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xiāng)吳越

日出日落，草長鶯飛。微風(fēng)在山水之間流轉(zhuǎn)，點點碎云停留在天邊。一個少年，背影纖瘦，脊梁挺拔，眺望遠方，心中早有方向，片刻休憩后，加快腳步，心靈之旅才剛剛開始，留下一行腳印在身后，還有送行的歌聲在遠處悠揚飄蕩。

在杜甫弱冠之年，迎來了他的第一次出游，這個有些瘦弱的年輕人，開啟了他的行走人生，步入新階段。他將自己旅游出行的方式稱為“壯游”，杜甫是這個詞的締造者，一直流傳下來。所謂“壯游”，并不是壯年時的旅游，也不是壯士的旅游，而是心懷壯志的旅游。聞名中外的唐玄奘西天取經(jīng)，就是歷史上最出名的“壯游”。

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場。

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揚。

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

九齡書大字，有作成一囊。

性豪業(yè)嗜酒，嫉惡懷剛腸。

脫略小時輩，結(jié)交皆老蒼。

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

東下姑蘇臺，已具浮海航。

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

王謝風(fēng)流遠，闔廬丘墓荒。

劍池石壁仄，長洲荷芰香。

嵯峨閶門北，清廟映回塘。

每趨吳太伯，撫事淚浪浪。

枕戈憶勾踐，渡浙想秦皇。

蒸魚聞匕首，除道哂要章。

越女天下白，鑒湖五月涼。

剡溪蘊秀異，欲罷不能忘。

歸帆拂天姥，中歲貢舊鄉(xiāng)。

氣劘屈賈壘，目短曹劉墻。

忤下考功第，獨辭京尹堂。

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

春歌叢臺上，冬獵青丘旁。

呼鷹皂櫪林，逐獸云雪岡。

射飛曾縱鞚，引臂落鹙鸧。

蘇侯據(jù)鞍喜，忽如攜葛強。

快意八九年，西歸到咸陽。

許與必詞伯，賞游實賢王。

曳裾置醴地，奏賦入明光。

天子廢食召，群公會軒裳。

脫身無所愛，痛飲信行藏。

黑貂不免敝，斑鬢兀稱觴。

杜曲晚耆舊，四郊多白楊。

坐深鄉(xiāng)黨敬，日覺死生忙。

朱門任傾奪，赤族迭罹殃。

國馬竭粟豆，官雞輸?shù)玖弧?/p>

舉隅見煩費，引古惜興亡。

河朔風(fēng)塵起，岷山行幸長。

兩宮各警蹕，萬里遙相望。

崆峒?xì)夂冢俸ｌ浩禳S。

禹功亦命子，涿鹿親戎行。

翠華擁英岳，螭虎啖豺狼。

爪牙一不中，胡兵更陸梁。

大軍載草草，凋瘵滿膏肓。

備員竊補袞，憂憤心飛揚。

上感九廟焚，下憫萬民瘡。

斯時伏青蒲，廷爭守御床。

君辱敢愛死，赫怒幸無傷。

圣哲體仁恕，宇縣復(fù)小康。

哭廟灰燼中，鼻酸朝未央。

小臣議論絕，老病客殊方。

郁郁苦不展，羽翮困低昂。

秋風(fēng)動哀壑，碧蕙捐微芳。

之推避賞從，漁父濯滄浪。

榮華敵勛業(yè)，歲暮有嚴(yán)霜。

吾觀鴟夷子，才格出尋常。

群兇逆未定，側(cè)佇英俊翔。

這首《壯游》大約作于大歷元年（766），晚年的杜甫臥病在四川，用這首敘事詩回顧了他的一生。從幼年學(xué)詩寫起，到漫游的軌跡、見聞，還有科考落榜、經(jīng)歷安史之亂，到滯留巴蜀的生活……是了解他人生經(jīng)歷的重要史料。

唐朝時期，青年人喜歡游覽大江南北，領(lǐng)略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不少文人雅士在游歷時，創(chuàng)作出精彩的詩詞作品，在民間流傳，后流芳百世。杜甫被這些詩詞深深地吸引，他好奇詩句中提及的景致是怎樣的美妙，他還未離開過家鄉(xiāng)，沒有獨立感受過這個世界，他對外面的一切充滿向往，才讓他萌生出游的想法。

出游是結(jié)交良師益友的好途徑，開闊眼界也是成長的必修課。父親支持杜甫的想法，好男兒志在四方，父親希望他能考取功名，輔佐君王，將杜家發(fā)揚光大。

開元十八年（730），杜甫整理行裝，帶著父親的囑托，邁出了家門，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出游。這次出游時間并不長，前后大約一年的時間，途中結(jié)識了韋之晉、寇錫等好友，初識了大好江山，感受了不同的風(fēng)土人情，這段精彩的經(jīng)歷讓杜甫欣喜。

多年后，杜甫在湖南再次與故友韋之晉、寇錫相遇，此時的韋之晉已經(jīng)升為刺史，寇錫也成為御史。之后，杜甫在得知韋之晉去世的消息后，寫下《哭韋大夫之晉》，開篇有：“凄愴郇瑕色，差池弱冠年。丈人叨禮數(shù)，文律早周旋。”

詩中提及的“郇瑕”便是他那次出行的目的地，即今山西臨猗附近，是晉國的故地，有著悠久的歷史。

杜甫為寇錫所作《奉酬寇十侍御錫見寄四韻，復(fù)寄寇》也提及此地，詩曰：“往別郇瑕地，于今四十年。來簪御府筆，故泊洞庭船。詩憶傷心處，春深把臂前。南瞻按百越，黃帽待君偏?！?/p>

回憶起四十年前，在郇瑕與寇錫相識的場景，杜甫不免心生感慨，曾經(jīng)你我都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如今再見已白發(fā)蒼蒼。

短暫的旅程結(jié)束后，杜甫回到家中，感受過廣闊天地的青年杜甫，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將路上所見所聞與家人分享。

這次小游讓杜甫意猶未盡，他仍然有未完成之心愿，他決定去更遠的地方，去親眼見識一下那些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別人詩句中的“高山流水”。

開元十九年（731），方過弱冠之年的杜甫迎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的漫游——吳越之行?！皡窃健笔侵复呵锏膮菄?、越國，兩國各取一字，包括如今的江蘇南部、上海、浙江、安徽南部、江西東北部一帶。他計劃從洛陽出發(fā)，走水路，沿著大運河，經(jīng)過淮陰、揚州，渡過長江，到達江南。吳越地區(qū)地大物博，風(fēng)景名勝數(shù)不勝數(shù)，他要飽覽大好河山，享受太平盛世，結(jié)交更多的知音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