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

李 白

平林漠漠煙如織^①。寒山一帶傷心碧^②。暝色入高樓^③。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④。宿鳥歸飛急。何處是回程。長亭接短亭^⑤。

評語

卓人月《古今詞統(tǒng)》卷五：徐士俊云：詞林以此為鼻祖，其古致遙情，自然壓卷。

李佳《左庵詞話》卷下：李青蓮《菩薩蠻》云（略），《憶秦娥》云（略）。二作為此調(diào)鼻祖，實亦千古絕唱。謫仙才固自不凡。

注釋

①平林：憑高望遠(yuǎn)時所見的樹林，樹梢齊平，展現(xiàn)了全詞闊大高遠(yuǎn)的意境?！对姟ば⊙拧ぼ囕牎罚骸耙辣似搅?，有集維鷮。”毛傳：“平林，林木之在平地者也?！蹦盒稳菽簾熁\罩的模樣。王逸《九思·疾世》：“時昢昢兮旦旦，塵漠漠兮未晞?！睙熑缈棧耗簾煗饷埽窨椛弦粚硬寄灰话?。

②寒山：冷落寂靜的山。傷心：極甚之辭，猶言萬分。傷心碧，極言暮山之青。杜甫《滕王亭子》：“清江錦石傷心麗，嫩蕊濃花滿目班?！?/p>

③暝色：暮色；夜色。謝靈運《石壁精舍還湖中作》：“林壑?jǐn)筷陨?，云霞收夕霏?！?/p>

④玉階：玉石砌成或裝飾的臺階。班固《西都賦》：“玄墀扣砌，玉階彤庭?！睆堛娮ⅲ骸坝耠A，以玉飾階?！崩畎住队耠A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佇立：久立?！对姟ぺL(fēng)·燕燕》：“瞻望弗及，佇立以泣?！?/p>

⑤長亭：古時于道路每隔十里設(shè)長亭，五里設(shè)短亭，供行旅停息。近城的十里長亭常為送別之處。庾信《哀江南賦》：“十里五里，長亭短亭?！蹦攮[注：“《白孔六帖》云：‘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

題解

黃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一稱此詞與《憶秦娥》（蕭聲咽）為“百代詞曲之祖”，這兩首詞的歸屬問題其實是個“千年難解之迷”。它們是李白寫的嗎？胡應(yīng)麟在《少室山房筆叢正集》卷二十五中的懷疑并非完全沒有道理，雖然他的理由比較牽強。關(guān)鍵是文獻(xiàn)的來源令人生疑。首先，提到這首詞的《尊前集》并不是一本太靠譜的書，它也將韋莊的《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歸屬為李白呢！文瑩《湘山野錄》卷上記錄說魏泰曾見過這首詞，并查證是李白的作品。問題是魏泰本身就喜歡訛托他人之名寫書，如托張師正名作《志怪集》、《括異志》、《倦游錄》，借梅堯臣名作《碧云筋》。而他用真名發(fā)表的《臨漢隱居集》二十卷、《臨漢隱居詩話》一卷、《東軒筆錄》十五卷中都沒有記錄這件事，這也不能不令人生疑。可要說不是李白所寫，又有誰能寫出如此蒼茫壯闊、神完氣足而又韻味無窮的千古絕唱呢？誰又舍得將如此佳作的署名權(quán)白白地讓給別人呢？

此詞主旨有三說：或曰望遠(yuǎn)懷人，或曰遠(yuǎn)客思?xì)w，或曰上片懷人，下片思?xì)w，此正可見其神在個中，音流弦外，有多義性之閱讀效果。全詞情景高度融合，上片偏于客觀景物的渲染，平林煙漠漠、寒山傷心碧、暝色入高樓，客觀景物中含有濃厚的主觀情緒。下片著重主觀心理的描繪，寫主人公空佇階前，然歸期無望，愁情離緒浸染于玉階、宿鳥、長亭之中，主觀之心理又糅合于客觀之景物。全詞境界高遠(yuǎn)開闊，情味深長，語工筆健，自是詞中高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