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號香山居士，亦號醉吟先生。下邽（今陜西渭南市）人，生于河南新鄭。唐德宗貞元十六年（800）進士，歷任朝官、州官、翰林學士知制誥，晚年任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太子少傅等職，以刑部尚書退休。他是中唐新樂府運動的主要倡導者，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晚年定居洛陽，葬于洛陽伊闕香山。有《白居易集》。

　　鄧魴張徹落第[1]

　　古琴無俗韻，奏罷無人聽。寒松無妖花，枝下無人行。春風十二街[2]，軒騎不暫停。奔車看牡丹，走馬聽秦箏。眾目悅芳艷，松獨守其貞。眾耳喜鄭衛(wèi)[3]，琴亦不改聲。懷哉二夫子，念此無自輕。

　　《白居易集》卷1

　　注釋：[1]落第：考進士科未被錄取。[2]十二街：泛指長安外郭城所有街道，實際上有南北十四街、東西十一街。[3]鄭衛(wèi)：鄭衛(wèi)之音又叫桑間濮上之音，是亡國之音、靡靡之音。

　　今譯：古琴奏出不同凡響的樂章，/可偏偏沒有知音理解贊揚。/青松不開艷麗的花朵，/枝條下沒有人影徜徉。/春風蕩漾在皇都的十二條街上，/軒車川流不息，駿馬奔走成行。/人們聆聽著秦箏急促的樂聲，/驅(qū)車催馬去領略牡丹的芬芳。/人們欣賞的只是花兒的嬌艷，/青松并不因此改變節(jié)操剛強。/人們喜愛的只是桑間濮上靡靡之音，/古琴并不因此迎合世俗改變衷腸。/我以這道理奉勸兩位落第的夫子，/千萬別因為受冷落而自卑自傷！

　　白牡丹和錢學士作[1]

　　城中看花客，旦暮走營營。素華人不顧[2]，亦占牡丹名。閉在深寺中，車馬無來聲。唯有錢學士，盡日繞叢行。憐此皓然質(zhì)，無人自芳馨。眾嫌我獨賞，移植在中庭。留景夜不暝[3]，迎光曙先明。對之心亦靜，虛白相向生[4]。唐昌玉蕊花[5]，攀玩眾所爭。折來比顏色，一種如瑤瓊。彼因稀見貴，此以多為輕。始知無正色，愛惡隨人情。豈惟花獨爾[6]，理與人事并[7]。君看入時者[8]，紫艷與紅英。

　　《白居易集》卷1

　　注釋：[1]錢學士：錢徽，字蔚章，吳郡（今江蘇蘇州市）人。唐憲宗元和二年（807）至六年，白居易與錢徽同為翰林學士。[2]素華：指白牡丹。華：同花。顧：看。[3]景：同影。暝：昏暗。[4]虛白：《莊子·人間世》："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闋：空。彼闋者：那個空虛的境界。室：心。生：出現(xiàn)。白：純白的映象。吉祥：福祉。止止：來臨。莊子此句大意是：看著那個空虛的境界，會讓虛空的心靈產(chǎn)生皎潔的映象，吉祥幸福便會降臨。后來，人們常用虛白形容澄澈空靈的精神境界。[5]唐昌：道教廟宇，因唐玄宗女唐昌公主在此出家，故名，位于長安朱雀門街西第一街安業(yè)坊南。[6]爾：這樣。[7]并：此處讀陰平聲，相同，并行不悖。[8]入時：合乎時俗風尚。

　　今譯：長安城中觀賞牡丹的人群，/熙熙攘攘，從清晨持續(xù)到黃昏。/白花雖然也具有牡丹的名稱，/卻備受冷落，無人問津。/有一叢白牡丹幽閉在深邃的寺院里，/周圍冷冷清清，不聞馬嘶，不見車痕。/可偏偏有一位翰林學士錢先生，/整天繞著這叢花緩緩逡巡。/他愛白牡丹皎潔無瑕的天生麗質(zhì)，/不管是否有人欣賞，依然吐露清芬。/眾人都嫌棄它，錢學士卻獨自珍愛，/移植到自己的庭院中相伴相親。/白牡丹散發(fā)出晶瑩剔透的光澤，/映襯得黑夜不暗，似乎曙色早臨。/面對著白牡丹，心靈頓時沉靜，/升華出澄澈沖曠的精神。/唐昌觀里玉蕊花開得鮮艷，/惹得賞花人爭先恐后前往觀看。/折來一枝花和白牡丹比比顏色，/都一樣如同白玉般璀璨。/玉蕊花受寵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白牡丹所在多有而被看做下賤。/我這才知道顏色無所謂正宗，/受愛戴還是厭惡全由人任情遂愿。/豈止花兒遭遇如此，/人世間的事情也是這個理。/您瞧瞧那些時髦的人物，/哪一個不是大紅大紫！

　　買花[1]

　　帝城春欲暮[2]，喧喧車馬度。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貴賤無常價，酬直看花數(shù)[3]。灼灼百朵紅[4]，戔戔五束素[5]。上張幄幕庇，傍織笆籬護[6]。水灑復泥封，移來色如故。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有一田舍翁，偶來買花處。低頭獨長嘆，此嘆無人諭[7]。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8]！

　　《白居易集》卷2

　　注釋：[1]《買花》是組詩《秦中吟十首》的第十首。組詩總序說："貞元、元和之際，予在長安，聞見之間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為《秦中吟》。"[2]帝城：京師長安。[3]酬直：買花人所付予的價款。直：同值。[4]灼灼：《詩經(jīng)·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5]戔戔（jiān）：《易經(jīng)·賁》："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孔穎達疏："戔戔，眾多也。"束：絹帛的量詞，五匹為束。素，白色生絹。[6]笆籬：今通稱籬笆。[7]諭：理解。[8]唐代依據(jù)家庭資產(chǎn)把百姓劃分為上中下三種戶等，各等再劃分為上中下三品，以確定各自承擔的賦稅量。

　　今譯：明媚的春光即將告別人間，/長安城里車水馬龍熱鬧非凡。/都說趁著花期日子好，/去挑選購買心愛的牡丹。/牡丹的價格沒有固定的貴賤，/要看品種是珍稀還是常見。/一叢開花百朵的紅牡丹，/價值二十五匹素色綢緞。/撐起帳幕遮蔽烈日狂風驟雨，/圍起籬笆把雞鴨貓狗防范。/細土培固植株，清水精心澆灌，/移植過來的牡丹花色依然鮮艷。/人人習以為常，不以為怪，/奢靡的風尚由來已久，不曾改變。/買花處偶然來了不速之客，/是一位兩鬢蒼蒼的鄉(xiāng)下老漢。/一叢牡丹竟值十家中等戶一年的賦稅，/這使他的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我們長年辛苦種莊稼真是白白流汗，/沒人能理解我的這一聲長嘆！

　　牡丹芳　美天子憂農(nóng)也

　　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1]，百枝絳艷燈煌煌[2]。照地初開錦繡段，當風不結(jié)蘭麝囊[3]。仙人琪樹白無色[4]，王母桃花小不香[5]。宿露輕盈泛紫艷，朝陽照耀生紅光。紅紫二色間深淺，向背萬態(tài)隨低昂。映葉多情隱羞面，臥叢無力含醉妝。低嬌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斷腸。秾姿貴彩信奇絕，雜卉亂花無比方。石竹金錢何細碎，芙蓉芍藥苦尋常。遂使王公與卿士，游花冠蓋日相望[6]。庳車軟輿貴公子[7]，香衫細馬豪家郎。衛(wèi)公宅靜閉東院[8]，西明寺深開北廊[9]。戲蝶雙舞看人久，殘鶯一聲春日長。共愁日照芳難駐，仍張帷幕垂陰涼。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三代以還文勝質(zhì)[10]，人心重華不重實。重華直至牡丹芳，其來有漸非今日。元和天子憂農(nóng)桑[11]，恤下動天天降祥。去歲嘉禾生九穗，田中寂寞無人至。今年瑞麥分兩岐[12]，君心獨喜無人知。無人知，可嘆息。我愿暫求造化力，減卻牡丹妖艷色，少回卿士愛花心，同似吾君憂稼穡[13]。

　　《白居易集》卷4

　　注釋：[1]赤英：紅花。[2]絳艷：紅花。絳：大紅色。[3]裝有蘭香、麝香的香囊，口不結(jié)扎，香氣四溢。[4]琪樹：神話中的玉樹。琪：美玉。[5]王母：西王母，被說成有蟠桃園。[6]冠蓋：官吏的服飾和車乘。冠：禮帽。蓋：車蓋。[7]庳（bēi）車：輕便靈巧的車子。軟輿：又叫肩輿，即軟座轎子。[8]衛(wèi)公：唐初李靖封為衛(wèi)國公，此處泛指公卿要人。[9]西明寺：此處泛指長安佛寺。[10]三代：夏、商、周三代。以還：以后，以來。文：浮華。質(zhì)：質(zhì)樸。[11]元和：唐憲宗的年號（806-820）。農(nóng)桑：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12]岐：通歧，本意岔道，引申為分支。[13]稼穡（s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稼：種莊稼。穡：收莊稼。

　　今譯：牡丹香氣馥郁，牡丹嬌媚妖冶，/紅花黃蕊宛如紅玉鑲嵌著黃金一撮。/花瓣一片片，是誰剪來天邊的紅霞？/花兒一朵朵，是誰掛在枝頭的燈火？/花色映襯地面，是在把錦繡地毯鋪設，/香氣隨風飄逸，是敞口香囊散發(fā)蘭麝。/王母的蟠桃再不敢夸耀花香濃烈，/仙界的玉樹也相形見絀，黯然失色。/夜露浸潤，牡丹花瓣泛起層層紫暈，/朝陽照耀，牡丹花色同日光交相閃爍。/這是紅花，那是紫花，深淺相間，/有的朝東，有的朝西，高低錯落。/像窈窕淑女羞答答綠葉遮面，/像貪杯紅妝醉醺醺花叢暫臥，/像俏麗娥眉甜蜜蜜掩口偷笑，/像皺眉怨婦恨綿綿愁腸欲絕。/千姿百態(tài)，濃妝艷抹，真是天下無雙，/百花林林總總，沒一種值得一說。/芙蓉、芍藥都那樣平淡無奇，/石竹、金錢花更顯得細碎低劣。/如此牡丹能不誘使京師人奔波觀賞？/只見王公卿士乘坐軒車一輛挨著一輛，/貴族公子駕小車坐軟轎爭先恐后，/富家兒郎跨駿馬一趟接著一趟。/公侯深閉庭院，傾家出動，/佛寺牡丹盛開，一概熱鬧景象。/彩蝶戲花，引逗游人久駐目光，/黃鶯啼囀，把暮春的白晝挽留拖長。/怕陽光把鮮艷的花朵曬得萎縮干癟，/支撐起帳幕營造出一片陰涼。/從花開到花謝二十天真不尋常，/滿城賞花人哪一個不是如醉如狂？/夏商周三代過后，浮華壓倒了質(zhì)樸，/人們只看重華而不實，一直執(zhí)迷不悟。/推崇浮艷必然導致抬高牡丹，/流弊由來已久，并非眼下起步。/當今的圣明天子把農(nóng)桑生產(chǎn)牽掛心間，/他憐憫老百姓的拳拳誠意感動了蒼天。/蒼天降下祥瑞，去年谷子一棵生九穗，/可群臣麻木不仁，無人肯去壟畝盤桓。/今年的祥瑞是小麥一棵分為兩支，/天子高興萬分，群臣卻還是袖手旁觀。/袖手旁觀無人管，真叫人生氣！/喊聲老天爺，我想求求你：/別讓牡丹開得那么艷麗，/收斂公卿愛花心，讓他們回心轉(zhuǎn)意，/都像皇上一樣，把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惦記！

　　秋題牡丹叢晚叢

　　白露夕[1]，衰葉涼風朝。紅艷久已歇，碧芳今亦銷。幽人坐相對[2]，心事共蕭條。

　　《白居易集》卷9

　　注釋：[1]白露節(jié)氣在公歷9月7-9日交節(jié)。[2]幽人：本指幽居之人，即隱士。此處引申為離群索居的孤獨者。

　　今譯：艷麗暮春轉(zhuǎn)眼間變成氣爽秋高，/夜晚露水盈盈，清晨涼風蕭蕭。/牡丹的紅花早就不知去向，/牡丹的綠葉已經(jīng)枯萎蕭條。/孤獨的我和殘存的牡丹植株相對而坐，/都是一樣的心境寂寞難熬。

　　西明寺牡丹花時憶元九[1]

　　前年題名處[2]，今日看花來。一作蕓香吏[3]，三見牡丹開。豈獨花堪惜，方知老暗催。何況尋花伴，東都去未回。詎知紅芳側(cè)[4]，春盡思悠哉。

　　《白居易集》卷9

　　注釋：[1]西明寺：在長安朱雀門街西第三街延康坊。顯慶元年（656），唐高宗為孝敬太子病愈立為佛寺。唐宣宗大中六年（852）改名福壽寺。元九：元稹。[2]題名：唐人進士中第之際，在佛寺題名留念，首選慈恩寺大雁塔，西明寺亦在其列。據(jù)五代王定?！短妻浴肪?記載：大中六年苗臺符、張讀及第，"二人嘗列題于西明寺之東廡"。白居易于唐德宗貞元十六年（800）中進士，時年29歲，有詩云："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有可能他在西明寺重復題名。[3]蕓香吏：秘書省官職的雅稱。秘書省，也稱蕓省、蕓臺，是掌管圖書典籍的官署。白居易和元稹都曾擔任秘書省校書郎。[4]詎（jù）：豈。

　　今譯：以前我中進士，曾來西明寺題名留念，/今年牡丹開，我又來西明寺觀看。/自從在京師擔任秘書省校書郎，/看到牡丹開放已經(jīng)三遍。/不僅僅花開花落讓我憐惜，/更覺得時光帶著我的年華一去不返。/何況元九去了東都再沒回來，/既是昔日的同事，又是賞花的同伴。/你可知靠近紅艷馨香的牡丹，/我正為春意闌珊而惆悵不斷。

　　看渾家牡丹花，戲贈李二十[1]

　　香勝燒蘭紅勝霞[2]，城中最數(shù)令公家[3]。人人散后君須看，歸到江南無此花。

　　《白居易集》卷13

　　注釋：[1]渾家：渾瑊（jiān）家族的第宅。李二十：即李紳，字公垂，潤州無錫（今江蘇無錫市）人，二十是他在其堂兄弟中的排行。[2]燒蘭：指用澤蘭煉成的芳香油脂，古代用來燃燈。澤蘭又名水香，生于江東地區(qū)池澤中，花紅白色，有異香。[3]令公：指渾瑊，著名將領、功臣，被唐德宗授以兼中書令職。

　　今譯：香氣賽過燒蘭，顏色賽過紅霞，/長安城最好的牡丹，要數(shù)渾令公家。/人人走后你還得再飽飽眼福，/一回到江南，你就再見不著牡丹花。

　　自城東至，以詩代書，戲招李六拾遺、崔二十六先輩[1]

　　青門走馬趁心期[2]，惆悵歸來已校遲[3]。應過唐昌玉蕊后[4]，猶當崇敬牡丹時[5]。暫游還憶崔先輩，欲醉先邀李拾遺。尚殘半月蕓香俸[6]，不作歸糧作酒資。

　　《白居易集》卷13

　　注釋：[1]李六拾遺：李瓊。先輩：對先考中進士者的尊稱。[2]青門：長安城東門。[3]校：同較。[4]唐昌：長安的道教廟宇。[5]崇敬：長安的尼姑寺，在靖安坊。[6]蕓香俸：任秘書省校書郎的官俸。

　　今譯：我按照預定日期騎馬從城東歸來，/還是為時間不早而惆悵傷懷。/唐昌觀的玉蕊花恐怕已經(jīng)衰敗，/崇敬寺的牡丹花幸好正在綻開。/想拉上崔先輩一同觀賞，/再邀請李拾遺把行酒令猜。/我這校書郎正好剩下半個月的薪水，/不用留著買糧食，先去把美酒購買。

　　重題西明寺牡丹

　　時元九在江陵[1]往年君向東都去，曾嘆花時君未回。今年況作江陵別，惆悵花前又獨來。只愁離別長如此，不道明年花不開。

　　《白居易集》卷14

　　注釋：[1]江陵，今屬湖北省。

　　今譯：往年你和我分別，東赴洛陽做官，/我曾嘆息牡丹花期你未回長安。/今年你調(diào)動職務南下江陵，/我只能惆悵獨自來到牡丹花前。/只恐怕同你離別老是如此，/不必說明年還開不開牡丹。

　　微之宅殘牡丹[1]

　　殘紅零落無人賞，雨打風摧花不全。諸處見時猶悵望，況當元九小亭前。

　　《白居易集》卷14

　　注釋：[1]微之：元稹字微之。

　　今譯：風吹雨打，牡丹花已殘缺不全，/枯萎飄零，已引不起人們賞玩。/在別處見這景象我尚且悵恨不已，/何況是在元九第宅的亭子前。

　　惜牡丹花二首

　　一首翰林院北廳花下作，一首新昌竇給事宅南亭花下作[1]

　　惆悵階前紅牡丹，晚來唯有兩枝殘。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2]。

　　寂寞萎紅低向雨，離披破艷散隨風[3]。晴明落地猶惆悵，何況飄零泥土中。

　　《白居易集》卷14

　　注釋：[1]翰林院：長安的翰林院有兩處，一在大明宮（大內(nèi)）麟德殿（三殿）西重廊后面，有北廳五間。另一在興慶宮（南內(nèi)）。白居易此詩所詠為前者。新昌：即新昌里（坊），在長安朱雀門街東第五街。竇給事：竇易直，給事是門下省官職，全稱給事中。[2]把：手持。[3]離披破艷：花色衰敗，分離披散。

　　今譯：見到翰林院北廳前的牡丹我心里惆悵，/只剩下兩枝多少保留著牡丹模樣。/明天早晨它們也會隨風而逝蕩然無存，/趁今夜打火把抓緊把殘花觀賞。

　　牡丹的花朵被雨水打得垂頭喪氣，/牡丹的花瓣被狂風吹得凋零分離。/晴和的天氣花瓣落地尚且讓人惆悵，/何況被風雨裹挾落入污泥。

　　白牡丹

　　白花冷澹無人愛[1]，亦占芳名道牡丹。應似東宮白贊善[2]，被人還喚作朝官[3]。

　　《白居易集》卷15

　　注釋：[1]冷澹：樸素單調(diào)。[2]當時作者任太子東宮左贊善大夫，執(zhí)掌侍從翊贊事，相當于諫議大夫的職責，級別為正五品上，是一種閑職，無實際意義。[3]朝官：朝廷系統(tǒng)的官員，與地方官系統(tǒng)相對而言。

　　今譯：白花清幽素雅，向來無人垂青，/白白占了個牡丹的鼎鼎大名。/就像老白我當?shù)氖菛|宮的贊善大夫，/閑職無權，還是被人以朝官相稱。

　　移牡丹栽[1]

　　金錢買得牡丹栽，何處辭叢別主來。紅芳堪惜還堪恨，百處移將百處開。

　　《白居易集》卷19

　　注釋：[1]牡丹栽：也叫牡丹栽子，或稱花篦子，即牡丹幼株，用于移植。

　　今譯：牡丹根苗，花錢購買，/不知它出自何人的第宅。/這紅花叫人愛不完也恨不夠，/哪里移植哪里開放，早把老主人忘懷。

　　恨去年

　　老去唯耽酒[1]，春來不著家[2]。去年來校晚，不見洛陽花[3]。

　　《白居易集》卷58

　　注釋：[1]耽酒：嗜酒，貪杯。[2]著家：在家。著：通著。[3]洛陽花：北宋歐陽修《洛陽牡丹記》說牡丹"出洛陽者，今為天下第一"。他貶官峽州夷陵縣（今湖北宜昌市）后作《戲答元珍》詩，徑直稱牡丹為"洛陽花"，說："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專稱牡丹為洛陽花，白居易此詩已開其風氣之先。

　　今譯：習慣于開懷暢飲，頤養(yǎng)馀年，/只可恨去年回家貽誤了時間，/陽春三月還沒挨著門檻，/害得我見不到洛陽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