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烏姆塔塔的那天晚上,我立即會見了特蘭斯凱的議員和我的侄子馬嘆茲瑪,我一直稱他為達利旺伽。達利旺伽在說服棒哈人接受班圖管理體制方面起到了主導作用,因為新的管理體制將強化他作為移居賽姆布蘭的酋長的權力。在這個問題上,達利旺伽與我意見并不一致。我們的分歧在于:他選擇了傳統(tǒng)的領導體制,并準備與這種體制合作。但是,那天太晚了,無法與他深談,我們決定第二天再談。
我在市內(nèi)的一家寄宿公寓住了一夜,第二天起得很早,兩位當?shù)厍蹰L在我房間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談論他們在新的班圖管理體制中所擔當?shù)慕巧?。在我們談話期間,寄宿公寓的東家神情緊張地把一個白人領進了我的房間。那個白人問:“你是曼德拉嗎?”
“你是什么人?”我問。
他報了姓名,說自己是保安警察局的偵探中士。
“請出示你的證件好嗎?”我問道。顯然他對我的大膽冒犯很生氣,但是他還是不情愿地拿出了他的身份證明。我告訴他:“是的,我是納爾遜·曼德拉?!彼嬖V我:“警察局局長要見你?!蔽艺f:“如果他想見我,那他一定認識我?!比缓?,那個中士讓我跟他去警察局。我問他是否要逮捕我,他說不是。
“那樣的話,”我說,“我不想去?!彼麑ξ业木芙^感到有些吃驚,但是他知道我的拒絕是合法的。于是,他盤問了我一連串的問題:我是什么時候離開的約翰內(nèi)斯堡?我到了哪些地方?我與誰談了話?我有沒有進入特蘭斯凱的許可證?準備在特蘭斯凱住多久?我告訴他,特蘭斯凱是我的家,進入自己的家不需要許可證。隨后,那位中士離開了我的房間。
兩位酋長對我的行為感到吃驚,責備我太無禮。我解釋說,我僅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兩位酋長沒能理解我,顯然認為我是一個自找麻煩的年輕人。這兩位酋長就是我打算勸他們反對班圖管理體制的人,顯然,我沒給他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這件意外的事情提醒我,回到了家鄉(xiāng),我已經(jīng)不再是13年前離開家鄉(xiāng)的那個我。
特蘭斯凱的警察是不識時務的,自從我離開那家寄宿公寓,他們就一直跟著我,我與任何人講完話后,總有警察走到與我談話的人的面前說:“如果你與曼德拉談話,我們就來逮捕你。”
我與一位當?shù)啬戏欠侵奕藝翊髸I導人進行了短暫的會晤,并且得知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缺少資金,對此我很吃驚。但是,此時此刻我主要想到的不是組織,而是我的下一站:庫奴。我是在那里長大的,我母親仍然在那里居住。
我叫醒了我母親,她猛然看見我似乎有些吃驚。但是,她非常高興。我給她帶來了食物,有水果、肉、糖、鹽和雞。然后,我母親為我生爐子沏茶。我們沒有擁抱和親吻,因為擁抱和親吻不是我們的習慣。盡管我回到家里很高興,但是看到她老人家一個人生活在那樣差的環(huán)境中,我感覺很內(nèi)疚。我試圖說服她隨我去約翰內(nèi)斯堡住在一起,但是,她說她不愿意離開她熱愛的農(nóng)村。我不止一次地想,一個人置自己家庭的幸福于不顧,而為別人的幸福去奮斗,這是否是合理的。難道能有比照顧自己年邁的母親更重要的事情?難道政治就是推卸自己的責任和原諒自己沒有盡職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