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儀的字叫子儀,華州鄭縣人,身高七尺二寸。因參加武舉考績優(yōu)異,被任命為左衛(wèi)長史,多次升遷后任單于副都護、振遠軍使。天寶八年(749),木刺山開始修建橫塞軍和安北都護府,皇帝下詔讓他去任使。不久苦于位置偏僻不能屯墾,遷去修建永清柵,稱為天德軍,又在使職外兼任九原郡太守。
天寶十四年(755),安祿山反叛,皇帝下詔任命郭子儀為衛(wèi)尉卿、靈武郡太守,兼任朔方節(jié)度使,率領(lǐng)他的部隊東征討伐。郭子儀收復(fù)了靖邊軍,殺死了叛軍將領(lǐng)周萬頃,在河曲進攻高秀巖,打敗了他,于是收復(fù)了云中、馬邑,攻破了東陘。被加封為御史大夫。叛軍攻占了常山,河北道郡縣都被占領(lǐng)了。恰好李光弼到常山進攻叛軍,攻下了常山,郭子儀率軍出井陘和李光弼會合,打敗了叛軍將領(lǐng)史思明的幾萬軍隊,攻占了稿城。
又向南進攻趙郡,活捉了四千叛軍,把他們都放了,殺死了叛賊太守郭獻珍,回師常山。史思明率幾萬軍跟蹤唐軍,到了行唐,郭子儀挑選了五百名騎兵輪番出營向叛軍挑戰(zhàn)。三天后,叛軍撤退了,唐軍追擊叛軍,又在沙河打敗了叛軍,于是到常陽據(jù)守。安祿山增派精銳軍隊幫助史思明。郭子儀說:“他倚仗援軍,一定輕視我軍,思想準備不足,交戰(zhàn)就能戰(zhàn)勝他?!焙团衍娊討?zhàn)勝負未分,就殺死一個步兵將領(lǐng)示眾,士兵都拼命作戰(zhàn),于是打敗了叛軍,殺頭兩千顆,活捉五百人,繳獲馬匹相當(dāng)。接著白天挑戰(zhàn),夜晚襲擊叛軍營壘,叛軍不能休息,士氣更低落了。他于是和李光弼、仆固懷恩、渾釋之、陳..光等將在嘉山進攻叛軍,殺頭四萬顆,俘獲敵兵和馬匹以萬計。史思明逃到博陵。這時河北各郡到處殺死叛軍守將,迎接唐軍。正準備北征范陽,這時哥舒翰戰(zhàn)敗,皇帝逃到蜀地,太子在靈武登基,下詔命回師。郭子儀和李光弼率領(lǐng)步、騎兵五萬趕到皇帝駐地。此前朝廷才建立,軍隊少,軍容不整。這時唐朝威勢大為振作。皇帝任命郭子儀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然擔(dān)任節(jié)度使。唐肅宗隆重檢閱軍隊,發(fā)兵南征,到了彭原,宰相房..請求親自征討叛軍,抵達陳濤,唐軍戰(zhàn)敗,部隊幾乎丟光了,因此皇帝僅靠朔方軍做根基。
叛軍將領(lǐng)阿史那從禮率同羅、仆骨五千騎兵,引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幾萬兵進迫皇帝駐地。郭子儀率回紇首領(lǐng)葛邏支進攻他們,俘虜了幾萬人,牛和羊難以數(shù)計,河曲平定了。
至德二年(757),在潼關(guān)進攻叛將崔乾..,崔乾..戰(zhàn)敗,退守蒲津。當(dāng)時永樂縣尉趙復(fù)、河?xùn)|司戶參軍韓..、司士徐景和皇族子弟李鋒正在城里,密謀在城里配合,郭子儀進攻蒲津,趙復(fù)等殺死守城的士兵,開門迎接唐軍。崔乾..逃到安邑,安邑百姓假裝接納他們,叛軍走進一半,卻放下了懸掛的城門,崔乾..僥幸脫身逃走了。叛軍將領(lǐng)安守忠筑壘永豐倉,郭子儀派兒子郭旰和他交戰(zhàn),殺死叛軍萬余人,郭旰死在戰(zhàn)場上。于是進軍占領(lǐng)了永豐倉。這時潼關(guān)、陜州才打通了。奉詔回到鳳翔,升任司空,關(guān)內(nèi)、河?xùn)|副元帥。率軍直趨長安,駐扎在聖水岸邊。叛軍將領(lǐng)安守忠等駐守清渠左邊。兩軍大戰(zhàn),唐軍戰(zhàn)敗,丟棄軍械潰逃,郭子儀召集潰軍防守武功,到朝廷請求處分,于是降職為左仆射。不久跟隨元帥廣平王率領(lǐng)各族軍隊十五萬收復(fù)長安。李嗣業(yè)任前軍,元帥任中軍,郭子儀輔佐他,王思禮任后軍,在香積寺北邊列陣,從灃水,直到大河,綿延近三十里。
叛軍將領(lǐng)李歸仁率精銳騎兵進攻,唐軍亂了,李嗣業(yè)用大刀沖擊,殺死了幾十名敵騎,才穩(wěn)定下來?;丶v軍出奇兵繞到叛軍背后,夾擊叛軍,殺頭六萬顆,活捉兩萬人,叛軍主將張通儒夜晚逃到陜郡。
第二天,廣平王進入長安,老人孩子在路邊歡呼說“:沒想到今天重見唐軍!”廣平王休整部隊三天,就東進了。
安慶緒聽說唐軍來了,派嚴莊率全部十萬軍隊到陜郡駐扎,援助張通儒,戰(zhàn)旗鐘鼓排了一百多里。唐軍到了新店,叛軍已擺好陣勢,派出輕裝騎兵,郭子儀派兩支軍隊趕走了他們,叛軍騎兵又來了,又加倍派軍隊驅(qū)趕,都不到敵營就撤回了。最后,叛軍派兩百名騎兵進攻唐軍,沒有接戰(zhàn)就逃跑了,郭子儀率全軍追擊,穿透了敵人營地。叛軍用兩翼軍隊包抄過來,唐軍退卻了。李嗣業(yè)率回紇兵從敵后殺出,塵土飛揚,用箭射叛軍,叛軍驚叫“回紇兵來了”,于是大敗,尸體遍地都是。嚴莊逃到洛陽,擁著安慶緒渡過黃河據(jù)守相州,于是收復(fù)了洛陽。
這時河?xùn)|、河西、河南州縣都平定了。因功加封司徒、代國公,食實封一千戶。他進京朝拜?;实叟扇舜┸姺藉鄙嫌铀?,慰勞他說:“重建國家,是你的功勞?!?br />
郭子儀叩頭謝恩?;实巯略t命他回洛陽,計劃北伐。
乾元元年(758),在黃河邊打敗了叛軍,抓獲安守忠進獻,于是到京城朝拜。
皇帝下詔命群臣到長樂驛迎接,皇帝到望春樓等他。升任中書令?;实垴R上命九位節(jié)度率大軍討伐安慶緒,因為郭子儀、李光弼都是大功臣,難以互相統(tǒng)轄,只派魚朝恩任觀軍容宣慰使,不設(shè)元帥。
郭子儀從杏園渡過了黃河,包圍了衛(wèi)州。安慶緒把軍隊分為三支。要開戰(zhàn)了,郭子儀挑選擅長射箭的三千兵埋伏在營壘里,囑咐說:“等我軍退卻,叛軍必定乘機攻營壘,你們就吶喊射箭。”接戰(zhàn)后,假裝退卻,叛軍追近營壘,伏兵出來了,射箭像下雨一樣。叛軍嚇壞了,唐軍整隊奮擊,殺頭四萬顆,繳獲盔甲幾十萬。抓獲了鄭王安慶和,收復(fù)了衛(wèi)州。
后又在愁思岡會戰(zhàn),打敗了叛軍。進兵筑多處營壘,包圍了相州,引漳水淹城,淹了兩個季節(jié),沒能攻破。城里糧食吃光了,人吃人。安慶緒向史思明求救,史思明從魏州殺來,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任前軍遭遇了叛軍,在厥縣南邊會戰(zhàn),死傷差不多,魯炅被流箭射中。郭子儀率領(lǐng)后軍,沒來得及參戰(zhàn)。遇上大風(fēng)拔起樹木,天昏地暗,兩步外不能看清形體面容,因此唐軍南逃,叛軍也逃走了,車輛兵器滿地都是。眾節(jié)度率軍回駐地。郭子儀率朔方軍防守河陽,切斷了航道橋梁,當(dāng)時唐軍眾多但無人統(tǒng)領(lǐng),進軍退卻互相觀望,責(zé)任功勞都不明確,因此被打敗了?;实巯略t命他留守洛陽,不久改封為東都、山南東道、河南等道行營元帥。
魚朝恩一貫忌妒他的功勞,借這誣告他,因此皇帝把郭子儀召回,改命趙王任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任副職,代替郭子儀率領(lǐng)朔方軍隊。郭子儀雖然喪失了兵權(quán),沒有一句怨言,仍心向朝廷。史思明又攻陷洛陽一帶,吐蕃逼近騷擾京郊,皇上緊張而不能按時吃飯,于是命他任..寧、..坊兩鎮(zhèn)節(jié)度使,仍留在京城,有人進言說郭子儀有安定國家的功勞,叛亂未平,卻放在無戰(zhàn)事的地方,不應(yīng)該。
皇帝也醒悟了。
上元初年,皇帝下詔任命他為各道兵馬都統(tǒng),派管崇嗣任他的副手,率領(lǐng)英武、威遠軍和河西、河?xùn)|各鎮(zhèn)的軍隊,取道..寧、朔方、大同、橫野軍直指范陽。
詔書傳下,被魚朝恩阻撓解除。第二年,李光弼在邙山戰(zhàn)敗,河陽失守。又過了一年,河中發(fā)生內(nèi)亂,殺死了李國貞,太原殺死了鄧景山。朝廷擔(dān)憂這兩支軍隊與叛軍合流,年輕的新將領(lǐng)威望低不能起作用,于是派郭子儀任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等州節(jié)度行營,兼興平、定國副元帥。加封汾陽郡王,駐守絳州。
當(dāng)時皇帝身體已經(jīng)不好了,百官都不接見,郭子儀請求說:“老臣接受任命,將要死在外地,不見到皇上,死不瞑目?!被实叟扇祟I(lǐng)他到臥室里,對他說:“河?xùn)|的事情全拜托你了?!惫觾x感動得聲淚俱下。皇帝賜給他皇宮的馬、銀器皿、各色絲綢,另賜絹和布匹九萬匹。郭子儀到了駐地,殺死為首作亂的王元振等幾十人,太原辛云京也懲治了殺害鄧景山的人,各地將領(lǐng)都害怕了。
唐肅宗登基,程元振自認為擁立皇帝有功勞,擔(dān)心老將難以制服,多次離間誣陷。因此罷免了郭子儀的副元帥,加爵食實封七百戶,任唐肅宗陵墓使。郭子儀怕誣陷得逞,把唐代宗賜給的詔書一千多篇包好呈上,并表白自己。皇帝下詔說“:我不仁德,使重臣憂慮,我很慚愧,從今后您不要擔(dān)心?!碑?dāng)初,唐代宗和郭子儀收復(fù)兩京,共同經(jīng)歷過國家患難,到這時后悔醒悟,對他禮遇更加優(yōu)厚了。
當(dāng)時史朝義還占據(jù)著洛陽,皇帝想派他輔佐雍王,率軍東征,被魚朝恩、程元振交替詆毀,就放棄了。遇上梁崇義割據(jù)襄州反叛,仆固懷恩滯留汾州,私下召引回紇、吐蕃進犯河西,攻陷涇州,進犯奉天、武功,皇帝急忙任命郭子儀為關(guān)內(nèi)副元帥,鎮(zhèn)守咸陽。當(dāng)初,郭子儀從相州免職回到京城,私兵都散去了,接詔書時,手下才幾十名騎兵,趕著民間的馬匹充作軍用。到了咸陽,敵軍已渡過了渭水,沿著南山東侵,皇帝逃向陜州。郭子儀聽說了,流下了眼淚,率領(lǐng)行營回到京城。遇上射生將王獻忠率殿前射生叛變,劫持幾位王想投敵,郭子儀責(zé)備他,將幾位王攔下送到皇帝身邊。于是率騎兵到南邊召集軍隊,得到武關(guān)守兵和失散士兵幾千人,軍隊逐漸強大了。遇到六軍將領(lǐng)張知節(jié)在洛南迎接他,郭子儀隆重檢閱軍隊,駐扎商州,軍威震動關(guān)中。于是派張知節(jié)率領(lǐng)烏崇福、羽林軍將領(lǐng)長孫全緒任先鋒,在韓公堆扎營,擊鼓聲震山谷,多樹旌旗,夜晚,點上萬火把,迷惑敵軍。開始,光祿卿殷仲卿在藍田招兵,率精兵在大軍之前擔(dān)任巡邏,一直渡過了氵產(chǎn)水,民眾欺騙敵軍說:“郭令公來了?!睌耻姾ε铝?。遇上原將軍王甫召集有勇力的年輕人,夜晚在朱雀街擊鼓,喊道:“唐軍來了!”吐蕃軍夜里潰逃了。于是派大將李忠義屯兵禁苑中,渭北節(jié)度使王仲升駐守朝堂,郭子儀率中軍跟隨他們。殿前射生將王撫自封為京兆尹,擾亂京城,郭子儀將他斬首示眾。
聽到趕走敵軍的報告,皇帝命郭子儀任京城留守。
事變突然發(fā)生,靠郭子儀重新平定了,因此全國都怪程元振,百官多次彈劾。程元振畏懼,就勸皇帝定都洛陽,皇帝同意他的主張。郭子儀上奏說:雍州自古號稱天府,右有隴、蜀,左有崤山、函谷關(guān),前依險峻的終南山、太華山,背靠渭水、黃河天險,方圓幾千里,軍隊十多萬,軍強將勇,是戰(zhàn)略要地,秦、漢靠這里建成帝業(yè)。后世占據(jù)此地就安穩(wěn),離開就滅亡的不止一朝,因此高祖皇帝先進關(guān)后平天下,太宗皇帝以后駐洛陽的也少有。肅宗皇帝在朔方起兵,殺死安慶緒;皇上憑借關(guān)中,處死史朝義,雖然上天保佑我朝,也是地理形勢造成。
這次吐蕃侵犯卻不能抵御的原因,我能說出大概。禁軍士兵都是做生意的,掛著空名,逃避賦稅,一旦命他們作戰(zhàn),只有逃跑沒有前進的;加上宦官遮蔽視聽,朝政荒廢,致使皇上奔波在外,避居陜州。這是用人不當(dāng),哪里是關(guān)中不好呢!
現(xiàn)道聽途說,不知是否真實,都說將建都洛陽。洛陽從安祿山反叛后,焚燒破壞得差不多了,各官署都已荒廢,全城不到一千戶人家,村鎮(zhèn)如同廢墟,豺狼成群嚎叫;東到鄭州汴州,南鄰徐州,北至懷州、衛(wèi)州和相州,千里荒蕪,沒有人煙,用什么供應(yīng)皇上牲口的草料,安排百官的住處?況且地域狹窄,僅方圓百里,無險可守,正好成為征戰(zhàn)場。皇上顧慮的不是京城剛遭劫掠,國家用度缺乏嗎?古代衛(wèi)都被狄族攻破,衛(wèi)文公在曹建都,穿粗布衣服,戴粗布帽子,終于恢復(fù)了舊業(yè)。
何況堂堂皇帝帶頭節(jié)儉,難道趕不上一個諸侯國嗎?我希望皇上罷免無能多余的官員,抑制宦官,任用正直的臣子,少收稅和興勞役,撫恤隱士和孤寡,命宰相選賢才用能人。命我練兵抗敵,那么中興功業(yè),十天半月即有希望。時間不短了趕快歸京,祭祀祖廟,拜竭陵墓,重建偉業(yè),造福全國。
皇帝收到奏章流著淚對侍從說“:郭子儀真是國家忠臣,我西行決心已定?!?br />
皇帝回京,郭子儀拜伏請求處分大膽進言,皇帝慰勞他說:“我用你太晚,才到這地步?!庇谑琴n給他鐵券,在凌煙閣上畫像。
仆固懷恩發(fā)兵侵占并州、汾州的屬縣,皇帝擔(dān)憂此事,派郭子儀兼任河?xùn)|副元帥、河中節(jié)度使,坐鎮(zhèn)河中。仆固懷恩的兒子仆固..駐扎在榆次,被部下張惟岳殺死,把頭送到了長安,并率領(lǐng)仆固..的軍隊投降郭子儀。仆固懷恩害怕了,丟下他的母親逃往靈州。廣德二年(764),提升郭子儀任太尉,兼任北道..寧、涇原、河西通和吐蕃和朔方招撫觀察使。他推辭太尉沒有任命。仆固懷恩引誘吐蕃、回紇、黨項幾十萬兵入侵,君臣大驚,有詔命郭子儀駐扎奉天?;实蹎枌Ω掇k法,他回答說:“沒有什么威脅,仆固懷恩原是我的偏將,雖然強健勇敢,但不得人心?,F(xiàn)能作亂的原因,是引誘想殺回家鄉(xiāng)的士兵,脅迫他們同來,而且他們都是我舊日的親兵,我長期用恩寵信義結(jié)交他們,他們?nèi)绦倪M攻我嗎?”皇帝說“:對。”敵軍進犯..州,前鋒抵達奉天,眾將請求進攻敵軍。郭子儀說“:外兵深入我境,有利在于速戰(zhàn)。他的部下長期受我的恩德,我不進攻他們,他們將自然改變主意?!币虼讼铝钫f“:敢說出戰(zhàn)的斬首!”堅守營壘防御敵軍,敵軍果然退去了。
郭子儀從涇陽回京,恩遇賞賜繁多,升任尚書令,他懇切推辭,沒有批準。有詔催促到官署就職,群臣都去道賀,命殿前射生五百名騎兵持戟護衛(wèi)。郭子儀堅決辭謝,并說:“太宗皇帝曾任此職,因此歷代皇帝都不任命,皇太子任雍王,平定關(guān)東,才授此官,怎能偏愛我,違背重要規(guī)定;而且平叛以后,冒領(lǐng)賞賜的人很多,甚至一人兼任幾職,貪圖升官不顧廉恥。現(xiàn)叛賊基本平定,正是端正法紀審查官員的時機,應(yīng)從我開始?!被实鄄坏靡?,答應(yīng)了他,詳細記載他辭謝的事跡交給史官。又賜給他美女六名,侍從相當(dāng),車輛服飾帷幕都齊備。
永泰元年(765),有詔命統(tǒng)率河南道節(jié)度行營,又鎮(zhèn)守河中。仆固懷恩游說所有吐蕃、回紇、黨項、羌、吐谷渾、奴刺等三十萬軍隊,擄掠涇州、..州,蹂躪鳳翔,進犯醴泉、奉天,京城非常驚慌。因此皇帝命李忠臣屯兵渭橋,李光進屯兵云陽,馬瞞、郝廷玉屯兵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兵周至、李抱玉屯兵鳳翔,周智光屯兵同州,杜冕屯兵坊州,皇帝親自率兵屯禁苑中。急忙召喚郭子儀屯兵涇陽,率兵僅萬名。剛到,敵騎已包圍上來了,于是派李國臣、高升、魏楚玉、陳回光、朱元琮各守一方,親自率領(lǐng)兩千披甲騎兵在各處出沒,回紇兵奇怪地問:“這是誰?”回答說:“是郭令公?!睂Ψ匠泽@地說“:郭令公還在嗎?仆固懷恩說大唐天子駕崩,郭令公去世,中國無人主持,所以跟他來了。郭令公現(xiàn)還在,大唐天子還在嗎?”回答說“:皇帝健在?!被丶v驚悟說“:他騙我們嗎!”郭子儀派人對回紇人說“:過去你們不遠萬里,平定叛賊,助唐收復(fù)長安、洛陽,我和你們共過患難?,F(xiàn)你們都拋棄舊友,幫助叛變的臣子,多不明智!他背棄君主和親人,對你們有什么好處?”回紇人說“:本來以為郭令公去世了,不是這樣,怎么會來這里。他現(xiàn)在確實活著,我們能見到嗎?”郭子儀要出城,部下勸道:“蠻族不講禮義不能相信?!惫觾x說:“敵軍是我們的幾十倍,現(xiàn)兵力無法抵敵,我要用誠意感動他們?!辈肯抡埱舐饰灏衮T兵跟隨,又不同意。于是傳令喊道“:郭令公來了!”敵軍都拉滿弓等著。郭子儀率幾十名騎兵出城,摘掉頭盔拜見他們的大首領(lǐng)說:“各位同患難時間很長了,怎么忽然忘了交情到這地步了呢?”回紇人放下兵器下馬跪拜說“:果然是我們的父輩?!惫觾x就喊他們一起喝酒,送綢緞結(jié)交,發(fā)誓和以前一樣友好。接著說道“:吐蕃本是和我和親的國家,無端侵略,是不認親人。他們的馬牛布滿幾百里地,諸位如果反戈攻擊他們,就如同拾取一樣,這是上天的恩賜,不能失去良機。況且逐走異族獲取實利,和我國繼續(xù)友好,不是一舉兩得嗎?”剛好仆固懷恩突然病死,各軍沒人統(tǒng)領(lǐng),回紇人就答應(yīng)了。吐蕃懷疑他們,夜里退兵。郭子儀派將領(lǐng)白元光會合回紇軍追擊,大軍隨其后,在靈臺西原打敗吐蕃十萬軍隊,殺頭五萬顆,活捉一萬人,繳獲被掠走的男子婦女和牛、羊、馬、駱駝難以數(shù)計。于是從涇陽進京朝拜,加爵食實封二百戶,回到河中。
大歷元年(766),華州節(jié)度使周智光謀反,皇帝抄小路將蠟寫詔書送給郭子儀,命率全軍討伐他。同州、華州將領(lǐng)聽說郭子儀起兵了,就殺死周智光,將頭送到朝廷。大歷二年(767),吐蕃入侵涇州,有詔命移駐涇陽。在靈州發(fā)動進攻,打敗了吐蕃軍,殺頭兩萬顆。第二年,回到河中。吐蕃又入侵靈武,有詔命率五萬兵屯駐奉天,白元光在靈武打敗了吐蕃。有人進言認為吐蕃頻繁入侵,馬瞞一支軍隊在..州不能抵擋,就命郭子儀兼任..、寧、慶州節(jié)度使,駐扎..州,調(diào)馬瞞任涇原節(jié)度使?;丶v人赤心請求賣一萬匹馬給唐朝,有關(guān)部門因開支不足,只買一千匹。郭子儀說:“回紇人立有大功,應(yīng)報答他們的支持,國內(nèi)需要馬,我請求繳納一年的俸祿,幫助出馬錢?!被实巯略t不同意,人們贊揚他的忠心。
大歷九年(774),進京朝拜,皇帝在延英殿召見談話,談到吐蕃正強大,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厝ズ螅啾菊f:朔方是國家北邊的門戶,西御吐蕃,北防回紇,五個城距內(nèi)地三千里。開元、天寶年有軍隊十萬,戰(zhàn)馬三萬匹,才抵擋一個方面。從肅宗皇帝靈武登基,軍隊隨皇上連年征戰(zhàn)。后因仆固懷恩叛亂,死傷損耗,去了三分之二,比天寶年間只有十分之一?,F(xiàn)吐蕃吞并河西、隴右,統(tǒng)率羌、吐谷渾族軍隊,每年深深侵入京城郊區(qū),兵力超過十倍,和他們對抗,取勝怎會容易呢?近來吐蕃入侵,號稱四處節(jié)度,每將率兵萬名,每人有幾匹馬。我?guī)У谋坏綌耻娝姆种?,馬匹不到敵軍百分之二,外憂強敵內(nèi)顧京城,怎能安心?我認為皇上要取勝,兵力不是不夠,只是訓(xùn)練不夠,號令不一,時間長了軍隊怠惰,地域遼闊兵力分散。希望從各地選足五萬精兵,布置派到北部邊境,那么定能取勝。估計河南、河北、江淮大軍營幾萬兵馬、小軍營幾千,消耗軍餉,不加選練。我請求調(diào)到關(guān)中來,教他們列陣,聽軍令,那么進攻必勝,防守必安全,這是長遠的辦法。
他又說自己體衰年邁,請求退職。
皇帝下詔說:“我永遠依仗你,不能離職。”沒有答應(yīng)。
唐德宗即位,下詔調(diào)回朝廷,任冢宰,充任皇陵使,賜稱“尚父”,升任太尉、中書令,加爵食實封連同以前共兩千戶,供應(yīng)一千五百人的糧食,兩百匹馬的草料,罷免了所有使和副元帥職務(wù)。建中二年(787),病重了,皇帝派舒王到家中傳詔書探問,郭子儀不能起床,用手敲頭感謝恩遇。去世時八十五歲。皇帝非常悲傷,停止上朝五天。下詔命百官去吊口言,喪禮需要的,隨時到官府取用。贈官太師。陪葬在建陵。到下葬,皇帝駕臨安福門,哭著看他的靈柩走過,群臣肅立流淚。賜謚號叫忠武,供奉到代宗皇帝廟中接受祭祀。舊制,一品官墳高一丈八尺,有詔特地增高一丈,用來表彰他的豐功。
郭子儀對皇帝忠誠,對部下寬厚,獎賞懲罰守信用。遭寵臣程元振、魚朝恩誹謗,當(dāng)時國家多難,在朝外掌握軍隊,但只要詔書召他,當(dāng)即就上路,沒有絲毫猶豫,因此讒言離間都不起作用。在靈州打敗了吐蕃,魚朝恩派人挖開他父親的墳?zāi)?,罪犯未抓到。郭子儀從涇陽進京朝拜。朝中外地都擔(dān)心他反叛,到進朝拜見時,皇帝慰問他,他立刻哭著說:“我長期帶兵,不能禁止士兵損壞百姓的墳?zāi)?,別人挖我父親的墳?zāi)?,這是上天懲罰,不是有人和我過不去?!濒~朝恩又曾約郭子儀會見赴宴,元載派人對他說魚朝恩將對他下毒手。他的部下要求內(nèi)穿鎧甲跟隨,郭子儀不讓,只帶十幾個家僮去了。魚朝恩說“:隨從怎么這么少?”郭子儀把聽到的話告訴了他。魚朝恩感動得哭著說:“若非您是長者,能不起疑心嗎?”田承嗣傲慢不守法紀,郭子儀曾派使者到魏州,田承嗣朝西方跪拜,指著他的膝蓋對使者說“:這膝蓋長期沒對人彎曲了,現(xiàn)給你下拜?!崩铎`耀占據(jù)汴州,國家和官員的賦稅財物一概攔截,郭子儀的財物經(jīng)過他的轄區(qū),卻不敢扣留,命武裝護送。部下名將幾十人,都有王侯爵位,郭子儀隨意指揮,同親兵一樣。官邸有六十多人,后來都任將軍宰相等大官,他能任用賢才。由此可見,他和李光弼聲望相當(dāng),但寬大仁厚得人心超過李光弼。郭子儀每年俸祿不少于二十四萬貫錢。住宅占親仁里四分之一,宅中有長巷相通,仆人三千進進出出,互相不知住在哪里。先后賞賜的良田,精美器具,有名的花園,上等宅院不知其數(shù)。代宗皇帝不稱他的名字,喊作大臣。一身系國家安危二十年,任中書令二十四年。有八個兒子七個女婿,都在朝中任高官。
孫子幾十個,不能都認出來,到他們來問安,只是對他們點頭。富貴長壽,從任官到隆重的葬禮,守臣下的本分沒有欠缺。
兒子是郭曜、郭旰、郭日希、郭日出、郭晤、郭曖、郭曙、郭映,其中四個兒子因才干出名。
天寶十四年(755),安祿山反叛,皇帝下詔任命郭子儀為衛(wèi)尉卿、靈武郡太守,兼任朔方節(jié)度使,率領(lǐng)他的部隊東征討伐。郭子儀收復(fù)了靖邊軍,殺死了叛軍將領(lǐng)周萬頃,在河曲進攻高秀巖,打敗了他,于是收復(fù)了云中、馬邑,攻破了東陘。被加封為御史大夫。叛軍攻占了常山,河北道郡縣都被占領(lǐng)了。恰好李光弼到常山進攻叛軍,攻下了常山,郭子儀率軍出井陘和李光弼會合,打敗了叛軍將領(lǐng)史思明的幾萬軍隊,攻占了稿城。
又向南進攻趙郡,活捉了四千叛軍,把他們都放了,殺死了叛賊太守郭獻珍,回師常山。史思明率幾萬軍跟蹤唐軍,到了行唐,郭子儀挑選了五百名騎兵輪番出營向叛軍挑戰(zhàn)。三天后,叛軍撤退了,唐軍追擊叛軍,又在沙河打敗了叛軍,于是到常陽據(jù)守。安祿山增派精銳軍隊幫助史思明。郭子儀說:“他倚仗援軍,一定輕視我軍,思想準備不足,交戰(zhàn)就能戰(zhàn)勝他?!焙团衍娊討?zhàn)勝負未分,就殺死一個步兵將領(lǐng)示眾,士兵都拼命作戰(zhàn),于是打敗了叛軍,殺頭兩千顆,活捉五百人,繳獲馬匹相當(dāng)。接著白天挑戰(zhàn),夜晚襲擊叛軍營壘,叛軍不能休息,士氣更低落了。他于是和李光弼、仆固懷恩、渾釋之、陳..光等將在嘉山進攻叛軍,殺頭四萬顆,俘獲敵兵和馬匹以萬計。史思明逃到博陵。這時河北各郡到處殺死叛軍守將,迎接唐軍。正準備北征范陽,這時哥舒翰戰(zhàn)敗,皇帝逃到蜀地,太子在靈武登基,下詔命回師。郭子儀和李光弼率領(lǐng)步、騎兵五萬趕到皇帝駐地。此前朝廷才建立,軍隊少,軍容不整。這時唐朝威勢大為振作。皇帝任命郭子儀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然擔(dān)任節(jié)度使。唐肅宗隆重檢閱軍隊,發(fā)兵南征,到了彭原,宰相房..請求親自征討叛軍,抵達陳濤,唐軍戰(zhàn)敗,部隊幾乎丟光了,因此皇帝僅靠朔方軍做根基。
叛軍將領(lǐng)阿史那從禮率同羅、仆骨五千騎兵,引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幾萬兵進迫皇帝駐地。郭子儀率回紇首領(lǐng)葛邏支進攻他們,俘虜了幾萬人,牛和羊難以數(shù)計,河曲平定了。
至德二年(757),在潼關(guān)進攻叛將崔乾..,崔乾..戰(zhàn)敗,退守蒲津。當(dāng)時永樂縣尉趙復(fù)、河?xùn)|司戶參軍韓..、司士徐景和皇族子弟李鋒正在城里,密謀在城里配合,郭子儀進攻蒲津,趙復(fù)等殺死守城的士兵,開門迎接唐軍。崔乾..逃到安邑,安邑百姓假裝接納他們,叛軍走進一半,卻放下了懸掛的城門,崔乾..僥幸脫身逃走了。叛軍將領(lǐng)安守忠筑壘永豐倉,郭子儀派兒子郭旰和他交戰(zhàn),殺死叛軍萬余人,郭旰死在戰(zhàn)場上。于是進軍占領(lǐng)了永豐倉。這時潼關(guān)、陜州才打通了。奉詔回到鳳翔,升任司空,關(guān)內(nèi)、河?xùn)|副元帥。率軍直趨長安,駐扎在聖水岸邊。叛軍將領(lǐng)安守忠等駐守清渠左邊。兩軍大戰(zhàn),唐軍戰(zhàn)敗,丟棄軍械潰逃,郭子儀召集潰軍防守武功,到朝廷請求處分,于是降職為左仆射。不久跟隨元帥廣平王率領(lǐng)各族軍隊十五萬收復(fù)長安。李嗣業(yè)任前軍,元帥任中軍,郭子儀輔佐他,王思禮任后軍,在香積寺北邊列陣,從灃水,直到大河,綿延近三十里。
叛軍將領(lǐng)李歸仁率精銳騎兵進攻,唐軍亂了,李嗣業(yè)用大刀沖擊,殺死了幾十名敵騎,才穩(wěn)定下來?;丶v軍出奇兵繞到叛軍背后,夾擊叛軍,殺頭六萬顆,活捉兩萬人,叛軍主將張通儒夜晚逃到陜郡。
第二天,廣平王進入長安,老人孩子在路邊歡呼說“:沒想到今天重見唐軍!”廣平王休整部隊三天,就東進了。
安慶緒聽說唐軍來了,派嚴莊率全部十萬軍隊到陜郡駐扎,援助張通儒,戰(zhàn)旗鐘鼓排了一百多里。唐軍到了新店,叛軍已擺好陣勢,派出輕裝騎兵,郭子儀派兩支軍隊趕走了他們,叛軍騎兵又來了,又加倍派軍隊驅(qū)趕,都不到敵營就撤回了。最后,叛軍派兩百名騎兵進攻唐軍,沒有接戰(zhàn)就逃跑了,郭子儀率全軍追擊,穿透了敵人營地。叛軍用兩翼軍隊包抄過來,唐軍退卻了。李嗣業(yè)率回紇兵從敵后殺出,塵土飛揚,用箭射叛軍,叛軍驚叫“回紇兵來了”,于是大敗,尸體遍地都是。嚴莊逃到洛陽,擁著安慶緒渡過黃河據(jù)守相州,于是收復(fù)了洛陽。
這時河?xùn)|、河西、河南州縣都平定了。因功加封司徒、代國公,食實封一千戶。他進京朝拜?;实叟扇舜┸姺藉鄙嫌铀?,慰勞他說:“重建國家,是你的功勞?!?br />
郭子儀叩頭謝恩?;实巯略t命他回洛陽,計劃北伐。
乾元元年(758),在黃河邊打敗了叛軍,抓獲安守忠進獻,于是到京城朝拜。
皇帝下詔命群臣到長樂驛迎接,皇帝到望春樓等他。升任中書令?;实垴R上命九位節(jié)度率大軍討伐安慶緒,因為郭子儀、李光弼都是大功臣,難以互相統(tǒng)轄,只派魚朝恩任觀軍容宣慰使,不設(shè)元帥。
郭子儀從杏園渡過了黃河,包圍了衛(wèi)州。安慶緒把軍隊分為三支。要開戰(zhàn)了,郭子儀挑選擅長射箭的三千兵埋伏在營壘里,囑咐說:“等我軍退卻,叛軍必定乘機攻營壘,你們就吶喊射箭。”接戰(zhàn)后,假裝退卻,叛軍追近營壘,伏兵出來了,射箭像下雨一樣。叛軍嚇壞了,唐軍整隊奮擊,殺頭四萬顆,繳獲盔甲幾十萬。抓獲了鄭王安慶和,收復(fù)了衛(wèi)州。
后又在愁思岡會戰(zhàn),打敗了叛軍。進兵筑多處營壘,包圍了相州,引漳水淹城,淹了兩個季節(jié),沒能攻破。城里糧食吃光了,人吃人。安慶緒向史思明求救,史思明從魏州殺來,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任前軍遭遇了叛軍,在厥縣南邊會戰(zhàn),死傷差不多,魯炅被流箭射中。郭子儀率領(lǐng)后軍,沒來得及參戰(zhàn)。遇上大風(fēng)拔起樹木,天昏地暗,兩步外不能看清形體面容,因此唐軍南逃,叛軍也逃走了,車輛兵器滿地都是。眾節(jié)度率軍回駐地。郭子儀率朔方軍防守河陽,切斷了航道橋梁,當(dāng)時唐軍眾多但無人統(tǒng)領(lǐng),進軍退卻互相觀望,責(zé)任功勞都不明確,因此被打敗了?;实巯略t命他留守洛陽,不久改封為東都、山南東道、河南等道行營元帥。
魚朝恩一貫忌妒他的功勞,借這誣告他,因此皇帝把郭子儀召回,改命趙王任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任副職,代替郭子儀率領(lǐng)朔方軍隊。郭子儀雖然喪失了兵權(quán),沒有一句怨言,仍心向朝廷。史思明又攻陷洛陽一帶,吐蕃逼近騷擾京郊,皇上緊張而不能按時吃飯,于是命他任..寧、..坊兩鎮(zhèn)節(jié)度使,仍留在京城,有人進言說郭子儀有安定國家的功勞,叛亂未平,卻放在無戰(zhàn)事的地方,不應(yīng)該。
皇帝也醒悟了。
上元初年,皇帝下詔任命他為各道兵馬都統(tǒng),派管崇嗣任他的副手,率領(lǐng)英武、威遠軍和河西、河?xùn)|各鎮(zhèn)的軍隊,取道..寧、朔方、大同、橫野軍直指范陽。
詔書傳下,被魚朝恩阻撓解除。第二年,李光弼在邙山戰(zhàn)敗,河陽失守。又過了一年,河中發(fā)生內(nèi)亂,殺死了李國貞,太原殺死了鄧景山。朝廷擔(dān)憂這兩支軍隊與叛軍合流,年輕的新將領(lǐng)威望低不能起作用,于是派郭子儀任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等州節(jié)度行營,兼興平、定國副元帥。加封汾陽郡王,駐守絳州。
當(dāng)時皇帝身體已經(jīng)不好了,百官都不接見,郭子儀請求說:“老臣接受任命,將要死在外地,不見到皇上,死不瞑目?!被实叟扇祟I(lǐng)他到臥室里,對他說:“河?xùn)|的事情全拜托你了?!惫觾x感動得聲淚俱下。皇帝賜給他皇宮的馬、銀器皿、各色絲綢,另賜絹和布匹九萬匹。郭子儀到了駐地,殺死為首作亂的王元振等幾十人,太原辛云京也懲治了殺害鄧景山的人,各地將領(lǐng)都害怕了。
唐肅宗登基,程元振自認為擁立皇帝有功勞,擔(dān)心老將難以制服,多次離間誣陷。因此罷免了郭子儀的副元帥,加爵食實封七百戶,任唐肅宗陵墓使。郭子儀怕誣陷得逞,把唐代宗賜給的詔書一千多篇包好呈上,并表白自己。皇帝下詔說“:我不仁德,使重臣憂慮,我很慚愧,從今后您不要擔(dān)心?!碑?dāng)初,唐代宗和郭子儀收復(fù)兩京,共同經(jīng)歷過國家患難,到這時后悔醒悟,對他禮遇更加優(yōu)厚了。
當(dāng)時史朝義還占據(jù)著洛陽,皇帝想派他輔佐雍王,率軍東征,被魚朝恩、程元振交替詆毀,就放棄了。遇上梁崇義割據(jù)襄州反叛,仆固懷恩滯留汾州,私下召引回紇、吐蕃進犯河西,攻陷涇州,進犯奉天、武功,皇帝急忙任命郭子儀為關(guān)內(nèi)副元帥,鎮(zhèn)守咸陽。當(dāng)初,郭子儀從相州免職回到京城,私兵都散去了,接詔書時,手下才幾十名騎兵,趕著民間的馬匹充作軍用。到了咸陽,敵軍已渡過了渭水,沿著南山東侵,皇帝逃向陜州。郭子儀聽說了,流下了眼淚,率領(lǐng)行營回到京城。遇上射生將王獻忠率殿前射生叛變,劫持幾位王想投敵,郭子儀責(zé)備他,將幾位王攔下送到皇帝身邊。于是率騎兵到南邊召集軍隊,得到武關(guān)守兵和失散士兵幾千人,軍隊逐漸強大了。遇到六軍將領(lǐng)張知節(jié)在洛南迎接他,郭子儀隆重檢閱軍隊,駐扎商州,軍威震動關(guān)中。于是派張知節(jié)率領(lǐng)烏崇福、羽林軍將領(lǐng)長孫全緒任先鋒,在韓公堆扎營,擊鼓聲震山谷,多樹旌旗,夜晚,點上萬火把,迷惑敵軍。開始,光祿卿殷仲卿在藍田招兵,率精兵在大軍之前擔(dān)任巡邏,一直渡過了氵產(chǎn)水,民眾欺騙敵軍說:“郭令公來了?!睌耻姾ε铝?。遇上原將軍王甫召集有勇力的年輕人,夜晚在朱雀街擊鼓,喊道:“唐軍來了!”吐蕃軍夜里潰逃了。于是派大將李忠義屯兵禁苑中,渭北節(jié)度使王仲升駐守朝堂,郭子儀率中軍跟隨他們。殿前射生將王撫自封為京兆尹,擾亂京城,郭子儀將他斬首示眾。
聽到趕走敵軍的報告,皇帝命郭子儀任京城留守。
事變突然發(fā)生,靠郭子儀重新平定了,因此全國都怪程元振,百官多次彈劾。程元振畏懼,就勸皇帝定都洛陽,皇帝同意他的主張。郭子儀上奏說:雍州自古號稱天府,右有隴、蜀,左有崤山、函谷關(guān),前依險峻的終南山、太華山,背靠渭水、黃河天險,方圓幾千里,軍隊十多萬,軍強將勇,是戰(zhàn)略要地,秦、漢靠這里建成帝業(yè)。后世占據(jù)此地就安穩(wěn),離開就滅亡的不止一朝,因此高祖皇帝先進關(guān)后平天下,太宗皇帝以后駐洛陽的也少有。肅宗皇帝在朔方起兵,殺死安慶緒;皇上憑借關(guān)中,處死史朝義,雖然上天保佑我朝,也是地理形勢造成。
這次吐蕃侵犯卻不能抵御的原因,我能說出大概。禁軍士兵都是做生意的,掛著空名,逃避賦稅,一旦命他們作戰(zhàn),只有逃跑沒有前進的;加上宦官遮蔽視聽,朝政荒廢,致使皇上奔波在外,避居陜州。這是用人不當(dāng),哪里是關(guān)中不好呢!
現(xiàn)道聽途說,不知是否真實,都說將建都洛陽。洛陽從安祿山反叛后,焚燒破壞得差不多了,各官署都已荒廢,全城不到一千戶人家,村鎮(zhèn)如同廢墟,豺狼成群嚎叫;東到鄭州汴州,南鄰徐州,北至懷州、衛(wèi)州和相州,千里荒蕪,沒有人煙,用什么供應(yīng)皇上牲口的草料,安排百官的住處?況且地域狹窄,僅方圓百里,無險可守,正好成為征戰(zhàn)場。皇上顧慮的不是京城剛遭劫掠,國家用度缺乏嗎?古代衛(wèi)都被狄族攻破,衛(wèi)文公在曹建都,穿粗布衣服,戴粗布帽子,終于恢復(fù)了舊業(yè)。
何況堂堂皇帝帶頭節(jié)儉,難道趕不上一個諸侯國嗎?我希望皇上罷免無能多余的官員,抑制宦官,任用正直的臣子,少收稅和興勞役,撫恤隱士和孤寡,命宰相選賢才用能人。命我練兵抗敵,那么中興功業(yè),十天半月即有希望。時間不短了趕快歸京,祭祀祖廟,拜竭陵墓,重建偉業(yè),造福全國。
皇帝收到奏章流著淚對侍從說“:郭子儀真是國家忠臣,我西行決心已定?!?br />
皇帝回京,郭子儀拜伏請求處分大膽進言,皇帝慰勞他說:“我用你太晚,才到這地步?!庇谑琴n給他鐵券,在凌煙閣上畫像。
仆固懷恩發(fā)兵侵占并州、汾州的屬縣,皇帝擔(dān)憂此事,派郭子儀兼任河?xùn)|副元帥、河中節(jié)度使,坐鎮(zhèn)河中。仆固懷恩的兒子仆固..駐扎在榆次,被部下張惟岳殺死,把頭送到了長安,并率領(lǐng)仆固..的軍隊投降郭子儀。仆固懷恩害怕了,丟下他的母親逃往靈州。廣德二年(764),提升郭子儀任太尉,兼任北道..寧、涇原、河西通和吐蕃和朔方招撫觀察使。他推辭太尉沒有任命。仆固懷恩引誘吐蕃、回紇、黨項幾十萬兵入侵,君臣大驚,有詔命郭子儀駐扎奉天?;实蹎枌Ω掇k法,他回答說:“沒有什么威脅,仆固懷恩原是我的偏將,雖然強健勇敢,但不得人心?,F(xiàn)能作亂的原因,是引誘想殺回家鄉(xiāng)的士兵,脅迫他們同來,而且他們都是我舊日的親兵,我長期用恩寵信義結(jié)交他們,他們?nèi)绦倪M攻我嗎?”皇帝說“:對。”敵軍進犯..州,前鋒抵達奉天,眾將請求進攻敵軍。郭子儀說“:外兵深入我境,有利在于速戰(zhàn)。他的部下長期受我的恩德,我不進攻他們,他們將自然改變主意?!币虼讼铝钫f“:敢說出戰(zhàn)的斬首!”堅守營壘防御敵軍,敵軍果然退去了。
郭子儀從涇陽回京,恩遇賞賜繁多,升任尚書令,他懇切推辭,沒有批準。有詔催促到官署就職,群臣都去道賀,命殿前射生五百名騎兵持戟護衛(wèi)。郭子儀堅決辭謝,并說:“太宗皇帝曾任此職,因此歷代皇帝都不任命,皇太子任雍王,平定關(guān)東,才授此官,怎能偏愛我,違背重要規(guī)定;而且平叛以后,冒領(lǐng)賞賜的人很多,甚至一人兼任幾職,貪圖升官不顧廉恥。現(xiàn)叛賊基本平定,正是端正法紀審查官員的時機,應(yīng)從我開始?!被实鄄坏靡?,答應(yīng)了他,詳細記載他辭謝的事跡交給史官。又賜給他美女六名,侍從相當(dāng),車輛服飾帷幕都齊備。
永泰元年(765),有詔命統(tǒng)率河南道節(jié)度行營,又鎮(zhèn)守河中。仆固懷恩游說所有吐蕃、回紇、黨項、羌、吐谷渾、奴刺等三十萬軍隊,擄掠涇州、..州,蹂躪鳳翔,進犯醴泉、奉天,京城非常驚慌。因此皇帝命李忠臣屯兵渭橋,李光進屯兵云陽,馬瞞、郝廷玉屯兵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兵周至、李抱玉屯兵鳳翔,周智光屯兵同州,杜冕屯兵坊州,皇帝親自率兵屯禁苑中。急忙召喚郭子儀屯兵涇陽,率兵僅萬名。剛到,敵騎已包圍上來了,于是派李國臣、高升、魏楚玉、陳回光、朱元琮各守一方,親自率領(lǐng)兩千披甲騎兵在各處出沒,回紇兵奇怪地問:“這是誰?”回答說:“是郭令公?!睂Ψ匠泽@地說“:郭令公還在嗎?仆固懷恩說大唐天子駕崩,郭令公去世,中國無人主持,所以跟他來了。郭令公現(xiàn)還在,大唐天子還在嗎?”回答說“:皇帝健在?!被丶v驚悟說“:他騙我們嗎!”郭子儀派人對回紇人說“:過去你們不遠萬里,平定叛賊,助唐收復(fù)長安、洛陽,我和你們共過患難?,F(xiàn)你們都拋棄舊友,幫助叛變的臣子,多不明智!他背棄君主和親人,對你們有什么好處?”回紇人說“:本來以為郭令公去世了,不是這樣,怎么會來這里。他現(xiàn)在確實活著,我們能見到嗎?”郭子儀要出城,部下勸道:“蠻族不講禮義不能相信?!惫觾x說:“敵軍是我們的幾十倍,現(xiàn)兵力無法抵敵,我要用誠意感動他們?!辈肯抡埱舐饰灏衮T兵跟隨,又不同意。于是傳令喊道“:郭令公來了!”敵軍都拉滿弓等著。郭子儀率幾十名騎兵出城,摘掉頭盔拜見他們的大首領(lǐng)說:“各位同患難時間很長了,怎么忽然忘了交情到這地步了呢?”回紇人放下兵器下馬跪拜說“:果然是我們的父輩?!惫觾x就喊他們一起喝酒,送綢緞結(jié)交,發(fā)誓和以前一樣友好。接著說道“:吐蕃本是和我和親的國家,無端侵略,是不認親人。他們的馬牛布滿幾百里地,諸位如果反戈攻擊他們,就如同拾取一樣,這是上天的恩賜,不能失去良機。況且逐走異族獲取實利,和我國繼續(xù)友好,不是一舉兩得嗎?”剛好仆固懷恩突然病死,各軍沒人統(tǒng)領(lǐng),回紇人就答應(yīng)了。吐蕃懷疑他們,夜里退兵。郭子儀派將領(lǐng)白元光會合回紇軍追擊,大軍隨其后,在靈臺西原打敗吐蕃十萬軍隊,殺頭五萬顆,活捉一萬人,繳獲被掠走的男子婦女和牛、羊、馬、駱駝難以數(shù)計。于是從涇陽進京朝拜,加爵食實封二百戶,回到河中。
大歷元年(766),華州節(jié)度使周智光謀反,皇帝抄小路將蠟寫詔書送給郭子儀,命率全軍討伐他。同州、華州將領(lǐng)聽說郭子儀起兵了,就殺死周智光,將頭送到朝廷。大歷二年(767),吐蕃入侵涇州,有詔命移駐涇陽。在靈州發(fā)動進攻,打敗了吐蕃軍,殺頭兩萬顆。第二年,回到河中。吐蕃又入侵靈武,有詔命率五萬兵屯駐奉天,白元光在靈武打敗了吐蕃。有人進言認為吐蕃頻繁入侵,馬瞞一支軍隊在..州不能抵擋,就命郭子儀兼任..、寧、慶州節(jié)度使,駐扎..州,調(diào)馬瞞任涇原節(jié)度使?;丶v人赤心請求賣一萬匹馬給唐朝,有關(guān)部門因開支不足,只買一千匹。郭子儀說:“回紇人立有大功,應(yīng)報答他們的支持,國內(nèi)需要馬,我請求繳納一年的俸祿,幫助出馬錢?!被实巯略t不同意,人們贊揚他的忠心。
大歷九年(774),進京朝拜,皇帝在延英殿召見談話,談到吐蕃正強大,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厝ズ螅啾菊f:朔方是國家北邊的門戶,西御吐蕃,北防回紇,五個城距內(nèi)地三千里。開元、天寶年有軍隊十萬,戰(zhàn)馬三萬匹,才抵擋一個方面。從肅宗皇帝靈武登基,軍隊隨皇上連年征戰(zhàn)。后因仆固懷恩叛亂,死傷損耗,去了三分之二,比天寶年間只有十分之一?,F(xiàn)吐蕃吞并河西、隴右,統(tǒng)率羌、吐谷渾族軍隊,每年深深侵入京城郊區(qū),兵力超過十倍,和他們對抗,取勝怎會容易呢?近來吐蕃入侵,號稱四處節(jié)度,每將率兵萬名,每人有幾匹馬。我?guī)У谋坏綌耻娝姆种?,馬匹不到敵軍百分之二,外憂強敵內(nèi)顧京城,怎能安心?我認為皇上要取勝,兵力不是不夠,只是訓(xùn)練不夠,號令不一,時間長了軍隊怠惰,地域遼闊兵力分散。希望從各地選足五萬精兵,布置派到北部邊境,那么定能取勝。估計河南、河北、江淮大軍營幾萬兵馬、小軍營幾千,消耗軍餉,不加選練。我請求調(diào)到關(guān)中來,教他們列陣,聽軍令,那么進攻必勝,防守必安全,這是長遠的辦法。
他又說自己體衰年邁,請求退職。
皇帝下詔說:“我永遠依仗你,不能離職。”沒有答應(yīng)。
唐德宗即位,下詔調(diào)回朝廷,任冢宰,充任皇陵使,賜稱“尚父”,升任太尉、中書令,加爵食實封連同以前共兩千戶,供應(yīng)一千五百人的糧食,兩百匹馬的草料,罷免了所有使和副元帥職務(wù)。建中二年(787),病重了,皇帝派舒王到家中傳詔書探問,郭子儀不能起床,用手敲頭感謝恩遇。去世時八十五歲。皇帝非常悲傷,停止上朝五天。下詔命百官去吊口言,喪禮需要的,隨時到官府取用。贈官太師。陪葬在建陵。到下葬,皇帝駕臨安福門,哭著看他的靈柩走過,群臣肅立流淚。賜謚號叫忠武,供奉到代宗皇帝廟中接受祭祀。舊制,一品官墳高一丈八尺,有詔特地增高一丈,用來表彰他的豐功。
郭子儀對皇帝忠誠,對部下寬厚,獎賞懲罰守信用。遭寵臣程元振、魚朝恩誹謗,當(dāng)時國家多難,在朝外掌握軍隊,但只要詔書召他,當(dāng)即就上路,沒有絲毫猶豫,因此讒言離間都不起作用。在靈州打敗了吐蕃,魚朝恩派人挖開他父親的墳?zāi)?,罪犯未抓到。郭子儀從涇陽進京朝拜。朝中外地都擔(dān)心他反叛,到進朝拜見時,皇帝慰問他,他立刻哭著說:“我長期帶兵,不能禁止士兵損壞百姓的墳?zāi)?,別人挖我父親的墳?zāi)?,這是上天懲罰,不是有人和我過不去?!濒~朝恩又曾約郭子儀會見赴宴,元載派人對他說魚朝恩將對他下毒手。他的部下要求內(nèi)穿鎧甲跟隨,郭子儀不讓,只帶十幾個家僮去了。魚朝恩說“:隨從怎么這么少?”郭子儀把聽到的話告訴了他。魚朝恩感動得哭著說:“若非您是長者,能不起疑心嗎?”田承嗣傲慢不守法紀,郭子儀曾派使者到魏州,田承嗣朝西方跪拜,指著他的膝蓋對使者說“:這膝蓋長期沒對人彎曲了,現(xiàn)給你下拜?!崩铎`耀占據(jù)汴州,國家和官員的賦稅財物一概攔截,郭子儀的財物經(jīng)過他的轄區(qū),卻不敢扣留,命武裝護送。部下名將幾十人,都有王侯爵位,郭子儀隨意指揮,同親兵一樣。官邸有六十多人,后來都任將軍宰相等大官,他能任用賢才。由此可見,他和李光弼聲望相當(dāng),但寬大仁厚得人心超過李光弼。郭子儀每年俸祿不少于二十四萬貫錢。住宅占親仁里四分之一,宅中有長巷相通,仆人三千進進出出,互相不知住在哪里。先后賞賜的良田,精美器具,有名的花園,上等宅院不知其數(shù)。代宗皇帝不稱他的名字,喊作大臣。一身系國家安危二十年,任中書令二十四年。有八個兒子七個女婿,都在朝中任高官。
孫子幾十個,不能都認出來,到他們來問安,只是對他們點頭。富貴長壽,從任官到隆重的葬禮,守臣下的本分沒有欠缺。
兒子是郭曜、郭旰、郭日希、郭日出、郭晤、郭曖、郭曙、郭映,其中四個兒子因才干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