲里,那個女子“秦娥”從夢中驚醒了。夢醒時,眼前只見一片純白的月光穿戶而入,如雪如霜。耳邊那悲咽的簫聲若斷若續(xù),龍吟細(xì)細(xì)。而眼前凄清的月色如夢如幻。此時,不只是那秦娥,就連我們也頓感身心的孤寂無依,感到人生的虛無。

這個時候,人們往往容易回憶那些遙遠(yuǎn)的往事,懷念那些過往的人和事,那些曾經(jīng)的夢影星塵。秦娥想到的是:“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碑?dāng)年在灞陵送別他時,正是楊柳依依的春季。至今柳色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已經(jīng)記不清過了幾許春秋,可還不見他回家。這“秦樓月”第二次重復(fù)時,仿佛聽得到秦娥在月光下的輕聲嘆息,也仿佛是簫聲再一次停頓并重復(fù)。

“灞陵”這個地名曾經(jīng)是古人心目中一個特殊的情感符號,沉淀了太深太重的離情別緒。從隋唐時起,位于古長安城東灞水之上的灞橋,就是帝都長安東去的門戶,是通往華北、東北和東南各地必經(jīng)之處。隋唐時的長安灞橋邊多栽種楊柳,每逢初春,柳絮紛紛,如煙似霧;潔白如雪,飄灑如飛,由此沿襲下來的“灞橋風(fēng)絮”成為長安八景之一。灞水兩岸多有驛站,一直也是人們送別的地方。自古以來,多少遷客騷人在這里折柳相送,依依惜別!

“年年柳色,灞陵傷別”這八個字寄寓了古代中國人太多的生命情懷,太多的紅塵悲歡。

“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本旁戮湃罩仃柟?jié),正是唐時人們出游登高賞菊的時節(jié)。長安城東南郊的樂游原上,車馬穿梭,游人如織,笑語喧嘩。秦娥登高望遠(yuǎn),卻只見咸陽古道上車馬稀疏,音信杳無。在漢唐時期,從長安西去,咸陽為必經(jīng)之地。她所苦苦等待的那個人若要歸來,必經(jīng)咸陽古道。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一個“絕”字?jǐn)嗨土怂康南Mc夢想。接下來的“音塵絕”三字再次重疊,有如旋律中的聲聲變奏,將秦娥失望乃至絕望、幻滅的心情渲染得格外強烈。

最后的“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展現(xiàn)了一幅蒼涼畫面:秦娥佇立在秋風(fēng)中眺望。夕陽西下,在蒼茫的暮色中僅可辨認(rèn)出高大的漢代陵闕。漢代的宏偉宮殿和陵墓在蕭瑟的秋風(fēng)殘陽中靜臥著,泛著金黃色的余暉。帝國的輝煌、盛世的榮華,一切都被歲月埋葬了。只剩下陵墓相伴著蕭瑟的西風(fēng),如血的殘陽,百年千載地存在下去。

“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边@八個字極富圖畫之美,可謂是字少而意深,境界闊大,格調(diào)蒼涼,有一種沉重的歷史感,是全詞最精彩之處。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對其評價頗高:“‘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攘劝俗郑礻P(guān)千古登臨之口?!?/p>

細(xì)細(xì)讀來,這首仄聲韻的《憶秦娥》里,使人仿佛親臨其境,恍如置身于秦樓或樂游原上,在月色輕瀉或西風(fēng)吹拂中觸動了心中的離愁。“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情致何等婉麗凄清如許!而到了結(jié)句“音塵絕,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時,氣象格局突變?yōu)樯n涼、悲愴,舉目頓感河山之異,字字飽含蒼涼深沉的家國之感。

有人說這首詞“氣亦衰颯”,反映了唐王朝衰變的氣運。唐王朝由盛至衰時的瞬間繁華,只在詞中“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一句閃過。天寶十四年(公元755年)這個西風(fēng)殘照的秋季,盛唐時代已悄然遠(yuǎn)去。那一年末,安史亂起,天下震動。開元、天寶的盛世,被那動地而來的漁陽鼙鼓擊得粉碎。詞中所謂的“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永遠(yuǎn)告別的其實是那個輝煌燦爛的時代,那個曾寄托著詩人李白夢想和豪情的時代。他登上殘破的宮墻城垣,在蕭瑟夕陽中,吟唱出這一曲盛世的哀歌:“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p>

有道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古往今來,世事浮沉,昔日的繁華也只不過是過眼煙云,瞬間悲歡。詞中那小女子秦娥的個體生命體驗中,已然融進了廣闊蒼茫的歷史興亡情懷中,讓人讀出天崩地坼的大時代里的那些悲歡離合。

比如讓我想起了馬爾克斯那部《霍亂時期的愛情》,還有隨風(fēng)遠(yuǎn)去的《亂世佳人》,還有那部名為《滾滾紅塵》的臺灣電影。又想起張愛玲在上海灘高樓上那一句嘆息:“這是亂世!”

只是不知道詞中那位亂世里的佳人秦娥后來怎樣了,她會像楊玉環(huán)那樣在亂世兵戈中不幸香消玉殞嗎?她會像傳說中的梅妃那樣在四面楚歌、玉碎宮傾之時以身殉情嗎?她和那位“咸陽古道音塵絕”的情郎后來重新團聚了嗎?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深沉的紅塵悲歡讓我們低首動容。

對于這首《憶秦娥》的作者是誰,兩宋間一個叫邵博的人所著的《邵氏聞見后錄》有講述,最早稱這首詞為李太白之作。南宋學(xué)者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中也將這首詞收錄于李白名下。不過,明代以來屢有質(zhì)疑者。有人從詞的發(fā)展角度看,認(rèn)為這首詞從語言、韻調(diào)和意境上看,都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成熟,應(yīng)為晚唐以后所作。不過,肯定和否定都沒有確切的依據(jù)。所以,歷代詞評家都不敢輕率地剝奪李白的著作權(quán)。

可以說,《菩薩蠻》和《憶秦娥》這兩首署名李白的詞,已經(jīng)成為詞這種文體最初的開端,被譽為“百代詞曲之祖”。吊詭的是,作為開端的兩首詞的文字居然如此老到,意韻如此圓熟,實在不可思議。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