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影射任何事情。”他說。

“我自以為，很久以來沒有人對我影射過任何事情。我不許任何人冒犯我?！?/p>

“可是沒有冒犯呀?！?/p>

老頭停下來，用腳尖踢著草。他環(huán)顧著墓碑，好像把什么東西放錯了地方似的。他開始微微搖晃起來，瑪麗婭迅速來到他的身后，隨時準(zhǔn)備把他扶穩(wěn)，但又不想跟他說話或打招呼。他又說了起來。

“我覺得我們很久以前就斷定，人們總是不知道他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或者說，那些事情是什么意思。”

卡麗思量著這句話。“我想我們是知道的。”

老頭彎腰一陣猛咳，同時在胸前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了一塊舊手帕，朝里面吐起痰來?，旣悑I朝他彎下腰去，手?jǐn)R在他的背上，抬頭看著卡麗，好像她看見了她不希望看見的事情。老頭愣愣地看著手帕，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把它收了起來，始終彎著腰，好像不這樣就喘不過氣來。

卡麗覺得自己快暈倒了。他怎么會這樣呢？這不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人，不是她記得的那個人?？諝庠谒闹苄D(zhuǎn)，嗡嗡地響。

她走到他的身邊，手托著他的下巴，使勁往上抬，直到他能看著她的眼睛?，旣悑I叫起來，打算制止她，但是卡麗揮手讓她走開。她第一次正面看著這個男人，用另一只手把他眼角上黏糊糊的眼淚擦掉，并去撫摩他堅(jiān)硬的面頰骨上松弛的皮膚。他掙扎著，不讓自己咳到她的臉上。

“你怎么啦，士兵？”

她放開了他，他慢慢地直起腰來，把帽子舉到嘴巴邊上，以防萬一。

“嗯，我想我可以猜得出來，但是我從沒見過有誰跟我實(shí)話實(shí)說。找不出這樣一個人來。我一直在想，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我可能會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殺了我。這讓我感到好笑?！?/p>

卡麗一時語塞，稍后才說：“要是從你過去的歷史來猜的話，我想說，你會比我們都活得久?！?/p>

“以前我覺得那是對我的折磨，是的，夫人。但是現(xiàn)在不了。再也沒什么折磨了。我的歷史說明不了什么。再也說明不了什么了，感謝上帝。”

卡麗還記得他年輕時的樣子，躺在她家門廊地板上，流著血，后來坐在了她丈夫書房的一張椅子里，呆呆地看著窗外。她記得他的鼻子，從側(cè)面看過去很尖，光線從那上面掠過后都會發(fā)生變化。他像個多彩浮雕；至少她記得是這樣。她很快就習(xí)慣了他，當(dāng)時她以為他會永遠(yuǎn)都在那里。后來他走了。她閉上了眼睛。

“你要是死了，這里有你的位子?！?/p>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p>