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鳳偉

今年春節(jié)回牟平老家，當(dāng)晚去看三叔。三叔不是我的親叔，但以血緣論還未出五服。在鄉(xiāng)間這是一種亦近亦遠(yuǎn)的關(guān)系。好了算本家本當(dāng)，不好了就什么都算不上了。三叔和我們家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所以我每次回家總要早早地去看他。這回他見我即問：聽柱子(他孫子)說你這陣子寫打小鼻子(小鼻子：膠東人對日本鬼子的蔑稱)的那些事？我說是。他說你沒經(jīng)歷那時候咋能寫？我笑笑說胡掰唄。他似不理喻地看我一眼，隨后說：咱村就有許多打小鼻子的真事，你咋不能寫一寫？比方你二姑?？?，那閨女長得俊，可惜了呵。三叔的話使我臉上的笑僵住了，腦際深處閃過一道光亮。二姑，我們家族的一朵小花，咋就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呢？就在那一瞬我產(chǎn)生了寫寫二姑的故事的念頭，趁當(dāng)年打小鼻子的那撥人還有健在者可以詢問。

二姑不是我的親姑，她的父親是我的遠(yuǎn)房伯父。我也沒見過二姑的面。她進(jìn)城去找偽縣長宋吾健那年我還沒出生。當(dāng)我向村里的老人問起二姑的事，他們說完所知后總會發(fā)出一句相同的嘆息：那閨女俊呵，可惜了。古語曰紅顏薄命，此語正應(yīng)在二姑身上，二姑若不俊美便不會被大財主家的少爺相中，不被少爺相中也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情。

我查閱過《牟平縣志》，日本人首次侵占牟平城是一九三八年，上面載道：二月，日偽牟平縣政府在金溝寨成立，宋吾健為偽縣長。同月五日(正月初六)日軍侵占牟平城，宋吾健隨日軍進(jìn)城。

這一年，二姑二十一歲。

本來，一個二十出頭的鄉(xiāng)間女子要直接參加抗戰(zhàn)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各方面都不允許。當(dāng)然可以做點后勤方面的事，比如推磨壓碾做軍鞋，以及在日本人掃蕩到來之前用鍋底灰將自己的臉抹黑以防糟蹋。就是說，二十一歲的二姑在抗戰(zhàn)方面不會有故事。

而事實是后來有故事，從人們知道了漢奸縣長的名字叫宋吾健時這故事就開了頭。

陰歷二月初二龍?zhí)ь^日，屬山東抗日救國軍第三軍部四男一女五人摸黑進(jìn)到尤家泊子村。說有重要事情要見村長，當(dāng)晚站崗的樹本爺爺回憶說：

那天黑下輪到我站崗，我?guī)н@五個隊伍上的人去找村長尤樹召。村長已睡下了，聽見敲門聲以為是來向他報告小鼻子打來了，慌張得不行，光著膀子提槍出來開門。等明白了情況就把人讓進(jìn)屋里。我記得那個帶頭的隊長說姓鄒，聽口音是像西萊子。那個女的不到三十歲，說姓李，口音像文登人。鄒隊長說自從日本鬼子在牟平城設(shè)了偽政府，就騰出了力量向抗日救國軍占據(jù)的昆崳山發(fā)動掃蕩，進(jìn)攻很兇。因此必須趕緊摧毀漢奸政府，拖住鬼子的后腿。但縣城有敵兵把守，城防工事也很堅固，強(qiáng)攻不行，只能智取。說到這兒那個姓李的女兵說我們打聽到漢奸宋吾健的未婚妻是你們村的人，我們想動員她按照我們的計劃把宋吾健引出來活捉。村長聽了點點頭，說她叫尤錫紅。這辦法倒挺絕，只是不知她肯不肯，再說就是肯她一個小女子干這等事體會不會出紕漏？鄒隊長說這個用不著擔(dān)心，我們會和她談，會教她，我們的計劃很周密。

三叔說，這事挺蹊蹺，誰也沒想到不到三十歲的財主少爺宋吾健能當(dāng)上偽縣長，他是縣西榆林店村人。從小在天津親戚家念書，一直念到大學(xué)堂。你二姑的姥姥家是榆林店，她十六歲那年去姥姥家走親戚，在街上碰見回家探親的宋吾健。沒過多少時日，宋家就差媒人找你大伯提親。宋吾健他爹叫宋翅宏，財大氣粗，人也長得排場。我見過。宋家來提親是抬舉了你大伯，他怎能不應(yīng)？你二姑見過宋吾健的面，洋學(xué)生，很體面，她也中意。這親事就定了。按咱這邊的規(guī)矩，閨女過了十八就該出閣(出閣：結(jié)婚)了，可宋吾健大學(xué)堂畢業(yè)后去保定謀事，兩年后又回到天津，聽說在一家小鼻子洋行里做事，親事就一拖再拖。他時常給你二姑寫信，說叫她等他，說他在外面的事一安頓下來便回家成親。你二姑也沒別的辦法，只好等。就等到宋吾健不明不白當(dāng)上了偽縣長。宋吾健隨小鼻子進(jìn)牟平城當(dāng)了縣長后，以為到了可以成親的時候了，就給你二姑寫信談成親的事。你二姑和你大伯就犯難了，很窩囊。三等兩等等出個日本人漢奸，官再大也是泡狗屎?？谷沾彘L你樹召爺爺高低不同意你二姑再嫁給宋吾健，說那樣全尤家泊子村臉上不光彩。這事還沒有決斷就來了抗日救國軍的人。你樹本爺爺先去找的我，我又去找你大伯和你二姑，后來就單獨把你二姑帶到你樹召爺爺家。救國軍的人怎么和你二姑談的別人都不清楚，談的時辰很長，整整一個黑夜。天亮以后，你二姑就進(jìn)城去找宋吾健，和她一塊去的有救國軍姓李的女兵和村婦救會主任你隆清婆婆，那時你隆清婆婆還很年輕，三十出頭。

當(dāng)年三十出頭的隆清婆婆如今早已八十出頭了。我去她家她正在院里喂豬。身板還硬朗，精神也不錯。她男人我隆清爺爺在大災(zāi)荒的一九六○年餓死了?，F(xiàn)在她和她小兒子我永存叔一塊過。永存叔雖長我一輩，卻與我同歲。我們曾一起在村學(xué)堂里念過書。后來我常想，如果永存叔能像我一樣有機(jī)會離開農(nóng)村，他一定會比我有出息。他極聰明，自學(xué)成才，拉一手好二胡，他進(jìn)城里看一出戲，回來就能靠回憶拉出全部唱腔，絲毫不差。真讓人感嘆不已。這天是正月初三，按鄉(xiāng)規(guī)他帶著老婆孩子去外村走丈人家了。家里只留下我正好要找的隆清婆婆。

拉過幾句家常我將話題轉(zhuǎn)到當(dāng)年打日本鬼子上，隆清婆婆疑惑地看著我，問：小鼻子要還賬了是不是？他們?nèi)缃袢兆舆^好了不還老賬可不行。俺們那時候可叫小鼻子糟蹋慘了。他們欠賬萬萬千呵!

我沒想到隆清婆婆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我自知無法與她討論這個話題。我說小鼻子還不還賬什么時候還賬誰也說不好，不過這賬是賴不掉的。

隆清婆婆說：等俺們這茬知根知底的人都入土了，他們就更不會認(rèn)賬了。

我說賬都一筆一筆地記著呢，我來就是想問當(dāng)年的那些事，寫成書。寫書就是記賬呵!

隆清婆婆顯出很高興的樣子，接著就對我講起這一帶和日本人打仗的種種事。很多在縣志的大事記中都有記載，如三八年的雷神廟戰(zhàn)斗，三九年曲家口大掃蕩，四一年的昆崳山戰(zhàn)斗等。隆清婆婆的記憶力相當(dāng)好，甚至連某次戰(zhàn)斗中具體傷亡情況都還記得。當(dāng)然最終我還是讓她說說二姑。

隆清婆婆說，那天一早她們?nèi)齻€人就離村往牟平城去了，走前鄒隊長向她們叮嚀了又叮嚀，說無論如何要想法完成任務(wù)，到了縣城一切都要聽李姐的指示。李姐換了衣裳，身份是二姑的表姐(二姑確實在文登有個表姐，此事宋吾健知道)，隆清婆婆的身份是二姑的本家嬸娘，這也沒假。后來才知道，她們走后不久，鄒隊長也帶著人往縣城方面去，在城外一個秘密交通點隱蔽下來，等著接應(yīng)。

從上午一直走到傍晚，方看見牟平城外面矗立的炮樓，也看得見扛槍在炮樓下面溜達(dá)的日本兵，這是頭一回面對面看見日本兵，二姑和隆清婆婆都嚇得要命，不敢再往前走了。李姐說不要怕，縣長宋吾健是咱親戚，咱理直氣壯地進(jìn)城，不會有事。心里越害怕越會出事。這就又往前走。到了關(guān)卡，站崗的日本兵用三八大蓋把她們指住，嘴里哇哩哇啦誰都聽不懂。后來從炮樓下來一個中國人，向她們盤問。按照事先的安排，二姑從懷里掏出宋吾健給她寫的信給盤查的漢奸看，說自己是宋縣長的未婚妻，有事情來找他說。這個漢奸并不懷疑，臉上立刻掛上了笑。他和日本兵說了幾句日本話后，就帶著她們進(jìn)到城里。

到了縣政府大門口，站崗的是中國人。聽了情況也沒阻攔，只是說宋縣長去日軍司令部了，晚上回來。叫她們進(jìn)去等。三個人就輕輕松松進(jìn)到大院里。這里原來是國民黨縣政府所在地，去年的冬天，縣長張驤五在日軍尚未侵占煙臺前，棄城逃走，留下百余人交張建勛率領(lǐng)守城，而不久張建勛也率兵逃離牟平縣。這地方就空出來留給漢奸縣長宋吾健。

隆清婆婆說：俺們走了一天累得腳脖子疼，你二姑腳上磨起了泡。疼得直哼哼。等到天黑也不見宋吾健的面，后來一個漢奸二狗子給俺們送來了飯，說宋縣長這時候不回來就是在日軍那邊吃飯了，不用等，你們吃吧。干糧是白面饃饃，菜是大白菜豬肉粉條。這是莊稼人過年的飯食。送飯的二狗子四十出頭，又矮又胖，臉面倒和善，聽口音是咱牟平地的人。他見俺們不動，就催促說快吃吧，別涼了菜。我問他你們也吃這一樣的白面饃饃嗎？他說是吃白面饃饃。我又問頓頓都吃白面饃饃？他把頭一偏悄聲說不頓頓吃白面饃饃誰還肯為小鼻子賣命？李姐怕我話多露出破綻就說吃飯吧。那二狗子就走了。李姐說咱們都放開肚子吃，裝小肚倒會引起敵人的懷疑。這一說正合我的適了，就大吃了一頓。李姐吃得比我少，你二姑吃得比李姐還少。過了一個時辰光景，那二狗子進(jìn)屋收碗筷順便說句宋縣長回來了。

后來我才知道，那晚宋吾健沒在日本人那邊吃飯，因為他的護(hù)兵向他報了信，說他沒過門的媳婦來了，他在日本人那邊辦完事就趕回來了，這時俺們已吃完飯了。宋吾健進(jìn)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你二姑的手，連聲說歡迎歡迎，要不是這陣子忙，我早就去尤家泊子看你了。你二姑慌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想把手從宋吾健手里抽出來。這時李姐對宋吾健說是表妹夫嗎？宋吾健這才松下你二姑的手看看李姐又看看我。你二姑對他說她是文登大舅家的表姐春桂。又指指我說這是咱村的隆清嬸子。宋吾健對俺們點點頭，說多謝你倆陪錫紅來縣城。又說你們走了一天，一定累了，我請你們喝酒解乏。你二姑說俺們吃過飯了。宋吾健說吃過飯接風(fēng)酒該喝也得喝，這是禮數(shù)。不一會兒，幾個二狗子就提著食盒子進(jìn)來。宋吾健問是春和樓的還是萬樓的？一個二狗子說是春和樓的。宋吾健說春和樓的口味淡些，適合女客。酒菜擺了滿滿一桌子，雞鴨魚肉樣樣有，有的菜我見都沒見過。滿屋的香味。我后悔剛才不該把肚子裝得一點縫也沒有。趁宋吾健仰脖喝酒的時候我看看他。心想這個漢奸縣長模樣倒真的很體面，和你二姑真是天生的一對。要是把他弄出去參加打小鼻子隊伍，以后和你二姑成親時定準(zhǔn)好好熱鬧熱鬧。宋吾健說這些年我對不住錫紅，這杯酒算是認(rèn)罰吧，仰脖又喝了一盅。李姐就接話茬說表妹夫真是聰明人，不等問就知道俺姊妹是來討伐的。宋吾健說知罪知罪。李姐說姑父姑媽(二姑的父母)要我給你帶話，你和表妹的親事成也罷不成也罷，這遭把表妹送來，你們當(dāng)面把事說清楚。不成，說完話就走，表妹不找縣長找平頭百姓倒能過安穩(wěn)日子。成，就得把成親的日子定下來，不興再變卦。說完李姐轉(zhuǎn)向你二姑，說錫紅是不是這么回事。你二姑低頭不說話。這也是離村前鄒隊長給定的規(guī)矩，要你二姑少說話，裝著害羞不好意思的樣子。該說的話由李姐說，我在一邊打幫錘。我說俺大哥大嫂就錫紅這么個閨女，從小金貴，你要是對不起她俺們可不依。你給小鼻子當(dāng)縣長也不能仗勢欺人。話一出口我知道說漏了嘴趕忙閉嘴。宋吾健也沒不愿意，笑了笑，說孬好我是個有文化的人，哪能干對不起錫紅的事？再說當(dāng)初是我看上她的，這些年走南闖北就沒碰上一個能叫我入心的，我是非錫紅不要的，我還怕錫紅她自己變卦呢？正說到這時候，從門外進(jìn)來兩個中國人，一個三十歲模樣，一個四十四五歲模樣，進(jìn)門就說來向縣長道喜。宋吾健對俺們說他倆一個是副縣長，一個是啥個主任。宋吾健說坐下喝盅酒吧，兩個就坐下了，一邊喝酒一邊夸獎你二姑模樣俊。說得你二姑不敢抬頭。后來那副縣長問俺，聽說抗日救國軍的隊伍常去你們尤家泊子一帶活動，擴(kuò)大隊伍，征集軍糧，是真的嗎？我說是真的。副縣長又問你們來的路上沒碰上抗日救國軍隊伍嗎？我說沒碰上，俺們走白天，救國軍走夜里，碰不上。李姐說眼下開了春，莊稼人要種地了，救國軍的人也在山里面開荒，不大出來活動了。那個啥主任問你二姑：弟妹到縣城來村干部知道不？你二姑說俺們天不亮就出了村，誰都不知道。主任又說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俺兩個當(dāng)大媒，幫縣長把親事辦了，縣長，事先也沒征求你的意見，看這樣行不？宋吾健笑著看看你二姑，說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不知你弟妹愿意不愿意。主任就轉(zhuǎn)臉看著你二姑，問弟妹愿意不愿意呢？你二姑還沒開口，李姐就替她說了，李姐說你們當(dāng)縣太爺當(dāng)大官的好不講道理，以為俺表妹嫁不出去了才送上門來的？要這么想俺們立馬就走。主任連忙賠笑說：哪里，別誤會，我只是說這兵荒馬亂年月……李姐說兵荒馬亂年月婚姻大事也不能潦潦草草，凡事得按規(guī)矩辦，不然俺表妹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主任說也是的也是的。宋吾健說我看還是按規(guī)矩辦的好，不這樣我對不起錫紅，也對不起錫紅的爹媽。李姐說嗯，這才對。宋吾健說那就定個好日子吧，我大哥二哥都是六月初六成的親，我和錫紅也定這一天咋樣？錫紅你說。你二姑說行，就六月六吧。我插嘴說六月六看谷秀，是成親的好日子。那副縣長和主任也贊成這日子，還說大媒他們當(dāng)定了。嚷著叫宋吾健和你二姑先敬他倆一杯酒。宋吾健笑著端盅對你二姑說：錫紅媒人是不能不敬的，這也是規(guī)矩呵。你二姑就端起盅和宋吾健一起敬酒。我看得出你二姑心里頭很別扭，我心里頭也不對勁兒，自從進(jìn)了縣城，啥事都和演戲似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心里沒個準(zhǔn)頭。敬完酒，副縣長和主任說還有事就起身走了。宋吾健說你們走了很遠(yuǎn)的路，累了，早歇著吧。明天我叫人陪你們逛牟平城。二姑說事定下來了，明天俺們就要回去，爹媽還在家掛念著呢。李姐說反正成親俺們還要來，那時再逛不遲。宋吾健說也行。宋吾健喊人將酒席撤了，陪俺們喝了一會兒茶，就說我把你們送去客房。俺們就跟著他走到院子，又穿過幾道門院，便來到客房。客房已有護(hù)兵在等候，亮著馬燈。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宋吾健說在外面總不如自己家方便，將就一夜吧，被褥還干凈。李姐說這沒啥的。只是表妹的腳磨起了泡，明天你能用車送一程么？宋吾健說這是自然，就是送不到家，也得把你們送到上莊口子，再往那路就好走了。李姐說能送到上莊口子就行了。宋吾健看了你二姑一會兒，說錫紅咱倆幾年不見了，明天一早你又要走，你要不累得十分，就去我屋里說說話。我那兒離這兒不遠(yuǎn)，過會兒我再把你送回來，行嗎？你二姑沒吱聲。表姐說表妹夫說的也是，你們?nèi)フf說話吧。這情況在離臨走時也想到了，鄒隊長的意見是不能拒絕他這樣的要求，否則會引起他的懷疑。所以李姐就這么說了。你二姑自然得聽李姐的，就跟著宋吾健走了。你二姑一走，我和李姐再困也不敢睡了，眼睜睜等她。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天快半夜了還不見她回來。李姐小聲對我嘀咕說宋吾健是不是心里生疑，要盤問她實情？我說沒準(zhǔn)不是這回事，常言說貓守著魚頭睡不著覺，一個爺們守著一個女人會白白地放松手么？李姐低聲說要這樣就壞了錫紅了。我說這咋辦哩？李姐說難辦哩，要是錫紅要命不聽宋吾健擺布，宋吾健就真的會疑心俺們來縣城找他有詐。我說要不咱倆一塊去找宋吾健把表妹找回來。李姐說這樣更不行。我說這不行那不行就眼睜睜等著那個漢奸王八蛋壞了表妹么？李姐也沒章程，說再等等看。又等就一直等到雞叫頭遍，還不見宋吾健把你二姑送回來，我的心全涼了，心想錫紅完了，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