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向著秀山跑

到了重慶，如果你還想去旅游，又正好與我一樣，是個火車愛好者，那我建議你，買一張目的地為“秀山”的火車票，七八個小時的旅途，絕不會讓你失望。

秀山是重慶市最邊遠的縣份之一，地處東南角上，與湖南和貴州相鄰，算是內(nèi)陸的一座“邊城”。過去曾有句老話，叫“養(yǎng)兒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說的是串聯(lián)在這條線上的酉陽、秀山、黔江、彭水，這幾個縣地處山區(qū)，交通閉塞，生活艱苦，是天然的“青少年教育基地”。但現(xiàn)在，通了火車，有了高速公路之后，僅僅是“走一遭”，已然十分輕松，“休閑”功效大于“教育”功效，除非你帶著兒子脫離交通主干道，往更偏僻的山溝里去。

火車離開重慶龍頭寺車站（重慶北站），與長江若即若離地相伴行駛，一個多小時之后，到涪陵站，就離開長江，改以烏江為伴了。單從景色來說，烏江遠勝于長江，有“畫廊”之稱，尤其受國畫家們的青睞。因為烏江山水陡峭、奇詭的自然形態(tài)，與中國畫的筆墨意趣十分貼近。所以，坐在火車上，這一段的風光不可錯過，帶有相機的人，不妨靠在窗邊，多多“咔嚓”一下。

烏江邊上，除了位于烏江與長江交匯口的涪陵區(qū)之外，還有四座縣城，它們分別是屬重慶管轄的武隆、彭水，屬貴州管轄的沿河、思南。但火車只經(jīng)過武隆和彭水兩縣，過了彭水，便離開烏江，向黔江、酉陽、秀山而去。

武隆縣過去很窮，縣城掛在江岸上，可用“彈丸之地”形容。但自從芙蓉江、芙蓉洞、仙女山、天坑等旅游景區(qū)相繼開發(fā)，尤其是張藝謀《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將外景地選在這里后，武隆的名氣便越來越大，游客也越來越多，縣城因此向著兩岸的山坡上擴張，橋梁架了一座又一座，不再是過去的“彈丸之地”了。一到晚上，整座縣城也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的，都市味十足。如果你覺得僅僅是坐火車經(jīng)過還不過癮，可以帶上行李下車，住上一兩天，去我前面說的那幾個景點看看。順便說一句，“芙蓉洞”這名字是我取的，這事情只有幾個人知道，哈哈。

過了武隆，便進入彭水地界。彭水我要多說幾句，因為它是我的家鄉(xiāng)，我就出生并生長在彭水縣城。其實真要說自己的家鄉(xiāng)，似乎又沒什么可說的，或者不知從何說起。就旅游來說，它肯定有不亞于武隆的好山好水，因為都是差不多的山區(qū)，地質(zhì)地貌很相似，什么洞什么坑都是有的。但也可以肯定地說，目前在旅游的開發(fā)和宣傳上，它還遠不如武隆。唯一有些名氣的，就是阿依河，一條從深山里流向烏江的小河，水流湍急，賣點就是漂流。據(jù)說旺季的時候，漂一次要排兩小時的隊。另外我聽說，還有幾個景區(qū)正在打造中，比如云頂山背后，我上中學時“學工學農(nóng)”去種過茶的地方，已建起了一個度假別墅群，由于海拔高（八百多米），夏天避暑是個好地方，只是外面的人可能還不大知道。至于彭水縣城，我不太推薦你停留，因為除了房子便沒什么看的。但如果你真帶著行李下了車，住上一晚，多少也會有點收獲。比如，去品嘗一下彭水的大腳菌燉雞，蕎面豆花，都卷子和心肺米粉（其品嘗的順序是，早上都卷子或心肺米粉，中午蕎面豆花，晚上大腳菌燉雞），保你終生難忘，不枉這“一夜情”。

好，過了彭水，就是黔江。關(guān)于黔江，我也要多說兩句，因為那是我工作過的地方，現(xiàn)在我的戶口、社保、醫(yī)保都還寄放在那里。黔江曾經(jīng)是酉、秀、黔、彭、石五縣的政治中心，即曾經(jīng)的黔江地區(qū)的首府，重慶直轄之后，改為黔江區(qū)，其行政級別為正廳（地市）級。也就是說，我黔江的朋友在那里當個局長，相當于貴州的朋友在貴州當個縣長?，F(xiàn)在，黔江的交通也是里面幾個縣最發(fā)達的，除了鐵路、高速公路，還有飛機。我當年進黔江的時候，只有一條老三級公路，從彭水到黔江，正常情況下也要五個多小時，現(xiàn)在只需四十多分鐘。黔江的旅游開發(fā)，也還在起步階段。老景區(qū)有小南海，一個幾百年前地震形成的湖泊，由于開發(fā)得早，景區(qū)建設(shè)已很成熟。新的景點，諸如阿蓬江、官渡峽、濯水古鎮(zhèn)等，雖還沒完全成型，但已在開門迎客，有了一定的口碑。

其實說到黔江，我覺得它最讓我難以忘懷的還不是什么景點，而是人。那里的朋友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他們樸素而真誠，好客而又有分寸，不給你負擔。我在黔江的實際工作時間只有三年多，但與那里眾多朋友的友誼，延續(xù)至今。

那么，現(xiàn)在離目的地秀山已經(jīng)不遠了。在抵達秀山之前，還要經(jīng)過一個縣城，即酉陽。酉陽是個老縣城，民國時候以及解放初期的行署所在地，也是酉秀黔彭幾個縣當中號稱文化最深厚的縣，這可能得力于抗戰(zhàn)時期，作為從長沙撤退的后方，很多文化人隨著學校等機構(gòu)內(nèi)遷到此，留下了那么一點“文脈”。像龍?zhí)豆沛?zhèn)，由于在酉水邊，是通往洞庭湖的貨物集散地，商人多，大戶人家多，辦學也早，尤其新學，如講武堂和小學、中學、師范等，也是這幾個縣當中最早有的。沈從文、丁玲等文化人在此逗留過。沈從文從軍時的上司，“湘西王”陳渠珍（《艽野塵夢》一書的作者），既是軍人又是文人，也曾在這里領(lǐng)兵駐防過。

酉陽縣城過去老房子多的時候很有味道，中學時我曾到這里參加過全地區(qū)（涪陵地區(qū)）中學生文藝調(diào)演，對穿城而過的那條小河有很深的印象。經(jīng)過舊城改造之后，建筑千篇一律，失去了特色。不過，縣城外數(shù)公里的“桃花源”還是值得一看的。這個景是否真的是陶淵明寫《桃花源記》的地方，好像還有爭論，但那種進入洞口之后溯溪而上，突然眼前開闊，一片田園人家的情景，的確跟陶淵明的描述十分相似。

從酉陽到秀山的一個多小時，沿途景色雖說不及烏江那么多姿多彩，但由于逐漸進入了丘陵地帶，山川風貌呈現(xiàn)出另一種形態(tài)，也絕對值得你坐在窗邊“咔嚓”一下。只是，時間上已是下午臨近黃昏，光線瞬息變化，對攝影技術(shù)難免有些高要求。

秀山很早就有“小成都”之稱，這一是表明它很平坦，二是當?shù)氐目谝?，帶點成都話那種軟軟的味道。但外地人千萬不要以這種“軟語”去想象秀山人也必定“柔軟”。事實是，在里面幾個縣當中，大家最畏懼的就是秀山人。雖說“性子野，火氣大”，過去書上說的那種“民風彪悍”，是幾個縣的共同特征，但秀山人的脾性無疑是其中最典型的。從文化傳統(tǒng)上，由于秀山靠近湘西以及貴州銅仁，在過去屬于“苗疆”，有那么一種“非主流”的性格傳承。但近來有人從自然物質(zhì)影響上，給出了一個雖沒被確認，但也有點道理的說法，就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這里產(chǎn)錳礦，錳元素融入水土，這里的人體內(nèi)的含錳量自然要多一些，因而沒法不“猛”。當然，說秀山人一味地猛也不正確，比如，秀山花燈，就于“猛”的形式中（在方桌上搭起板凳又唱又跳）透露出如其地名的秀氣與飄逸。

到了秀山，具體怎么玩，該去哪些地方，限于篇幅，就不多說了?？傊@里既是你一天旅途的終點，但也可以是你明天旅途的起點。身處邊城，距離諸如“邊外”的鳳凰古城、張家界、梵凈山等著名景點，就真的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