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fēng)論辯真玉云：其色溫潤，如肥物所染，敲之其聲清引，若金磬之余響，絕而復(fù)起，殘聲遠(yuǎn)沉，徐徐方盡，此真玉也。予頃在唐州，見任布參政之孫諭字義可收一璧，凝滑如脂，無有蟻缺，惟有兩粟大赤黝，蓋尸沁也；以綿繩掛之，擊之其清越之聲，余韻悠揚(yáng)，正如淳風(fēng)之說，與世所見水蒼玉不可同日而語。后聞為一中都一貴人取去，自是不復(fù)再見也。 政和丁酉歲，真州郊外一家屠一牛，買肉歸者，往往于刲割之際，錚錚有聲。視之，于肉脈中皆有舍利也，大小不一，光瑩如玉，詢之?dāng)?shù)家皆有之。自爾一村之民，不復(fù)食牛。 東坡作長短句《洞仙歌》所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者，公自敘云：“予幼時(shí)見一老人，年九十余，能言孟蜀主時(shí)事，云：蜀主嘗與花蕊夫人夜起，納涼于摩訶池上，作《洞仙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今但記其首兩句，乃為足之。”近見李公彥季成《詩話》乃云：楊元素作本事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卞X唐有老尼能誦后主詩首章兩句，后人為足其意，以填此詞。其說不同。予友陳興祖德昭云：“頃見一詩話，亦題云李季成作，乃全載孟蜀主一詩：‘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fēng)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dú)窺人，欹枕釵橫云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shí)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fēng)幾時(shí)來，只恐流年暗中換?！茤|坡少年遇美人，喜《洞仙歌》，又邂逅處景色暗相似，故隱括稍協(xié)律以贈之也。予以謂此說近之?！睋?jù)此乃詩耳，而東坡自敘乃云是《洞仙歌令》，蓋公以此敘自晦耳。《洞仙歌》腔出近世，五代及國初，未之有也。 琴、阮，皆樂之雅者也。琴則人多能之，而藝精者亦眾，至阮則人罕有造其妙者。中都盛時(shí)，有醴泉觀道士王慶之頗有此樂，同時(shí)有安敏修者，以此藝供奉上前，徽廟顧遇，厚于倫輩。二人者其能相抗，予在京師皆嘗聽之。慶之則閑雅多則古曲，優(yōu)逸不迫；敏修則變移宮徵，抑怨取興，雜以新聲，然皆妙手絕藝也。后慶之不知存亡，敏修被虜北去，未幾竄而南歸。今習(xí)阮者，未有能及此二人也。 劉棐仲忱，詩律殊有風(fēng)致，常賦《咸陽》二絕云：“父老壺漿迓義旗，亡秦誰復(fù)為秦悲。不曾被虐曾蒙德，十二金人合淚垂。”“玉殿珠樓二世中，楚人一炬逐煙空。卻緣火是秦人火，只與焚書一樣紅?！笔忸愄迫祟}詠，他詩亦稱是。 華亭縣有寒穴泉，與無錫惠山泉味相同，并嘗之，不覺有異，邑人知者亦少。王荊公嘗有詩云：“神泉冽冰霜，高穴雪與平?？丈綔s千秋，不出嗚咽聲。山風(fēng)吹更寒，山月相與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煩酲?！? 西京牡丹聞于天下，花盛時(shí)，太守作萬花會，宴集之所，以花為屏帳，至于梁棟柱拱，悉以竹筒貯水簮花釘掛，舉目皆花也。揚(yáng)州產(chǎn)芍藥，其妙者不減于姚黃、魏紫，蔡元長知淮揚(yáng)日，亦效洛陽，亦作萬花會。其后歲歲循習(xí)而為，人頗病之。元祐七年，東坡來知揚(yáng)州，正遇花時(shí)，吏白舊例，公判罷之，人皆鼓舞欣悅。作書報(bào)王定國云：“花會檢舊案，用花千萬朵，吏緣為奸，乃揚(yáng)州大害，已罷之矣。雖殺風(fēng)景，免造業(yè)也?！惫珵檎堇诿?，率皆類此，民到于今稱之。 《穆天子傳》，古書也。杜子美多用其事語，如“天子之馬走千里”，“王命官屬休”，“曾祝沉豪牛”，“歕玉大宛兒”，凡此四皆出此書也。曾皈彥和，博學(xué)之士，予先君有此書，彥和借往讎校，乃題其后云：晉中書監(jiān)令荀公曾知嵪所上篆文《穆天子傳》六卷，即太康二年汲冢人準(zhǔn)盜發(fā)魏襄王墓所傳竹書也。按《束晳傳》：竹策書凡七十五篇，內(nèi)《穆天子傳》五篇，言周穆王游行四海，見帝臺西王母。雜書十九篇，周食田法周書論楚事，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然則《穆天子傳》本五篇，公曾等所上乃有六卷者。今觀第六卷多記盛姬事，蓋并入雜書中，此一篇也。書雖殘缺，不可盡讀，而其所載事物，多故志之所無者。如《世民》之吟、《黃澤》之謠、《黃竹》之詩，其辭皆雅馴可喜。又如“虎牢”、“五鹿”之所以名，亦可以博異聞矣。嘗考《漢書·地理志》：京北有西鄭，河南有新鄭，漢中有南鄭。京兆之鄭，先儒謂之鄭，班固曰：周宣王弟桓公邑。應(yīng)劭亦曰：宣王母弟友所封也。其子與平王東遷，更稱新鄭。臣瓚曰：周穆王以下都于新鄭，不得以威封。初，桓公為司徒，王室作亂，故謀于史伯，而寄帑與賄于虢會之間。幽王既敗，二年而滅會，四年而滅虢，居于鄭父之丘，是以為鄭桓公，無封京兆之文也。顏師古曰：穆王以下無西鄭之事，瓚說非也。今按此書，自第四卷而下，卷末皆書天子之入于南鄭，蓋瓚所謂穆王之所都者是也。第五卷有祭父自圃鄭來謁，蓋瓚之所謂鄭父之丘者是也。理即校書郎中傳瓚，乃公曾嵪所部?！赌绿熳觽鳌饭賹僖?，故因取此傳以注《漢書》。然傳稱南鄭，瓚西鄭，所未詳其所以異，豈近世傳寫之誤也。漢中之鄭為南鄭，不應(yīng)京兆之鄭復(fù)稱南鄭。其稱西鄭，乃以圃鄭為東耳。西鄭穆王出游，反必入焉，豈非以其所都故耶？設(shè)非王都，亦圻內(nèi)近地也。邦家在疆地畿內(nèi)，諸侯當(dāng)在邦都，其內(nèi)為縣，又其內(nèi)為都，則西鄭之于鎬京，殆可為公邑而已，亦不足以為國也。且是時(shí)已有圃鄭矣，則不必因桓公之子從周東遷乃得鄭名，然謂之新鄭，又果何耶？雖然，如瓚之說，亦豈全非哉？亦汲冢中竹書，唯此書及《師春》行于世，余如《紀(jì)年》、瓚語之類，復(fù)已亡逸。 今人家閨房，遇春秋社日，不作組紃，謂之忌作，故周美成《秋蕊香》詞：“乳鴨池塘水暖，風(fēng)緊柳花迎面。午妝粉指印窗眼，曲理長眉翠淺。聞知社日停針線，采新燕。寶釵落枕夢春遠(yuǎn)，簾影參差滿院?！庇枰姀埣秴浅~》云：“庭前春鳥啄林聲，紅夾羅襦縫未成。今朝社日停針線，起向朱櫻樹下行。”乃知唐時(shí)已有此忌，循習(xí)至今也。 李博，宣和間仕大府卿，因職事陛對，徽宗問曰：“知卿年彌高而色不衰，中外稱卿有內(nèi)丹之術(shù)，可具術(shù)以進(jìn)。”博曰：“陛下盛德廣淵，睿智日新，學(xué)有緝熙于光明。臣雖不學(xué)，敢以誠對，謹(jǐn)領(lǐng)圣訓(xùn)，容臣具術(shù)以聞?！泵魅漳诉M(jìn)曰：“臣聞內(nèi)觀所以存其心也，外觀所以養(yǎng)其氣也。存其心，養(yǎng)其氣，則真火爐鼎日炎，神水華池日盛矣。長生久視，上下與天地同流，天道運(yùn)而不積，圣人知而行之。大道甚易知，其易行，以簡，以簡易，而天下之理得也。人之所恃以生者，氣也，氣住則神住，神住則形住，形住則長生久視，自此始矣。蓋日月運(yùn)轉(zhuǎn)，寒暑往來，天地所以長久，吹噓呼吸，吐故納新，真人所以住世。故丹元子曰：形以神住，神以氣集。氣，體之充也；形，神之舍也。氣實(shí)則成，氣虛則敚，氣住則生，氣耗則滅。此廣成子所以保氣，而煙蘿子所以煉氣也。然則一言而盡保煉之妙者，其惟咽納乎。故曰：一咽二咽，云蒸雨至；三咽四咽，內(nèi)景充實(shí)；七咽九咽，心火下降，腎水上升，水火既濟(jì)，則內(nèi)丹成，可以已疾，可以保生，可以延年，可以超升。臣謹(jǐn)刪其繁紊，撮其樞要，直書其妙，以著于篇。”上篇曰“進(jìn)火候”，每日子后午前，若于五更初陽盛時(shí)尤佳。就坐榻上，面東或南，握固盤足，合目主腰而坐。澄心靜慮，內(nèi)藏五藏，仰面合口，鼻中引出清氣，氣極則生，要而咽之，每一咽縮榖道一縮，再引則再如之，至再至三。若氣極不能任，則低頭微開口以吹寧出之，勿令耳聞出氣之聲，如此凡三次，是為進(jìn)火一周天，俟氣調(diào)勻，然后行水。下篇曰“行水候”，行水，鼻中取鼻涕，口中取液，聚為一處，多多益辦。俟甘而熱，即閉口仰面亞腰，左顧一咽，正中一咽，分三咽而下。內(nèi)想一直下丹田，每一咽亦縮榖道一縮，如此一遍，是為行水一周天。每進(jìn)火行水畢，然后下榻，行履自如。“后敘”曰：五行水火為初，人生水火為急。此是極易之要法，上奪天地造化。學(xué)道修真之士，初行須覺臍下如火，飲食添進(jìn)，四肢輕快，是其驗(yàn)也。行而久之，則發(fā)白再黑，齒落重生，精神全具，復(fù)歸嬰兒，寒暑不能侵，鬼神不能寇，千二百歲，壽比彭老，漸為真人矣?；兆谝姸渭{之。梁師成錄其說以示人，乃簡易之道，第行之者不能悠久耳?；蛟朴葜兙餍摒B(yǎng)有得，亦只行此法也。 翰苑歲供禁中立春、端午貼子，前后多矣，率多擬效舊語，故少新意，惟能道宮禁一時(shí)之事者為妙。王履道皇帝閣云：“彤霞蒨霧繞觚棱，樓雪融銀滴半層。別繞擬開延福宴，夾城先試景龍燈?！卞鷭彘w云：“玉燕翩翩入鬢云，花風(fēng)初掠縷金裙。神霄宮里驂鸞侶，來侍長生大帝君?！闭推吣晁M(jìn)也。有皇后閣云：“蕊笈瑯函受秘文，清虛道合玉晨君?，幣_夜靜朝真久，金屋春寒閱箓勤。”妃嬪閣云：“曈昽曉日上金鋪，的皪春冰泮玉壺。繡戶綠窗塵不到，凝酥點(diǎn)就輞川圖?！敝睾投晁M(jìn)也。不惟才思清麗，皆紀(jì)當(dāng)時(shí)事也。 徐遹子，閩人，博學(xué)尚氣，累舉不捷，久困場屋。崇寧二年為特奏名魁，時(shí)已老矣，赴聞喜，賜宴于璚林苑。歸騎過平康狹邪之所，同年所簮花多為群倡所求，惟遹至所寓，花乃獨(dú)存，因戲題一絕云：“白馬青衫老得官，璚林宴罷酒腸寬。平康過盡無人問，留得宮花醒后看?！焙笫酥脸?，知廣德軍，謝事而歸。 予四明同僚嚴(yán)明致養(yǎng)正，靖康丙午歲，仕廣德軍建平尉，任滿入城批書，館于郡之開化寺。一夕，夢一婦麗容服來訴曰：“妾四明人也，久寓于此，未有所歸，惟君子哀之，為我謀所舍。”意若求葬也。既寤，詢諸寺僧，有云政和間池陽人彭汝云為郡從事，其子?jì)D張氏死，乃殯于城西明教院。其后改院神霄宮，徙其徒入此寺，并移其柩于此。僧輩常有見之者，不以為怪。嚴(yán)頗疑之。未幾考課事竟，將返馬，時(shí)赴郡官會。暨歸，夜參半矣，方就枕，復(fù)見其人立于帳前，泣訴曰：“知君戒行有日，前懇何如？”又云：“欲竭奴心，誓殫素志。”嚴(yán)恍惚驚寤，悚悸而起，不能悉記其語。翌日，復(fù)詢彭氏，則亦托者同也。 熙寧十年，京師春旱，上心焦勞，于后苑瑤津亭建道場祈禱，上精誠甚切。一夕，夢一僧，形容甚異，于空中吐云霧以興雨。及覺，雨遂大注。上大悅，求其像于佛閣中，乃羅漢中第十尊者也。元絳厚之時(shí)為參政，作《喜雨詩》，王禹玉和其韻云：“紫殿宵稱感圣憂，玉毫曾降梵王州。慈深三界云常聚，法遍諸天雨自流。作弼為霖孤宿望，神僧吐霧應(yīng)精求?！痹圃?。人多稱之。 崔伯易，熙寧二年為國子監(jiān)直講，嘗著《熙寧稽古一法百利論》五卷，逾萬言，概以久任為要；上之，召對延和稱旨，自此遂擢用，遍歷清要矣。予嘗求是書于其家，今已亡矣，惜乎不見于世。以此知古人著述，亡逸不傳者多矣。同時(shí)又有臨川吳孝宗子經(jīng)嘗著三書，一曰《法語》，二曰《先志》，三曰《巷議》，舊嘗傳于其侄道宗夢協(xié)，亦亡于兵火。子經(jīng)，予母之從叔也，今聞其從孫家尚有本，當(dāng)復(fù)傳之。 唐庚子西謫惠州時(shí)，自釀酒二種，其醇和者名“養(yǎng)生主”，其稍冽者名“齊物論”。子西詩多新意，不沿襲前人語，如《湖上》云：“佳月明作哲，好風(fēng)圣之清?！薄丢?dú)游》云：“烏攫春祠敏，鳶窺野燒癡。”《醉眠》云：“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庇帧盾饺叵琛吩疲骸叭碎g八月秋風(fēng)嚴(yán)，芙蓉溪上春酣酣。二南變后魯叟筆，七國戰(zhàn)處鄒軻談。”“人間二月春光好，溪上芙蓉跡如掃。周家盛處伯夷枯，漢室隆時(shí)賈生老?！薄靶涸旎l能窮，幾回枯枿還芳叢。只因人老不復(fù)少，有酒且發(fā)衰顏紅。”此興殊新奇也。 臣昔與希真游衡山朱陵洞天，過古蘭若基，野客留宿庵下，有聞?lì)惞贩停Ｕ嬷^此非人境，安得有是?？托υ唬骸皫r腹枸杞，生而酷似，此其音也?！背紤浥f說，黎明拉客欲識其處，未至百步，皆曰彼婆娑出眾榮者是，臣與希真將前，客急止曰：“此神物也，側(cè)常有蛇虎守護(hù)，必待有道之士以歸，若等無得輒近?！弊允敲磕钪??；蛉胨街?，遇樵蘇又訪問焉，云往往有見，但苦在深絕不可到之地。元豐己未三月，陛下親策進(jìn)士集英殿。三館故事：臣得寓直殿廊。入在銀臺門少四十步許，御溝之上，有若洞天所望，熟視則枸杞也。其本圍尺有咫，左紐而連理。臣亟詢衛(wèi)士高者，對曰：“聞天圣前尤盛，此薦出苖耳?！背家驺と?，竊語同舍，或曰：是雖可近而甚秘也。曾減仙山神醫(yī)巖乎？既而嘆曰：下誠有物耶？孕天地陰陽之至和，隱端然不可輒至之神，今乃自幸托宮槐禁柳之列，備一時(shí)灑掃之觀，是豈浪出而徒然耶？偶臣屬昧方士采制餌服之節(jié)度，未得相與抃舞歡呼，隨萬年之觴，一供吾君，亦臣子心愿目想而深可愧恨慊然者。因感而成詩，姑有待焉。云云。予因是知一物生得其地，乃爾悠久，彼南岳之叢，與銀臺之本，雖遠(yuǎn)近之有殊，其為深根固蒂，無芟翦之患則所。云云。予方居山小隱，當(dāng)蒔百本以供擷芼，雖未能擬西河女子之壽，亦足禮天隨子之七帙也。 王直方立之，父名棫，家多侍兒，而小鬟素兒尤妍麗。王嘗以蠟梅花送晁無咎，無咎以詩五絕謝之，有云：“芳菲意淺姿容淺，憶得素兒如此梅?！? 李廌方叔，嘗飲襄陽沈氏家，醉中題侍兒小瑩裙帶云：“旋剪香羅列地垂，嬌紅嫩綠寫珠璣?；ㄇ坝髦刂亟Y(jié)，系定春光不放歸?！焙笮‖摎w郭汲使君家，更名艷瓊，尚存也。他日訪之，乃襄陽士族家，遂嫁之。 洛陽牡丹之品，見于《花譜》，然未若陳州之盛且多也。園戶植花如種黍粟，動以頃計(jì)。政和壬辰春，予侍親在郡，時(shí)園戶牛氏家忽開一枝，色如鵝雛而淡，其面一尺三四寸，高尺許，柔葩重疊，約千百葉。其本姚黃也，而于葩英之端，有金粉一暈縷之；其心紫蕊，亦金粉縷之。牛氏乃以“縷金黃”名之，以籧篨作棚屋圍幛，復(fù)張青帟護(hù)之。于門首遣人約止游人，人輸千錢乃得入觀，十日間其家數(shù)百千，予亦獲見之。郡守聞之，欲剪以進(jìn)于內(nèi)府，眾園戶皆言不可，曰：“此花之變易者，不可為常，他時(shí)復(fù)來索此品，何應(yīng)之？”又欲移其根，亦以此為辭乃已。明年，花開果如舊品矣，此亦草木之妖也。 予妹夫王從一太初著《東郊語錄》，有云：唐人詩云：“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贝藦埨^《楓橋夜泊》之作也。說者謂美則美矣，但三更非撞鐘時(shí)。按《南史·裴皇后傳》載：齊永明中，上數(shù)游幸諸苑囿，載宮人從車置內(nèi)，深隱不聞端門鼓漏聲。置鐘于景陽樓上，應(yīng)五更三鼓，宮人聞鐘聲，早起妝飾。由是言之，夜半之鐘，有自來矣。予以為不然，非用景陽故事也，此蓋吳郡之實(shí)耳。今平江城中從舊承天寺鳴鐘，乃半夜后也，余寺聞承天鐘罷，乃相繼而鳴，迨今如，是以此知自唐而然。楓橋去城數(shù)里，距諸山皆不遠(yuǎn)，書其實(shí)也。承天今更名能仁云。 沈遼睿達(dá)以書得名，楷隸皆妙。嘗自湖南泛江北歸，舟過富池，值大風(fēng)，波濤駭怒，舟師失措，幾溺者屢矣。富池有吳將甘寧廟，往來者必祭焉。睿達(dá)遙望其祠，以誠禱之，風(fēng)果小息，乃得維岸。乃述寧仕吳之奇謀忠節(jié)，作贊以揚(yáng)靈威而答神之休，自作楷法大軸，以留廟中而去。其后乃為過客好事者取之。是夜神夢于郡守使還之，明日守使人訊其事，果得之，復(fù)畀廟令掌之。近聞今亦不存矣。 靖康初，韓子蒼知黃州，頗訪東坡遺跡，常登赤壁，而賦所謂“棲鶻之危巢”者，不復(fù)存矣，悼悵作詩而歸。又何頡斯舉者猶及識東坡，因次韻獻(xiàn)子蒼云：“兒時(shí)宗伯寄吳州，諷誦遺文至白頭。二賦人間真吐鳳，五年江上不驚鷗。蟹常見水人猶惡，鶻有危棲孰肯留。珍重使君尋往事，西風(fēng)悵望古城樓。”然黃之赤壁，土人云本赤鼻磯也，故東坡長短句：“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則亦是傳疑而云也。今岳陽之下，嘉魚之上，有烏林赤壁，蓋公瑾自武昌列艦，風(fēng)帆便順，溯流而上，遇戰(zhàn)于赤壁之間也。牡牧有《寄岳州李使君詩》云：“烏林芳草遠(yuǎn)，赤壁健帆開?！眲t此真敗魏軍之地也。 酴醿花或作荼蘼，一名木香，有二品：一種花大而棘長條，而紫心者為酴醿；一品花小而繁，小枝而檀心者為木香。題詠者多。常記周無外云：“暖風(fēng)吹麝入鉛華，不肯隨春到謝家。半夜粉寒香泣露，也應(yīng)和月怨梨花。”韓維持國云：“平生為愛此香濃，仰面常迎落架風(fēng)。每恐春歸有遺恨，典刑元在酒杯中?！蔽慈魪埼臐撛疲骸白匣蕦気`張珠幰，玉女熏籠覆繡衾。萬紫千紅休巧笑，人間春色在檀心?！庇治慈酎S魯直云：“漢宮嬌額半涂黃，入骨濃薰賈女香。日色漸遲風(fēng)力細(xì)，倚欄偷舞白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