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癸未、八三）　　春正月壬辰，東平王蒼薨?！　〕?，蒼疾病，上憂念蒼，使道上置驛馬，以知疾之增損。薨問至，上悲不自勝，詔東平傅錄王建武以來所上章奏及作詞賦，悉封上，不得妄有闕。司空第五倫見上悼愴不已，求依東海王故事，自請護喪事〔一〕。上〔以〕東海王行天子禮〔二〕，舊制無三公出者，乃遣大鴻臚持節(jié)護喪事，詔諸王及公主、京師諸侯悉詣東平王葬，哀策曰：「咨王丕顯，勤〔勞〕王室〔三〕，親命受策，昭于前世，出作蕃輔，克慎明德。昊天不弔，不報上仁，使屏余一人，煢煢靡有所終。今詔有司加賜鸞輅車、乘〔馬〕〔四〕、龍旂九旒、虎賁百人，謚曰獻王〔五〕?！?br />
　　〔一〕事見卷九明帝紀(jì)上。時東海王彊薨，明帝遣司空馮魴持節(jié)護喪事。

　　〔二〕據(jù)惠棟說補?！　　踩硴?jù)范書補。

　　〔四〕據(jù)東觀記、范書補?！　　参濉硸|觀記、續(xù)漢書、范書均作「憲王」，惟通鑑取袁紀(jì)說。

　　秋，即擇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司馬。遣衛(wèi)侯李邑使烏孫，到于闐，上言西域功不可成，盛毀超云：「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nèi)顧心?！钩勔匮?，歎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一〕，恐見疑於當(dāng)世?！顾斐銎淦蕖Ｉ现瑹o二心，乃詔責(zé)邑，〔超〕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二〕。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可緣詔留之，遣他吏送侍子?！钩唬骸甘茄灾M也。以邑毀超，故遣之，內(nèi)省不疚〔三〕，何恤邑言。今留之，一時快意，然非忠臣也?！埂　　惨弧硲?zhàn)國策秦策甘茂對秦武王曰：「昔者曾子處費，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乖又冈唬骸肝嶙硬粴⑷恕！箍椬匀簟Ｓ许曆?，人又曰：「曾參殺人?！蛊淠干锌椬匀粢病ｍ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懼：投杼踰牆而走。」　　〔二〕范書班超傳曰：「令邑詣超受節(jié)度。詔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袁紀(jì)恐多有脫文，今補一「超」字。

　　〔三〕見論語顏淵。子曰：「內(nèi)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於是疏勒王忠反，保烏即城。超乃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其後忠設(shè)詐偽降，願棄前罪，為殺新王。超內(nèi)知其謀，而偽許之。忠大喜，將輕騎三百詣超。超密勒兵，待酒數(shù)行，超叱吏執(zhí)忠，斬之，放擊其眾，大破之?！　《拢行谊惲?、梁國、淮陽、潁川。

　　戊申，詔曰：「五經(jīng)剖判，去聖彌遠(yuǎn)，章句傳說，難以正義，恐先師道喪，微言遂絕，非所稽古求道也。其令諸儒學(xué)古文尚書、毛詩、穀梁、左氏傳，以扶明學(xué)教，網(wǎng)羅聖旨。」

　　古文尚書者，出孔安國。武〔帝〕世〔一〕，魯恭王壞孔子宅，欲廣其宮，得古文尚書及禮〔二〕、論語、孝經(jīng)數(shù)十篇，皆古字也。恭王入其宅，聞琴瑟鐘磬之音，瞿然而止?？装矅?，孔子後也，盡得其書。尚書多於伏生所傳（六）十〔六〕篇〔三〕，安國獻之。

　　〔一〕據(jù)漢書藝文志補。

　　〔二〕禮，禮記也，見漢書藝文志。

　　〔三〕據(jù)漢書藝文志改。

　　毛詩者，出於魯人毛萇。自謂子夏所傳，河間獻王好之。

　　穀梁者，瑕丘江公受之魯申公。武帝時，董仲舒善說公羊，江公訥於口辯，義不如董仲舒，故穀梁學(xué)寢微，唯衛(wèi)太子善穀梁。宣帝即位，聞衛(wèi)太子好穀梁，乃求能為穀梁學(xué)者，得沛人蔡子秋〔一〕，與公羊家並說。上善穀梁，後大儒蕭望之等廷論二家同異，多從穀梁，由是穀梁學(xué)復(fù)興。

　　〔一〕漢書儒林傳作「蔡千秋」?！　h初張蒼、賈誼、張敞皆修春秋左傳，誼為左氏訓(xùn)故。御史張禹與蕭生同官〔一〕，數(shù)言左氏於望之，望之善之，及翟方進、賈〔護〕（誼）、劉歆並傳左氏學(xué)〔二〕。故言左氏者，本之賈〔護〕（誼）、劉歆。

　　〔一〕蕭生，即蕭望之也，時亦任御史。

　　〔二〕漢書儒林傳曰：「禹與蕭望之同時為御史，數(shù)為望之言左氏，望之善之，上書數(shù)以稱說?！谝迹紓髯酉碳暗苑竭M、胡常。常授黎陽賈護季君，哀帝時待詔為郎，授蒼梧陳欽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至將軍。而劉歆從尹咸及翟方進受。由是言左氏者本之賈護、劉歆?！乖o(jì)此文實取資於此，作「誼」、乃涉前「賈誼」而誤，故據(jù)以改。下同。

　　此四學(xué)雖傳於世，至建武初議立左氏學(xué)，博士范〔升〕（舛）議譏毀左氏〔一〕，以為不宜立?！舱隆常┑奂次弧捕?，左氏學(xué)廢，乃使郎中賈逵敘明左氏大義。逵又言古文尚書多與經(jīng)傳爾雅相應(yīng)，於是古文尚書、毛詩、周官皆置弟子，學(xué)者益廣?！　　惨弧硴?jù)范書改。

　　〔二〕陳璞以為「愍帝」是「明帝」之誤。今按范書賈逵傳及袁紀(jì)下文，乃「章帝」之誤。陳說甚失攷?！　″幼志安?，右扶風(fēng)平陵人。身長八尺二寸，弱冠能誦五經(jīng)、左傳，兼通穀梁諸家之說，沈深有用，其所學(xué)者，可為人師。明帝時為郎，使與班固校書。帝即位，雅好古學(xué)，詔逵入講白虎觀，使說左氏傳，上善其說。逵母嘗病，上以逵居貧，欲賜之，以校書比例多，乃以錢二十萬，使?jié)}陽侯馬防與逵。逵讓曰：「逵母病甚，子貧無事於外，屢空，且從孤竹於首陽矣〔一〕。」其思厚若此。遷衛(wèi)士令。逵才學(xué)皆通，其所著論，為學(xué)者所宗。性佚，不修小節(jié)，當(dāng)世以此譏焉，故不至大官。

　　〔一〕范書賈逵傳，此乃章帝囑馬防之語，按袁紀(jì)下文作「其恩厚若此」，則袁紀(jì)「逵讓曰」當(dāng)是「謂防曰」之誤。又范書「無事」作「無人事」。李賢曰：「謂不廣交通也?！官t又曰：「史記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也，隱於首陽山，卒餓死也?！?br />
　　袁宏曰：堯舜之傳賢，夏禹、殷湯授其子，此趣之不同者也。夏后氏賞而不罰，殷人罰而不賞，周人兼而用之，此德刑之不同者。殷人親盡則婚，周人百世不通，此婚姻之不同也。立子以長，三代之典也，文王廢伯邑考而立武王，廢立之不同者也。「君親無將，將而必誅?！埂惨弧持苤埔玻淮呵餁⒕\，一會諸侯，遂得列於天下，此褒貶之不同者。彼數(shù)聖者，受之哲王也，然而會通異議，質(zhì)文不同，其故何耶？所遇之時異。

　　〔一〕詳見卷十注。

　　夫奕者之思，盡於一局者也；聖人之明，周於天下者也。茍一局之勢未嘗盡同，則天下之事豈必相襲哉！故記載廢興，謂之典謨；集敘歌謠，謂之詩頌；擬議吉兇，謂之易象；撰錄制度，謂之禮儀；編述名跡，謂之春秋。然則經(jīng)籍者，寫載先聖之軌跡者也。聖人之跡不同如彼，後之學(xué)者欲齊之如此，焉可得哉！故曰「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一〕，不可不察。聖人所以存先代之禮，兼六籍之文，將以廣物慣心，通於古今之道。

　　〔一〕語出禮記經(jīng)解篇。注曰：「失，謂不能節(jié)其教者也。詩敦厚近愚；書知遠(yuǎn)近誣；易精微，愛惡相攻，遠(yuǎn)近相取，則不能容人，近於傷害；春秋習(xí)戰(zhàn)爭之事，近亂。」　　今去聖人之世，幾將千年矣，風(fēng)俗民情，治化之術(shù)，將數(shù)變矣。而漢初諸儒，多案春秋之中，復(fù)有同異。其後殷書禮傳，往往間出，是非之倫，不可勝言。六經(jīng)之道可得詳，而治體云為遷易無度矣。昔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諸子之言紛然殽亂。太史公談判而定之，以為六家〔一〕；班固演其說，而明九流〔二〕。觀其所由，皆聖王之道也，支流區(qū)別，各成一家之說。夫物必有宗，事必有主，雖治道彌綸，所明殊方，舉其綱契，必有所歸。尋史談之言，以道家為統(tǒng)；班固之論，以儒家為高。二家之說，未知所辯。

　　〔一〕六家者，陰陽、儒、墨、名、法、道也。

　　〔二〕九流者，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nóng)也。

　　嘗試論之曰：夫百司而可以總百司，非君道如何情動〔一〕，動而非已也。虛無以應(yīng)其變，變而非為也。夫以天下之事，而為以一人，即精神內(nèi)竭，禍亂外作。故明者為之視，聰者為之聽，能者為之使，惟三者為之慮，不行而可以至，不為而可以治，精神平粹，萬物自得，斯道家之大旨，而人君自處之術(shù)也〔二〕。夫愛之者，非徒美其車服，厚其滋味，必將導(dǎo)之訓(xùn)典，輔其正性，納之義方，閑其邪物。故仁而欲其通，愛而欲其濟，仁愛之至，於是兼善也。然則百司弘宣，在於通物之方，則儒家之算，先王教化之道。居極則玄默之以司契，運通則仁愛之以教化。故道明其本，儒言其用，其可知也矣。

　　〔一〕「百司」，「非居道如何情動」九字，乃據(jù)黃本而補。

　　〔二〕袁宏所論，乃時人儒道合流說之濫觴。張湛列子說符篇注：「自賢者即上所謂孤而無輔；知賢則智者為之謀，能者為之使，物無棄才，則國易治也?！褂种倌崞ⅲ骸覆荒苤娙酥?，不能為眾人之所能，群才并為之用者，不居知能之地，而無惡無好，無彼無此，則以無為心者也。故明者為視，聰者為聽，智者為謀，勇者為戰(zhàn)，而我無事焉?！勾伺c袁宏之論道家，可謂一源之水。

　　夫大道行，則仁愛直達而無傷；及其不足，則抑參差而並陳。患萬物之多惑，故推四時以順，此明陰陽家之所生也。懼天下擾擾，竟故辯加位以歸真〔一〕，此名家之所起。畏眾寡之相犯，故立法制以止殺，此法家之所興也。慮有國之奢弊，故明節(jié)儉以示人，此墨家之所因也。斯乃隨時之跡，總而為治者也。後之言者，各演一家之理，以為天下法，儒道且猶紛然，而況四家者乎！夫為棺槨，遂有厚葬之弊；喪欲速朽，亦有棄尸之患。因聖人之言跡，而為支辯之說者，焉可數(shù)哉？故自此以往，略而不論。

　　〔一〕「竟故」二字據(jù)黃本補?！　≡驮辏咨?、八四）

　　春正月，日南獻白雉。

　　夏四月己卯，封東平王子尚為成都王〔一〕。

　　〔一〕范書東平王蒼傳及章帝紀(jì)均作「任城王」。袁紀(jì)恐誤。

　　六月辛酉，沛王輔薨。謚曰獻王。輔好經(jīng)書，矜嚴(yán)有法度，在國終始可觀，稱為賢王?！　∏锇嗽录鬃?，太尉鄧彪以老病罷，大司農(nóng)鄭弘為太尉。

　　彪字智伯，南陽新野人?！采佟常ǜ福┮孕⑿蟹Q，〔父〕（及）薨，讓國與異母弟〔一〕。明帝高其節(jié)，詔聽之。辟府掾，稍遷太僕卿。遭後母喪，固疾乞身，以光祿大夫行服。服竟，遷大司農(nóng)。數(shù)月，為太尉。彪以禮讓帥下，在位為百寮規(guī)誡。以疾上書乞骸骨。策曰：「惟君以曾閔之行，禮讓之高，故慕君德禮，以屬黎民。貪與君意，其上太尉印綬，賜錢三十萬，俸二千石，祿終厥身。君專精養(yǎng)和，以輔天年?！乖t太常四時致祭宗廟之胙〔二〕；河南尹常以八月旦奉羊、酒〔三〕。

　　〔一〕據(jù)范書本傳及東觀記改。及父形近而訛。

　　〔二〕李賢曰：「胙，祭廟肉也。禮，凡預(yù)祭，異姓則歸之胙，同姓則留之宴。彪不預(yù)祭而賜胙，重之。」

　　〔三〕李賢曰：「東觀記曰「賜羊一頭，酒二石」也?！埂　」镉希钐煜吕M囚減罪一等，死罪徙邊戍。

　　九月，行幸陵〔一〕，祠舊宅園廟。　　〔一〕陵，章陵也。疑紀(jì)文有脫。

　　故臨淮太守朱暉為尚書僕射。

　　暉字文秀〔一〕，南陽人也。少以節(jié)操聞。初，帝舅信陽侯陰就方貴，慕暉名，自往候之，暉避不見；復(fù)遣家丞致禮，暉閉門不受。後為郡吏，太守阮況嘗以事干暉，暉不從；及卒，暉厚送其家〔二〕。左右咸怪之，暉曰：「前阮君有求於我，恐以貨污君，故不與言。今重送者，欲以明吾心?！跪婒T將軍蒼聞而辟之，甚禮敬焉。

　　〔一〕東觀記、范書均作「文季」。

　　〔二〕類聚卷三五引東觀記曰：「朱暉為郡督郵，太守阮況當(dāng)嫁女，欲買暉婢，暉不與。及況卒，暉送金三斤?！?br />
　　正月朔旦，蒼應(yīng)奉璧入賀〔一〕。故事，少府給璧。陰就驕貴，吏傲不奉法，求璧不可得。蒼坐朝堂，漏且盡而璧不至，不知所為，顧謂掾?qū)僭唬骸溉糁?？」暉望見府主簿持璧，即往紿之曰：「我聞璧而未曾見，試觀之?！怪鞑疽澡凳跁煟瑫燁櫿倭钍贩钪?。主簿驚曰：「少府當(dāng)以朝?！箷熯持唬骸笇w，暉獨不朝也！」〔二〕主簿遽以白就，就曰：「朱掾義士，勿復(fù)求。更以他璧朝?！股n罷，謂暉曰：「屬者掾自視孰與藺相如邪？」

　　〔一〕周壽昌曰：「案：禮儀志：「歲首朝賀，公侯璧?！共嚏擢殧嘣唬骸溉铊瞪系??！褂譀Q疑要注曰：「古朝會皆執(zhí)贄，侯伯執(zhí)珪，子男執(zhí)璧。漢公卿以下，所執(zhí)如古禮?！蛊澰乒铊?，則無所為珪，但有璧而已。公侯三公之璧，想皆自備，惟藩王則由少府給之也。續(xù)漢百官志：「少府掌中服御諸物，衣服珍寶貨珍膳之屬?！狗跻嗯c中服御諸物等，故少府所掌也?！褂种軌鄄唬骸笘|平王朝正，當(dāng)是章帝建初七年?！箺顦溥_曰：「蒼傳：顯宗即位，拜驃騎將軍，永平五年歸藩就國。據(jù)下文，陰就為少府，就自殺於永平二年。則此朝正當(dāng)是永平二年事。周說殆誤。」　　〔二〕惠棟引此語，改「暉」為「將軍」，當(dāng)是。

　　明帝幸長安，欲嚴(yán)宿衛(wèi)，以暉為衛(wèi)士令。稍遷臨淮太守。暉好節(jié)概，其所拔用，皆厲行士。其諸報怨，以義犯法者，率皆為求門戶而生宥之〔一〕。其不義者，即時僵仆，不以汙獄門，故吏民畏愛之。暉剛於為吏，見忌於上，故所在數(shù)被劾。去臨淮，屏居野澤，布衣蔬食，不與邑里通，鄉(xiāng)黨譏其介〔二〕。南陽人大饑，暉盡其家貨，分宗族故舊，不問餘焉。初，同縣張堪素有名，見暉甚重之，接以友道。暉以其先達，未敢當(dāng)也。後俱為二千石，絕不復(fù)通。及南陽饑，而堪已卒，暉聞其妻子貧窮，乃自往候視，贍賑之。其子頡怪而問之，暉曰：「吾以信心也?！埂踩称湫帕x慎終皆此類也。

　　〔一〕王先謙集解引蘇輿曰：「謂以私人之義，犯國家之法。如郅惲為友人董子張報父仇殺人，詣縣自首，令趣出獄。陳公思以叔父仇，格殺王子祐，汝南太守胡廣特為原遣，並其事也。張敏傳載，建初中有侮辱人父，而其子殺之，肅宗貰其死刑，遂定輕侮法。敏駁議不可，蓋吏生之，為權(quán)宜，律赦之，則長奸耳?！?br />
　　〔二〕李賢曰：「介，特也，言不與眾同。」

　　〔三〕御覽卷四七六引東觀記曰：「堪至把暉臂曰：「欲妻子託朱生。」暉舉手不敢答?！估钯t曰：「以堪先託妻子，心已許之，故言信於心也?！埂　《?，行幸江陵?！　∈?，除諸禁固不得仕者，令得仕。

　　二年（乙酉、八五）　　春正月，初令婦人懷胎者，當(dāng)以二月賜穀三斛，復(fù)夫勿算一歲。

　　二月，鳳皇集于肥，行幸太山。

　　丙子，大赦天下。復(fù)博、奉高、嬴三縣，無出租賦。

　　三月，行幸魯，祠東海恭王。庚寅，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　∪沙剑行覗|平（王），幸〔王〕蒼宮〔一〕，謂諸子曰：「思其人，至其鄉(xiāng)；其處存，其人亡?！挂蚱码暯?。上幸蒼陵，為備虎賁、鸞輅、龍旂，以章顯之，賜御劍於陵前。初，蒼所將驃騎時吏丁周栩〔二〕，以蒼敬賢下士，不忍去，為王家大夫數(shù)十年，事祖及孫〔三〕。引見，嗟歎之，擇為議郎。

　　〔一〕據(jù)黃本改?！　　捕撤稌鴸|平王蒼傳作「丁牧、周栩」，袁紀(jì)恐脫「牧」字。

　　〔三〕胡三省曰：「獻王及子懷王忠及今王敬?！?br />
　　遂幸魏郡、河內(nèi)，登太行。

　　五月丙戌〔一〕，詔曰：「鳳皇、黃龍、鸞鳥比集七郡，神雀、甘露降自京都。祖宗舊事，或班恩施。其賜百官錢各有差；天下吏爵，人三級；高年、鰥寡孤獨帛，人一匹。令天下大酺五日；鳳皇、黃龍所集亭皆無出今年租賦；見者及太守、令、長、丞、尉帛各有差。」

　　〔一〕范書章帝紀(jì)作「五月戊申」。

　　冬十一月壬辰，詔曰：「余末小子，託於君位，曷以恢崇〔祖宗〕〔一〕，仁濟天下？三代推益，優(yōu)劣殊軌，況於頑陋，無以易民視聽，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共┦坎馨闷澰t也，知上有制作意，乃上疏曰：「昔聖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禮作樂，以著功德。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所以協(xié)和天人，示人軌則也，故御應(yīng)見瑞乃作。今皇天降禮，嘉瑞並臻，制作之符，甚於言語，宜定諸議，以成漢禮?！拐孪绿?，巢堪以為不可許。

　　〔一〕據(jù)陳璞校記補。

　　是歲班超發(fā)諸國兵步騎二萬擊莎車，莎車求救於龜茲，王遣左將軍發(fā)溫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助之。超召部曲及于闐、疏勒王議曰：「兵少不敵，計莫若各散去，于闐從此西，吾亦從此東〔一〕，夜半聞鼓聲便發(fā)?！贡娨詾槿?，乃陰緩所得莎車生口。龜茲聞之喜，使左將軍將萬騎於西界，欲遮于闐王。人定後，超乃召諸司馬勒兵厲眾，雞鳴馳赴莎車營，奄覆之。莎車驚怖，斬首五千餘級，大獲其馬畜財物，分兵收其穀，莎車遂降。自是威震天下，西域恐。　　〔一〕范書班超傳作「于寘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歸」。與袁紀(jì)所述恰相反。按班超據(jù)疏勒，在莎車之西，而于闐在莎車之東，則范書是?！　∪辏ū?、八六）

　　三月丙寅〔一〕，太尉鄭弘薨。丁卯，大司〔農(nóng)〕（馬）〔宋〕（宗）由為太尉〔二〕?！　　惨弧橙录仔缢?，無丙寅。范書作「四月」，是。

　　〔二〕宋由系宋嵩之子，宋弘之侄。袁紀(jì)本卷章和元年史文即作「太尉宋由」。又大司馬明系大司農(nóng)之誤，今均正之?！　∴嵑胱志蘧?，會稽山陰人也。曾祖自齊徙山陰。事博士焦貺〔一〕。門徒數(shù)百人，當(dāng)舉明經(jīng)，其妻勸貺曰：「鄭生有卿相才，應(yīng)此舉〔者〕也?！埂捕硰闹?。楚王英之謀反，誣天下知名者，貺為河?xùn)|太守，及楚事〔徵〕（遇），疫病道死〔三〕，妻子閉詔獄，考掠連年。諸〔生〕故人〔四〕，皆易姓名以避禍，弘獨髡首負(fù)鑕訟貺罪。明帝感悟，乃原免家屬。弘送貺喪及妻子於陳留，畢葬旋鄉(xiāng)里，為鄉(xiāng)嗇夫〔五〕。

　　〔一〕惠棟曰：「袁宏紀(jì)云：弘事博士陳留焦貺?！怪軌鄄唬骸競髟仆ず?xùn)|太守焦貺，則貺應(yīng)為會稽人，袁作陳留人有異。至紀(jì)作博士，此作太守，則袁紀(jì)述其始，傳述其後也?！拱此^貺陳留人，乃據(jù)送喪至陳留而言。

　　〔二〕據(jù)御覽卷四七九引袁紀(jì)補。

　　〔三〕亦據(jù)御覽卷四七九引袁紀(jì)補「徵」字，又「疫」，御覽引作「疾」。

　　〔四〕據(jù)御覽卷四七九引袁紀(jì)補。

　　〔五〕范書本傳注引謝承書作「靈文鄉(xiāng)嗇夫」?；輻澮蓊A(yù)會稽典錄曰：「弘為靈文鄉(xiāng)嗇夫。民有弟用兄錢者，未還之，嫂詐訟之弘，弘賣中單，為叔還錢。兄聞之，慚愧，遣其婢索錢還弘，弘不受。」

　　太守第五倫行部見弘〔一〕，問民得失，弘對甚明，倫甚奇之，擢為督郵。舉孝廉，稍遷尚書僕射。上問弘：「欲三河、三輔選尚書、御史、孝廉、茂才，餘郡不得選?！购雽υ唬骸赣菟闯鲮兑π妫挠砩妒~，二聖豈復(fù)出於三輔乎？陛下但當(dāng)明敕有司，使得人爾?！股仙破溲?。是時烏孫王遣子入侍，上問弘：「當(dāng)答其使不？」弘對曰：「烏孫前為大單于所攻，陛下使小單于往救之，尚未賞；今如答之，小單于不當(dāng)怨乎？」上以弘議問侍中竇憲，對曰：「禮曰「禮有往來」〔二〕，易曰「無往不復(fù)」〔三〕，天地際也。弘章句諸生，不達國體?！股纤齑馂鯇O使。小單于忿〔?！常ㄏぃ菜摹?，攻金城郡，殺太守任昌。上謂弘曰：「朕前不從君議，果如此?！购雽υ唬骸父]憲姦臣也，有少正卯之行，未被兩觀之誅〔五〕，陛下前何用其議！」

　　〔一〕李賢曰：「太守常以春行所主縣，勸人農(nóng)桑，振救乏絕，見續(xù)漢志?！构史稌嵑雮髯鳌感写骸?，御覽卷一九引續(xù)漢書作「春行」。

　　〔二〕禮記曲禮上曰：「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乖o(jì)「有」恐系「尚」之誤?！　　踩骋捉庳栽唬骸笩o所往，其來復(fù)?！?br />
　　〔四〕恚悉形近而訛，故正之。通鑑考異曰：「肅宗時無小單于寇金城事?！构释ㄨa不取袁紀(jì)。

　　〔五〕孔子家語曰：「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戮之于兩觀之下。子貢曰：「少正卯，魯之聞人也。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或者為失乎？」孔子曰：「天下有大惡者五，而竊盜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居處足以撮徒成黨，談?wù)f足以褒飾熒眾，強禦足以反是獨立，此乃小人之姦雄，不可不除。」」五惡之言原見于荀子宥坐篇，稍有出入。又楊伯峻左傳注曰：「兩觀在雉門之兩旁，積土為臺，臺上為重屋曰樓（非今居人之樓），可以觀望，故曰觀?！拱丛o(jì)此對及下臨終所上之書，均不見范書。

　　遷大司農(nóng)、太尉。數(shù)陳竇憲勢太盛，放權(quán)海內(nèi)，言苦切，為憲不容。奏弘漏泄奏事，坐詰讓，收印綬〔一〕。弘乞骸未許，病篤，上書曰：「臣東野頑闇，本無尺寸之功，橫蒙大恩，仍登上司，中夜怵惕，懼有折足之戒〔二〕。自揆愚薄，無益國家之事，雖有殺身，焉可謝責(zé)。是以不敢雷同，指陳竇憲姦，不慣漏露，言出患入。竇憲之姦惡，貫天達地，毒流八荒，虐聞四極。海內(nèi)疑惑，賢愚疾惡，「憲何術(shù)以迷主上」〔三〕？流言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