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建傳

白話新五代史 作者:宋·歐陽修


  王建字光圖,許州舞陽人。隆眉寬額,相貌魁偉。少時無賴,以殺牛、偷驢、販運私鹽為業(yè),鄉(xiāng)里人稱之為“賊王八”。后來為忠武軍的士卒,逐漸提升為隊將。

  黃巢攻陷長安,唐僖宗在蜀,忠武軍的將領鹿晏弘以兵八千隸屬楊復光攻打起義軍,黃巢敗走,楊復光分其軍隊為八都,每都掌領一千人,王建與鹿晏弘都是都頭。楊復光死后,鹿晏弘率領八都到蜀西迎唐僖宗,所過剽掠,走到興元,趕走節(jié)度使牛叢,自稱留后。唐僖宗即以鹿晏弘為節(jié)度使,鹿晏弘以王建等八都頭都兼領屬州刺史。不久鹿晏弘率眾東歸,攻陷陳、許,王建與晉暉、韓建、張造、李師泰等各率一都,西奔到蜀。唐僖宗得到他們非常高興,號“隨駕五都”,交付給十軍觀軍容使田令孜,田令孜以王建等為養(yǎng)子。唐僖宗回到長安后,讓王建與晉暉等率領神策軍宿衛(wèi)。

  光啟元年(885),河中王重榮與田令孜爭奪鹽池,王重榮率晉軍進犯京師,唐僖宗逃往鳳翔。光啟二年(886)三月,轉到興元,以王建為清道使,背負玉璽跟從。走到當涂驛,李昌符焚毀棧道,棧道幾乎燒斷,王建控制唐僖宗的坐馬,從火焰中沖過,夜晚在山坡下睡覺,唐僖宗枕著王建的膝蓋就寢,醒來后哭泣流淚,脫下衣服賜給王建。

  唐僖宗逃到興元,田令孜認為皇帝流離遷徙,是由自己造成的,害怕被治罪。西川節(jié)度使陳敬王宣是田令孜的同母弟弟,田令孜于是請求為西川監(jiān)軍,楊復恭代為軍容使。楊復恭調出王建為壁州刺史,王建于是招集亡命之徒以及溪洞少數民族部落,有八千人,進攻閬州,抓獲刺史楊行遷;又攻利州,利州刺史王珙棄城逃走。陳敬王宣憂慮此事,詢問田令孜,田令孜說:“王八是我的兒子,用一個人召他,就可以置于麾下?!庇谑桥扇苏型踅ā?br />
  東川顧彥朗與王建有舊交,王建聽說田令孜召自己,非常高興,于是到梓州,對顧彥朗說:“十軍阿父召我,我想到成都見陳公,以請求一鎮(zhèn)?!碑敿磳⒓覍偻懈督o顧彥朗,挑選精兵二千,馳往成都。走到鹿頭關,陳敬王宣后悔召王建,派人阻止他。王建大怒,攻破鹿頭關取得漢州。顧彥朗聽說了,出兵幫助王建駐軍學射。陳敬王宣派將句惟立迎擊王建,王建擊敗句惟立,于是進攻彭州。陳敬王宣派眉州刺史山行章率兵五萬駐屯新繁,又被王建擊敗,俘獲萬余人,橫尸四十里。陳敬王宣發(fā)兵七萬助山行章,與王建在氵蒙陽、新都相持一百多天。唐昭宗派左諫議大夫李洵為兩川宣諭和協使,詔令顧彥朗等撤兵。顧彥朗請用大臣鎮(zhèn)蜀,趁機為王建求節(jié)度使。文德元年(888)六月,以宰相韋昭度為西川節(jié)度使。分邛、蜀、黎、雅為永平軍,拜王建為節(jié)度使。

  陳敬王宣拒絕交替,唐昭宗就命韋昭度率領彥朗等軍討伐陳敬王宣。唐昭宗以王建為招討牙內都指揮使。很久沒有攻克,王建對韋昭度說:“你以數萬之眾,圍兩川之人,但戰(zhàn)事持久而無功,怎么辦?況且唐王朝變故頻繁,東方各鎮(zhèn),戰(zhàn)事接近京城,你應當回去給皇帝當宰相,平定中原以穩(wěn)固根本,這里蠻夷之國,不值得留你?!表f昭度猶豫不定,王建派軍士在軍門擒住韋昭度的親吏,切成肉塊吃掉,王建入內稟告韋昭度說:“軍士饑餓,要這些吃飯罷了!”韋昭度非??謶?,當即留下符節(jié)給王建向東而回。韋昭度已經走了,王建就以兵扼守劍門,兩川由此阻絕。

  山行章駐屯廣都,被王建擊敗,退走眉州,以州投降王建。王建率兵攻成都,而資、簡、戎、茂、嘉、邛各州都殺刺史投降王建。

  王建進攻成都很急迫,田令孜登城喊王建說:“老夫與你相好,有什么仇怨到如此地步?”王建說:“軍容父子之恩,我心中哪里能忘!但討伐拒絕替代的人,這是天子的命令啊!”田令孜夜晚進入王建的軍中,把節(jié)度觀察牌印交給王建。次日,陳敬王宣打開城門迎接王建。王建將要入城時,以張京力為都虞候,告誡他的軍士說:“我以張京力為都虞候,你們不要違犯他的命令,僥幸張京力捉來見我,我還可以讓你們不死,假使他殺了之后再來告訴我,我也不能夠追究?!蓖踅ㄈ氤呛?,軍士剽掠,張京力殺一百多人才阻止。后來王建將陳敬王宣遷到雅州,派人殺了陳敬王宣;又以田令孜為監(jiān)軍,很快也被殺掉。

  大順二年(891)十月,唐朝以王建為檢校司徒、成都尹、劍南西川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管內觀察處置云南八國招撫等使。

  東川顧彥朗死后,其弟顧彥暉繼立。唐派宦官宗道弼賜顧彥暉東川節(jié)度使旌節(jié),綿州刺史常厚捉拿宗道弼進攻梓州,王建派李簡、王宗滌等討伐常厚。自從顧彥朗死后,王建想圖謀吞并東川但沒有發(fā)作的借口,及至李簡等討伐常厚,告誡說“:兵已攻破常厚,顧彥暉一定會出來犒賞軍隊,就與他一塊來,免得我再舉兵?!崩詈喌裙舫:瘢瑪≈阽婈?,常厚退還綿州,以唐朝旌節(jié)還給宗道弼放他出去。顧彥暉已得到旌節(jié),稱病不出來犒軍。乾寧二年(895),王建派王宗滌攻顧彥暉。十二月,王宗滌在楸林打敗顧彥暉,斬其將羅璋,于是圍困梓州。乾寧三年(896)五月,唐昭宗派宦官袁易簡詔令王建撤兵,王建收兵回成都。黔南節(jié)度使王肇以其地投降王建。

  乾寧四年(897),王宗滌又進攻東川,另派王宗侃、王宗阮等出峽,攻取渝、瀘州。五月,王建自己率軍攻東川,唐昭宗派諫議大夫李洵、判官韋莊宣諭兩川,詔令王建撤兵。王建不接受詔書,于是責怪王建,授予他南州刺史,以郯王為鳳翔節(jié)度使,李茂貞代王建為西川節(jié)度使。李茂貞拒受命令,于是恢復王建官爵。同年冬十月,王建攻破梓州,顧彥暉自殺。顧彥暉的部將顧彥瑤看到城池已很危急,對各將吏說:“侍奉主公應當生死不計?!敝钢宕鞯馁e鐵劍說“:事情危急而有叛降的,當被此劍殺死?!奔爸脸浅貙⒁还テ?,顧彥瑤與顧彥暉召集將吏飲酒,于是同他們都死去。王建以王宗滌為東川留后,唐朝就以王宗滌為節(jié)度使,于是王建并有兩川的地盤。

  這時,鳳翔李茂貞兼據梁、洋、秦、隴,多次以軍隊侵犯王建。天復元年(901),梁太祖誅殺宦官,宦官韓全誨等劫持皇帝到鳳翔,梁軍圍困鳳翔,李茂貞閉城拒守,歷時一年,力量窘迫,請求與梁講和。王建悄悄地派人訪問李茂貞,許諾出兵援助,勸李茂貞堅壁拒守,不要講和。派王宗滌率兵五萬,揚言迎接皇帝,進攻興元,俘獲節(jié)度使李繼業(yè),而武定節(jié)度使拓拔思敬于是以其地投降王建,王建由此并有山南西道。這時,荊南成..死,襄州趙匡凝派其弟趙匡明襲據荊南,王建乘機攻下夔、施、忠、萬四州。天復三年(903)八月,唐朝封王建為蜀王。天復四年(904),唐朝遷都洛陽,改元天..,王建與唐朝廷隔絕而不知改元,所以仍稱天復。天復六年(906),又攻取歸州,于是并有三峽。

  天復七年(907),梁滅唐,派使者告諭王建,王建拒不接受。王建趁機傳檄四方,會合軍隊討伐朱梁,四方知道他并無誠意,都不響應。

  這年正月,巨人在青城山出現。六月,鳳凰在萬歲縣出現,黃龍在嘉陽江出現,而各州都說有甘露、白鹿、白雀、龜、龍等吉兆。同年秋九月二十五,王建于是即位。封其諸子為王,以王宗佶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唐襲為樞密使,鄭騫為御史中丞,張格、王鍇都為翰林學士,周博雅為成都尹。蜀依恃險要而富。當唐朝末期,士人很多想依靠王建而避亂。王建雖然起自盜賊,但為人多智謀,善于對待士人,所以他稱帝所任用的都是名臣世族:韋莊是韋見素的孫子;張格是張浚的兒子。王建對左右的人說:“我為神策軍將領時,在禁中值宿,擔任警衛(wèi),看到天子晚上召見學士,出入沒有距離,恩禮親密如同幕友,不是將相可以比擬的?!币虼送踅▽Υ龔埜竦热硕鞫Y特別優(yōu)異,其余宋王比等百余人,都被信用。

  武成元年(908)正月,在南郊祭天,大赦,改元,以王宗佶為太師。王宗佶本來姓甘,王建為忠武軍士卒時搶劫而得,作為養(yǎng)子,后來以軍功接連升遷為武信軍節(jié)度使。后來王建所生的兒子王元懿等逐漸長大,王宗佶以自己是養(yǎng)子而內心不安,與鄭騫等謀議,求任大司馬,總管六軍,并設元帥府,凡是軍事見機行事而后上報。王建認為王宗佶創(chuàng)業(yè)功勞大,優(yōu)待寬容他。唐襲本來以舞僮被王建寵幸,王宗佶尤其輕視他,后來為樞密使,還直呼其名襲,唐襲雖然內心忿恨,而表面侍奉王宗佶更加恭敬。王建聽說后,發(fā)怒道:“王宗佶直呼我的樞密使的名字,這是要造反啊。”王宗佶求任大司馬,三次上章奏,王建以此詢問唐襲,唐襲趁機激怒王建說:“王宗佶是功臣,他的威望可以順服人心,陛下應該立即答應他?!蓖踅▋刃母右苫?。王宗佶入內奏事,自己請求不止,王建呼喊衛(wèi)士擊殺王宗佶,并賜令鄭騫死。六月,以遂王宗懿為皇太子。王建加尊號英武睿圣皇帝。七月,在武定出現白虎。

  武成二年(909),頒布《永昌歷》。廣都的嘉禾合穗。

  武成三年(910)八月,有五十條龍在洵陽水中出現。十月,壁州出現麟。十二月,大赦,改次年為永平元年。岐王李茂貞自從被梁圍困,而山南又并入于蜀國,地窄勢孤,于是與王建講和,以其子娶王建之女,于是求領山南舊地。王建發(fā)怒,不給,以王宗侃為北都路都統(tǒng),王宗佑、王宗賀、唐襲為三面招討使進攻岐,戰(zhàn)于清泥,王宗侃失敗,退守西縣,被李茂貞的軍隊圍困。王建親自率兵攻擊,岐軍失敗,解圍而去,王建到興元方回。加尊號為英武睿圣光孝皇帝。

  永平二年(912),又加尊號為英武睿圣神功文德光孝皇帝。起初,田令孜為監(jiān)軍時,盜竊唐朝的傳國璽到蜀埋藏,二月,尚食使歐陽柔整治田令孜的舊宅,挖地得到傳國璽,獻給王建。五月,梁派光祿卿盧毗前來訪問,推王建為兄長,印文為“大梁入蜀之印”。宰相張格說“:唐朝舊例,奉命出使四夷時,其印文為‘大唐入某國之印’,現在梁已經以兄長之禮侍奉陛下,為什么小看我們如同夷狄呢?”王建發(fā)怒,要殺梁朝使者,張格說“:這是梁朝有關部門的過錯,不能因此而斷絕兩國的友好關系?!辈痪昧禾嫠?,王建派將作監(jiān)李..前往祭奠,于是刻其印文為“大蜀入梁之印”。劍州的樹木紋理相連。六月,文州出現麟。十二月,富義江出現黃龍。

  永平三年(913)正月,麟在永泰出現。五月,壁山出現白虎,有兩只鹿跟隨。秋七月,皇太子王元膺殺太子少保唐襲。王元膺是王建次子,起初名王宗懿,后改名為王宗坦,王建在什仿得到一個銅牌,有二十幾個文字,王建認為這是預言吉兇的,于是以其中的文字給兒子取名。因此王宗懿又改名為王元膺。王元膺為人長嘴蛀齒,多才多藝,能射中錢中間的小孔,曾經自己抱著畫..拋擲馬上,奔跑著射擊,無不中箭。十七歲時為皇太子,兼領六軍,創(chuàng)設天武神機營,開設永和府,設置官屬。王建因為王元膺年少而責任重大,以事情重大告誡他,命令“一切學朕所為,就可以保國”。又命道士廣成先生杜光庭做王元膺的老師。唐襲是王建的寵臣,王元膺輕視他,多次在朝廷戲謔他,王建害怕他們關系惡劣,于是撤唐襲的樞密使,出任興元節(jié)度使。不久唐襲罷職回來,王元膺在朝廷奏唐襲的過失,王建更加不高興。這個月的七夕,王元膺召各王大臣設置酒宴,但集王王宗翰、樞密使潘峭、翰林學士毛文錫不到,王元膺發(fā)怒道:“集王不來,是潘峭與毛文錫教的!”次日,王元膺稟告王建潘峭及毛文錫離間的事。王建發(fā)怒,準備懲治他們。王元膺出來而唐襲進去,王建以此事詢問,唐襲說:“太子圖謀作亂,想召諸將、諸王以兵禁錮,然后舉事罷了!”王建懷疑,唐襲請召營兵前來警衛(wèi)。王元膺起初不作防備,聽說唐襲召兵,以為是殺自己,于是與伶人安悉香、軍將喻全殊率天武兵自衛(wèi),派人擒潘峭及毛文錫并笞打他們,幽禁在家中;召大將徐瑤、常謙率兵抵拒唐襲,與唐襲戰(zhàn)于神武門,唐襲身中流箭,落馬而死。王建派王宗賀率兵討伐王元膺,王元膺兵敗潰散逃走。王元膺躲藏在躍龍池的柵欄里,次日,出來討食,蜀國人認出他并上告,王建派王宗翰招諭他,王宗翰尚未到達,王元膺被衛(wèi)兵所殺。王建于是立幼子鄭王王宗衍為太子。邛州江中出現白龍。

  永平四年(914),荊南高季昌侵略蜀國巫山,王建派嘉王王宗壽在瞿塘打敗高季昌。八月,殺黔南節(jié)度使王宗訓。同年冬,南蠻攻掠界上,王建派夔王王宗范擊敗于大渡河。昌州出現麟。

  永平五年(915),在龍興宮起造壽昌殿,將王建的圖像畫在墻壁上;又起造扶天閣,畫上各功臣的圖像。十一月,發(fā)生大火災,焚毀宮室。派王宗儔等攻岐,攻取秦、鳳、階、成四州,到大散關。梁朝叛將劉知俊在岐,于是特地率其家族來投。

  通正元年(916),派王宗綰等率兵十二萬出大散關攻岐,攻取隴州。八月,起造文思殿,以清資五品正員官購買各種圖書充實文思殿,以內樞密使毛文錫為文思殿大學士。大昌池出現黃龍。十月,大赦。改次年為天漢元年,國號漢。

  天漢元年(917),殺劉知俊。十二月,大赦,改次年為光天元年,恢復國號蜀。

  光天元年(918)六月,王建死,時年七十二歲。王建晚年有很多寵妾,賢妃徐氏與其妹淑妃,都憑姿色進宮,獨占寵愛并當權,交結宦官唐文..等干預外政。王建年老糊涂,唐文..兼領六軍,事無大小,都由唐文..決斷。及至王建生病,以兵入內值宿警衛(wèi),圖謀將王建舊將全部鏟除。舊將聽說王建生病,都不能入內探視,時間久了,王宗弼等推門而入,說唐文..想制造變亂,于是殺掉唐文..。

  王建于是認為老將大臣大多是許昌的舊人,一定不為太子任事,考慮選擇可用的人未來得及而病情加重,于是以宦官宋光嗣為樞密使兼領六軍,王建死。太子立,去掉“宗”名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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