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狩

　　(唐　虞　夏　周　秦　漢　后漢　魏　晉　宋　后魏　隋　大唐)

　　唐虞天子五載一巡狩。(晏子對齊景公曰："天子適諸侯曰巡狩。"白虎通曰："巡者，循也。狩者，牧也。為天下循行守牧民也。道德太平，恐遠(yuǎn)近不同化，幽隱有不得所者，故親行之。行禮謹(jǐn)敬，重人之至也。"鄭玄云："諸侯為天子守土，時(shí)一巡省之"。書曰"五載一巡狩。"所以必五年者，因天道時(shí)有所生，歲有所成，三歲一閏，天道小備，五歲再閏，天道大備也。)歲二月，東巡狩，至于岱宗，柴，(岱宗，東岳也。特謂太山為岱宗者，以其處東北，居寅丑之間，萬物終始之地，陰陽交代之所，為眾山之宗，故云岱宗也。)望秩于山川。(張守節(jié)云："乃以秩望祭東方諸侯境內(nèi)名山大川也。言秩者，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也。")群后四朝，(孔安國曰："各會朝於方岳之下，凡四處，故曰四朝也。堯舜同道，舜攝則然，堯又可知也。")肆覲東后，(遂見東方之諸侯。)協(xié)時(shí)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時(shí)，四時(shí)也。月，十二月也。日，三百六十日也。律，法制也。度，丈尺也。量，斗斛也。衡，斤兩也。鄭玄曰："協(xié)正四時(shí)之月數(shù)日名，備其失誤。"具節(jié)氣晦朔，恐諸侯有不同，故因巡狩而合正之。)修五禮(吉、兇、賓、軍、嘉禮。)五玉(五等諸侯之瑞也。執(zhí)之曰瑞，陳列之曰玉。)三帛二生一死贄。(三帛，纁、玄、黃，三孤所執(zhí)也。二生，羔、雁，卿大夫所執(zhí)也。一死者，雉，士所執(zhí)為禮焉。)五月，巡狩至南岳；(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恒山也。)皆如岱宗之禮。(白虎通曰："二月、八月，晝夜分；五月、十一月，陰陽終也。")歸，格于藝祖，用特。(孔安國曰："巡狩四岳，然后歸，告至文祖之廟。藝，文也。言祖則考著。特，一牛也。"鄭玄注尚書云："每歸用特者，明每一岳即歸也。"如尚書、王制之文，所以不一岳之后而云歸者，因明四岳禮同，使其文相次，是以終巡狩之后乃始云歸耳。)

　　夏后氏因之。(王肅云："天子五年一巡狩。"鄭玄云："五年者，虞夏之制也。")

　　周制，十二年一巡狩。(大行人云："十有二歲，王巡狩殷國。"殷，眾也，謂當(dāng)方諸侯。周以木德王，歲星是木王之星，十二歲一周，以木象之。故梁崔靈恩云"取歲星一周天道之備數(shù)"。)天子將巡狩，類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帝謂五精之帝所配祭南郊者，謂靈威仰也。類、宜、造，皆祭名也。按曾子問"諸侯適天子，告祖禰"。此不言祖者，白虎通云："七廟皆告之，獨(dú)言禰者，辭時(shí)先從禰，后至祖以上，遂行，不敢留尊者之命故也。")職方氏先戒四方諸侯曰："各修平乃守，考乃職事，無敢不敬戒，國有大刑。"(乃猶汝也。守謂國境之內(nèi)。職事，所當(dāng)供具。)及王之所行，先道，帥其屬而巡戒令。(先道，先由王所從道，居前，行其前日所戒之令。)大馭掌犯軷之禮。(謂祖道也。)土訓(xùn)氏夾王車而行，以待王問九州形勢，(所謂以道地圖。)山川所宜。(所謂以詔地事。)誦訓(xùn)氏亦夾王車，以所識久遠(yuǎn)之事以告王；(誦訓(xùn)所謂掌道方志以詔觀事。若魯有大庭氏之庫，殽之二陵也。)又掌道方慝，(方慝，四方言語所惡。)以詔辟忌，以知地俗。(辟音避。)

　　乘金輅，建大旂，(巾車云："金輅，鉤，樊纓九就，建大旂以賓。")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柴而望祀山川，(燔柴告感生之天帝。)覲諸侯。(覲，見也。)其方之諸侯，先於境首待之。(祭義云："天子巡狩，諸侯待於境。")所過山川，則使祝宗先以三等璋瓚，皆以黃金為鼻流，酌郁鬯以禮神。次乃校人殺黃駒以祭之。(玉人云："大璋中璋九寸，邊璋七寸，射四寸，厚寸。黃金勺，青金外，朱中，鼻寸，衡四寸，有繅。天子以巡狩，宗祝以前馬。"鄭玄云："鼻，勺流也。衡，謂勺徑也。於大山川則用大璋，加文飾也。於中山川用中璋，殺文飾也。於小山川用邊璋，半文飾也。"又校人云："凡將事於四海山川，則殺黃駒。"鄭玄曰："謂王巡狩過大山川也。")每宿舍，掌舍設(shè)梐枑再重，(謂行馬。再重者，以周衛(wèi)有外內(nèi)列。枑音互。)其外，則土方氏又設(shè)蕃籬。(土方氏云："王巡狩則樹王舍。"鄭玄云："為之蕃籬。")既至方岳，先問百年，就見之。若未滿百年，八十九十者，路經(jīng)其門則見之，不然則不。(祭義所謂"東行西行弗敢過"。)天子乃令太師采人歌謠之詩，以樂播而陳之，以觀人風(fēng)俗，以審其善惡。(所謂命太師陳詩以觀人風(fēng)也。)命典市之官，陳百物之貴賤，以觀人之所好惡。(所謂"命市納賈以觀人之所好惡，志淫好僻"。故鄭云："淫則侈物貴，人之志淫邪，則所好者不正也"。)又命典禮之官，考校四時(shí)節(jié)氣，月之晦朔，甲乙等日，及候氣之律呂，所用禮樂、宮室、車旗等制度，君臣上下之衣服，皆以王者所頒制度考校之。(所謂"命典禮考時(shí)月定日，同律禮樂，制度衣服，正之"。注云："同，陰律也"。)諸侯封內(nèi)有名山大川，不舉而祭之者，為不敬；不敬者，君削其地。有祭宗廟不順昭穆者，為不孝；不孝者，君絀以爵。(不順，謂若逆昭穆者。以宗廟可以表官爵，故絀之。)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流，放也。)革制度衣服者，為畔；畔者，君討。有功德於人者，加地進(jìn)律。(律，法度也。)其諸侯待王之牢禮以一犢。(掌客云："王巡狩殷國，則國君膳以牲犢。"又郊特牲云："天子適諸侯，諸侯膳用犢，貴誠之義也。天子牲孕弗食也。")

　　既黜陟諸侯，乃與之相見於方岳之下，筑壇，與覲禮壇制同。(鄭玄注司儀職引覲禮制，"王巡狩殷國而同，則其為宮亦如此歟"是也。)其壇外為土埒，方三百步，開四門。壇方九十六尺，高四尺，上為堂，下為三等，謂之三成，成每等高一尺。其堂上置司盟之神位，謂之方明。(覲禮云："諸侯覲於天子，為宮方三百步，開四門。壇十有二尋，深四尺，加方明於其上。"鄭玄云："宮謂壝土為埒，以象墻壁。八尺曰尋，十二尋則方九十六尺也。深謂高也，從上向下曰深。方明者，上下四方神明之象也。會同而盟，明神監(jiān)之。天之司盟有象者，猶宗廟之有主乎。"其方明狀，具朝覲篇。司儀職云："其壇三成，宮旁一門。"鄭玄云："成猶重也。三重者，下差之為三等，每面丈二尺也。")見諸侯之時(shí)，據(jù)鄭注司儀及覲禮，諸侯之上介，各以其君之?dāng)?，置於宮內(nèi)，以表立位之處。乃詔王升壇，訖，諸侯皆就其旂而立其位。鄭按明堂位，諸公中階之前，北面東上；諸侯阼階之東，西面北上；諸伯西階之西，東面北上；諸子門東，北面東上，諸男門西，北面東上。王乃於壇上揖之，以定其位。其揖之節(jié)有三儀：與王無親者，推手小下之；(司儀所謂土揖庶姓。)與王婚姻之親者，平推手揖之；(所謂時(shí)揖異姓。)與王同姓者，推手小舉之。(所謂天揖同姓。)王既揖定其位，諸侯乃進(jìn)，升壇奠玉。又按司儀職及鄭注云：公於上等奠桓珪玉，陳擯者五人禮之。侯、伯於中等奠信珪、躬珪玉，陳擯者四人禮之。子、男於下等奠穀璧、蒲璧玉，陳擯者三人禮之。諸侯各奠玉訖，降拜，又升，成拜。訖，擯者乃延諸侯升堂，授王玉。訖，乃以璧琮行享禮，謂之將幣。(玉人云"璧琮九寸，諸侯以享天子"是也。)諸侯既朝見王訖，乃退而自相與盟，王宮之伯臨之，其神主於月，必因以祭之。(覲禮云："祭天燔柴，祭山丘陵升，祭川沈，祭地瘞。"鄭注云："升沈必就祭者也。就祭則是謂王巡狩，諸侯之盟祭也。")

　　其馀：五月，南巡狩，至於南岳，如東巡狩之禮；八月，西巡狩，至於西岳，如南巡狩之禮；十有一月，北巡狩，至於北岳，如西巡狩之禮。(巡狩之月皆用正歲之仲月者，以王者考禮正刑，當(dāng)?shù)闷渲?，春秋分，晝夜均，冬夏至，陰陽終，欲取終平之義，故唐虞以還，皆用仲月也。)巡狩訖，卻歸，每廟用一牛以告至，謂之"歸格於祖禰用特"。(特，一牛。)

　　秦始皇三年，東巡郡縣，祠鄒嶧山，頌功業(yè)。(其年復(fù)游海上。二年，游碣石，從上郡歸。五年，始南至湘山，遂登會稽，并海，到沙丘崩。此求神仙奇藥之術(shù)，無復(fù)觀人風(fēng)問百年也。并音步浪反。下同。)二世元年，東巡碣石，并海，南歷泰山，至?xí)远Y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彰始皇之功德。

　　漢武帝元狩四年，始巡郡縣，浸尋於泰山。(浸，漸。尋，就也。浸音浸。)元封初，復(fù)至海上，又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里。(武帝亦如秦始皇之事。)

　　后漢光武建武三十年三月，幸魯，(漢祀令曰："天子行有所之，出河，沈用白馬珪璧各一，衣以繒緹五尺，祠用脯二束，酒六升，鹽一升。涉渭、灞、涇、洛他名水如此者，沈珪璧各一。律，在所給祠具；及行，沈祠他川水，先驅(qū)投石，少府給珪璧。不滿百里者不沈。")過泰山，祭山及梁父。章帝元和二年二月，東巡狩，使使者奉一太牢祠帝堯於濟(jì)陰成陽靈臺。至泰山，辛未，柴祭天地群神如故事。壬申，宗祀五帝於孝武所作汶上明堂，光武配。卒事，遂覲東后，饗賜王侯群臣。因行郡國，幸魯，祠東海恭王及孔子、七十二弟子。四月，還京師。庚申，告至，祠高祖廟、光武廟，各一特牛。安帝延光三年，東巡狩，至泰山，柴祭及祠汶上明堂，如元和中故事。

　　魏明帝凡三東巡狩，所過存問高年，恤疾苦，或賜穀帛，有古巡幸之風(fēng)焉。齊王正始中，巡洛陽縣，賜高年、力田，各有等差。

　　晉初新禮，巡狩方岳，柴望告、設(shè)壝宮如禮。諸侯之覲者，賓及執(zhí)贄皆如朝儀，而不建旗。(摯虞以："覲禮，諸侯各建其旗章，所以殊爵命，示等威。詩稱'君子至止，言觀其旂'。宜定新禮，建旗如舊禮。"詔可其議，然終晉代，其禮不行。武帝泰始四年，詔使使持節(jié)、侍中、黃門侍郎，銜命四出，周行天下。其萬人之利害為一書，禮俗政事教理科禁逆順為一書，悖逆暴亂作慝犯令為一書，喪荒兇厄貧苦為一書，康樂和親安平為一書，每國辨異之，以反命於王。)

　　宋文帝元嘉四年二月，東巡狩，至於丹徒，告覲園陵。三月，饗會父老舊勛於行宮，加賜衣裳幣帛，蠲租原刑。戰(zhàn)亡之家、單孤，并隨宜隱恤。二十六年二月，東巡，幸至京城，并謁二陵，會舊京故老萬馀人，饗勞賚發(fā)，赦蠲徭役。

　　后魏文成帝和平元年正月，東巡狩，歷橋山，祀黃帝；幸遼西，遙祀醫(yī)無閭山。遂緣海，幸冀州，北至中山，過常岳，禮其神而返。明年，南巡，過石門，遣使者用玉璧牲牢，禮常岳。

　　隋煬帝自文帝山陵才畢，即事巡游，乃慕秦皇、漢武之事，西征東幸，無時(shí)暫息，六宮與文武吏士，常十馀萬人，然非省方展義之行也。

　　大唐皇帝將巡狩，所司承制先頒告於東方諸州曰："皇帝二月東巡狩，各修平乃守，考乃職事。"駕將發(fā)，告圓丘、宗廟、社稷，皆如開元禮。(高宗調(diào)露元年九月，幸并州，令度支郎中狄仁杰為知頓使。并州長史李知玄以道出妒女祠，俗云盛衣服過者，必致風(fēng)雷之變，遂發(fā)數(shù)萬人，別開御道。仁杰曰："天子之行，千乘萬騎，風(fēng)伯清塵，雨師灑道，何妒女之害！"遽令罷之。上聞之嘆曰："真大丈夫也。")

　　評曰：梁崔靈恩三禮義宗云："唐虞五載巡狩一岳，二十年方遍四岳，周則四十八年矣。若一出四岳皆遍，且闕四時(shí)祭享。唐虞衡山為南岳，周氏霍山為南岳。其制，吉行五十里，若以二月到東岳，五月到南岳，八月到西岳，十一月到北岳，路程遼遠(yuǎn)，固必不及。以此知每至一岳即歸，斯義為長也。按尚書周官篇云："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shí)巡，考制度，諸侯各朝於方岳，大明黜陟。"(孔安國注云："周制十二年一巡狩，春東，夏南，秋西，冬北，故曰時(shí)巡?？贾贫?，正禮法如虞帝然。其四方諸侯，各覲於方岳之下，大明考績，黜陟幽明。")又按堯舜簡儉，常稱茆茨土階，巡狩四方，羽儀導(dǎo)從必少。一年四岳，五載復(fù)往，宗廟享祭，暫委有司。展義省方，觀風(fēng)察俗之大政，如或二十年方遍，乃於民物，不亦乖疏？詳周官本文與孔氏注解，既改制十有二載，比唐虞已甚遐闊，如四十八年乃遍，豈非益為曠邈乎！且周雖尚文，天子諸侯，降殺以兩，穆王巡歷天下，萬姓不甚告勞。始皇游幸四方，屬車八十一乘，二漢以降，至於有隋，或東封告成，或觀省風(fēng)俗，百辟悉至，群司畢從，不下十馀萬人，何止千乘萬騎！所以曠代多闕斯禮。崔生謂堯舜及周帝王行幸車徒禮數(shù)，與秦漢以后無異。斯不達(dá)古今豐約之別，復(fù)不詳周官之文，輒肆臆度之說耳！

　　封禪

　　(無懷　伏羲　神農(nóng)　黃帝　顓頊　帝嚳　帝堯　舜　禹　湯　周　秦　漢　后漢　魏　晉宋　后魏　北齊　隋　大唐)

　　古者帝王之興，每易姓而起，以致太平，必封乎泰山，所以告成功也。禮云"因名山升中于天。"(封禪必於泰山者，萬物交代之處，封增其高，順其類也。升，上也。中，成也。刻石紀(jì)號，著己功績。)封訖，而禪梁甫，亦以告太平也。(封禪者，高厚之道也。封土於山，而禪祭於地。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增泰山之高以報(bào)天，厚梁甫之階以報(bào)地。明天之所命，功成事就，有益於天地，若天地之更高厚然。梁甫者，泰山之支山卑下者也。能以其道配成高德，故禪梁甫亦以告太平也。)

　　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管仲對齊桓公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而昔有無懷氏，古之王者，在伏羲前。韓詩外傳曰："孔子升泰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馀氏，不可得而數(shù)者萬數(shù)。"袁準(zhǔn)正論曰："唯周官有王大封之文。按成王封禪，而文武皆不在七十二君，而無一言見於經(jīng)傳，學(xué)者疑焉。"服虔曰："云云在梁甫東，山名也。"晉灼曰："云云在蒙陰縣故城東北，下有云云亭。")

　　伏羲、神農(nóng)并因之。

　　黃帝禪亭亭。(服虔曰："亭亭山在牟陰。"晉灼曰："漢地理志，鉅平有亭亭山。")

　　顓頊、帝嚳、帝堯、舜復(fù)禪云云。

　　禹禪會稽。(會稽在越地。)

　　湯依禪云云，其所封皆於泰山也。

　　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應(yīng)劭曰："社首，山名，在博縣。"晉灼曰："在鉅平南十三里。")其儀不存。(襄王時(shí)，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謂管仲曰："寡人兵車之會三，而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shè)之以事曰："古之封禪，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

　　秦始皇平天下，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yè)。於是徵齊魯儒生七十人，至於泰山下。諸儒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用菹稭，(音戛，稭，禾稿也。去其皮以為席。菹音租。)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德。文曰："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人以仁。四守之內(nèi)，莫不郡縣，四屬八蠻，咸來貢職。人庶蕃息，天祿永得，刻石改號。"(文出晉太康郡國志。)有金冊石函金泥玉檢之事焉。從陰道下，禪梁甫。其禮頗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固不得而記焉。(封禪之后十二歲，秦亡。諸生疾秦焚詩書，戮文學(xué)，皆偽曰"始皇上泰山，為風(fēng)雨所擊，不得封禪"。)

　　漢武帝立二十八年，元鼎中，汾陰得寶鼎，遂議封禪，而群儒不能知其儀，又牽拘於詩書古文，於是帝盡罷諸儒。三月，東上泰山，命人上石立之泰山巔。石高二丈一尺，方博皆三尺。壇及墠皆廣長十二丈，增高三尺。帝因東至海上。四月，還至奉高。(晉太康郡國志曰："奉高戶千五百六戶。此為奉高者以事東岳帝王禪代之處，是以殊之也。故有明堂，在縣西南四里，又有奉高宮。")又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dú)與侍中奉車子侯(霍去病子也。)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趾東北肅然山，(晉太康郡國志曰："漢武封泰山，禪梁父，參諸家所說，宜肅然為定也。")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尚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v遠(yuǎn)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祭后土。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云起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改元為元封。(時(shí)作明堂於汶上。太史公曰"其封禪之禮，則有司存"，而漢史不得其制。)

　　后漢光武建武三十年，群臣上言，宜封禪泰山。詔書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氣滿腹，吾誰欺，欺天乎？"三月，帝幸魯，過祭泰山及梁父。

　　三十二年，詔梁松按索河雒讖文，言九世封禪事者。松等列奏，乃許焉。(東觀書曰："群臣奏言：登封告成，為民報(bào)德，百王所同。陛下輒拒絕不許，臣下不敢頌功述德業(yè)。")求元封時(shí)故事，議封禪所施用。有司奏："當(dāng)用方石再累置壇中，皆方五尺，厚一尺，用玉牒書藏方石。牒厚五寸，長尺三寸，廣五寸，有玉檢。又用石檢十枚，列於石旁，東西各三，南北各二，皆長三尺，廣一尺，厚七寸。檢中刻三處，深四寸，方五寸，有蓋。檢用金縷五周，以水銀和金以為泥。玉璽二，其一方一寸二分，其一方五寸。方石四角又有距石，皆再累。枚長一丈，厚一尺，廣二尺，皆在圓壇上。其下用距石十八枚，皆高三尺，厚一尺，廣二尺，如小碑，環(huán)壇立之，去壇三步。距石下皆有石跗，入地四尺。又用石碑，高九尺，廣三尺五寸，厚尺二寸，立壇丙地，去壇三丈以上，以刻書。"帝以用石功難，又欲及二月封禪，故詔梁松欲因故封石空檢，更加封而已。(欲及二月者，虞書"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柴"。祭山曰燔柴，積柴加牲於其上而燔之也。)松上疏爭之，以為："登封之禮，告功皇天，垂后無窮，以為萬民也。承天之敬，尤宜章明。奉圖書之瑞，尤宜顯著。今因舊封，竄寄玉牒故石下，恐非重命之義。受命中興，宜當(dāng)特異，以明天意。"遂使泰山郡及魯趣(音促)石工，宜取完青石，無必五色。令印工刻玉牒書，書秘?？谭绞?，命容玉牒。

　　二月，帝至奉高，(應(yīng)劭漢官馬第伯封禪儀記曰："車駕正月二十八日發(fā)雒陽宮，二月九日到魯，十二日宿奉高。遣虎賁郎將先上山，三按行。還，益治道徒千人。十五日，始齋。諸扈從王公以下及東方諸侯盡齋。馬第伯自云，某等七十人先之山虞，觀祭山壇治石。石二枚，狀博平，圜九尺，此壇上石也。其一石，武帝時(shí)石也。時(shí)用五車不能上，因置山下，為屋，號五車石。四維距石長丈二尺，廣二尺，厚尺半所，四枚。檢石長三尺，廣六寸，狀如封篋。長檢十枚。一紀(jì)號石，高丈二尺，廣三尺，厚尺二寸，名曰立石。一枚，刻文字，紀(jì)功德。是朝上山騎行，往往道峻峭，下騎，步牽馬，乍步乍騎，且相半，至中觀，留馬。去平地二十里，南向極眺無不睹。仰望天關(guān)，如從谷底仰觀抗峰。其為高也，如視浮云。其峻也，石壁窅窱，如無道逕，殊不可上。四布僵臥石上，有頃復(fù)蘇。亦賴赍酒脯，處處有泉水，目輒為之明。復(fù)勉強(qiáng)相將行，到天關(guān)，自以已至，尚十馀里。其道傍山肋，大者廣八九尺，狹者五六尺。仰窺巖石松樹，郁郁蒼蒼，若在云中。俯視谿谷，碌碌不可見丈尺。遂至天門之下。仰視天門，窔遼如從穴中視天。直上七里，賴其羊腸逶迤，名曰環(huán)道，往往有索，可得而登也。兩從者扶掖，前人相牽，后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后人頂，如畫重累人耳。早食上，晡后到天門。使者得銅物，形狀如鐘，又方柄有孔，疑封禪具也。汝南人陽通得之。東北百馀步，得封所，始皇立石及闕在南方，漢武在其北。二十馀步得北垂圓臺，高九尺，方圓三丈所，有兩陛。從東陛上，臺上有壇，方一丈二尺所，上有方石，四維有距石，四面有闕。鄉(xiāng)壇再拜謁，人多置錢物壇上，亦不掃除。國家上見之，則詔書所謂酢梨酸棗狼藉，散錢處數(shù)百，弊帛具，道是武帝封禪至泰山下，未及上，百官為先上跪拜，置梨棗錢於道以求福，即此也。")遣侍御史與蘭臺令史，將工先上山刻石。(文曰："維建武三十有二年二月，皇帝東巡狩，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班於群神，遂覲東后。從臣太尉憙、行司徒事特進(jìn)高密侯禹等。漢賓二王之后在位。孔子之后褒成侯，序在東后，蕃王十二，咸來助祭。河圖赤伏符曰：'劉秀發(fā)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河圖會昌符曰：'赤帝九世，巡省得中，治平則封，誠合帝道孔矩，則天文靈出，地祇瑞興。帝劉之九，會命岱宗，誠善用之，奸偽不萌。赤漢德興，九世會昌，巡岱皆當(dāng)。天地扶九，崇經(jīng)之常。漢大興之，道在九世之王。封於泰山，刻石著紀(jì)，禪於梁父，退省考五。'河圖合古篇曰：'帝劉之秀，九名之世，帝行德，封刻政。'河圖提劉予曰：'九世之帝，方明圣，持衡矩，九州平，天下予。'雒書甄曜度曰：'赤三德，昌九世，會修符，合帝際，勉刻封。'孝經(jīng)鉤命決曰：'予誰行，赤劉用帝，三建孝，九會修，專茲竭行封岱青。'河雒命后，經(jīng)讖所傳。昔在帝堯，聰明密微，讓與舜庶，后裔握機(jī)。王莽以舅后之家，三司鼎足冢宰之權(quán)勢，依讬周公、霍光輔幼歸政之義，遂以篡叛，僣號自立。宗廟隳壞，社稷喪亡，不得血食，十有八年。楊、徐、青三州首亂，兵革橫行，延及荊州，豪杰并兼，百里屯聚，往往僣號。北夷作寇，千里無煙，無雞鳴狗吠之聲?；侍觳C顧皇帝，以匹庶受命中興，年二十八載興兵，以次誅討，十有馀年，罪人斯得。黎庶得居爾田，安爾宅。書同文，車同軌，人同倫。舟輿所通，人跡所至，靡不貢職。建明堂，立辟雍，起靈臺，設(shè)庠序。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吏各修職，復(fù)於舊典。在位三十有二年，年六十有二。乾乾日昃，不敢荒寧，涉危歷險(xiǎn)，親巡黎元，恭肅神祇，惠恤耆老，理庶遵古，聰允明恕?；实畚┥骱訄D、雒書正文，是月辛卯，柴，登封泰山。甲午，禪於梁陰。以承靈瑞，以為兆民，永慈一宇，垂於后昆。百寮從臣，郡守師尹，咸蒙祉祐，永永無極。")二十二日辛卯晨，燎祭天於泰山下南方，群神皆從祀，用樂如南郊。諸王、王者后二公、孔子后褒成君，皆助祭位事也。事畢，將升封?；蛟唬?泰山雖已從食於柴祭，今親升告功，宜有禮祭。"於是使謁者以一特牲於常祠泰山處，告祠泰山，如親耕、貙劉、先祠、先農(nóng)、先虞故事。至食時(shí)，帝御輦升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早晡時(shí)即位於壇，北面。群臣以次陳后，西上，畢位升壇。尚書令奉玉牒檢，皇帝以寸二分璽親封之，訖，太常命人發(fā)壇上石，尚書令藏玉牒已，復(fù)石，覆訖，尚書令以五寸印封石檢。(封禪儀曰："以金為繩，以石為檢。東方西方各三檢。檢中石泥及壇土，各如其方色。")事畢，皇帝再拜，群臣稱萬歲。命人立所刻石碑，乃復(fù)道下。二十五日甲午，禪，祭地於梁甫陰，以高后配，山川群神從祀，如元始中北郊故事。(服虔曰："禪，廣土地。"項(xiàng)威曰："除地曰墠。后改墠曰禪，神之也。")四月己卯，大赦天下，以建武三十二年為建武中元元年，以吉日刻玉牒書函藏金匱，璽印封之。乙酉，使太尉行事，以特牲告至高廟。太尉奉匱以告高廟，藏於廟室西壁石室高主室之下。(司馬彪論曰："自上皇以來，封泰山者，至周七十二代。易姓則改封者，著一代之始，明不相襲也。繼世之王巡狩，則有修封以祭而已。自秦始皇、孝武帝封泰山，本因好神仙信方士之言，及造石檢印封之事也。天道質(zhì)誠，約而不費(fèi)，故牲用犢，器用陶匏，殆將無事與檢封之間，而樂難攻之石也。且唯封為改代，夏少康、周宣王，由廢復(fù)興，不聞改封。光武欲因孝武故封，而梁松固爭，以為必改，乃當(dāng)天意。既封之后，未有能福，而松卒被誅死，雖罪由身作，蓋亦誣神之咎也。且帝王所以能大著於后者，實(shí)在其德加於人，不聞其在封矣。"崔靈恩曰："自周以前，封者皆封土為壇，至秦皇、漢武，始用石檢。"袁宏曰："夫揖讓受終，必有至德於天下；征伐革命，則有大功於萬物。是故王者初基，則有封禪之事，蓋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夫東方者，萬物之所始；山岳者，靈氣之所宅。故求之物本，必於其始；取其所通，必於所宅。崇其壇場，則謂之封；明其代興，則謂之禪。然則封禪者，王者開務(wù)之大禮也。德不周洽，不得輒議斯事；功不弘濟(jì)，不得仿彿斯禮。曠代一有，其道至高。故自黃帝、堯、舜，至於三代，各一得封禪，未有中修其禮者也。雖繼體之君，時(shí)有功德，此蓋率復(fù)舊業(yè)，增修其前政，不得仰齊造國同符改物者也。夫神道貞一，其用不煩；天地易簡，其禮尚質(zhì)。故藉用白茅，貴其誠素；器用陶匏，取其易從。然封禪之禮，簡易可也。若夫石函玉牒，非天地之性也。")

　　魏明帝時(shí)，中護(hù)軍蔣濟(jì)請封禪，帝雖拒濟(jì)議，而實(shí)使高堂隆草封禪儀，以天下未一，不欲便行大禮。會高堂隆卒，不行。

　　晉武帝平吳，太康元年，衛(wèi)瓘議封禪，帝曰："此盛德之事，所未議也。"瓘等又奏，至於再三，詔報(bào)絕之。

　　宋文帝在位長久，有意封禪，詔學(xué)士山謙之草其儀注。屬后魏師南逼，其意乃息。孝武大明元年十一月戊申，太宰江夏王義恭表三請，帝以文軌未一，不從。

　　北齊有巡狩之禮，并登封之儀，竟不行。

　　隋開皇十四年，群臣請封禪，文帝命牛弘等創(chuàng)定其禮，帝曰："此事體大，朕何德以堪之！但當(dāng)東狩，因拜岱山。"

　　大唐貞觀十一年，左仆射房玄齡等議："按封禪者，本以功成告於上帝，天道崇質(zhì)，義取醇素，故藉用藁秸，樽以瓦甒。又按梁甫是謂梁陰，近代設(shè)禮壇於山上，乃乖處陰之義。今定壇位於山北。"又議昊天上帝壇："將封先祭，義在告神，因當(dāng)為壇下趾，先陳齋絜。贊饗已畢，然后登封，既表重慎之深，兼示行事有漸。今請祭於泰山下，設(shè)壇以祀上帝，太祖景皇帝配享。壇方十二丈，高丈二尺。"又議制玉牒："長尺三寸，廣厚各五寸，玉檢厚二寸，長短闊狹一如玉牒。其印齒請隨璽大小，仍纏以金繩五周。"又議玉冊："四枚，各長尺三寸，廣寸五分。每冊五簡，俱以金編。其一奠上帝，一奠太祖座，一奠皇地祇，一奠高祖座。"又議金匱："長短令容玉冊，高廣各六寸。形制如今之表函。纏以金繩，封以金泥，印以受命璽。"又議方石："三枚，以為再累。其十枚石檢，刻方石四邊而立之。纏以金繩，封以石泥，印以受命璽。"又議泰山上圓壇："廣五丈，高九尺，用五色土加之。四面各設(shè)一陛。御位在壇南，升自南陛，而就上封玉牒。"又議圓壇上土封曰："凡言封者，皆是積土之名。今請於圓壇上，安方石，璽緘既畢，加土筑以為封。高丈二尺，而廣二丈，以五色土益封，玉牒書藏其內(nèi)。祀禪之所，土封制亦同此。"又議玉璽曰："詳前載方石緘封，玉檢金泥，必資印璽，以為秘固。今請依令用受命璽以封石檢。其玉檢既與石檢大小不同，請更造璽一枚，方寸二分，文同受命，以封玉牒。石檢形制，依后漢建武故事。"又議立碑曰："勒石紀(jì)號，垂裕后昆，美盛德之形容，闡后王之休烈，其義大矣。請刻頌立碑，明揚(yáng)功業(yè)。"又議設(shè)告至壇曰："既至山下，禮行告至，柴於東方上帝，望秩遍禮群神。今請其壇方八十一尺，高三尺，陛仍四出。其禪方壇及自馀儀式，請如今禮。仍禮柴祭望秩，同時(shí)行事。"又議廢石闕及大小距石。詔從此議，馀皆罷之，遂附制於今禮。(太常舊儀，封禪降神樂歌，并用郊丘之辭。韋安仁駁之曰："夫祭天作樂，本謂神聽高遠(yuǎn)，聲臭難接，所以歌詠文辭，依倚弦管，滌蕩宣暢，冀其來格。今瘞玉燔柴於岱宗之下，播聲昭告，請降圜丘之上，夫神聽聰明，不可濫假，如依樂聲，應(yīng)臨國內(nèi)，而泰山之下神，其可得祀乎？又毛詩周頌，郊祀歌昊天，封禪歌時(shí)邁，二篇各別，足是證明。謂宜采周頌，創(chuàng)新詞，告精誠於上天，請皇靈於東岳，於事合古。"其后竟從安仁之議。)

　　麟德二年，有司進(jìn)儀注"於太岳南四里為圓壇，三成，十二陛，如圜丘之制。壇上飾以青，四面各依方色，并造燎壇及壝三重。又造玉冊三枚，皆以金繩編玉牒為之。每牒長尺二寸，廣寸二分，厚三分，刻玉填金為字。又為玉匱一，以藏正座玉冊；為金匱二，以藏配座玉冊：各長尺三寸。并玉檢方五寸，當(dāng)繩纏處刻為五道，當(dāng)封璽處刻深二分，方寸二分。又為黃金繩以纏金玉匱，各五周，為金泥以泥之。為玉璽一枚，方寸二分，文同受命璽，以封金玉匱。又為石〈石感〉，以藏玉匱。用方石再累，各方五尺，厚一尺?？谭绞辛钊萦駞T?！词小蹬允z處，皆刻深三寸三分，闊一尺。當(dāng)繩處皆刻深三分，闊寸五分。為石檢十枚，以檢石〈石感〉，皆長三尺，闊一尺，厚七寸。皆刻為印齒三道，深四寸。當(dāng)封璽處方五寸，當(dāng)通繩處闊寸五分。皆有小石蓋，制與檢刻處相應(yīng)，以檢擫(於協(xié)反)封泥。其檢立於〈石感〉旁，南方北方各三，東方西方各二，去〈石感〉隅皆七寸。為金繩三以纏石〈石感〉，各五周，徑三分。為石泥以泥石〈石感〉，其泥，末石和方色土為之。為距石十二枚，分距〈石感〉隅，皆再累，各闊二尺，厚一尺，長一丈，斜刻其首，令與〈石感〉隅相應(yīng)。以五色土封之。泰山之上，設(shè)登封之壇，上徑五丈二尺，高九尺，四出陛。壇上飾以青，四面依方色。一壝，隨地之宜。又為降禪壇於社首山上，方壇八隅，一成八陛，如方丘之制。壇上飾以黃，四面依方色。三壝，隨地之宜。其玉冊、玉匱、石〈石感〉、石檢、距石等，亦同封祀之制。又封祀以高祖、太宗同配，禪社首以太穆、文德皇后同配，皆以公卿充亞獻(xiàn)、終獻(xiàn)之禮。"制曰："古今典制，文質(zhì)不同，至於制度，皆隨代沿革，唯祀天地，獨(dú)不改張，斯乃自處於厚，奉天以薄。又今封禪，即用玉牒金繩，器物之間，復(fù)有瓦樽秸席，一時(shí)行禮，文質(zhì)頓乖，駁而不倫，深為未愜。其封祀、降禪所設(shè)上帝、后土位，先設(shè)藁秸、瓦甒、瓢杯等物，并宜改用茵褥罍爵。其諸郊祀，亦宜準(zhǔn)此。"於是昊天上帝之座褥以蒼，皇地祇褥以黃，配帝及后褥以紫，五方上帝及大明、夜明、時(shí)帝褥皆以方色，內(nèi)官以下席皆以莞。(封禪使許敬宗與禮官等又奏曰："謹(jǐn)按司馬彪續(xù)漢書曰，建武三十二年封泰山，求元封故事所施用者。有司奏用玉牒書藏方石中，厚五寸，長尺三寸，廣五寸。有玉檢，厚二寸，長短闊狹，一如玉牒。又按說文云：'簡，牒也。'則知牒是簡之別名，且牒是片竹，故其字從片。封禪牒雖用玉，其制宜與竹同。廣厚五寸，何名簡牒？又按孝經(jīng)鉤命決云：'六經(jīng)冊長尺四寸，孝經(jīng)冊長尺二寸。'遍檢古之簡牒，無尺三寸之制。臣等參詳?shù)涔?，?wù)取折衷，其玉牒請同玉簡冊，長尺二寸，廣寸二分，厚三分，以金繩連編，同簡之?dāng)?shù)，隨文多少，盛之玉匱，封牒石內(nèi)，則合古文，於事為允。"詔從之。)三年春正月戊辰朔，有事於泰山，親祀昊天上帝於封祀之壇。己巳，登於泰山，行封禪之禮。庚午，降禪於社首山。壬申，大赦天下，改元乾封。(初議射牛事，太常博士裴守貞奏曰："據(jù)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封泰山，令侍中儒者射牛行事。至於馀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據(jù)封禪禮：祀日，未明十五刻，宰以鸞刀割牲。比鑾駕至?xí)r，牢牲總畢，陛下唯奠玉酌獻(xiàn)而已。今若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晚。若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

　　武太后天冊萬歲二年臘月甲申，登封於嵩岳，大赦天下，改元為萬歲登封。丁亥，禪於少室山。

　　開元十二年，制："以十三年有事泰山。所司與公卿諸儒詳擇典禮，先為備具。"中書令張說、右散騎常侍徐堅(jiān)等與禮官撰東封儀注。張說謂徐堅(jiān)等曰："乾封舊儀，禪社首，享皇地祇，以先后配享。王者父天而母地，皇地祇雖當(dāng)今皇母位，亦當(dāng)往帝之母也，子配母饗，亦有何嫌？而以皇后配地祇，非古之制也。天鑒孔明，福善如響。乾封之禮，文德皇后配皇地祇，天后為亞獻(xiàn)，越國太妃為終獻(xiàn)。以宮闈接神，有乖舊典。上玄不祐，遂有授命易姓之事，宗社中圮，公族誅滅，皆由此也。景龍之季，有事圜丘，韋庶人為亞獻(xiàn)，皆以婦人升壇執(zhí)籩豆，褻黷穹蒼，享禮不潔。未及逾年，國有大難，亞獻(xiàn)、終獻(xiàn)皆受其咎，平座齋郎及女人執(zhí)祭者，多亦夭卒。今主上尊天敬神，事資革正。斯禮請以睿宗大圣真皇帝配皇地祇，侑神作主。"從之。"又按顯慶年許敬宗因修禮奏改燔柴在祭前，狀稱'祭祀之禮，必先降神。周人向臭，祭天則燔柴'者。臣等謹(jǐn)按，禮，迎神之儀，樂六變而天神降，八變而地祇出，九變則鬼神可得而禮矣。則降神以樂，周禮正文，非謂燔柴以降神也。又按晉郭璞南郊賦及注爾雅，亦祭后方燔。又按宋志所論，亦祭后燔柴。又檢南齊、北齊又梁郊祀，亦先飲福酒訖燔燎。請依貞觀舊禮，先祭后燎"。

　　考功員外郎趙冬曦、太學(xué)博士侯行果又曰："先焚者本以降神，行之已久。若設(shè)祭后燔，則神無由降矣。"張說又執(zhí)奏曰："凡祭者，本以心為主，心至則通於天地，達(dá)於神祇。既有先燔、后燔，自可斷於圣意，圣意所至，則通於神。燔之先后，臣等不敢裁定。"上令依后燔及先奠牲璧之議。是后太常卿寧王憲奏請郊壇時(shí)祭，并依此先奠璧而后燔。從之。(先是紛議未定，國子博士康子元執(zhí)后燔最堅(jiān)。張說謂子元曰："康國子獨(dú)出蒙輪，以當(dāng)一隊(duì)耶？"時(shí)又有四門助教施敬本駮奏舊封禪禮八條，其略曰："舊禮，侍中跪取匜盥，非禮也。夫盥手洗爵，人君將以致潔而尊神，故使小臣為之。今侍中，大臣也，而沃盥於人君；太祝，小臣也，乃詔祝於天神。是接天神以小臣，奉人君以大臣，故為非禮。按周禮大宗伯曰：'郁人，下士二人，贊祼事。'則沃盥此其職也。漢承秦制，無郁人之職，故使近侍為之。魏晉至今，因而不改。然則漢侍中行之則可矣，今以侍中為之，則非也。漢侍中，其始也微。高帝時(shí)，籍孺為之；惠帝時(shí)，閎孺為之，留侯子辟彊年十五為之。后漢婁堅(jiān)以議郎拜侍中。魏代蘇則為之，時(shí)友人嘲之曰，'仕進(jìn)不止執(zhí)武子'，是言其褻臣也。今侍中，名則古官，人非昔任，掌同燮理，寄重鹽梅，非復(fù)漢魏'執(zhí)獸'之班，異乎周禮郁人之職。夫祝以傳命，通人主之意以薦達(dá)於神明，非賤職也。故兩君相見，則卿為上儐。況天人之際，其肅恭之禮，以兩君為喻，不亦大哉！今太祝，下士也，非所以重命而尊神之意也。然則周漢太祝，是禮矣。何者？按周禮大宗伯曰：'太祝，下大夫二人，上士四人，掌六祝之詞。'大宗伯為上卿，今禮部尚書、太常卿比也；小宗伯中大夫，今侍郎、少卿比也；太祝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比也；上士四人，今員外郎、太常博士比也。故可以處天人之際，致尊極之詞矣。今太祝下士之卑，而居下大夫之職。又舊禮，謁者引大尉升壇亞獻(xiàn)，非禮也。謁者已賤，升壇已重，是徵名用之於古，而大體實(shí)變之於今也。古之謁者，秩異乎今。謁者班微，以之從事，可謂疏矣。"又曰："舊禮，尚書令奉玉牒。今無其官，請以中書令從事。"議奏，上令張說、徐堅(jiān)召敬本，與之對議詳定。說等奏曰："敬本議，其中四事，先以改定。有不同者，望臨時(shí)量事改攝。"從之。)

　　十三年十一月，封祀於泰山，去山趾五里，西去社首山三里。丁亥，服袞冕於行宮，致齊於供帳前殿。己丑，大備法駕，至山下，乃御馬而登，侍臣從。帝以靈山清潔，不欲多人上，欲初獻(xiàn)於山上壇行事，亞獻(xiàn)、終獻(xiàn)於山下壇行事。召禮官學(xué)士賀知章等入講儀注，因問之，知章等奏曰："昊天上帝，君位；五方精帝，臣位；帝號雖同，而君臣各異。陛下享君位於山上，群臣祀臣位於山下，誠足以垂范來葉，為變禮之大者也。禮成於三，初獻(xiàn)、亞、終，合於一處。"於是三獻(xiàn)悉於山上行事，其五方帝及諸神座於山下壇行事。

　　玉牒詞曰："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天啟李氏，運(yùn)興土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極。高宗升中，六合殷盛。中宗紹復(fù)，繼體不定。上帝眷祐，錫臣忠武。底綏內(nèi)難，推戴圣父。恭承大寶，十有三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謝成於天。子孫百祿，蒼生受福。"

　　庚寅，祀昊天上帝於山上封臺之前壇，高祖神堯皇帝配享焉。辛卯，享皇地祇於社首之泰折壇，(折音之設(shè)反。)睿宗大圣真皇帝配。壬辰，上御朝覲之帳殿，大備陳布。文武百僚、二王后、孔子后、諸方朝集使、岳牧舉賢良，咸在位。

　　銘曰："維天生人，立君以理，維君受命，奉天為子。代去不留，人來無已，德涼者滅，道高斯起。赫赫高祖，明明太宗，爰革隋政，奄有萬邦。罄天張宇，盡地開封，武稱有截，文表時(shí)雍。高宗稽古，德施周溥，茫茫九夷，削平一鼓。禮備封禪，功齊舜禹，巖巖岱宗，衎我神主。中宗紹運(yùn)，舊邦維新，睿宗繼明，天下歸仁。恭己南面，氤氳化淳，告成之禮，留諸后人。緬余小子，重基五圣，匪功伐高，匪德矜盛。欽若祀典，丕承永命，至誠動天，福我萬姓。古封泰山，七十二君，或禪亭亭，或禪云云。其跡不見，其名可聞，祗遹文祖，光昭舊勛。方士虛誕，儒書不足，佚后求仙，誣神檢玉。秦災(zāi)風(fēng)雨，漢汙編錄，德未合天，或承之辱。道在觀政，名非從欲，銘心絕巖，播告群岳。"(時(shí)中書令張說撰封祀壇頌、侍中源乾曜撰社首壇頌、禮部尚書蘇颋撰朝覲壇頌以紀(jì)圣德焉。)其儀具開元禮。

　　《通典》　唐·杜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