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啦,”他說,“太好了。安迪會把車開過來,你不介意現(xiàn)在來趟美好的九月夜游吧?”
米克在吧臺迅速補充了一整杯酒準(zhǔn)備上路,我們一起出門,上了那輛墨藍色的凱迪拉克,駛離了被一位記者描述為“他的罪惡王國總部”的葛洛根,埃萊娜曾指出,這個說法實在很拙劣,因為米克的勢力形態(tài)并非古王國模式,而是封建型的,他就像端坐城堡里的領(lǐng)主,手握他建立于武力之上的大權(quán),掌賜忠實的子民,并把敵手投進護城河。
我完全了解,他確實不怎么適合成為一名前警察私家偵探的知心好友,這些年來,他兩手染的血絕不少于濺在圍裙上的,然而,我似乎能做到理解他而不審判他,更不會與他拉開距離,我不確定這代表我個人的世故成熟,或僅僅是有意的視而不見,說白了,我也不在意。
我是有不少朋友,但深交的不多。多年前同在警界工作的那些都退休了,也老早就斷了聯(lián)絡(luò);酒吧的狐朋狗友則打從我戒酒、不再出沒于昔日的飲酒后,也自然疏遠了,至于戒酒協(xié)會里的交情,它深厚且堅實之處,是基于相濡以沬的對抗酒精聚會之中,我們相互打氣,信任彼此,分享了每個人最隱秘的生命體驗——但我們無需在生活中進一步交往。
埃萊娜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但在此同時我也有著幾名情深意厚的男性朋友,與他們的情誼各不相同。吉姆?費伯,我協(xié)會的輔導(dǎo)員;TJ,他現(xiàn)在住進我原來的旅館房間,除了在埃萊娜店里幫忙而外,仍擔(dān)任我辦案的助手;雷?格魯利奧,一個徹頭徹尾的律師;喬?德金,中城北區(qū)分局的探員,也是我和警察單位碩果僅存的聯(lián)系;錢斯?庫爾特,昔日的皮條客,現(xiàn)在是非洲藝術(shù)品商人;丹尼男孩?貝爾,是個靠資訊過活的包打聽。
還有,米克?巴盧。
我的這些朋友,完全歸納不出類型,至少我想象不出如何可能??偠灾麄儽舜酥g沒什么共同點,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審判他們,更不審判我們的交情,我無法這樣做。
安迪在開車,我和米克并肩坐寬敞的車子后座,我腦子里不斷冒出這些想法。我們聊了聊揚基隊的日本新投手,說這家伙在賽季初一鳴驚人之后便一路下滑,但這個話題顯然誰都不怎么有興趣,因此,大部分行車時間中大家都不說話。
我們穿過林肯隧道往新澤西駛?cè)ィ方?jīng)西三號公路,之后怎么走我就沒再留意了,只知道我們進入一處典型的郊區(qū)工業(yè)區(qū),來到一幢圍著十二英尺高圍墻加六角形粗鐵絲網(wǎng)的巨型單層水泥建筑前,門前的告示上寫著“第四間房出租”,這實在令人難以信任,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比這更不像的出租房了,但這里還有第二個告示牌,用來解釋前一個,“E—Z庫房/你最低月租的儲藏室”。
安迪把車子緩緩駛過前庭,轉(zhuǎn)上第一條車道,沿著該建筑又繞行一圈?!巴耆届o無聲。”他說,把車停在上鎖的大門正前方,米克下了車,拿鑰匙開了門上的大鎖,用力推開大門,安迪直接把凱迪拉克開進去,米克小心的又把門關(guān)上,這才回到車?yán)铩?
“到十點鐘他們就鎖大門,”米克告訴我,“但他們會給你鑰匙,一天二十四小時你隨時可以來,區(qū)別是晚上十點到清晨六點這段時間你不會看到任何人。”
“這倒省了不少事?!?
“就因為這樣我才租的?!彼f。
車在建筑物內(nèi)行駛,每隔十五英尺左右就有一扇卷式鐵門,全都關(guān)得好好的而且有大鎖把守。安迪在其中一扇前剎車熄火,我們?nèi)讼萝?,米克掏了另一把鑰匙打開大鎖,一抓把手拉起鐵門。
里頭一片漆黑,但在鐵門完全卷上之前,對于發(fā)生的事我已經(jīng)大致有數(shù)了。就像伸出車窗外迎風(fēng)嗅著的狗,我聞到一股我絕不陌生的強烈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