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就這樣晃悠晃悠著,爬了兩個小時的山路。
終于,在我抬頭能看到天上第一顆星星時,目的地到了。歡迎我的,除了滿天的星星以外,還有從遠(yuǎn)處傳來的狗叫聲。這時,黑夜中隱約看見一束微弱的燈光,原來是來接我的吳老師。吳老師拿著手電,兩個褲腿挽到小腿肚子上,從山坡上走了下來。定睛一看,原來吳老師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爬過一個坡之后,他把我?guī)У健袄蠋熕奚帷?-其實就是三間屋子,一間給五個男老師住,一間給加上我共三個女老師住,還有一間就是我們的廚房、餐廳和會議室,這是后話。所有人都對我的加入表示了歡迎。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寒暄,就被盛情邀請吃了很多東西,然后發(fā)給我一些課表。由此,我真正的教書生涯開始了。
第二天清晨,我迎來了鄉(xiāng)村的第一道冬日陽光,在貴州這個陰雨連綿的地方那是多么珍貴?。∥遗思馓?,戴著厚厚的圍巾,開始了上課前的“爬山運動”。從宿舍到學(xué)校需要爬30分鐘的山路。
一路上,能見到從各村趕來上學(xué)的孩子們,他們用新奇的目光看著我這位新老師,朝我笑--很小心、很害羞地笑,當(dāng)發(fā)現(xiàn)我在看他們時,就立刻扭頭趕路了。
推開教室門,嘰嘰喳喳的聲音一下子都安靜下來。他們臉上的神情與德國孩子是大不一樣的,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好奇。對德國孩子來說,我是一個外國人。對寨子的孩子來說,我是一個新面孔的年輕女老師。
看著擠在破舊不堪的教室里這五六十個孩子,我突然不想教他們英語,我想我應(yīng)該給他們帶來一些別的,我要告訴他們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外面的世界?。劢逃钪匾氖且庾R和思想上的教育,喚醒意識遠(yuǎn)遠(yuǎn)比教會某一種技能更具有長遠(yuǎn)意義。]我立刻把粉筆丟下,讓所有的孩子走出教室,隨手指了指遠(yuǎn)處的一座山,讓孩子們帶我去爬山!山好高,這里的山更是高。
大概孩子們從未遇到過我這樣的瘋老師,他們有些不解。他們飛快地登上了山頂,體力遠(yuǎn)不如他們的我是最后到達(dá)的。我讓他們坐在地上,把隨身帶的世界地圖鋪在地上。我大聲地告訴他們貴州在哪里,中國在哪里,德國在哪里……我告訴他們外面的世界,告訴他們應(yīng)該到外面去,告訴他們山那邊有什么,等待著他們的是什么……
我也被他們稀奇古怪的問題難倒。
“蘭海,為什么你要從老遠(yuǎn)的地方來這里呢?是因為喜歡我們這里的土豆嗎?”
“蘭海,德國為什么叫德國,而不是‘捷莫尼’呢?”
“為什么蘋果就叫蘋果,而不叫梨呢?”
通過這無數(shù)個問題,我看到了他們眼中燃起的對未知世界的好奇火花,我希望這種火花能燃燒起來。
自從那次以后,我開始輪流在各班上課。待在那里的時間,我?guī)缀鯖]有上過一堂專業(yè)課。畢竟,我的停留是短暫的,課程上的知識他們還有機(jī)會學(xué)習(xí),但我希望能給他們帶來一些感悟,改變他們的生活和想法!
村里的日子豐富而單一,每天給孩子們講述各種新鮮故事,盡我全力把我所知道的世界傳遞給他們。孩子們的家分布在山里各個地方,每次家訪最少要走四五十里,但這四五十里卻給我?guī)砹撕芏嘈缕娴臇|西,也讓我剛剛萌芽的教育理念變得更加清晰明朗。
首先帶給我強烈感觸的是李好,他家在村子里算是條件較好的家庭,孩子相對來說也較少,只有他和妹妹兩個,并且都在上學(xué)。他們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前回到村里務(wù)農(nóng)。因為在外待的時間很長,他爸爸的語言和觀念都非常進(jìn)步。他認(rèn)為家里孩子多不是一件好事,認(rèn)為家里再困難也要讓孩子上學(xué),因為他在外面看到了并相信只有讀書,只有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才會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