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便先大哭起來，還是三姑娘罵著那仆婦問道：“糊涂東西，你可說明白了，老爺怎生自殺？”仆婦喘首說道：“我剛剛到后面有事去，忽見院子門關(guān)著，我朝門縫里一張，只見老爺面如白紙一般，坐在地上，只是噴血，都將衣服染紅了。旁邊一張桌子，點(diǎn)上好幾枝蠟燭，故我看得清楚，姑太太們快點(diǎn)去罷，此時老爺不知怎樣了？”

　　三姑娘一聽，心里明白，然不由的眼睛一酸，那淚珠直滾下來，回頭看他姑嫂，想是早經(jīng)去了，也便起身向后進(jìn)走去，早見家人們抬著洛鐘進(jìn)房睡下，原來洛鐘連日心如油沸，母親病勢不好，兒子又丟了，細(xì)想總是自己所作之孽，遂想到割股一層，并不是博那孝子名譽(yù)，原思借此一刀，便死了也好，他也并不依著割股方法，拿刀去割那臂膀上肉，只咬牙一刀，將一個中指，生生切下。十指連心，焉得不痛暈過去。其實(shí)他刀子飛下時，他中指也就飛出去，自己并不知道。及至家人們趕緊請了外科醫(yī)生來，上了藥將痛定住，他才醒轉(zhuǎn)，命人找那手指，煎湯給母親喝，合家點(diǎn)著火把，將一個院子翻轉(zhuǎn)來，也不曾見個指頭。

　　三姑娘暗地命人哄著他，說已經(jīng)煎好，給母親吃了。說也奇怪，秦老太便從這一天日有起色。洛鐘聞得也甚歡喜，惟家中內(nèi)外科醫(yī)生，忙得十分熱鬧。何氏、秦氏、三姑娘等人，才算放下了心。又思念到汝虎身上，終日淚不曾干。晉芳已經(jīng)接了三姑娘幾次，何氏便也催著她回去。秦氏也為著小孩子累人，見母親病體已痊，哥哥指創(chuàng)亦好，也就回去了。先是秦老太有時問著汝虎，人人都拿著話瞞著她。后來給汝龍說出，老太只急得尋死覓活，說都是因?yàn)槲疫@個老苦命，偏生害著瘟病，把個嬌滴滴的孩兒走失。又罵何氏為甚不趕緊找，又命洛鐘寫著告白滿街滿巷貼起來。其時上海只有一家申報館。也便將告白登上，終沒有影響出來。

　　老太同何氏鎮(zhèn)日里兒天兒地的哭，平時弟兄兩人，一路上學(xué)散學(xué)，今日僅看見汝龍，自然觸目傷情。便過年也不曾熱鬧。幸虧后來老太得了一夢，夢見汝虎長成，居然中了狀元，在街上騎著馬游街，老太在旁看著，喜得不顧死活，奔上前要扯狀元下馬，被狀元手下人一推，跌在街上才跌醒了，將此夢說給何氏聽，又說常聽見古書上多有此等事，小時丟了，一樣被官宦人家收去，將來功名富貴，更較在家長大的好。因此婆媳兩人倒反歡喜起來，便將那愁腸割了大半。

　　光陰易逝，轉(zhuǎn)眼又是第三年長夏。那秦氏生的女孩子，已近周歲，學(xué)著說話。便是那黃大媽的兒子，亦甚可喜。秦氏每日間調(diào)笑孩兒取樂，頗可怡情。一日云錦回來，說洛鐘來約他到蘇州去，因?yàn)楹纹涓Φ姆蛉耍∫雅R危，娘家住在蘇州，何其甫請洛鐘一行，順便將他岳母接來。洛鐘知道云錦也須到蘇州辦貨，便來糾合他同行，省得路中寂寞。云錦往年，都是托人去辦貨，今見洛鐘要去，也便高興想到蘇州逛逛。秦氏聽了，不以為然，意思說六七月間，天氣炎熱，何必多此跋涉。然而又因?yàn)槭亲约腋绺鐏砑s的，不能回他，只得連日忙著代云錦打疊行裝，擇了良辰，郎舅二人，便過鎮(zhèn)江來。依著洛鐘，便要搭輪船到上海，那云錦是個安分人，說洋鬼子的船，究竟坐不得，有許多不方便，不如由內(nèi)河叫只船去。洛鐘依了，走了好多天，看看已近閶門，開發(fā)了船錢登岸，覓下旅店，次日便訪到顧氏娘家，投了信，說定了耽擱三天，同顧氏母親一齊上路。

　　云錦便日日到繡貨大鋪?zhàn)永锇l(fā)買貨物。洛鐘在旅店獨(dú)坐無事，卻好離城河不遠(yuǎn)，將近晚涼，獨(dú)自沿著河散步。柳陰碧綠，蟬聲猶自聒得人耳聾，信步走了一里多遠(yuǎn)，見河里有一群小孩子洗浴，你捧著水潑我，我激著水淋你，兀自看得好笑，猛不防前邊板橋柱下，系著一只小船，忽然聽見有孩子叫著父親，宛似汝虎聲音，吃了一驚定睛看去，可不是汝虎是誰。赤著臂膀，帶了一個大紅兜子，向自己這邊招手，連呼連喊，還帶著有點(diǎn)哭聲。洛鐘一聽，驚喜交并，正待上前，忽見艙里走出一個老婦，劈頭揪著汝虎向艙里擲去，遂不聽見叫喚。洛鐘神魂一呆，想此船必是拐子無疑，我若向前去問她，她必不認(rèn)，非喚著當(dāng)坊地保不可。一轉(zhuǎn)念遂急回舊路，想約云錦齊來。走不幾步，腳下都有點(diǎn)發(fā)軟起來。

　　事有湊巧，卻好云錦迎面走到身旁，一把扯住洛鐘，問他何故發(fā)呆，頭臉上汗直滴。洛鐘才覺心志寧靜，將適才所見之事，告訴云錦。云錦大驚，說事不宜遲，我同你去，恐遲了賊人開船走了。二人遂飛也似跑至前岸，果然那小船正要蕩槳，云錦大呼那小船，不許走開，見那蕩槳的是個彪形大漢，生得一面橫肉，滿嘴是湖南聲口，說老子開老子的船，你不許開待怎么。云錦說：“我要在你船上查個人?！?br />
　　大漢怒起來，居然將船擺岸說：“你們來查，如查不出來怎樣？”說著那老婦也站在后梢上罵。云錦見她這般嘴硬，到反疑惑洛鐘看錯了。洛鐘也不及辯白，遂跳上船，嘴里喊著我的汝虎孩兒，你快出來，再一細(xì)看，那里有汝虎影子，到看見有三五個小孩子，男女不一，都是面帶土色，垂頭一聲兒不敢言語。橫豎不過豆瓣子大的船，知他也沒別處藏，自己問著自己，莫不是做夢么？

　　其時云錦亦已跳在船上，相對默無一言。那大漢便要來扭洛鐘，云錦忽然看見有一個女孩子八九歲光景，望著自己努嘴，似乎叫自己揭他身旁一扇艙板。云錦還恐汝虎藏在艙板里，遂伸手一揭。不揭猶可，揭開一看，可憐一個粉團(tuán)的小兒，早已被強(qiáng)人剁成三五塊。云錦嚇得幾乎跌出艙外，洛鐘早看見一顆小頭顱，正是汝虎。不由大哭起來。這一吵鬧，早驚動沿岸人家，齊來探望。便是適才洗澡諸小兒，都負(fù)著水扒著船窗外來看，這才大家揪著那船上母子二人送入縣里，地方上保甲并將船上小兒一齊帶去。

　　當(dāng)時元和縣知縣姓巫，人頗精明，并不耽擱，即傳伺候坐堂，母子毫不隱諱，直認(rèn)拐帶無辭。知縣命地方上將汝虎尸骸埋葬，所拐小兒暫交官媒寄養(yǎng)，內(nèi)中惟有一個女孩子是拐子的外孫女，家里父母均死無人領(lǐng)養(yǎng)。洛鐘感著他指點(diǎn)的恩惠，情愿當(dāng)堂領(lǐng)去。那女兒生得頗秀麗可愛，今年八歲，問她名字，說叫銀兒，依著洛鐘戀戀不舍。洛鐘痛子心切，就將她當(dāng)做子女一般，帶回?fù)P州，各事料理清楚。顧氏的老娘，還帶著一個子孫女兒，一共五人，另雇了一只船，仍奔原路回來。惟有洛鐘痛著汝虎，在船上悶悶不樂。奇怪那銀兒十分伶俐，一張小嘴，會說會笑，帶著的湖南口音，人聽見還有點(diǎn)不大懂她的。她見人不懂，越發(fā)咕咕啷啷，說個不了。云錦問她道：“我家汝虎怎樣到你們船上的？”

　　銀兒道：“去年有一天，我也不曉得是落在甚么地方，只聽見我家婆婆口里說著，那條街是有個甚么凹子的，那街上有個賣魚婆子，認(rèn)得我婆婆，傍晚間將你家娃子抱來，你家娃子怪會鬧的，亂哭亂罵，以后被我舅舅打了兩天，我舅舅又拿出刀來嚇?biāo)?，他才不敢啼哭，后來便哀求我舅舅，送他回去，說他家姓秦，送他回去，他家里準(zhǔn)多給錢，而且祖母是最歡喜我的，這幾天祖母不知可好了不曾。說著又要哭，把我舅舅望了一望，又忍住了?？蓱z這時候船走了幾天，他還不曉得呢。他偏生歡喜我，我便同他在一處玩?！?br />
　　銀兒說著，又拍手跺腳說我那死舅舅實(shí)在壞，若不把他殺了，此時我們一路在船上，豈不有趣。洛鐘聽著他說，心里如刀割一般。云錦也流下淚來。顧氏的老娘，便問她道：“怎生好好殺了他的？你為甚不攔住你舅舅呢？”

　　銀兒伸了伸舌頭說：“我還敢攔他，他是惱著，他喊了人，察我婆婆拖入艙的時候，他已經(jīng)嚇得不敢開口了，我那舅舅兇神似的，將他揪住，就要把刀望下劈，可憐你家娃娃還拿一只小手來擋刀。誰知碰著刀，那白藕似的一支膀子，早掉下來了。接連幾刀，把我們幾個人嚇得只管抖。你們上船，是我恨著我舅舅，我才暗暗告訴你，還怕我舅舅明兒不依我呢?！贝藭r洛鐘早已睡在炕上，云錦亦不忍再聽，遂止住銀兒，不許說了。那顧氏的母親望著自己孫女兒說道：“你可提著耳朵聽聽，下次可還溜上街去?！?br />
　　那女兒嘻嘻一笑，遂同銀兒睡去了。不多幾日，到了揚(yáng)州。洛鐘同云錦商議回去，且緩些將汝虎的事，告訴家中。又囑咐銀兒，說不許提著一字，銀兒答應(yīng)了。此時洛鐘先托云錦將銀兒送到自己家中，又雇了轎子，親將顧氏母親并小女孩送到何其甫家來。

　　顧氏的母親轎子剛剛歇下，猛一抬頭，看見大門上糊著白紙，門樓子里坐著許多男仆，有在那里包石灰卷子的，有在那里拿著白布結(jié)彩毯子的，還有三五個樂人，坐在凳上。顧氏母親，心里便突突的跳?？邕M(jìn)二門，又見對廳上坐著好幾位客，七八個和尚，夾在里面，兩手夾著鐘磬，是個等時候的模樣。原來顧氏的母親，是個潑寡婦，有個兒子不甚長進(jìn)，自己靠著放放利債過日子，家道卻還過得，素來不大合式這個女婿，說女婿看不起她，后聞得女兒有病，也不來看視，準(zhǔn)備著女兒一死，同男家鬧個天翻地覆。今見何家來給信，說她女兒垂危，已經(jīng)打定主意，可巧今日才到，便見了此等情形，知道女兒定然是死了，又急又氣，不由的從二門外，大哭進(jìn)來，一路亂滾。那小孫女兒也嚇得怪哭。滾進(jìn)堂屋，見屋里已擺了一口棺材，那蓋子斜放在上面，房門口一個化紙錢的瓦盆，紙灰飛了一地，花花綠綠的。還有許多女眷，他也只當(dāng)不曾見，跳起身子，雙手將棺材蓋望地下一推，大哭說：“我的兒呀，他家忍心將這種薄皮材打發(fā)你呀?！币谎矍埔姺坷锼朗Ｔ诖采?，臉上蓋了一張紙錢，腳邊點(diǎn)著一盞昏慘慘的燈，不禁放聲大哭。跑上前抱著一聲肉一聲兒的痛哭，那一雙腳幾乎把地板打通了。還罵著我那狠心殺材的女婿，你躲在那里去了。其時大眾人等，有一半認(rèn)不得她，深以為怪。內(nèi)中有洛鐘的夫人，是知道嫂子的母親來了，見她這樣鬧法，又氣又好笑，走上來把顧老太用力一扯說：“你老人家把眼睛睜大些，不要白鬧了?！闭f畢，便硬扯老太出來。那顧老太還罵著說：“都是你們只些做小姑子的，把我一個嬌滴滴女兒逼殺了?！?br />
　　這個當(dāng)兒，眾人才會過意來，人人都掩著嘴笑。幸虧那顧老太忽的將死尸臉上紙錢揭去，細(xì)細(xì)一望，原來是個男子，嘴上還有胡須。這才自己懊惱不已。偏生又把人家棺材打翻了，便見有幾個穿孝衣的男女圍著她問為甚事得罪了你姓顧的，到人家來鬧喪，這場官司不打是不得干休。

　　顧老太羞得紫筋暴漲，好容易才看見洛鐘同她女婿走過來。原來洛鐘進(jìn)門之時，也疑惑是顧氏死了，剛在前廳周旋了一回，忽的有人來告訴他顧氏老太這番誤認(rèn)的緣由，他急忙偕著何其甫進(jìn)來，先向人家說了一大篇話，說老太新從遠(yuǎn)路而來，實(shí)是不曉得其中細(xì)情，冒失是有的，明兒我們來陪罪。說著，那陰陽先生已報到了時辰，那鼓樂便吹起來，和尚的鐘聲震天的響，人家也不暇來淘著閑氣，先去忙喪事去了。便有仆人七手八腳，把棺材安好。顧老太隨著眾人走入后一進(jìn)，她女兒還勉強(qiáng)坐在房門口喊她。顧老太道：“我今日真昏了，為何鬧出這個笑話來？”

　　何氏在旁笑得攏不起嘴來說：“你老人家也太著忙了，便是嫂子有個三長兩短，你老人家也該看著哥哥面上，也不能潑天潑地，罵成個狗血噴頭，便我也無辜的被你老人家罵了一頓，真是那里的晦氣。”說罷又笑。顧老太也不禁笑起來，說：“好姑奶奶我老昏了，姑奶奶不要記著我，我也是心里急壞了?！?br />
　　洛鐘同何其甫聽了，也在旁邊笑，顧老太問她女兒道：“前面死的究竟是誰？”她女兒道：“是同住的一家姓汪，昨日老人家在外吃酒，晚上回來發(fā)痧死了?！庇謬@了一口氣道：“我這病不知幾時才能夠死哩?！贝蠹掖藭r才坐下，各敘各的話。顧老太這件事傳出去，人家都當(dāng)著新聞，笑個不了。且說洛鐘在何其甫家，略將汝虎的事告訴何氏，何氏哭得肝腸寸碎。何其甫在旁聽著，急得將兩個大白眼翻來翻去，聽到說老婆子揪著汝虎，望艙里拖，自己拿著指頭，在桌上畫著，先低低說：左右皆曰可殺。又聽到查出汝虎尸骸，又畫著說：大夫皆曰可殺。后來又聽見母子兩個還很很的罵人，又喊起來說：國人皆曰可殺。說完了又用著那哼八股的調(diào)子悠悠揚(yáng)揚(yáng)念起來道：“殺之不足，剮之有馀，剮之不足?！彼馑歼€想接一句，誰知念了半天，總想不出一句，再比剮還利害的，只好接連說了幾句剮剮剮。人見他這呆容可掬，又仿佛是學(xué)那老鴉聲音，轉(zhuǎn)覺好笑。洛鐘又叮囑何氏，千萬不可告訴母親，連汝龍面前都不必提起。若母親問起銀兒，便說在路上得的。何氏答應(yīng)了，回家看見銀兒，也甚歡喜，便細(xì)細(xì)問她家里還有甚人？你家姓甚么？你外婆家姓甚么？銀兒笑道：“我家也姓秦，外婆家姓雷，我家父親出外當(dāng)兵，外婆將我的娘和我便帶出來，后來把我娘嫁了別人，還得了好些錢?！?br />
　　秦老太聽了，深為嘆息，同何氏說：“難得她也姓秦，你不如收她做個女兒罷，這小孩子怪可憐的，我們將銀兒帶得好好的，但愿我家虎兒在外，也遇著好人家收了也好好的帶他，這可謝天不盡了。”何氏聽了不由眼淚直淌，趕即忍住笑對銀兒道：“你以后就給我做女兒罷。”銀兒乖巧，隨即望著老太同何氏磕了幾個頭，便趕著汝龍叫哥哥。晚間洛鐘回來知道此事，笑說道：“但是這一來，反是以德報怨了?！?br />
　　此語休提，不曾過了有兩三個月，那顧氏果然一命嗚呼，她母親因?yàn)樯洗芜@場笑話，反到不好再同何其甫吵鬧。不過爭競點(diǎn)衣衾喪制，到也情情理理。幸喜何其甫家也無別人，諸事順從，算將就把顧氏安置已訖，顧老太也就回著蘇州去了。到了十一月十五日，卻好是秦老太太六十整壽，十天前秦氏便同三姑娘回來住著，幫著料理事務(wù)。夜間姊妹兩個，便住在一個房里。秦氏的小女兒生得怪標(biāo)致的，三姑娘最喜歡她。先是秦氏順口，都喊她做小丫頭，便向三姑娘說：“就請你姨娘代我家小丫頭取個名字?！?br />
　　三姑娘想了一想，說：“就叫做春兒罷，連表字我都代她取了，就叫做繡春?！贝藭r三姑娘正在凈桶上小解，伸手去摸紙，偏生一張都沒有了，便喊銀兒去拿紙來。銀兒答應(yīng)跑去，停一會，見何氏拿著有百十張紙來，三姑娘笑道：“要這許多做甚？”何氏笑道：“恐怕夜頭早晚，你姑娘要用，好預(yù)備著?！鼻厥闲Φ溃骸八捎貌恢?，你還不知道她已有了三個月么？”何氏笑說：“原來如此?！比媚镄叩媚樕贤t說：“你信大姐姐的話，她前兒告訴我，她才真是的呢?！?br />
　　何氏笑道：“你們二位，都不必爭論，大約總是時候了。在我看來，可不用瞞人，瞞人是要養(yǎng)丫頭的。”說著笑走了。轉(zhuǎn)眼十五已到，十分熱鬧，是不必說了。廳上是頑十錦雜耍，還帶了許多妓女，吹彈歌舞，鬧得有趣。偏生這一天云錦被人灌了幾杯酒，他本來量窄，洛鐘遂命人送他回去了?？蜕⒅螅蚁率帐安女叄X的時候，忽有云家的小廝來敲門，說要趕緊接秦氏回去。欲知后事，且閱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