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易洞邱小石:
大家來交流,不是講座的形式,每個人都要發(fā)言
知道讀易洞,是在微博上,而且還是華茂店。后來,有機會參加新書《業(yè)余書店》發(fā)布會,好多記憶都留在那一年,2011年。
以前跟身邊人說起讀易洞,我總會說,房子是洞主自己的,人家不盈利也很快活。后來被蜜蜂書店的老張聽見,他立即反問我:“你怎么能說人家不盈利?”
帶著這個疑問,2014年我終于在做書店紀錄片時,可以問問洞主了。跟讀易洞洞主邱小石做過兩次專訪,這期間,間隔一年。
第一次采訪他的時候,是晚上,洞里很安靜。在不熟悉閱讀鄰居的情況下,我問了很多基本問題。也就是在那晚回家的路上,他的話一直在我腦子里回蕩,刺激我想?yún)⑴c閱讀鄰居。
后來,我在一年的時間里參加了四次閱讀鄰居。有在洞里,也有在洞外(布衣書局、798的咖啡廳)。我的感受是,每次參加讀書會,大家分享的信息量很大?!跋敕鳌?,會讓我有種“存在感”。
我把兩次采訪關于閱讀鄰居的內容,整理,分享如下。
【2014年秋天】
好攝女:閱讀鄰居,比如說我也想?yún)⑴c,有門檻嗎?
邱小石:閱讀鄰居,核心的就是要讀書。每個月一次,提前一個月公布書目,參加的人的門檻就是要讀這本書。讀完了之后,現(xiàn)場每個人都要發(fā)言的,不是旁聽。
閱讀鄰居創(chuàng)辦人邱小石,也是我文中的洞主。
好攝女:我的意思就是說,你怎么考量我真正讀了這本書?
邱小石:你現(xiàn)場會發(fā)言。
好攝女:怎么發(fā)言?
邱小石:輪流來。
好攝女:那萬一來了一個沒有讀的人呢?
邱小石:沒有讀,反正你可能一次不讀,不可能兩次,那大家都會對你有意見,因為大家都是來分享的,又不是說你光來聽。
好攝女:你這里的人群,分年齡段嗎?
邱小石:不分,門檻就是讀這本書,只要你覺得對這本書有興趣,讀了,你就可以報名,來參加,沒有什么別的門檻。
好攝女:有沒有從第一期,一直跟到現(xiàn)在的?
邱小石:有那么一兩個。
好攝女:你當初做閱讀鄰居,是慢慢摸索到的,還是說起初就有一個方向?
邱小石:應該說一開始就特別的明確。發(fā)起人楊早、綠茶,我們都住在這個小區(qū)。
我們討論的就是用這樣的一種形式來讀書,公布書目,確定主題,然后大家來交流,不是講座的形式,每個人都要發(fā)言,從第一期就這樣了。這個機制我覺得非常好,隨著閱讀鄰居慢慢越做越多,陸續(xù)搭建網站、公微、微刊等,以及在網絡上互動,形成一系列的流程,就標準化了。
好攝女:閱讀鄰居每一期大概多長時間?
邱小石:兩點到五點半,一般三個半小時,基本上都會拖,拖到六點鐘左右。后期工作量也很大,文字整理,陸續(xù)發(fā)布,然后有一些好的話題,媒體也會轉載。
好攝女:讀者是用哪種方式報名參與?
邱小石:報名都是通過微博私信,因為我們這個空間有限,而且這種發(fā)言方式人不能太多,因此每次我們都是十二到十五個人。
好攝女:比如某一期大家都感興趣呢?
邱小石:只能是,誰先報誰就有機會。如果有二十幾個人,每個人發(fā)一通言,就沒有時間互動交流了。
好攝女:活動預告通常會提前多長時間發(fā)布?
邱小石:差不多一個月,因為你讀書還要花時間。我們幾個,一天一天把這個事情持續(xù)做下去就行。只要你每一天都做,每一天都弄它,它自然而然就會生出一些結果來。就跟做書店一樣,最初也根本沒想到,一做做了八年的時間,中間發(fā)生那么多戲劇性的故事,給我們帶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禮物。
日復一日,每期都耕耘,積累,堅持做。做一次覺得沒什么,做兩次,慢慢地很多東西就有一點點感覺了,就是這樣。
好攝女:這個感覺是什么?
邱小石:感覺呢,就覺得我們這個群體,有一個相對類似的特質,確實是精神驅動的一些人。
精神享受驅動的人,怎么理解呢,大家可能都有一定的事業(yè),但未必是主流的財富積累,大家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生活享受的樂子。
閱讀、分享、交流,這些東西成本很低。如果喜歡讀書,它其實是一個特別便宜的精神生活方式。這個群體的人,特別一點兒的就是對這個東西有要求,對精神生活有要求。
好攝女:我的理解是,大家是同類。
邱小石:就是同類,從中獲得很多樂子。
好攝女:而且這個是不是邊篩選,邊培養(yǎng)的過程?
邱小石:也有,有的人也是跟隨我們的讀書活動,慢慢找到一些讀書的方法,讀書的計劃,慢慢覺得讀書帶來很大的樂趣。
兩年二十八期,對一個人來講,就是每期都有一本書要精讀。你至少從第一期跟到現(xiàn)在,精讀二十八本書,讀完之后,還來跟十幾個人交流同一本書,以不同的視角和不同的視野,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與閱讀之前、沒參加過之前,有很大的改變。
有一兩個人是從第一期就開始,一直到二十八期都還在參加的。有可能一開始什么都說不出來,但是二十八次之后,讀書有了自己的方法,也能夠找到自己獨特的視角,形成自己的見解。
好攝女:你說的這一兩個人,大概的年齡段如何?
邱小石:年齡比我相對年輕點兒,可能也就是1980年前后的,還有剛剛大學畢業(yè)的,也來參加過好多回,當然也根據(jù)他們自己的時間。
好攝女:我猜想大部分讀者是你們小區(qū)的。
邱小石:不是,全北京都有,很遠的地方也有,甚至有廣州、上海的。
好攝女:挺豐富的。
邱小石:有組織的讀書,對讀書還是一種保障。
對一本書,讀書會相當于是一個讀厚的過程。讀完之后,每個人還發(fā)言,相互激發(fā),雖然是一本書,最后大家交流完,這本書變成十本書的那種感受。
這種模式,需要有帶頭人,要有穩(wěn)定持續(xù)的空間,還有組織保障,它才能夠有所延續(xù),的確需要有像楊早、綠茶這種專業(yè)領域的人的帶動。
【2015年秋天】
好攝女:這期閱讀鄰居,大家一起讀《大先生》,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邱小石:閱讀鄰居今天第三十八期了,有些時候方式方法需要調劑一下。一個是書的種類不同,另一個是分享的方式不一樣,反正都是體驗吧,多樣化一點兒。
讀一本書呢?因為每個人的背景、知識和進入書的角度肯定都不同,大家聚在一起讀這本書的時候,談的這個話題肯定是多樣化的。你可以從別人的視角,了解你沒有看到的東西,這就是一個讀書讀厚的過程。
讀書不分享的話,你形成這種觀念和閱讀的樂趣,它是比較穩(wěn)定的。跟別人交流你未必會改變自己,但是呢,你確實能聽到很多別人不同的看法?;蛘哒f有更多人一塊兒去交流,你看到多樣性,或者社會的完整性。
2015年秋天,我有幸采訪了閱讀鄰居的另外兩位創(chuàng)辦人:楊早和綠茶。早老師也是每期閱讀鄰居的主持人,他能拋出問題,讓大家交流,也能控制住“場”,比如參與者在發(fā)表自己的讀書心得時,其他人不許打斷或插話。茶老師不一定每期都參與,總是在中、后半場才出現(xiàn)。
閱讀鄰居創(chuàng)辦人楊早
閱讀鄰居創(chuàng)辦人綠茶
2016年12月,讀易洞的閱讀鄰居,已經做了五十期。洞婆給我發(fā)了一條微信,投票選最喜歡的五期閱讀鄰居。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參加過六期了。在閱讀鄰居,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獲就是,認識了愛讀書的土城和半價。后來,我們仨一起開了個微信公眾號,叫“有人讀書”。
總說書店慢慢進入我的生命,其實閱讀鄰居也是那么順其自然地走了進來。
洞主說他不送自己寫的書,因為他不確定別人喜不喜歡這本書。
我說,我遇到過這種情況,別人說你不是出書了嗎,你給我送一本,我給你送一本吧, 那我是送?還是不送?
他說:“都不送。有些時候是抹不開面子,大家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也不想讓別人難受。但是基本上我會擔心,別人不一定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也不關心你寫了什么東西。閱讀是一個心甘情愿的事情,所以說不會送,除非是這本書里面涉及相關的人員,跟他有密切關系,確實對我有很多幫助的人,那是很自然的,跟這個書沒有關聯(lián)的,即使是很好的朋友,我都選擇不送?!?/p>
不送書的洞主,這些年卻出版了好幾本書。第一本書叫《業(yè)余書店》,是他和洞婆合著的,也就是開書店五年(2006—2011)的日記合集。這本書不是他們一兩個月寫出來的,很多內容曾發(fā)表在微博、博客上。洞主還說,為開書店單獨建立了一個博客,就叫讀易洞。我有很深的印象,當年他博客里的背景音樂很好聽。
閱讀鄰居上,洞婆在拍大家,而我拍到了洞婆。
洞主有個習慣,每年讀易洞過生日的時候,總會做出點兒東西留念,比如出版書?!短鞎缘谩贰蹲鰝€小人真快活》,我都購買了簽名本,來自讀易洞的微店。
2016年9月11日,讀易洞十歲了。洞主說要出版一本新書,搞了個眾籌,用戶們都在文章里贊賞了,以享受新書的折扣。我也一樣,贊賞了十塊錢。
寫讀易洞,寫著寫著,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是偏題了?越來越跟書店沒關系了?我問過洞主“開書店有沒有壓力”這種有點兒開不了口的問題。
他很坦然地說:“一方面我在外面有工作。另外這個書店做了八年(截至2014年),有一定的影響力,也有些機構委托我們做圖書顧問,這是書店一個重要的利潤來源。我做了好多比較大的機構會所圖書館服務,也不單單是配書,還包括空間主題等咨詢建議?!稑I(yè)余書店》里面有描述,包括香港馬會會所,SOHO崇光百貨生態(tài)館,最開始就是幫他們做書,應該是例外進入這個領域初步嘗試,比方所還早兩年。還有幫助一些地產開發(fā)項目做社區(qū)圖書館,比如說融科千章墅的會所書房。還有去年我們做了一個非常大的項目,沈陽的一個社區(qū)圖書館,差不多四萬冊圖書,在當?shù)匾彩且鸷艽蟮姆错?,包括省圖書館,都主動跟他們去做資源的嫁接?!?/p>
我還追問過他,做這些賺錢嗎?
他說,當然賺錢了,收取咨詢費。我們書上不賺錢,比如出版社給我們多少折扣,就直接給客戶,我們都不過手,但是我們收服務費。
大家都說洞婆是“守店人”。準確地說,這些年,她一個人在打理讀易洞,沒有招聘過任何人。
洞婆是天蝎女,典型的慢熱人。在洞里她倒茶水的時候,我會主動說聲“謝謝”,印象中,我們面對面交流的機會不多。
每一次閱讀鄰居的合影,她不加入,給大家拍照。后來在我拍攝的圖片素材里,總會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2015年秋天,我在記錄閱讀鄰居的時候,很偶然地拍到了她給大家拍合影的背影。
相比而言,洞主就是讀易洞對外表達的那個人。
做紀錄片《有一種生命叫書店》時,我策劃了兩個共同問題問書店創(chuàng)始人。洞主的回答很有個性。重要的是,他說了為什么。
好攝女:如果你現(xiàn)在的角色是我,比如給你這樣一個機會去采訪書店的老板,你最想采訪誰?
邱小石:我真沒這種興趣。我對這種東西不好奇,我覺得都是個人的生活。我自己開這個書店之前,我對書店一點兒都不了解的,我也沒有去學習。比如現(xiàn)在經常有人想開書店,過來想跟我取取經。我們開這個書店沒有這個過程,想當然地直接就開了,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所以說我覺得沒有想采訪誰的愿望,了解別人是如何做的。
好攝女:如果你現(xiàn)在不是書店老板,你覺得你會在做什么?
邱小石:不做書店,做什么?不知道。
好攝女:因為你有別的主業(yè)。
邱小石:那個主業(yè)是另一回事,為什么開這種書店,我覺得還是希望生活能夠更豐富,不要一種非常單一的生活狀態(tài)。如果不開書店,有可能也做點兒別的有趣的事情。
這些年,我拍到讀易洞的照片并不多,可能我跟洞婆一樣是慢熱的人。參加閱讀鄰居時,我不好意思去拍。可是洞主就很習慣拍大家,大家也習慣他的抓拍。洞主不僅愛拍人像,在微信公眾號上的更新也很及時。這是我一直佩服卻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