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人和亞洲人還由于一個微妙因素的影響而很不健康,這個因素就是人口密集。引發(fā)疾病的有機物需要不斷找到新的有機體供自身生存。這個需要,以天花為例來說明就再清楚不過了。天花不能在活的有機體外生存,但是在它大幅發(fā)作時,它經(jīng)常殺死它的宿主。因此,瘟疫給自己造成困境:它定期需要新的受害者。各種流感病毒也同樣需要不斷傳播,因為如果它們的感染者僥幸活下來的話,就會擁有免疫力至少幾周,有時甚至終生。像內(nèi)華達的派猶特印第安人這樣的小社團,雖然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大家庭中,但可能、也確實在后哥倫布時期患過天花病。這種天花病是由一些偏遠的農(nóng)村居民傳給他們的,因為,為數(shù)極少的農(nóng)村居民是不可能長時間維持這些天花病毒的生存的。甚至連村落的居民也沒有見識過足夠密集的人群。村民們每天見到300個人,但那幾乎是同樣的300個人。重復(fù)接觸熟人和不斷遇見新人,無論就人類的文化而言,還是就微生物的演化而言,結(jié)果都是不一樣的。
美洲的一些地區(qū),人口密度確實很高。印加之路還把來自北部的厄瓜多爾和智利的市鎮(zhèn)連接了起來。1500到2000年前,伊利諾斯的克霍基亞地區(qū)的總?cè)丝诩s4萬人,貿(mào)易把大鹽湖和佛羅里達、落基山脈和現(xiàn)在的新英格蘭連接起來。因此,我們現(xiàn)在研究的不是孤立的“原始” 部族。不過,西半球的大多數(shù)地方都不如歐洲、非洲和亞洲人口密集,西半球也不像倫敦和開羅那樣污水漫街,臭水溝助長疾病蔓延。
當年美洲人很少生病,部分原因也應(yīng)歸功于當?shù)鼐用裰v衛(wèi)生的基本習俗。北歐和英格蘭居民很少洗澡,認為那不健康,也很少一次把所有的衣服都脫掉,認為那樣做不正派。根據(jù)斯寬托傳記的作者菲尼·辛納的描述,印第安人覺得“始祖移民”身上的氣味很難聞,所以“斯寬托就嘗試著教他們洗澡,然而沒有成功?!?/p>
基于所有這些原因,南北美洲的居民與澳大利亞土著人和偏遠的太平洋島上的各民族一樣,在哥倫布到來之前是“相當健康的民族”。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事實證明,正是他們的健康使他們遭殃,因為他們沒有通過遺傳或幼兒疾病獲得抵抗力,不能抵抗歐洲人和非洲人帶來的病菌。
1617年,就在“始祖移民”到來之前,新英格蘭南部就有疾病在傳播。幾十年來,英、法漁民一直在馬薩諸塞海岸釣魚。船裝滿鱈魚后,他們就上岸躺在木柴上,或者干脆浸在清澈的海水中休息,或者抓獲幾個印第安人把他們販賣到歐洲作奴隸。這些漁民很可能把一些疾病傳播給了他們所碰到的人。相比而言,隨之而來的疾病較黑死病有過之而無不及。一些歷史學(xué)家認為這場疾病就是腹股溝腺鼠疫,另外一些認為這是病毒性的肝炎,還有的說是天花,也有的說是水痘、流感,眾說紛紜。
三年之內(nèi),瘟疫消滅了90%到96%的新英格蘭沿海的居民。土著社會瓦解。羅伯特·卡西曼是一位親眼目睹過這一慘劇的英國人,他記錄了這一人類先前從未遭遇的死亡率,他寫道,只有“20來歲的人才能僥幸活下來”。幸存者由于無力處理這么多的尸體,就放棄了家園逃到附近的部落去了。由于他們身上攜帶著病菌,一些從未遇到過白人的美洲印第安人也死去了?;羧A德·辛普森這樣描寫“始祖移民”們所看到的那一慘?。骸按迩f成了廢墟,沒有人再管它。成千上萬的印第安人尸骸遍地,無人埋葬。”
大多數(shù)新版教科書都收錄了這幅圖,這可以說是在對待土著美洲人問題上的一個最大變化。我的初版《老師的謊言》批評了那些無視那場反復(fù)摧殘土著人口的流行病的做法。當時,沒有哪本教科書收錄了這幅插圖或提到疾病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