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記

片玉詞

曩讀周清真《片玉詞》《訴衷情》一闋（《片玉集》《清真集》均不載）曰：“當時選舞萬人長，玉帶小排方。喧傳京國，聱價年少最無量。”按：排方、玉帶，乃宋時乘輿之服。岳倦翁《愧郯錄》（十二）：“國朝服帶之制，乘輿東宮以玉，大臣以金，勛舊間賜以玉，其次則犀則角?！贝瞬灰字疲贾涔?，玉帶，乘輿以排方；東宮不佩魚，親王佩玉魚。大臣勛舊佩金魚?！妒盅嗾Z》七亦云：“國朝親王皆服金帶，元豐中官制行，上欲寵嘉、歧二王，乃詔賜方團玉帶，著為朝儀。先是乘輿玉帶皆排方，故以方團別之。二王力辭，乞?qū)毑赜诩?，而不服用，不許，乃請加佩金魚，遂詔以玉魚賜之，親王玉帶佩玉魚，自此始。故事，玉帶皆不許施于公服，然熙寧中，收復熙河，神宗特解所系帶賜王荊公，且使服以入賀。荊公力辭，久之不從，上待服而后追班，不得已受詔，次日即釋去。（維案：《臨川集》卷十八《荊公賜玉帶謝表》末云：“退藏唯謹，知燕及于云來?！敝搬屓ァ敝f不妄。）大觀中，收復青唐，以熙河故事，復賜蔡魯公，而用排方。時公已進太師，上以為三師禮當異，特許施于公服。辭，乃乞琢為方團，既以為未安，或誦韓退之玉帶垂金魚之禮，告以請因加佩金魚。（《鐵圍山叢談》、《揮塵前錄》所記略同。）則排方玉帶，實乘輿之制，臣下未有敢服者也。且宋時臣下受玉帶之賜者，可以指數(shù)：太祖時，則有李彝興、符彥卿、王審琦、石保吉；英宗時，則有王守約（保吉、守約均以主婿賜）；神宗時，則有王安石、嘉、岐二王；徽宗時，則有蔡京、何執(zhí)中、鄭居中、王黼、蔡攸、童貫、趙仲忽；欽宗時，則有李綱（上皇所賜）；南宋得賜者，文臣則有張浚、秦檜、史浩、史彌遠、鄭清之、賈似道；宗室則有居廣士、伯圭、師揆、師彌。勛臣則有劉光世、張俊、楊存中、吳璘；外戚則有吳益、謝淵、楊次山（何執(zhí)中以下五人賜玉帶事，見《石林燕語》、史彌遠、趙師揆見《四朝聞見錄》、賈似道、師彌，見《癸辛雜志》、余見《宋史》本傳及《玉?！肪戆耸４送夂甭?。唯《太祖紀》載建隆元年正月，以犀玉帶偏賜宰相、樞密使及諸軍列校，此行佐命之賞，未可據(jù)為典要。又《夢溪筆談》二十二云：“丁晉公從車駕巡幸，禮成、有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人，行在祗候庫只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玉”，價直數(shù)百萬。上欲以賜輔臣，以足其數(shù)。”《容齋隨筆》四駁之曰：“景德元年，真宗巡幸西京。大中祥符元年，巡幸太山。四年，幸河中。丁謂皆為行在三司使，未登政府。七年，幸亳州，謂始以參知政事從。時輔臣六人：王旦、向敏中為宰相，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密使，皆在謂上，謂之下尚有樞密副使馬知節(jié)，即不與此說合，且既為玉帶，而又名‘比玉’，尤可笑。”洪氏之言如此。案：《宋史》《真宗紀》：“大中祥符二年五月癸亥，以封禪慶成，賜宗室輔臣襲衣金帶器幣。”不云“玉帶”。《舊聞證誤》四引某書，謂“真宗嘗遍以玉帶賜兩府大臣，”蓋亦襲《筆談》之誤。夫以乘輿御服，大臣所不得賜，宰相親王所不敢服，僭侈如蔡京，猶必琢為方團，加以金魚而后敢用，何物倡優(yōu)，乃以此自炫于萬人之中，此事誠不可解，蓋嘗參互而得其說焉?！端问贰贰遁浄尽罚骸疤脚d國七年，翰林學士承旨李昉奏，奉詔詳定車服制度，請從三品以上服玉帶。”《舊聞證誤》四引《慶元令》云：“諸帶三品以上得服玉，臣寮在京者，不得施于公服?！鄙w宋時便服并無禁令，故東坡曾以玉帶施元長老，有詩見集中（《東坡集》十四）。其二曰：“此帶閱人如傳舍，流傳到我亦悠哉。錦袍錯落真相稱，乞與佯狂老萬回?！蔽镀湓娨?，不獨東坡可服，似了元亦可服矣，至順《鎮(zhèn)江志》十九載此事云：“公便服入方丈?！庇衷疲骸皫熂焙羰陶呤展S玉帶?！眲t為便服束帶之證。東坡贈陳季?！杜R江仙》詞云：“細馬遠馱雙侍女，青巾玉帶紅靴。”亦其一證。陳后山《談叢》后三集十九亦云：“都市大賈趙氏，世居貨寶，言玉帶有刻文者，皆有疵疾，以蔽映耳，美玉蓋不琢也。比歲杭揚二州化洛石為假帶，色如瑾瑜，然可辨者。以其有光也?！庇^此，知宋時上下便服，通用玉帶，故人能辨之。漫至倡優(yōu)服飾，上僭乘輿，雖云細事，亦可見哲、徽以后政刑之失矣。

曩作《清真先生遺事》，頗辨《貴耳集》、《浩然齋雅談》記李師師事之妄。今得李師師金帶一事，見于當時公牘，當為實事。案《三朝北盟會編》三十：“靖康元年正月十五日圣旨：‘應(yīng)有官無官諸色人，曾經(jīng)賜金帶，各據(jù)前項所賜條數(shù)自陳納官。如敢隱蔽，許人告犯，重行斷遣?！笥猩袝≈笓]云：‘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曾經(jīng)祗候倡優(yōu)之家，（中略）曾經(jīng)賜金帶者，并行陳納。”當時名器之濫如是，則玉帶排方，亦何足為怪。頗疑此詞或為師師作矣。然當時制度之紊，實出意外?！独蠈W庵筆記》（一）言：“宣和間、親王公主及他近屬戚里入宮，輒得金帶關(guān)子。得者旋填姓名賣之，價五百千，雖卒伍屠酤，自一命以上，皆可得?！狈脚D破錢唐時，太守客次，有服金腰帶者數(shù)十人，皆朱勔家奴也。時諺曰：“金腰帶，銀腰帶，趙家天下朱家壞。”然則徽宗南狩時，盡以太宗時紫云樓金帶賜蔡攸、童貫等（見《鐵圍山叢談》六），更不足道。以公服而猶若是，則便服之僭侈，更何待言。國家將亡，必有妖孽，殆謂是歟？

桂翁詞

《桂翁詞》六卷（后題作《玉堂馀興》），《歐園新曲》一卷，明刊本，不題作者姓名，實貴溪夏文愍公言所作樂府也。前有吳一鵬、費寀、□儀三序。后有皇甫淓、石遷高二跋。目錄后有二行，曰“嘉靖丙寅仲夏，金陵雙泉童氏梓行”。第三序缺末頁，自稱名曰儀，中云：“壬寅歲，儀繆領(lǐng)霸州之命，公屬詞書扇以為贈言?！苯窬硭闹杏小百洍钫蓛x升霸州兵備副使”《減字木蘭花》一闋，知即常熟楊夢羽作也。楊序云：“元相《桂翁詞》六卷，初刻于吳郡，再刻于鉛山，三刻于閩中?！眳强け緭?jù)吳序、皇甫跋、刊于嘉靖戊戌；鉛山本據(jù)費序，刊于辛丑；閩本不見序跋，不識刊于何年。又據(jù)大名府知府石遷高跋，則庚子歲；畿南似亦有刊本，楊序略之。楊刻最后，在文愍再召之歲，始增《鷗園新曲》。此本又復刊楊本。是嘉靖一朝，前后三十年間已六付剞劂，古今詞家未曾有也。有明一代，樂府道衰，寫情扣舷，尚有宋、元遺響。仁、宣以后，茲事幾絕，獨文愍以魁碩之才，起而振之，豪壯典麗，與于湖、劍南為近。方其得路，入正郊廟，出扈禁蹕。一詞朝傳，萬口暮誦，同時名公皆摹擬其體格，門生故吏爭相傳刻。雖居勢使然，抑其風采文采，自有以發(fā)之者歟？洎夫再秉鈞衡，獨任邊事，主疑于上，讒間于下，至于白首而對獄吏，朝衣而赴東市，進無帷蓋之報，退靡盤水之恩，君臣之際，斯為酷矣！帝殺其軀，天奪其胤，怙權(quán)不如介溪，而刑禍為深；文采過于鈐山，而著述獨晦：身后之事，又可悲矣。然沒不二十年，南都坊肆，乃復梓其遺集。維時永陵倦勤，華亭當國，雖靡投鼠之忌，寧無吠堯之嫌，豈文章事業(yè)，自有公論，有不可泯滅者歟？又以知生前諸刻，非盡出于屬吏之貢諛也。此本舊藏怡邸，有明善堂書畫印記、安樂堂藏書記二印。

花間集

《花間集》十卷，明復刊宋本。前有蜀廣政三年武德軍節(jié)度判官歐陽炯序，后有紹興十八年濟陽晁廉之跋。炯為孟蜀宰相，蜀亡，入宋為翰林學士。一作歐陽炳。蘇易簡《續(xù)翰林志》下謂：“學士放誕，則有王著、歐陽炳?！庇衷疲骸氨詡问耥樆?，旋召入院，嘗不巾不襪，見客于玉堂之上。尤善長笛，太祖嘗置酒，令奏數(shù)弄。后以右貂終于西洛?！庇肿鳉W陽迥?！秾W士年表》：“歐陽迥，乾德三年八月以左散騎常侍拜。（前曰“右貂，”此云“左散騎常侍，”“左”“右”必有一誤）開寶四年六月，以本官分司西京，罷?！眲t與炳自為一人。此本與聊城楊氏所藏鄂州本，均作歐陽炯，恐炯字不誤，炳與迥因避太宗嫌名而追改也。集中詞十八家，溫助教、皇甫先輩、韋相之次，有薛侍郎昭蘊。按：《唐書·薛廷老傳》：“廷老子保遜，保遜子昭緯，乾寧中至禮部侍郎，性輕率，坐事貶磎州刺史?！迸f書略同?！侗眽衄嵮浴肥骸疤蒲Τ沃菡丫?，即保遜之子，恃才傲物，亦有父風。每入朝省，弄笏而行，旁若無人。好唱《浣溪沙》詞?！苯翊思d昭蘊詞十九首，其八首為《浣溪沙》。又稱為薛侍郎，恐與昭緯為一人?！熬暋?、“蘊”二字，俱從系，必有一誤也。李洵，則鄂州本作李珣，毛本亦同?！惰b誡錄》四：“李珣，字德潤，本蜀中土生波斯也。少小苦心，屢稱賓貢。所吟詩句，往往動人。尹校書（鶚）者、錦城煙月之土也，與李生常為善友。遽因戲遇嘲之，李生文章掃地而盡?！痹娫唬骸爱愑驈膩聿粊y常，李波斯強學文章。假饒折得東堂桂，胡臭薰來也不香?！薄饵S休復茅亭客話》亦紀其為波斯人，以異域之人，而所造若此，誠為異事。王灼《碧雞漫志》屢稱珣《瓊瑤集》，其所舉《倒排甘州》、《河滿子》、《長命女》、《喝馱子》四首，均此集與《尊前集》所未載。則南宋之初，蜀中尚有此書，未識佚于何時也。唐、五代人詞有專集者，《南唐二主詞》、《陽春集》，均宋人所編。飛卿《金詞），則系贗本?！督疖踉~》一卷，雖見顧嗣立《溫飛卿詩集跋》謂有宋本，未知可信否。和凝《紅葉稿》之名，則系竹垞杜撰。《凝紅編》五卷，見于宋志者，乃制誥之文（焦竑《國史經(jīng)籍志》列之制誥類，其書竑時已亡，殆由其名定之是也）。非詞集，亦非《紅葉稿》也，唯珣《瓊瑤集》，見于宋人所記，當為詞人專集之始矣。

尊前集

《尊前集》二卷，明刊本，題明嘉禾顧梧芳編次，東吳史叔成釋。前有萬歷壬午梧芳自序，蓋其自刊本也。梧芳序云：“余素愛《花間集》，勝《草堂詩馀》，欲播傳之。曩歲刻于吳興茅氏，兼有附補。而余斯編，第有類焉?！逼湟馍w以為自編也。毛氏《詞苑英華》重刊此本，跋曰：“雍、熙間，有集唐末五代詞命名《家宴》，為其可以侑觴也。又有名《尊前集》者，殆亦類此，惜其本不傳。嘉禾顧梧芳氏采錄名篇，厘為二卷，仍其舊名”云云。則毛氏亦以此為梧芳自編也。唯朱竹坨《曝書亭集》跋此本則云：“康熙辛酉冬，余留白下，有持吳文定公手抄本告售，書法精楷，卷首識以私印。取刊本勘之，詞人之先后，樂章之次第，靡有不同，始知是集為宋初人編輯。”《四庫總目》亦采其說，而頗以其名不見宋人書目為疑。余按：《碧雞漫志》《清平樂》、《麥秀兩歧》二條下，均引《尊前集》，《直齋書錄解題》《陽春錄》條下引崔公度序云：“《花間》、《尊前》，往往謬其姓氏。”則宋時固有此書矣。且《南唐二主詞》為高孝間人所輯，而《虞美人》以下八首，《蝶戀花》《菩薩蠻》二首，皆注見《尊前集》。今此本皆有之，唯闕《臨江仙》一首，（恐顧氏以有闕字刪去）則南宋人所見之本，與此本略同，至編次出何人手，不見記載。唯《歷代詩馀》引《古今詞話》云：“趙崇祚《花間集》載溫飛卿《菩薩蠻》甚多，合之呂鵬《尊前集》，不下二十闋（按《古今詞話》，一為宋楊湜撰，一為國朝沈雄撰。楊書已佚。頗散見宋人書中。此系不知楊書或沈書，然當有所本）則以此集為呂鵬作。呂鵬亦罕見記載。黃昇《花庵詞選》李白《清平樂》下注：“按：唐呂鵬《遏云集》，載應(yīng)制詞四首，后二首無清逸氣韻，疑非太白所作?！苯翊吮舅d太白應(yīng)制《清平樂》有五首，則與呂鵬《遏云集》不合。又歐陽炯《花間集序》云：“明皇朝有李白應(yīng)制《清平樂》四首?！眲t唐末宋初只有四首，末首自系后人羼入，然則此本雖非梧芳所編，亦非呂鵬之舊矣。此本前有舫朱文長印，即竹坨舊藏。而竹坨跋此書，乃云：“不著編次人姓氏。”殆作跋時，未檢原書，抑欲伸其宋初人編輯之說，故沒其事也，不知明人所題編次纂輯等語，全不足據(jù)。此本亦題東吳史叔成釋，何嘗“釋”一字耶？拈出此事，可供目錄家一粲也。

草堂詩余

新刊《古今名賢草堂詩馀》（此疑宋人舊題）四卷，前有嘉靖己酉李謹序。序后有總目卷一標題。下有“皇明進士知歙縣事四會南津李謹纂輯，歙縣教諭秀州曾丙校次，歙丞、饒余、劉時濟梓行”三行。卷四末有劉時濟跋。李序及總目標題下，均有“三衢童子山刊行”一行。宣統(tǒng)己酉得于京師。按《草堂詩馀》行世者，以毛氏《詞苑英華》本為廣，次則沈際飛本，次則烏程閔氏朱墨本。近四印齋刻天一閣舊抄明嘉靖間、閩沙太學生陳鐘秀?？荆酪洋@為秘笈。余所見此書，別本獨多：一嘉靖庚戍顧從敬刊本，一嘉靖末安肅荊聚刊本，一萬歷李廷機刊本，一嘉靖己酉李謹刊本，即此本也。荊聚本在唐風樓羅氏，馀三本均在敝篋。綜而觀之，可分為二類：一分調(diào)編次者，以顧從敬本為首，李廷機、閔□□、沈際飛、毛晉諸本祖之；一分類編次者，此本與陳鐘秀本、荊聚本皆是。然此三本，又自不同：陳鐘秀本二卷，而此本與荊聚本則俱四卷。陳本分時令、節(jié)序、懷古、人物、人事、雜詠六類，而此本則首天時、次地理、次人物、次人事、次器用、次花鳥，亦為六類，次第亦復不同。陳本故有注，王氏重刊時已刪去大半。荊聚本亦有注，訛脫殊甚。唯此本正文注文，首尾完具。故分調(diào)編次之本，以顧本為最善，分類編次之本，當以此本為最善矣。至分調(diào)與分類二種，孰先孰后，尚一疑問。顧本與此本同為四卷，均與《書錄解題》卷數(shù)不合。顧本據(jù)何元朗序，謂出顧氏家藏宋本，比世所行多三十馀調(diào)，近臨桂王鵬運始疑為明人羼亂之本。書中題武陵顧從敬編次，似其確證。然明人所題編次纂輯等語，全不足據(jù)，已于跋《尊前集》時言之。今按：王楙《野客叢書》二十四云：“《草堂詩馀》載張仲宗《滿江紅》詞?！鄯潼S都褪卻’，注：蝶粉蜂黃，唐人宮妝?！崩畋緹o此詞，顧本則題周美成，在張仲宗、晁無咎二詞之后。今《清真集》、《片玉集》、《片玉詞》均有此詞（程大昌《演繁露續(xù)集》四亦以此為美成詞），自系周作。其誤以為張仲宗者，殆王楙所見，已為分調(diào)編次之本，或原脫人名，或因其前后相接而誤憶也。則顧本出宋本之說，自尚可信。否則，張詞題為《春暮》，當入時令類，周詞題為《春閨》，當入人事類，二詞雖同一調(diào)，無從牽合也。至此本編次，與周邦彥《清真集》、《片玉集》、趙長卿《惜香樂府》相同，自是宋人體例。注雖蕪累，分明出宋人手。如卷四東坡《水龍吟》《詠笛》詞“梁州初遍”，注曰：“初遍，謂如今樂府諸大曲凡數(shù)十解，于攧前則有排遍，攧后則有延遍，初遍豈非排遍之首解?！痹圃?。此數(shù)語，證以史浩《峰真隱漫錄》卷四十五所有大曲，無一不合，非元以后人所能知，自系宋人之注。即云此注采之他書，然傅干注坡詞，與顧禧補注東坡長短句，元時已少見，又元延祐本《東坡樂府》，亦無注解，則定為宋人所注，當無大誤。要之，宋時此書，必多別本，故顧本與此本，編次絕殊，不礙其為皆出宋本。然在宋本之中，則此先彼后，自有確證。顧本每詞必有一題，勘以宋人本集，往往不合。然細考之，則顧本之題，如春景、夏景、秋景、冬景、春恨、春閨、立春、元宵之屬，皆此本六大目之子目，是分調(diào)之時，必據(jù)分類本，而以其子目冠于詞上，蹤跡甚明。此實先有分類，后有分調(diào)本之鐵案也。又顧本附詞話若干條，皆見此本注中，殆祖本亦有注，而顧重刊時刪去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