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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生之樂樂無窮(11)

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 作者:史景遷


  張岱用了一件事來勾勒王月生的性情:“有公子狎之,同寢食者半月,不得其一言。一日開口囁嚅動,閑客驚喜走報公子曰:‘月生開言矣!’哄然以為祥瑞,急走伺之,面,尋又止,公子力請再三,蹇澀出二字曰:‘家去?!?nbsp;   張岱很可能是在崇禎八、九年間(1630年代中期),為王月生寫了一首題名含意淺白的詩《曲中妓王月生》,試圖解釋為何王月生能迷倒眾生,歷三十年不衰。張岱也警告讀者,寫此詩有其風險,就算比喻貼切,但用來形容南京花街的妓女,也會被認為不妥,教人聽到反倒笑話了。但真正的知音說不定會了解——就像住在桃葉渡的閔老子,他年已七十,品茶品了一輩子,已能“嚼碎虛空辨渣滓”,就像張岱能從記憶中的蛛絲馬跡捕捉王月生的精華:
  
  白甌沸雪發(fā)蘭香,色似梨花透窗紙。
  
  舌間幽沁味同誰?甘酸都盡橄欖髓。
  
  及余一晤王月生,恍見此茶能語矣。
  
  蹴三致一步吝移,狷潔幽間意如冰。    當張岱思及王月生的美貌,她的脫俗與楚楚可人,以及打扮之后的撩人體態(tài)時,冷如冰的那種“狷潔幽閑”也就不復存在了。這種脫俗、弱不禁風與撩人正是當時所謂的“美”,但是張岱還是自我解嘲了一番;他的目的是要勾勒情感深處那種癡迷。這種“情”是一種至純之力,人的行動和信念皆映現(xiàn)其中,張岱說他雖然找不到適切的文字來描述這種感覺,但他卻是毫不猶豫就接受了它。張岱的朋友君謨以茶來比喻王月生,張岱也只有默然相視。
  
  張岱在結(jié)尾借了君謨的茶意象,最后再回到日常的世界:
  
  但以佳茗比佳人,自古何人見及此?
  
  猶言書法在江聲,聞?wù)邍婏垵M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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