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望

這首詩抒發(fā)了作者初冬遠望麻姑山，極想一游，然而又不能成行的矛盾心情，并說明輟游的原因。一開篇，詩人描寫了麻姑山的雄偉氣勢，接著說因自己才智低下，不被人收用，所以雖極想踩著苔蘚上山，卻是“思莫裁”——下不了決心。因為他要苦讀圣賢著作，要為“義路”培土，因而沒有時間和精力游山。曾鞏自小潛心經(jīng)術，以掌握儒家的“道”作為追求的目標。但是在宋代，傳統(tǒng)的學術思想已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因此要復興儒學，猶如“欲挽白日之西頹”，極為困難，所以他不得不竭盡精力，以擔此大任。這就是他放棄登山的原因。這首詩大約作于曾鞏早年在家鄉(xiāng)讀書的時期，表現(xiàn)了詩人青年時代即懷抱著雄心壯志以及為之艱苦奮斗的精神。

霜余荊吳倚天山^[1]，鐵色萬仞光芒開^[2]。麻姑最秀插東極^[3]，一峰挺立高嵬嵬^[4]。我生智出豪杰下，遠跡久此安蒿萊^[5]。譬如驊騮踏天路^[6]，六轡豈議收駑駘^[7]？巔巖初冬未冰雪，蘚花入履思莫裁。長樹夾路蓋十里，蒼顏毅氣不可回。浮云柳絮誰汝礙？欲往自尼誠愚哉^[8]。南窗圣賢有遺文，滿簡字字傾琪瑰^[9]。旁搜遠探得戶牖，入見奧阼何雄魁^[10]。日令我意失枯槁，水之灌養(yǎng)源源來。千年大說沒荒冗，義路寸土誰能培^[11]？嗟予計真不自料，欲挽白日之西頹。嘗聞古者禹稱智，過門不暇慈其孩^[12]。況今尪人冒壯任^[13]，力蹶豈更余纖埃^[14]。龍?zhí)镀俨既胄匾?sup>[15]，嘆息但謝宗與雷^[16]。著書豈即遽有補，天下自古無能才。

【翻譯】

霜后望荊吳那靠著天穹的高山，

拔地萬丈只見鐵青的光芒閃閃。

最秀麗的麻姑山屹立東邊，

一峰挺立巍巍直入云端。

天生我的才智在豪杰之下，

安于久居這遠方的草莽間。

好比駕驊騮奔往通天大路，

誰會考慮用劣馬拉轅？

初冬的崖頂還沒有結(jié)冰下雪，

想踩著蘚花攀登卻又猶豫難斷。

高樹掩映著十里山路，

青蒼剛勁真是凜不可犯。

浮云柳絮誰阻礙了你？

想去又止，確實愚蠢不堪。

南窗下有圣賢的遺文，

字字句句都是珍貴的珠玉。

廣求深探方才尋得門徑，

這才發(fā)現(xiàn)它是何等雄偉杰出。

使我枯槁的心田充滿活力，

象源源而來的春水灌溉滋補。

千年的偉大學說被雜草掩沒，

正義的大路誰能培上寸土？

感嘆我的理想真是不自量力，

竟想將西墜的落日留住。

聽說古代最聰明的要數(shù)大禹，

三過家門竟沒有看兒子的工夫。

何況我力弱又妄想擔當大任，

哪還有精力留連山水景物。

麻姑的龍?zhí)镀俨伎杖胄貞眩?/p>

只是愧對宗、雷的雅趣。

著書又豈能立見補益，

這樣的能人天下自古未出。

注釋

[1]荊吳：今湖北、湖南、江西及江蘇、浙江部分地區(qū)，這里主要指江西一帶。

[2]仞：古代長度單位，八尺（或說七尺）為一仞。萬仞，極言高，不是實數(shù)。

[3]麻姑：山名，在今江西南城縣西南。

[4]嵬（wéi唯）嵬：高大的樣子。

[5]蒿（hāo毫陰平）萊：野草，引申為草野，代指民間。

[6]驊（huá華）騮（liú留）：赤色的駿馬，即棗騮馬。

[7]六轡（pèi配）：轡是馬韁，這里代指馬。古代帝王車駕用六匹馬，故稱。駑駘（tái臺）：兩種劣馬。

[8]尼：止息。

[9]琪：玉名。瑰：美石。

[10]奧阼（zuò坐）：屋子的西南角叫奧，阼是東階，這里泛指殿堂?？╧uí葵）：為首，第一。

[11]義路：《孟子·萬章》下說：“義，路也。”后以“義路”指義之所由出，即正義的道路。

[12]“過門”句：傳說上古帝王禹因忙于治水，妻子生了兒子，他三過家門而不入。

[13]尪（wāng汪）人：瘦弱的人。

[14]蹶（jué決）：竭，盡。纖埃：微塵，這里比喻極小的氣力。

[15]龍?zhí)镀俨迹涸诼楣蒙铰樵吹谌裙瓤?，傳說唐玄宗天寶五年（746），投龍于瀑布，石室中有黃龍現(xiàn)，見顏真卿《撫州南城縣麻姑山仙壇記》。臆（yì意）：胸。

[16]宗與雷：指宗炳和雷次宗，都是南朝宋人。宗炳（375—443），字少文，好游山水，曾居廬山，又游巫山、衡山等。雷次宗（386—448），字仲倫，也曾居廬山，后又在雞籠山、鐘山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