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剛才提到了狼?！蔽议_口說道。

“是的。那個黑畜生一有機會就啃咬我的骨頭。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角落里徘徊或躲在門背后，因為他害怕這些?！彼钢干磉呑雷由系陌咨幤?。“但它們的作用不會永遠維持下去?？焓c了，它們的效力減弱了。他在聞我的脖子。再過半小時，他就會把牙齒和爪子鉆進我的身體。到一點鐘我再吃一片藥，他又只能退回到角落里去。我們總是在看鐘，我和他。他每天都會比上一天提前五分鐘發(fā)起突襲。但我不能每天都提前五分鐘吃藥。因為藥的持效時間是不變的?！?/p>

“但是醫(yī)生肯定——”

“當然。每周一次，或每十天一次，他會調(diào)整劑量。只是永遠都不夠。醫(yī)生不想成為殺死我的人，你懂么。所以當死亡來臨時，要我命的一定是狼?！?/p>

她看著我，不帶一絲感情，然后態(tài)度變得溫和了。

“瞧，藥片在這里。還有一杯水。如果我想，我可以給自己做一個了斷。隨時隨地。所以不要為我感到難過。我如此選擇，因為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點點頭?！昂玫??！?/p>

“那么，讓我們趕快干吧，好嗎？我們剛才講到哪兒了？”

“醫(yī)生的妻子。在琴房里。還有小提琴?！?/p>

于是我們繼續(xù)工作。

查理不適應(yīng)處理問題。

他有問題。許多問題。房頂上的洞，開裂的窗格，頂樓房間里腐爛的鴿子——但他都不去理會。抑或是他與世隔絕了太久，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當水漏得太嚴重時，他就關(guān)閉一個房間，起用另一個房間。畢竟宅子足夠大。人們想知道他慢速運轉(zhuǎn)的頭腦是否意識到其他人都在積極地維護他們的房子。不過，年久失修的環(huán)境對他來說很自然。身處其中，他感覺很自在。

然而，醫(yī)生的妻子看上去像是死在了琴房里，這顯然是他無法忽略的問題。假如死掉的是我們中的一個人……但是死的是一個外人。這就是另一碼事了。必須做點什么，盡管他對于該做什么毫無概念，他憂慮地盯著醫(yī)生的妻子，她用手捂住劇痛的頭，呻吟著。他或許有點笨，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災(zāi)難要降臨了。

夫人派挖土約翰去把醫(yī)生找來，醫(yī)生及時趕到了。暫時看來災(zāi)難的前兆是沒有確實根據(jù)的，因為醫(yī)生的妻子受傷根本不嚴重，甚至連腦震蕩都算不上。她拒絕喝一小杯白蘭地，喝了一點茶，過了一小會兒，就完全恢復(fù)了?！笆且粋€女人，”她說，“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p>

“胡說八道，”夫人立刻信誓旦旦且不屑地說，“宅子里沒有穿白衣服的女人?！?/p>

淚水在莫斯雷夫人棕色的眼睛里閃爍，但她沒有動搖?！罢娴?，一個女人，身材瘦小，在那兒的躺椅上。她聽見鋼琴聲，站起來，然后——”

“你看見她很長時間嗎？”莫斯雷醫(yī)生問。

“不，只看見了一會兒?！?/p>

“那么好了，你明白了么？這是不可能的?！狈蛉舜驍嗨m然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同情，但語調(diào)很堅定，“沒有穿白衣服的女人。你一定是看見鬼了?！?/p>

這時，挖土約翰的聲音第一次響了起來?！按蠹掖_實認為這個宅子鬧鬼?！?/p>

聚在一起的這群人看了一會兒被丟在地上的壞小提琴，思量著莫斯雷夫人太陽穴上逐漸鼓起來的腫塊，但是不等任何人來得及對這樣的理論做出反應(yīng)，伊莎貝拉就在門口出現(xiàn)了。纖瘦、苗條的她穿著一件淺檸檬黃色的衣服；她隨便梳起的發(fā)髻亂糟糟的，她的眼睛，盡管很美麗，卻透著野氣。

“這可能是你看見的人嗎？”醫(yī)生問他的妻子。

莫斯雷夫人將伊莎貝拉同自己頭腦中的印象進行了比較。白色和淺檸檬黃的區(qū)別有多大呢？瘦小和苗條該如何精確地界定？頭被敲了一下對人的記憶會有多少影響呢？她有點猶豫，但接著看到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她發(fā)現(xiàn)了和記憶完全吻合的一點，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